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副縣長都擺出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架勢,沒有人願意上前幫方志誠說話。戚芸倒是想幫方志誠分擔壓力,但方志誠把話說得太滿,擺出一副要一力承擔的架勢,此刻戚芸倒是不好表态,隻能打圓場道:“志誠,現在外面越鬧越大,還是處理問題爲先吧,至于爲何出現今天這種局面,事後我會安排人徹查,若是真有人故意找事,必然要打壓這種不好的苗頭。”
言畢,戚芸目光環視一周,鄧洪國雖然心中一顫,很快平複下來,雖然現在政府工作都是由戚芸說得算,但鄧洪國還沒将戚芸太放在眼裏。
縣長會議就這麽結束,其實沒有讨論出什麽實質性的結果,隻是将方志誠給推了出去,讓他成爲這件事情的直接責任人。
邢繼科和戚芸并肩出了會議室,邢繼科語氣中多有擔憂,疑惑道:“戚縣長,讓志誠一人處理拆遷工作,是不是有點風險,畢竟他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工作,到時候若是被人鬧大了,恐怕對政府印象不好。”
戚芸笑了笑,知道邢繼科的言外之意,他可不是真的擔心方志誠能力不夠,解決不了問題,而是害怕事情鬧大之後,将責任全部推到他這個名義上的一把手身上。邢繼科就是這麽一個人,能力有限,做事情畏首畏尾,所以才導緻在縣長位置上卻不能擁有縣長的權力之故。
戚芸輕聲道:“邢縣長,請放心吧。志誠同志盡管年輕,但爲人處世沉穩,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可能表現得如剛才那般鎮靜。另外,如果出現什麽意外,我也會站在方志誠的身後,給他足夠的支持!”
“那就好,那就好!”邢繼科臉上露出笑意,将保溫茶杯的杯蓋擰緊,快步離開。
戚芸盯着邢繼科的背影,暗自搖了搖頭,如此沒有擔當的縣長,也難怪被孫偉銘像捏柿子一般随意欺辱。
戚芸踱步走到長廊上,尋找了一個可以清晰看到門口的位置。外面的群衆似乎還在變多,已經由剛才的百十人,增長到了兩百号人左右,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甚至有一些潑辣的中年婦女指着警衛的鼻子破口大罵,差點就要有身體沖突。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出大樓,正是方志誠,他站到了警衛的前面,大聲說了幾句,群衆之中安靜下來。又過了三兩分鍾,從人群中走出了三個男人,然後跟在方志誠的身後進了政府大院,至于外面的群衆也安靜下來。
戚芸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方志誠從容不迫的做法,讓她意識到他能承擔這些壓力。
方志誠以前是宋文迪的秘書,雖然沒有直接處理過**,但對如何處理**的方法,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看上去聲勢浩大,但隻要講求個擒賊先擒王的道理,說服、瓦解“帶頭大哥”,便能将問題迎刃而解。
如果直接硬碰硬,跟群衆發生沖突,這是下下之策,所以方志誠在衆人面前大喊一聲,“想要解決矛盾,先選出代表,進政府細談。”随後,群衆便安靜下來,推出了代表。
進了信訪辦的小會議室,方志誠吩咐人送了三杯茶,年紀最大的那人揮了揮手,露出一副不屑之色,大聲而無禮地說道:“喝茶就不用了,咱們還是來點實質性的吧,政府究竟怎麽解釋,徐家橋鄉的問題,是不是拆遷要停止了?還請給一個明确的答複。看上去,你不是可以做主的人,還是找一個級别夠高的來吧,比如孫偉銘或者邢繼科。”
此人露出一副很嚣張的态度,主要覺得方志誠太年輕,以爲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辦事員。畢竟今天來鬧事的,琢磨着事情鬧得越大越好,若是被一個辦事員給應付了,這怎麽能如願讓政府重新變更原意。
方志誠沒有直接回答對面之人的話,淡淡一笑道:“請稍安勿躁,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志誠,是分管拆遷工作的副縣長,今天代表縣政府跟你們談判,絕對代表縣政府的意見。所以你們有什麽要求,不妨跟我敞開來說,一定會給你圓滿的答複。”
“你就是方志誠啊?”那男人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就是你說要改變縣政規劃的?”
