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錢*莊之所以能夠深根發芽,并且很少有政府去插手,原因便在此處。甚至在法律層面,這方面還存在一定的空白。對于組織非法集資的犯罪人員,沒有明确的懲罰,這也使得地下錢*莊成爲了法律的真空領域。
與宋文迪又聊了一下銀州現在的局勢。宋文迪級别升到副省級,在銀州的位置已經坐穩,張國鑫即使有不滿,也隻能在暗中反抗,在市委層面,宋文迪已經完全掌控好局勢。現在宋文迪将重心改變,更關注在省委層次對資源的争取。
今年銀州大市在省委項目資金的争取上獲得了突破性成功,在十二個地市中名列前三,僅次于瓊金與登昌兩市。下一步,宋文迪将重點跟進這些資金的落實情況,有了這筆資金,銀州的發展将會注入活力。
當然,宋文迪也有煩擾之處,主要還是市政建設上,發展進度不理想,遠沒有達到自己的既定計劃。關鍵在于,張國鑫在市政府工作上有所懈怠。按照宋文迪的思路,舊城新建計劃要進行提速,同時對大市的交通系統要進行梳理,尤其是以市區爲核心,往周邊縣城的發展速度要加緊。不過,張國鑫屢次以經費不足爲由,進行了推脫。
提及此處,方志誠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閃光點,提醒道:“老闆,不知你聽過ppp模式沒有?”
ppp模式是在1992年由英國提出的,指政府與私人組織之間,爲了合作建設城市基礎設施項目。簡單而言,以項目爲主體進行融資,可以吸納民營或者個人的資産。等到項目有收益之後,然後再按照前期的融資比例分配收益。如此一來,政府可以減輕财政負擔,社會主體的投資風險也可以減小。這種模式比較适用于交通、衛生、公共安全、教育、公共不動産管理等領域。
宋文迪是經濟方面的行家,自然ppp模式有所了解,得到方志誠的提醒,很快想到了解決良策,笑道:“這個主意不錯,但想讓省委認可,卻是不易。畢竟,現在國内采用這個模式的還很少。”
方志誠繼續說道:“我查過相關資料,去年燕京地鐵建設的項目,其中四号線與其他地鐵建設模式就有很大的差異,采用了ppp模式。有了這個樣本,銀州便有了改革的由頭,尤其是在交通方面,可以嘗試這一具有創造性的舉措。思源書記是改革意識較強的領導,相信他一定會認同這一方案的。”
宋文迪滿意地點了點頭,笑着贊許道:“若不是你非要留在東台,我曾考慮安排你進入市計委,你在政策方面很敏感,适合在這一部門發展,有大局觀,有針對性。”
方志誠連忙擺手,謙虛地笑道:“我也就是随口說說,市計委都是一些專家,我又怎麽能與他們相比?”
宋文迪确實搖了搖頭,道:“這年頭專家已經成了貶義詞,并非專家便一定能有良策。不過,你放心,我也隻是随口說說。計委的工作教條而死闆,你還年輕,若是放在計委,不一定能夠發揮才華。我也想清楚了,東台是一個不錯的舞台,你若是能沉下心在東台,一定能幹出一番成績。市委組織部那邊我已經問過了,下周便會有調查組對你進行考察,你無需緊張,但也要做好準備。”
市委組織部調研,自然是考察方志誠晉升副縣長一事。宋文迪說得簡單,但個中複雜程度可想而知,二十六歲的副處級幹部,在整個銀州也是首例了。
在市委書記辦公室又坐了半個小時,方志誠得到一些可靠消息,東台申請保稅區的事情基本已經大定,在省委的協助之下,年底便能通過審批。方志誠心中暗自琢磨,回到東台之後,可以将這個消息放出去,如此一來,也可以讓招商的局勢變得更爲明朗。
見時間不早,方志誠才告辭離開。
宋文迪回到辦公桌前,卻是眉頭微微一皺,顯然方志誠今天的到來,讓他思緒良多。原本宋文迪将方志誠看成還需自己好好庇護的良駒,通過今天的事情,他陡然意識到,方志誠已經開始轉變自己的身份與角色,成爲一個有獨立主見與執行力的優秀幹部。
方志誠的成長速度太驚人了一些,隻不過在東台待了一年多,便形成了獨居風格的發展路徑及思路清晰的發展規劃。
雛鷹長大,羽翼日漸豐滿,應該主動放手,讓它搏擊長空。宋文迪想明白了,對方志誠的定位不再隻是秘書,而應從更爲長遠的角度進行考慮。
方志誠既然有心插手地下錢*莊,宋文迪不會支援,但也不至于阻止他行動,隻能做一些配合性的工作。況且,宋文迪認爲,以方志誠之力,恐怕還無法撬動地下錢*莊這一龐然大物。這倒不是小看方志誠的能力,而是地下錢*莊存在多年,政府爲何一直沒有良好的辦法根治這一頑疾,那是因爲力量有限,無法連根拔起。
對于地下錢*莊一事,宋文迪知道方志誠不可能就此罷休,他撥通了公安局副局長丁豐的電話。
丁豐見是宋文迪的電話,語氣恭敬無比,輕聲問道:“老闆,請問有什麽吩咐?”
