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方志誠在小區散步,寒風漸起,天空中竟然落了幾片雪花,落在臉上一片沁涼之意。這才十二月份,今年的雪來得有點早,方志誠微微覺得有些觸動,便給秦玉茗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姐,銀州下雪了,你不是最愛雪的嗎,還不趕緊回來?”
方志誠突然想起自己母親去世之前,一個大雪紛飛曼舞的天氣,秦玉茗與方志誠在雪地裏爲母親堆雪人的情形。
母親眼神中淡淡的暖意,秦玉茗眉角間興奮的韻味,那個場景時不時地會出現在夢境之中,但很少如此真實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三五分鍾之後,手機微微震動,點開一看之後,竟然是一封彩信,秦玉茗發了一個近照過來,照片裏的女人剪短了長發,亭亭玉立站在瀑布的下端,水花飛濺在她身體的兩側,清風掀起她的衣擺,媚眼如同皎月,笑容有若盛放的牡丹,與此前的郁郁寡歡相比,仿若變成了另外一人。
都說旅行是治療傷痛的良方,在外面行走了一陣,秦玉茗果然比之前看上去要放松許多,心境的變化可以改變人展現出來的氣質。秦玉茗此前雖稱不上行屍走肉,但精神狀态一直處于陰霾的情緒之中,現在一掃而空,如同逢春的葉芽,綻放着活力。
“志誠,每走過一個城市,我都會心情變得更加平靜。城市的風采不一樣,遇到的人不一樣,令我知道,原來此前過去的故事,隻不過是大千世界之中,很小的片段而已。姐,也有點想家了,等到下一場雪來臨時,我們一起賞雪、玩雪!”
看到秦玉茗充滿詩意與哲理的短信,方志誠緩緩地輕籲一口氣,他掃了掃胳膊上的碎雪花,仰起臉面朝天空,冰涼的感覺砸在他的臉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旋即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不遠處一道身影晃過,“噗通”一聲悶響之後又是“哎喲”的驚呼聲。方志誠琢磨着因爲雪天地滑的緣故,定是有人摔在地上了。他連忙小跑過去,卻是程母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地坐在地上抹着淚。
“阿姨,你沒事吧?”方志誠連忙走過去,扶起程母。
程母嘴角含有淚花,哽咽道:“原來是小方啊。我的腿好疼,走不了路。”
方志誠趕緊幫程母脫掉鞋,隻見他腳面都腫了,掏出手機,歎息道:“我趕緊給程哥打電話!”
程母連忙阻止方志誠,傷心欲絕地說道:“千萬不要打……”
方志誠瞧出程母的神情有些異樣,好奇道:“阿姨,爲什麽?”
程母便将家裏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與方志誠說了起來,秦玉茗與程斌離婚之後,程斌很快與耿虹結婚。結婚之前,耿虹對程母的态度不錯,但名真言順地成了程斌的媳婦,她卻變成了悍妻,首先收繳了程斌的銀行卡,其次便是将自己的弟弟耿凡接到了家中。
程家是二室二廳的居室,多了耿凡這麽一個大小夥,自然顯得比較擁擠,耿虹便暗示讓兩位老人住回鄉下。程父退休之前是國企的中層幹部,又一定的文化素養,覺得自己的新兒媳素質太差,早就回了鄉下,程母覺得要照顧耿虹的飲食起居,便硬着頭皮留下來,今日與耿虹讨論家用,沒想到遭到耿虹的一頓冷嘲熱諷,于是程母頓時覺得再也過不下去,拿着行李便沖出了家門。因爲程母心事重重,所以遇到濕滑的地段,一不小心便摔倒了。
畢竟是老鄰居,方志誠歎了一口氣,将程母送到醫院,治療了一番,同時給程斌打電話,沒想到電話被耿虹接到了,與耿虹說了一陣,耿虹立馬斷口回絕,讓程母自生自滅。
幸好程母的腳傷隻是扭了,于是方志誠便在醫院裏陪着她一宿,第二天清晨程父從鄉下趕來,方志誠才算松了一口氣。
程父拉着方志誠千恩萬謝,低聲道:“娶了這個不肖的媳婦,算是我們程家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方志誠不知如何應答,讪讪地笑道:“以後或許會好。”
程父連忙擺了擺手,感歎道:“現在回想起玉茗,那是多麽好的媳婦,可惜我那兒子和老婆,眼睛太淺,看不到人心。而我也太混賬,當時保持沉默,任由這一切事情發生。”
方志誠輕聲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凡事朝前看,一定有轉機的。”
程父唏噓一陣,輕聲問道:“你和玉茗的關系比較好,最近還有聯系嗎?”
