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情十分複雜,但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房門終于被敲響,蘇青提高聲音,道:“請進!”
蘇摩推開門,低聲道:“姐,我把志誠接過來了。”
蘇青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招手道:“讓他進來吧。”
蘇青原本以爲方志誠會拒絕與自己見面,但沒想到方志誠竟然同意了,這讓她很意外,原本她以爲方志誠還需要一段時間恢複一下,梳理頭緒,但方志誠比想象中要更快地找回了自己。
方志誠走入房内,蘇青盯着他看了一眼,隻是這一眼,她原本繃得很緊的神經在這一刻突然崩潰了。
一切就是來得如此突然,讓蘇摩也沒有想到,一直以鐵娘子示人的大姐,竟然淚如雨下。
蘇青根本說不出話來,捂住嘴,坐在沙發上哽咽起來,蘇摩連忙将門關上,留下了這對母子。
方志誠原本是做好了決定的,他想得很清楚,既然過去三十年,蘇家都沒有主動找過自己,将自己遺棄在了陌生的角落,那就順其自然,自己不會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自己還是姓方,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需要蘇家來憐憫。
但蘇青的哭泣,打亂了方志誠的所有想法。
方志誠在這一刻也覺得鼻子酸酸的,悲傷是會傳染的。
“對不起,我失态了。”大約五分鍾之後,蘇青終于停止哭泣,她抹掉了眼角的淚珠,“志誠,我原本想微笑着見你,沒想到還是沒有忍住。”
方志誠不知爲何有種心疼的感覺,他望着蘇青的臉,暗忖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血緣使然嗎?當蘇青極其痛苦的時候,自己的内心也在被撕扯,方志誠知道蘇青是真心對自己好,同時孟西山也跟方志誠解釋過,其實蘇青也是被蒙在鼓裏,母子倆被拆散,完全是因爲家族的利益考慮。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沒事,我能理解。”
母子坐在沙發上一陣沉默,還是蘇青打破了僵局,她緩緩道:“志誠,謝謝你今天能來見我,即使你不願意與我相認,但隻要你來了,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很大的安慰。過去的三十年,我沒能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這是我的失誤。以後的時間,我會盡量彌補摸的。”
方志誠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從來不認爲過去的生活是苦難。至于你,我知道,恐怕也是個受害者。沒有必須要因爲我的出現,而打亂了你的生活節奏。”
蘇青面對方志誠委婉的拒絕,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她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能理解的你意思,是我打亂了你的正常生活。或許如同你所說的,我消失在你的生活之中,那樣會比較好。”
方志誠平靜地說道:“順其自然吧……我今天原本打算跟你說明,以後我與蘇家還是那樣,井水不犯河水,但仔細想想,或者時間能夠改變一切……讓我們一起順其自然,好嗎?或許有一天,我會心安理得地回到蘇家……也或許有一天,你會不再執着,要讓我回到蘇家……”
蘇青沒想到方志誠會如此豁達,她認真地審視着這個隻見過兩面的兒子,歎氣道:“志誠,你比想象中要成熟得多。我接受你的意見,就順子自然吧。”
方志誠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謝謝你幫我打了招呼。”
蘇青微微一怔,她對方志誠能瞧出自己出手幫了他,感到十分意外,淡淡地笑道:“我沒有做什麽?你已經走得很遠了,我隻是推波助瀾一把而已。”
方志誠從最近夏蘭山對自己的主動示好,哪裏看不出定然是有些端倪,再稍作聯系一下,便才能猜出,定是蘇青幫自己偷偷地打了個招呼。
盡管方志誠想與蘇家保持距離,但恐怕很快的,消息靈通之人會知道,自己與蘇家定然有什麽牽連。比如蘇青偷偷從燕京請假來探望病中的自己,這個簡單的信号,便能猜出許多東西。
與蘇青沒有聊很多,方志誠覺得自己心中有很多話,但始終還是說不出口。
送走了方志誠,蘇摩回到了酒店的房間,見蘇青站在窗口,定然是目送方志誠離開,暗自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姐,你還好吧?”
蘇青轉過身,點了點頭,道:“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我下午便回燕京了。你告訴爸,千萬不要再做什麽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蘇摩知道蘇青一直堅持要讓方志誠回到蘇家的,但從現在蘇青的态度來看,似乎有所轉變,“姐,你不打算讓志誠回到蘇家嗎?”