宋文迪歎了一口氣,擔憂地說道:“方志誠想要調查地下錢*莊,我不大放心他的安全,你能否安排一下……地下錢*莊的那幫人養了不少亡命之徒,我怕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
丁豐暗歎宋文迪對方志誠也是關心有加,作爲市委書記能吩咐公安*部門安排人保護一個人,可見此人對他的重要程度。
丁豐連忙點頭道:“老闆,請放心吧,我等會便去安排幾個身手不錯的人員保護志誠。”
宋文迪點點頭,提醒道:“此事低調行事,無需讓志誠知道。”
丁豐又是一陣點頭應諾。
挂斷了丁豐的電話,宋文迪眼中流露出深邃之色,他随後又給信訪辦等幾個部門打了幾個電話,進行一系列的部署。盡管他沒有答應支援方志誠,但已經做好了善後的準備,若是方志誠真的捅破了天,宋文迪必須承擔責任,替他取石補天。
出了市委大院,方志誠在路邊一個報刊亭,買了一份《銀州日報》,然後蹲在路邊翻閱了許久。等報紙翻完,方志誠翻了翻手腕,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擡頭望了一眼,隻見政府辦公人員陸續出門。而佟思晴夾雜在人群之中,并沒有發現方志誠。
方志誠伸手攔了輛的士,上車之後給佟思晴發了條短信。佟思晴接到短信之後,環顧一圈,然後瞧見了的士,小跑着走了過來。
上了車之後,佟思晴白了方志誠一眼,低聲抱怨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吧,竟然在市委門口堵我,若是被人見到,那可就不妥了。”
方志誠擺了擺手,笑道:“你啊,别疑神疑鬼的,咱們都是小兵,誰能刻意注意咱們?”
佟思晴搖頭苦笑道:“小餘恐怕知道些什麽,今天跟我說話時,總時不時地故意試探……”
“哦?”方志誠嘴角翹起了弧度,“小餘那小子太精明,不過我懷疑他是對你有想法,所以才那般試探的……”
佟思晴面色一紅,嘀咕道:“這可千萬不能亂說,小餘有女朋友,長相挺不錯,好像是是省裏某個正廳級領導的女兒。”
方志誠見佟思晴嬌羞無限的模樣,搖了搖頭,笑道:“思晴姐,你别緊張啊,我隻是開玩笑而已。即使小餘瞧出什麽,他也不會亂說的,畢竟在市委書記辦公室,他也是個後來者,咱們都是他的前輩。我暫時不回銀州,所以他即使有所猜忌,也很難找到我倆什麽證據。作爲以前的同事,莫非我們私下見個面,這也遭忌嗎?”
“你啊,看上去謹慎,其實膽大妄爲得狠哩。”佟思晴白了方志誠一眼,低聲歎道,“你真打算在東台繼續幹下去?其實按照你做出的政績,回市委辦,必定會受到重用,遠比東台要輕松許多。”
方志誠不置可否,轉移話題道:“思晴姐,老李不在家,你說今晚怎麽辦?”
佟思晴臉色更紅了三分,望了一眼前面的司機,弱不可聞地說道:“胡說八道什麽呢?”
方志誠哈哈笑出了聲,湊到佟思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佟思晴随即送出粉拳,在方志誠的腦門上輕輕地敲打了兩下。出租車司機則不時地透過後視鏡朝方志誠和佟思晴瞄兩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心中複雜無比,自是在猜測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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