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的狗最喜歡咬人,郭鶴行事很低調,但這種人卻是異常可怕,需要小心注意才是。方志誠用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感覺到一陣寒風從右側吹來,忍不住側身望去,隻見走廊過道靠近天花闆的位置,一扇窗戶玻璃碎了,露出一個大口子,角落裏玻璃渣碎了一地。
方志誠暗歎辦公地點還真是一個爛地方,遲早得将招商局給搬出去。進了辦公室之後,方志誠給李卉打了個電話,說了此事,十分鍾之後,綜合處便喊了師傅過來,踩着三角梯,換了一塊新的玻璃。
李卉臉上滿是歉意,道:“方局,不好意思啊,窗戶玻璃壞了,我竟然沒發現。”
方志誠擺了擺手,笑道:“條件艱苦,與你無關。不過,還是要注意辦公室的環境,畢竟這是工作的地方,環境好壞,足夠影響每個工作人員的心理狀态。”
李卉面無表情,不過内心卻是暗驚自己這個上司的心細如發。
注重細節,可以說是秘書的職業病,不過方志誠對細節的關注,已經達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他雖然不是處女座,但屬于非常典型的處女座性格,比如潔癖、強迫症等等。當初宋文迪也曾經對方志誠的“挑剔”感到不可思議,畢竟人能将細節處理到完美的程度,需要一種常人所不及的敏感與細膩。
李卉打量着方志誠纖塵不染的辦公室,輕聲問道:“下一步咱們局裏的工作方向是什麽?”
方志誠指了指辦公桌另一面的木制椅子,道:“坐下,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卉點點頭,将筆記本平鋪,放在手邊,同時擰開筆蓋,準備記錄。
方志誠摸了摸下巴,輕聲道:“不出意料,下周一縣委辦便會下達‘全民招商’的動員令,咱們現在要做好亮點準備,第一将現有的意向投資企業梳理一遍,将鋼鐵、化工、水泥、重金屬、造紙給篩選出來;第二做好獎勵政策的更新,以前的獎勵政策現在已經無法适應市場的需求,要提升獎勵額度,同時創新獎勵手段。”
李卉點點頭,對第一個指示不解,困惑道:“爲什麽要篩選出這些企業?”
方志誠揮了揮手,淡淡笑道:“我自有用處。”
招商局雖然成立沒多久,但是資料還是很齊全,因爲随着經濟改革開放深入,每屆班子領導都對這一塊非常重視,隻是缺少一股力量推動招商引資順利實施。
臨近晚上下班的時候,李卉便拿着一份十幾頁的文檔過來,方志誠翻了翻,點點頭,笑道:“卉姐,辛苦你了。”
李卉微微一笑,暗忖其實在一個年輕人手下做事并非壞事,一開始或許會覺得方志誠太貴年輕,但時間久了之後,李卉會被方志誠身上的沖勁與沉穩所感染,對他的心态轉爲一種欣賞和保護。
從方志誠身上看不到太多官僚作風,與他相處,更加地親切,不會讓人平生厭惡。
方志誠将早已寫好的三頁紙放在那份表格的上面,将那份表格作爲這份材料的附件材料,然後用一個大油封封好,然後打電話把王崇喊了進來。
王崇此前被方志誠收拾過,聽說方志誠喊自己,内心難免惴惴不安。
方志誠見王崇有些緊張,淡淡笑道:“王崇,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一下。”
王崇點點頭,僵硬地笑道:“不知方局有什麽事吩咐?”
方志誠笑了笑,将油封遞了過去,然後埋頭又寫了一張便簽紙,說道:“你明天一早将材料送到市委書記辦公室的佟姐手上,交代這是我送過去的即可。”
王崇微微一怔,忐忑道:“方局,我問一下……重要嗎?”
方志誠認真地點點頭,“非常重要。”
王崇疑惑不解,苦笑道:“爲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我做……”
方志誠淡淡一笑,輕聲道:“給你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王崇依舊一臉茫然。
方志誠暗忖王崇雖說跟自己差不多時間點進入官場,但因爲身處層次有高低,所以悟性相差不止一籌,便解釋道:“我不希望一棒子打死一個人。雖然你在辦公室打遊戲,那是一次嚴重的違紀行爲,但我不認爲你沒有工作能力,在招商局沒有潛力可挖掘,你若是能完成好我此次交代給你的任務,這也能讓大家有所改觀。”
王崇這才領悟了方志誠的意思,感動地說道:“方局,謝謝你,我原本以爲自己在招商局肯定沒有機會了。”
方志誠擺了擺手,淡淡道:“我們都還年輕,走了一次錯路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沉淪,永遠一錯再錯下去。”
王崇點了點頭,緊緊地捏着油封走出去。
方志誠看着王崇的背影感慨良多,失去信心與鬥志的人盡管外表年輕,但形如腐朽,希望自己這次點撥王崇重燃鬥志,恢複年輕人的沖勁。
方志誠認爲,自己若是想将東台縣招商局管理成爲一個有戰鬥力的團隊,光靠自己一人是不行的,自己身邊必須要有一群信得過的助手,他首先争取了李卉,随後也會在招商局現有的工作人員中進行挑選。
王崇雖然玩世不恭,那是因爲環境使然,周圍人在上班時間都是吊兒郎當的,他又何嘗能努力。
方志誠暗自琢磨,不妨把王崇打造成爲一個模範人物吧,用一個人的變化來引起整個招商局的風氣變化,這便是樹立典型的效果。
管理講究收放自如,宋文迪無疑已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方志誠耳濡目染之下,對管理也有一定的心得,如今已然開始小試牛刀。
下班之後,鄒郁突然來門口堵門,問方志誠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方志誠委婉拒絕,沒有給鄒郁任何機會。
鄒郁不禁郁悶無比,轉身正巧見到郭鶴關門走出。
郭鶴瞧出幾分明堂,陰測測地笑道:“鄒大美女,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你想搞,卻搞不定的男人啊。”
鄒郁舔了舔嘴唇,笑着說道:“這樣的男人多了,比如郭局長,我不也是搞不到嗎?”
