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快到縣委招待所,路邊一串亮着粉色彩燈的廣告牌吸引方志誠的注意力,他見幾個流莺站在外面朝自己搖手,趕緊加快步伐離開。快到招待所,隻見戚芸的丈夫倚在一顆大樹下抽煙,方志誠走過去,疑惑地問:“沒找到戚縣長嗎?”
戚芸的丈夫擺了擺手,苦笑道:“怕她見到我,心情不好,病情更加嚴重。”
方志誠無奈地搖頭,輕聲道:“要不上去坐一會兒?”
戚芸的丈夫怔了怔,點點頭,跟着方志誠上了樓。通過簡單地聊天,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名叫曹彰,跟戚芸結婚多年,不過兩人一直異*地相處。
曹彰在方志誠房内轉了一圈,歎道:“戚芸原本就住在這個房間裏?”
方志誠給曹彰倒了一杯水,疑惑道:“莫非你沒進來過?”
曹彰點點頭,老臉漲紅,低聲歎道:“她沒讓我進來過……”
“呃……”方志誠無奈苦笑,夫妻做到這份上,也是一種悲哀了。
方志誠從鞋架取了一雙拖鞋,暗示曹彰換上,曹彰擺了擺手,笑道:“我就坐片刻,等會便離開了。”
方志誠拉住了曹彰,堅持道:“那可不行,你肯定還沒吃晚飯吧?我等會給前台打電話,讓他們送點東西上來。”
曹彰肚子的确很餓,見盛情難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門口去換鞋。他剛剛将皮鞋脫下,一股異味在房間裏彌漫開來,方志誠面色大變,捂着鼻子,便跑到窗口,深深地吸了兩口氣。
曹彰見方志誠反應激烈,讪讪地撓了撓頭,尴尬道:“我還是不換鞋了吧。”
方志誠暗忖這曹彰腳氣的殺傷力也太兇猛了一點,十分尴尬地笑了笑道:“您随意。”
從外表看曹彰,雖說談不上英明神武,但也能算一表人才,沒想到鞋子一脫,周圍的環境頓時大變,空氣被污染,完全是常人無法忍受的。
曹彰坐在椅子上,輕歎道:“我的腳氣太大,戚芸也受不了……我挺對不起她的……”
方志誠幹幹地笑了兩聲,提醒道:“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你爲什麽不去治療一下呢?”
曹彰擺了擺手,無奈地搖頭道:“大醫院去過不少,還找了很多偏方,效果不太大,我也認命了。”
方志誠不知怎麽安慰曹彰,站起身給前台打了電話,未過多久,小瑤送來了酒菜,方志誠便和曹彰有一搭沒一搭吃喝起來。曹彰酒量不錯,半斤酒下肚,隻是臉色微微紅了一點,不過情緒倒是興奮了些許,話也多了起來,“你說我郁悶不郁悶,因爲這個腳氣的緣故,媳婦跟我鬧了這麽多年……唉……”
方志誠微微一怔,疑惑道:“你和戚縣長莫非都沒有?”
曹彰擺了擺手,歎道:“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想跟她談離婚的……”
别人夫妻之間的事情,方志誠不好多插嘴,便轉移了話題,曹彰雖說身體有些缺陷,不過爲人倒是挺豪爽,他是省民政廳某部門的正處級幹部,父輩都是官員,在瓊金算得上有權有勢。
兩人吃完了飯已經到十點,方志誠給曹彰在樓下賓館開了一間房,然後才回到卧室。重新洗了一把澡之後,手機有個未接來電,方志誠回了電話過去,鍾揚在那邊輕歎了一聲:“夏光明的事情算是結了,李卉全部都招了。當天李卉騙夏光明進入她的隐秘私宅,然後誘騙他吃了迷藥,然後再殺死了他。原因是,夏光明生前多次觊觎她的美色,恐吓過她,李卉迫于無奈,出于自保,才這麽做的。在現場也找到了迷藥痕迹,還有兇器。”
“兇器上有指紋嗎?”方志誠沉聲問道。
“沒有發現指紋,李卉稱,她殺了夏光明之後,用布擦幹淨了!”鍾揚歎了一聲道。
方志誠皺眉道:“疑點很多啊,李卉隻是一個女人,她若是要将屍體搬運到那麽遠的地方,難度太大了。”
鍾揚點點頭,沉聲道:“我也考慮過,不過李卉獨自攬在身上,市委那邊催得很緊,案子拖了太久,必須要結案了。”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冷冷道:“那也不能來個葫蘆僧斷案吧?李卉在哪兒,我想跟她見一面。”
鍾揚便将關押的酒店告訴了方志誠,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方志誠乘坐出租車趕到,見到了神色憔悴的李卉。
