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違背道德的事情之後,佟思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作爲一個八歲小孩的母親,她真的無法接受自己方才經曆的一切,情感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沖垮了自己的心靈防線。其實,她轉念一想,自己或許早就對方志誠芳心暗許,所以那一切才會如此水到渠成。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于還是起身,踱步走到陽台上。書房内的燈光已然關上,丈夫肯定已經睡去了。
這是一個睡得多麽心安理得的男人!
月光從天空中灑落,爲她略顯暗淡的妝容平添幾分嬌柔,她輕輕地撫平寬松柔軟睡袍上的幾處褶皺,目光從天際慢慢收回,黑亮的發絲随着夏末初秋的風飄動,蓋住了她脖頸及下方大片雪白的肌膚,使得她宛如從仙界降臨的仙女,任何人看了,不會生氣亵渎,而是想要保護這個充滿悲情的女子。
“嗡嗡……”
擺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将佟思晴的思緒拉回現實。佟思晴漫步過去,點亮手機屏保,發現方志誠竟然發了好多字,分爲數條短信。
“不要打着傷痛的幌子,來解釋咱倆之間發生的一切。在我們倆身上發生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源于内心深處,對于彼此的渴望。思晴姐,從第一次見面起,或許我就喜歡上了你,沒錯,就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男人對女人的**。在那之後,我與你每次相處,或許都是朝着今晚發生的一切,潛意識地預謀着,當你撲向了我,我内心忐忑,同時也是喜悅的,因爲這不是我内心深處,真正想要的嗎。而我從你的聲音感覺到了你骨子裏的自由與奔放,從你身體的每一次緊繃,都能感受到靈魂共振的滋味。”
“所以請不要用傷痛來作爲借口,因爲今晚是那麽的美好。”
“志誠,我恨你!”佟思晴回複了一條短信過去。
“爲什麽?”方志誠很快的回複了一條短信過來。
“因爲你讓我背叛了婚姻,而且還覺得心安理得。”佟思晴發完之後,幽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不怪你,因爲換做任何人恐怕都會一樣。而且不會有人知道,這是我們的秘密。”方志誠安慰道。
“不管有沒有人知道,我的心裏都充滿了罪惡感,甚至害怕明天與你見面,我并非覺得對不起老李,而是覺得愧對孩子,愧對父母。”佟思晴抹了抹眼角,淚水不可遏制地流着。
“思晴姐,千萬别這樣,那樣會讓我擔心你。”方志誠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跟你無關,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佟思晴拉了拉被褥,緊緊地裹在被子裏,仿佛這樣才能減緩她心中的負罪感。
“能和我無關嗎?以後有什麽事情,我會幫你一起承擔。”方志誠很果斷地回複道。
“睡吧,晚安。”佟思晴将這條短信看了好幾遍,然後默默地将所有的記錄删除,嘴角終于浮現一絲淡淡的笑痕,也不知是喜悅還是悲涼,旋即很快酣然入夢。
已婚女人的内心很強大,她沒法放棄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所以隻能将今夜發生的事情,悄無聲息地隐去。
方志誠坐在捷達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變化太大了,與一年之前剛入職場的小心謹慎相比,如今卻是自信而又大膽了許多。
“難怪不少已婚男女都喜歡婚外情。”方志誠回味着方才種種,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吐出大片煙霧。
他原本以爲自己是一個意志堅定之人,但沒想到真遇上了那種情況,還是難免堕落了。
官員的作風問題,是組織會重點考察的,方志誠彈掉了燒到煙尾的香煙,暗忖以後還是要注意,千萬不能敗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不過與佟思晴有感情的元素,兩人朝夕相對,彼此有了情愫,所以才會那麽水到渠成。但這種禁果是有毒的,自己需要小心控制,再也不能觸及雷區。方志誠不斷地提醒自己。
正準備推門而出,往家中行去,方志誠突然發現手臂上竟然有點麻癢的感覺,撸起袖子一看,隻見一道深紅的血印留于其上,忍不住苦笑了一陣。想了想,他還是留在了車上,撥通了秦玉茗的電話。