郭鶴聳了聳肩,擺出一副正經模樣,沉聲說道:“我可沒那麽幸運。能落入鄒局長法眼的,那可都是高人一等,我們啊,隻是小蝦米而已,不敢奢望。”
言畢,郭鶴甩了甩胳膊,往外走了過去。
鄒郁看着他的背影,低聲罵道:“死太監!”
正準備往自己辦公室行去,她發現不遠處方志誠背着一個相機包出來,然後快步往自己的那輛捷達車去了。
“這小方局長是打算去哪兒呢?”鄒郁倚在門框上,手指點着豐潤的紅唇,皺眉思索道。
方志誠開着捷達往東台縣城郊區跑,一路上不停地下車,拿着葉輕柔送給他的那部相機摁動快門。
高性能的數碼相機,在這個年頭很少見,方志誠抱着炮筒到處拍攝,難免引起不少人的駐足觀望。方志誠頓時覺得自己像個攝影藝術家,見到漂亮的女人,偶爾還厚着臉皮,擺拍兩張。
而東台的女人盡顯江南女子的溫婉,不過看似羞澀之中,舉手投足自有現代女性的奔放。
方志誠拍攝這些照片,倒不是閑得發慌,他不是東台本地人,一方面通過這個方法,更快地了解東台,從而融入這個城市,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收集一些素材,然後在撰寫招商方案時的使用。
招商引資其實是在推薦一個城市,若是你連這個城市都不了解,又如何推薦這所城市。所謂的了解,不僅僅是那些生澀的數據,更包括地理人文,飲食風俗。生搬硬套那是沒用的,必須要将城市的文化精神吃透才行。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方志誠知道坐在辦公室裏看資料,永遠沒有出來到處遊走,來得更爲有效。
天空中出現一抹炫麗的晚霞,方志誠收拾好數碼相機,迎着晚霞往回走,路邊一個行人吸引他的注意力,卻見戚芸緊緊地裹着風衣,低着頭往前走。若是從落寞的背影,很難看出她是一名副縣長。
“嘟嘟……”方志誠重重地摁了兩下喇叭,戚芸慌忙轉過身,眼神如同驚慌的小鹿,看清楚是方志誠,嘴角露出清淺的笑容,做了個手勢,暗示方志誠繼續往前走。方志誠又繼續摁了兩下,戚芸歎了一口氣,站在那處等了片刻,等車挺穩之後,旋即坐在了副駕駛。
方志誠瞄了一眼戚芸,隻見她面色蒼白,越發顯得精緻的臉蛋清秀可人,眉毛清淺,如同素筆勾勒,隻是眸光中透着一股靈氣。從面相來看,這是一個典型的外表柔弱,内心堅強的女人。
“天氣這麽冷,快零下了,風又這麽大,若是收了寒氣,可又得生病了。”方志誠擰了擰暖氣的按鈕,将風量調大一點。
戚芸想起上次生病的事情,淡淡笑道:“生病是人之常情,有個說法,不是生病是排毒嗎?正常人每個月要生一兩次小病,那樣才能不生大病。”
方志誠沒好氣地笑道:“那些都是給生病之人安慰的說法,以免病人處于痛苦狀态之中,還胡思亂想,戚縣長竟然也信以爲真?”
戚芸琢磨了一番,撥了撥耳前的劉海,疑惑道:“不是有國外研究機構的數據嗎?”
方志誠歎道:“數據有時候是專門用來忽悠人的。偶爾生病理論上,可以增加免疫系統的抵抗力,但是生病也會消耗人體的能量,對部分器官造成負荷,很多大病都是因爲器官機能下降導緻的。”
戚芸覺得方志誠挺有點意思,說得也有點道理,美眸流轉,目光轉向窗外,淡淡笑道:“那我還是不要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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