“我能跟她單獨說幾句嗎?”方志誠看了一眼鍾揚,問道。
鍾揚點點頭,笑道:“時間不能長,按照規矩,是不允許外人與嫌疑犯私下交流的。”
方志誠進入房間之後,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從口袋裏摸了半晌,掏出煙盒,遞給了李卉一支煙。李卉微微一怔,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方志誠,許久之後,終究接過了香煙,手指微微顫抖,顯然她的内心還在進行着激烈的鬥争。
“李卉同志,咱們沒有深仇大恨吧?”方志誠先幫着李卉點燃香煙,然後自己叼了一根,打火機是那種買煙送的,質量不行,打火石似乎失去了作用,滑動數下也沒冒出火星,方志誠隻能叼在嘴上。
李卉抽煙的姿勢很好看,從容而優雅,一看便是有很多年煙齡的,她吐了好幾個煙圈,自嘲地笑道:“當然沒有,你現在對我反而有恩,能在我這麽潦倒的時候來看我,我還真是好奇你一個怎麽樣的人。”
說完,李卉把煙遞了過去,方志誠借了一個火,又還了回去,歎道:“既然你對我沒有敵意,那麽我下面就可以坦誠以對了。李卉同志,你爲什麽那麽傻,把罪責全部攬到自己的身上。”
李卉平靜地笑了笑,道:“原本就是我一個人做的,爲何不是我一人承擔,莫非還要拖不相幹的人下水?”
方志誠歎了一聲道:“替别人背黑鍋,沒想到你這麽偉大。”
李卉皺起眉頭,沉聲道:“你無需多想,這與你也沒有太多的關系。”
方志誠坐在李卉對面,望着這個憔悴的女人,沉默許久,方道:“李卉,我希望你認清事實,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正常人都能知道,憑你一個弱女子,根本不可能能殺掉夏光明。”
“他被我用藥迷暈了。”李卉冷冷道。
方志誠無奈地苦笑,暗歎了一口氣,“之前屍檢得出結果,迷藥是他死亡之後,灌進去的。你小看了現在的科學。”
李卉銀牙咬着紅唇不做聲,她知道自己的解釋難以服衆。
方志誠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兩下,淡淡道:“還是實話實說吧,這樣你還有機會……”
李卉複雜地看了一眼方志誠,輕聲道:“我不會說的。”
“殺死夏光明的是不是孔從文?”方志誠改變詢問的風格,試探道。
“你不要亂說,跟孔縣長有什麽關系?”李卉緊張地答道。
方志誠冷笑道:“即使你不說,别人也會懷疑他,你倆的情人關系在東台縣原本就不是什麽秘密。”
李卉咬了咬牙,低聲道:“你不要胡說,不要把罪責強加給别人。”
方志誠歎氣道:“還是趕緊如實交代吧,不然的話,情況隻會變得更加惡劣。”
李卉依舊緊鎖牙關,保持沉默。
正在這時,鍾揚推開了房門,将方志誠喊了出去。
“孔從文剛剛自首了。”鍾揚無奈地苦笑道。
“啊?”方志誠有點驚訝,疑惑道,“他爲什麽要自首?莫非認爲李卉會出賣他?”
鍾揚擺了擺手,輕聲道:“殺死夏光明的是孔從文,因爲夏光明曾經撞破孔從文與李卉的**,幾次要挾孔從文。所以孔從文最終利用李卉,将夏光明引誘到那間私人住宅,出其不意地殺死了夏光明。”
方志誠倒吸了一口涼氣,疑惑道:“夏光明爲什麽要挾孔從文?”
“兩人陣營不同,夏光明需要孔從文改變立場,倒戈反對孫縣長。”鍾揚也覺得峰回路轉,“事情暫時隻了解這麽多,李卉隻是誘餌而已,并沒有參與謀殺。”
方志誠無奈地苦笑,暗忖這案情還真是錯綜複雜,歎氣道:“看來這李卉與孔從文還真有真感情。”
鍾揚點了點頭,翻了翻腕上的手表,低聲道:“案件終于水落石出了,我等會便跟市委彙報。”
方志誠拍了拍鍾揚的肩膀,道:“那就不打擾你結案了。”
當夜,李卉便被放了出來,第二天原本以爲她會在家休息,沒想到她依然堅持到崗,隻是人如同老了幾歲。
下午三點左右,縣委那邊發來通知,因爲李卉與夏光明案有着牽扯不斷的關系,所以暫時被停職處理。方志誠上任不到三天,常務副局長便被丢到冷闆凳,放在衆人的眼中,自然有不少陰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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