方志誠不動聲色,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平靜地說道:“沒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那幾戶不肯拆遷的居民。”
那男人拍着胸脯,大聲說道:“我們包家三兄弟,不願意拆遷,是有理由的,因爲鄉鎮府的那些拆遷人員,多次騷擾我的家人,并威脅他們的安全。我包卞強雖然不夠有權有勢,但必須要爲家人出口惡氣。”
“你們政府行事太霸道,如果不願意拆遷,那就雇傭一批外地人,對我們普通老百姓進行騷擾。甚至還派出地痞流氓,威脅我們,如果不搬遷,要讓我們一家人全部死光光。這是何等惡劣的行爲啊?難道政府就可以爲所欲爲,一手遮天嗎?”
旁邊另外一個稍微年輕點的男人也附和道:“我妻子曾經被拆遷人員打過,被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導緻右耳失聰,變成了殘疾人。因爲經常被拆遷人員威脅,所以我女兒轉學到了外地……不是我們故意阻撓拆遷,而是因爲實在咽不下惡氣。”
方志誠等兩人把話說完,他覺得今天的話題扯得有點遠,都是圍繞拆遷的問題,但顯然與上訪的理由沒有任何關系。
方志誠沉思片刻,輕聲道:“包大哥,首先你們作爲老百姓找到政府,表達自己的訴求,我們是歡迎的,但方法不對,太過激烈了;其次,你們剛才所提到的暴力拆遷問題,我會進行詳細調查,一定找出相關人員,給你們一個說法;最後,關于徐家橋鄉的縣政規劃會不會變更,這是我提出來的一個想法,主要考慮到你們三兄弟,索求賠償的價格太高,導緻超出了縣政規劃的預算,才做出的下策。這隻是一個想法,還沒有經過政府的審批,所以如果你們願意降低賠償标準,原有的縣政規劃并不會改變。”
“不行!”一陣沉默不言的老三,堅決地搖了搖頭,“大哥、二哥,我是看出來了,這小子最終還是想讓我們認可賠償條件,隻是借用改變縣政規劃來威脅我們而已。”
包老大和包老二臉色微微一變,望向方志誠的眼神都不對了。包卞強沉聲道:“我們是不可能降低賠償條件的,另外,縣政規劃你也不能改變。”
若是換作另外一人,怕是要啞然失笑了。因爲包卞強的要求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一方面要高價賠償,另一方面還不允許政府停止拆遷,這完全是悖論。
不過,方志誠倒是沒有意外,因爲這三人本來就是鬧事的,所謂鬧事就是無理取鬧,若是他們講道理的話,反而不正常了。
方志誠沒有直接指出三人要求的問題所在,而是攤開手,輕聲道:“我可以代表縣政府答應你們的要求,按照你們的賠償條件進行拆遷。但,如果縣政規劃依舊還要變更,你們有沒有異議?”
包卞強露出疑惑之色,質疑道:“爲什麽我們願意拆遷了,縣政規劃還要變更呢?”
方志誠手指在桌面輕輕地敲擊了兩下,淡淡道:“因爲縣政規劃的預算是定下來的,如果超出了預算,便需要政府來承擔。但,若是将拆遷用地變作商用,那麽便由開發商承擔費用,如此一來,便能解決問題。”
包老二遲疑地提醒包卞強道:“大哥,我們不能輕易答應,說不定有什麽陰謀呢?”
方志誠無奈地苦笑:“我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按照你們的要求,進行拆遷賠償。若是你們還是不能答應,我也沒有辦法了。”
包老三伸手打斷道:“老大,我們不能中了他們的計謀。今天我們喊了這麽多人來,代表大家的利益來談判,如果我們拿到高額拆遷後,縣政規劃依舊會改變,如此一來,豈不是要讓街坊們失望?”
包卞強點了點頭,沉吟許久道:“老三,你說得沒錯!我們不能這麽自私!”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看得出來,你們都是有良心的人。我也相信,你們是爲了咽不下那口惡氣,所以才故意與政府進行抗争。但,事情總需要解決。縣政規劃如果按照你們索要的賠償标準,肯定無法實現,因爲政府的錢,不是我個人的錢,是每個老百姓的納稅錢,所以我希望你們爲了大局,往後退一步,降低賠償标準,這樣縣政規劃依舊能夠繼續推進。同時,我會找到在拆遷過程中出現違規行爲的責任人,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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