“志誠,怎麽這麽晚還沒回來?”秦玉茗的聲音充滿了擔憂與怨怼。
方志誠良心不安,謙聲道:“姐,今天有點急事,晚上我就不回來睡了,你早點休息吧。”方志誠暗罵了自己一聲,源于自己說了一個不實的謊言。
秦玉茗嗯了一聲,輕聲道:“注意身體,不要太辛苦。”随後與方志誠又簡單說了幾句貼心的話,便挂斷了電話。
望着三樓從客廳飄出的朦胧燈光關上,方志誠自嘲地苦笑,發動車子,行往趙清雅留給自己的那棟别墅。
人總會因爲生活環境的改變,不知不覺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方志誠已經不再是踏出大學社會的學生,已然成爲一個精于謀算的老道政客,在權色交織的波雲詭谲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始終堅持自己的本心。
……
九月下旬的一天,方志誠剛下班,便見到了謝上校。謝上校輕聲道:“小方,我是受小姐的命令來接你的。”
方志誠笑笑,與謝上校握了握手,“香草姐打電話通知過我,我們趕緊走吧,怕是要讓老人家久等了。”
方志誠沒想到甯家老爺子竟然親口點名要見自己,盡管他臉上表現得異常鎮定,内心還是波瀾不斷,畢竟那可是共和國史上名垂青史的人物,如今華夏的中流砥柱之一。
軍用吉普車性能極好,從銀州上了高速,再轉入市區之後,又行了一個多小時,最終拐入一個古樸幽深的大院,裏面是前朝的建築風格,青磚綠瓦,長廊如畫,庭院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散發着甜膩的芬芳,旁邊不遠處有座葡萄架,上面挂滿了翡翠如同瑪瑙般的葡萄。
甯香草坐在葡萄架東側的一個石凳上,手持一本書籍,她梳着高高的發髻,穿着銀色布料金色圖案的高開叉旗袍,穿着肉色絲襪的**顯得苗條細長,因爲看書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以至于并沒有發現院内多了一人。
方志誠清咳了一聲,甯香草将目光從書本上收回,恬靜地點點頭,低聲道:“你來了啊?”
方志誠“嗯”了一聲,最近這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會與甯香草見面,兩人已經有點熟悉,打招呼不再像陌生人見面時那般生澀。
方志誠對甯香草的性格有點了解,知道這是個還沒從丈夫去世的悲劇中走出來的女人,性格難免孤僻了一點。畢竟喪夫之痛,對一個女人的影響實在太大。
甯香草走在前面帶路,見方志誠目光聚集在葡萄架上的葡萄上,凄美地笑了笑,“這是當年我跟他一起種下的,以前一直沒有長果兒,沒想到他人走了,卻碩果累累了。”
方志誠聽得暗自唏噓,輕歎道:“香草姐,其實你換個角度來看,若是今年也沒長果兒,你會怎麽想?”
甯香草微微一怔,知道方志誠的意思,苦澀地笑道:“你說得沒錯,是我太過偏執,凡事都往他身上去靠了。其實這葡萄樹結不結果,跟他一個已故人沒有任何關聯!”
方志誠點點頭,輕聲道:“主要你心裏還挂念着他,睹物思人,任何事物都會與他産生聯想。”
甯香草擺了擺手,苦澀道:“我也知道自己的狀态不好,但又不知該如何走出去。”
方志誠踮起腳尖,探手摘了一小枝葡萄串,從上面取了一枚最大的,然後撕了皮,遞給甯香草,自己随意含了一枚,淡淡笑道:“時間會沖淡一切,試試吧,味道應該不錯。”
甯香草猶豫一番,放入口中,發現雖然有點酸,但泛着甜味,柔聲回味道:“原來一直看着,覺得賞心悅目,沒想到味道甘冽,竟然這麽好吃。”
方志誠笑笑,不再多言,暗忖甯香草真是個蕙心蘭質的女子,自己隻是一個行動,便被她瞧出了用意,心道聰明如她,應該會很快能走出現在的陰影。
大約又走了兩三分鍾,走入一件空闊的大廳,陳設談不上奢華,但充滿了拙樸的氣息,家具都由刻着年歲,泛着斑斓之色的紅木材質制作而成。
穿着白色練功服的老者,正站立于中堂位置,手執一根玉杆狼毫,面色淡然,氣息渾厚,輕輕地抖動手腕,墨灑含香,幾個飄逸雄渾的字迹,便渾然而成。
方志誠看到可以經常在曆史書内提及的老人,心中忍不住血液沸騰,甯老爺子比想象中要顯得和藹許多,因爲在他的印象中,甯老應該是一個性格剛毅,甯折不彎的老人。而現實中,他須發皆白,穿着寬松的練功服,宛如谪仙一般,自有一股飄逸出塵的氣息。
從他如今的狀态可以瞧出,盡管對華夏軍政兩屆依舊有着難以預計的影響力,但甯老已經幾乎不問世事,沒有俗事的幹擾,才會有如此逍遙之姿。
甯老瞄了方志誠一眼,伸手招了招,方志誠微微一怔,嘴角露出苦笑,沒料到甯老竟然想要自己來寫上一副字。
都言字若其人,甯老怕是想以字來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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