蘇青眼中露出一絲深邃之色,道:“蘇家就是一個大囚籠,他回去幹什麽呢?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比任何人都要聰明,我尊重他的意思。”
蘇摩長籲了一口氣,他聽出了大姐的言外之意,原來是方志誠自己不願意接受回到蘇家。蘇家是一座大山,尤其是對于官場之人而言,如果榜上了這麽層關系,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正如三弟蘇霖所言,自己的這個外甥,還真是個有個性的家夥。
下午蘇摩與蘇青一行從瓊金機場出發,分别飛回陝州和燕京。下飛機之後,蘇摩接到了蘇霖的電話,蘇霖的語氣有些焦急,埋怨道:“老二,你怎麽手機不開機啊?”
蘇摩苦笑道:“剛下飛機,有什麽事情嗎?”
蘇霖一改以往的玩世不恭,道:“有事,還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蘇摩挑眉,疑惑道:“哦?究竟什麽事?”
蘇霖道:“志誠的身世有蹊跷!”
蘇摩笑道:“我知道了,他并非大哥的兒子,而是大姐的兒子。”
蘇霖微微一怔,苦笑道:“事情可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啊……”
等蘇霖把情況說清楚之後,蘇摩一臉凝重,提醒道:“此事隻能你我知道,你千萬不能和第三人去說,甚至對你老婆都要保密。”
蘇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的。現在我也終于知道,爲何老爺子隐瞞得那麽深,爲何做得那麽絕情……”
蘇摩也是腦海一片茫白,唏噓不已。
……
一輛紅色的國産大衆緩緩停在了瓊漢同城化的主體項目“宏達商業廣場”前,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從駕駛座上踏出,然後到後排拉開車門,一位看外表隻有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下了車。這兩人正是從瓊金趕到漢州的戚芸和文景隆。
今天文景隆連秘書都沒帶,與戚芸兩人走訪了多地,主要圍繞瓊漢同城化項目,順便也觀察了一下民生。如同戚芸所料,讓文景隆完全地從普通人的視野來觀察自己執政的地域,他一定是感慨良多。
“漢州這邊主體工程的建設,比瓊金那邊要推進得更加好。”文景隆站在工地之外,粗粗地望了一眼,低聲道。
戚芸解釋道:“因爲漢州這邊對項目的需求更加迫切,瓊漢同城化項目早一天能夠成型,早一天便能爲地方帶來實際收益。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文景隆看了戚芸一眼,擺了擺手笑道:“你不用解釋了,我大概能猜出你的意思。”
戚芸莞爾一笑,道:“難道您不覺得嗎?”
文景隆點了點頭,道:“瓊金那邊的項目基本處于停滞狀态,主要因爲同城辦多次幹擾插手的緣故,漢州政府沒有過多地幹擾項目進程,所以這裏的主體工程在計劃之中實施,沒有任何問題。”
戚芸見文景隆看出了問題所在,笑道:“文書記,您比任何人都要聰明。”
文景隆望了一眼戚芸,道:“你是一個很好的說客,用事實來說服了我。回去之後,我會讓辦公廳那邊下發文件,給宏達集團等企業更爲自由的操作空間。”
戚芸見文景隆如此決然,道:“放手交給資本的市場,他們因爲利益的驅使,将會比政府之手主導創造出更多的價值。”
文景隆點頭笑道:“很有意思的一句話。”
戚芸搖頭笑道:“這不是我的原創!”
文景隆深深地望了戚芸一眼,道:“是你那個老搭檔所言吧?”
戚芸仿佛被文景隆看破了内心,有點慌亂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了。”
文景隆淡淡一笑,倒也不會真與戚芸糾結這個問題,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作爲領導,他更看重戚芸的個人能力。盡管戚芸身上有很濃重的李思源色彩,當初是李思源将她調入省委辦公廳的,不過抛棄派系成見,文景隆在戚芸的身上看到了許多閃光點,通過幾次細節觀察,得出這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女性屬下。
不過,文景隆對戚芸格外看重,這也并非好事,因爲現在有人可以在傳播,戚芸用美色迷惑了文景隆,官場永遠是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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