臧毅吐了一口氣,慢慢恢複平靜,他進入官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學會了絕對冷靜,無論遇到什麽難題,他都能輕松地壓制住負面情緒,在理智的狀态下作出判斷。
“方志誠應該還有什麽後招。”臧毅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電子商務隻是推出來的虛晃一招而已,方志誠肯定還有其他手段,用來對抗自己在霞光工業制造上面的布局。
沉思良久之後,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臧毅接通之後,發現是趙崚打來的,淡淡道:“找趙市長,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趙崚歎了一口氣,道:“臧市長,駐京辦那邊遇到了一些小問題,希望你能出面斡旋協調一下。”
臧毅沉默片刻,輕歎了一聲,道:“趙市長,你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又如何能解決呢?”
趙崚尴尬地笑了一聲,道:“你别謙虛了,誰不知道你臧市長在燕京的威名?”
臧毅見趙崚姿态擺得很低,滿意地嗯了一聲,問道:“說吧,究竟是什麽事?”
趙崚便将問題給臧毅說了一遍,臧毅挑起眉頭,怒道:“竟然是這麽大的事情?”
原來駐京辦那邊公關幾個重要的人員,去夜總會正好遇上了公*安部門的行動,結果不僅駐京辦的工作人員被抓起來了,那幾個重要人員現在也遇到了麻煩。漢州駐京辦如果不處理好此事,以後在圈子裏的名聲可就要臭掉了。
臧毅深深地吐了兩口氣,道:“趙市長,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搞大行動,駐京辦怎麽連這點敏感都沒有。遇到這種問題,很棘手。我跟你明說吧,現在有國家領導人關注燕京的社會風氣,要大力整頓娛樂行業,所以誰都不能動,也不敢動。誰願意成爲殺雞儆猴的那一隻雞?”
趙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就這麽坐以待斃嗎?”
臧毅徐徐道:“我盡量爲你協調一下吧。不過,對于結果,我現在不敢保證。”
趙崚點了點頭,道:“漢州駐京辦這麽多年在燕京苦心經營,取得了很多成績,還希望臧市長站在大局考慮。”
臧毅不太喜歡趙崚用大義壓自己,這讓他極其不舒服,但現在趙崚是自己在漢州的最大的同盟者,暫時倒也不好撕破臉皮。但臧毅需要知道趙崚自己的位置,淡淡道:“趙市長,處理這件事情是需要承擔風險的,風險是什麽,你應當能明白。既然我要付出風險,所以你應該能理解,必然需要有所回報。”
趙崚跟臧毅說話的過程中,竭力想保持高姿态,主要是因爲他是常務副市長,比臧毅要高了一級。但此刻他發現,臧毅并不打算給自己尊重,而是給自己出了個選擇題。題目沒有明說,但趙崚還是知道的。
臧毅需要趙崚明确地表态,合作還是依附?
如果是合作的話,兩人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如果是依附的話,自然是趙崚依附臧毅,以臧毅馬首是瞻。
趙崚是一個很自傲的人,尤其是在夏蘭山執掌漢州期間,他更是春風得意。
但情勢不由人,現在已經不是夏蘭山的時代,而是章天靈。另外,市政府還空降了一個部委年輕幹部臧毅。
趙崚意識到,自己需要重新定位未來了。
人生就是如此,有高峰也有低谷,但這低谷來得也太意外了。
趙崚知道臧毅在等待自己的回複,終于緩緩道:“臧市長,如果你能保住駐京辦,我趙崚以後就跟定你了。”
臧毅有點詫異,沒想到趙崚效忠得如此直白。不過,也正是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滿意,效忠就是效忠,若是拐彎抹角反而沒有誠意。
臧毅道:“駐京辦的事情,我盡力而爲。另外,霞光的事情,還需你費點心。”
趙崚立馬會意,所謂霞光的事情,那是醉翁之意,肯定暗指方志誠了。
趙崚道:“臧市長,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等趙崚挂斷電話,臧毅心情舒服了不少,趙崚之前雖然在自己的強壓下,表達了同盟之意,但他并沒有完全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所以有了這麽一個變故,對自己也是不錯的,稍加利用,便讓趙崚更爲主動地向自己投誠了。
漢州駐京辦的問題,并非臧毅安排的,所以出了這件事,臧毅頗爲意外,他随即給燕京的好友歐陽兌打了個電話。
未等臧毅詢問,歐陽兌主動說道:“是不是爲了漢州駐京辦的事情而來?”
臧毅疑惑道:“莫非事情鬧得很大?”
歐陽兌苦笑道:“燕京看上去很大,但消息傳播的速度,你并非不知道。這次漢州駐京辦遇到的麻煩有點大,涉及到派系之間的鬥法。”
臧毅挑了挑眉頭,疑惑道:“莫非那幾人之中有什麽重要人物?”
歐陽兌壓低聲音道:“廖家深受器重的那人也在其中。”
臧毅歎了一口氣,道:“那就是王家出手的了?”
歐陽兌點了點頭,道:“他們甚至是希望你插手,據說漢州駐京辦能成功邀請到廖家那人,也是打了你的旗号。”
臧毅搖了搖頭,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啊,廖家那人可不簡單,怎麽會輕易中了這個計?”
歐陽兌道:“現在事情鬧得很大,隻怕已經傳到首長們的耳朵裏了。”
臧毅琢磨半晌,他現在想不明白,那幫人究竟要的是什麽,所以就沒法制定策略。
歐陽兌繼續道:“我勸你還是獨善其身,既然人不在燕京,就不要淌這渾水了。”
臧毅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爲人不在燕京,更是要不能沉默。此事還要請你爸協調一下,先把人放出來把。”
歐陽兌臉上露出苦笑,道:“我爸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我跟他說,他能同意嗎?”
臧毅笑道:“放心吧,你爸在此事上一定不會爲難你。”
挂斷了歐陽兌的電話之後,臧毅深吸了一口氣,盡管他現在人在漢州,對手在燕京,但博弈與鬥法卻未曾停歇。
雖然不知道真相是什麽,但他知道,有人希望将自己拉入其中。
廖家、王家的那兩人都是這一輩的英傑,事情牽扯到他們,自己就不能保持沉默,必須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
蘇家兄弟二人很少能坐在一起吃飯,但最近卻是多次見面,這有些不同尋常。
蘇摩喜歡吃偏辣,蘇霖喜歡吃偏甜,所以飯桌上泾渭分明分成了兩塊,偏辣的食物放在蘇摩的對面,偏甜的食物放在了蘇霖的對面。
蘇摩放下了筷子,道:“燕京那事兒是你出手的吧?”
蘇霖笑道:“你有證據嗎?”
蘇霖這麽一說,蘇摩就更加确定是蘇霖做的了,蘇摩歎了一口氣,道:“弄得滿城風雨,廖家、王家、臧家使出了渾身力氣,若被人發現你是導*火索,蘇家就成爲衆矢之的了。”
蘇霖微微一笑,道:“雖然這麽多年以來,蘇家從來不找事惹事,盡量保持低調,但不代表我們沒有脾氣。”
蘇摩道:“你若是爲了志誠出氣,針對臧家就好,怎麽把廖、王兩家也牽扯進來。”
蘇霖笑道:“如果不讓他們兩家進入戰局,怎麽隐匿自己?況且,志誠最終的敵人,不僅僅是臧家那小子,若是任由廖家那個年輕人成長,未來也是志誠最大的競争對手。”
蘇摩歎氣道:“你就這麽确定,他們三家沒法知道是你所爲?”
蘇霖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辦事情,從來不拖泥帶水。”
蘇摩了解這個蘇霖,盡管外表風流不羁,但辦事情真的是滴水不漏。蘇摩知道,若是蘇霖在官場,肯定能比自己走得更遠。
之前蘇摩也是将信将疑地詢問蘇霖,蘇霖知道蘇摩不會洩露,才向蘇摩透露。
兩人對幹了一杯,蘇霖眼中閃過一道厲芒,低聲道:“老二,你還記得當初大哥離開的情形嗎?”
蘇摩捏緊了杯身,沒有說話,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蘇霖冷聲道:“因爲沒有證據,所以讓兇手逍遙法外。廖家、王家還有其他幾個家族之人,但凡有嫌疑的,我會竭力調查,讓真相水落石出。”
蘇家當年在京城是衆矢之的,原因是蘇老擔任部委要職的時候,雷厲風行,作風強硬,引起不快,最終風華正茂的蘇家老大成爲了犧牲品,随後蘇老離職,而且沒有留在燕京,直接回到了陝州老家。
蘇家隐藏了仇恨,他們一直蟄伏,但從來沒有忘記血仇。
蘇霖輕歎了一口氣,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道:“老二,我是這麽想的。仇恨是我們這一輩的,就不要延續到下一輩了。”
蘇摩沉默許久,點了點頭,歎道:“你說的沒錯。畢竟這太沉重了,壓了咱倆這麽多年,已經足夠。下一輩,就讓他們輕松地活吧。”
蘇霖搖了搖頭,苦笑道:“他們輕松不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承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