方志誠心髒一突,做賊心虛,以爲程父發現什麽,讪讪地笑道:“玉茗嫂子最近好像在旅遊,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程父沉默一陣,低聲道:“你當時和程斌、玉茗走得很近,若是有機會,看能不能幫他們圓一圓,這夫妻還是原配的好啊。”
方志誠心裏有些不高興,這老兩口現在後悔懊恨了,當初秦玉茗在程家吃了那麽多虧,可沒見程父如此熱心過,嘴上應付道:“現在程哥剛與耿虹結婚,您便提起這事,有點不妥吧?”
程父面色一凜,沉聲道:“我心裏隻有玉茗這一個兒媳婦。那耿虹,别以爲我不知道她的心思,現在準備賣掉我們那間屋子呢。”
“賣房子?”方志誠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
“嫌我家那間屋子太小,準備賣了再換一套大的。”程父唉聲歎氣,“那房子的戶主是我,所以她變相地暗示我,要改戶主名,我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
方志誠暗忖這耿虹果然太狠了一點,與秦玉茗相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程斌也是走了黴運,那麽好的媳婦不要,換了一個悍妻回家,以後這日子怕是得難過了。
至于秦玉茗是萬萬不會再與程斌複合的,程家兩位二老終究還是作繭自縛,養不教父之過,若不是兩人當初偏幫程斌,好好的一個家庭,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般境地。
又過了七八天,隔壁傳來動靜,程父程母終究還是沒有拗得過強悍的兒媳婦耿虹,先是把房子過戶給程斌,然後又被挂在房産中介,準備以合理的價格賣出去。
面對着那間被搬空的屋子,方志誠忍不住有種失落的感覺,半年不到,物是人非,變化之快令人感慨良多。
這段時間,方志誠除了忙于工作,還撿起了書本,準備來年報考研究生。對于仕途的長期規劃而言,學曆是一個硬性指标。若是學曆跟得上,再過兩三年後,往上晉升,也會順利許多,這是邱恒德多次暗示方志誠的。
下班之後,方志誠剛踏出政府大院,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發出鳴笛聲,方志誠順着聲音尋過去,隻見後排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朝着自己奮力揮手。
方志誠瞄過去,嘴角露出笑意,輕呼道:“樂樂,你怎麽來了?”
走近越野車,方志誠掃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臉色突然黑了下來。車窗玻璃隻開了小半,依稀能瞧見杜兮的半張臉,她半邊臉被墨鏡給遮掩,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容,比起海報上的模樣,更加俊俏動人。
副駕駛位置上坐着謝雨馨,她朝着方志誠揮揮手,笑道:“有人請你吃飯,趕緊上車!”
方志誠情緒複雜地瞄了一眼杜兮,無奈地苦笑坐上副駕駛,樂樂見方志誠一上車,便撲到方志誠的懷裏,在方志誠的懷裏蹭了起來。
自從那次打拐事件之後,樂樂對方志誠變得十分依戀,她不知通過什麽途徑知道方志誠的手機号碼,有好幾次偷偷地在幼兒園傳達室給方志誠打電話。而方志誠對樂樂也十分用心,若是有機會,時不時地會接樂樂放學。因此幼兒園的老師也認識方志誠,偶爾樂樂在幼兒園裏調皮,會給方志誠打電話,讓他來處理問題。
于是,謝芳便有意讓樂樂喊方志誠“幹爸”,方志誠與謝雨馨都未多言,表示默認。不過,現在坐在越野車内細想,覺得有些尴尬,杜兮是樂樂的幹媽,自己是樂樂的幹爸,這關系怎麽想,都有些複雜。
自己跟杜兮豈不是湊成一對了嗎?
樂樂在方志誠身上磨蹭了一陣,突然微微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扶着車座,小心翼翼地掃視杜兮與謝雨馨,清涼的眸子中透出狐疑之色。
方志誠摸着樂樂的羊角辮,疑惑道:“樂樂,怎麽了?”
樂樂指着方志誠的胸部,輕聲道:“媽媽和幹媽的奶還在,幹爸的奶沒有了。”
方志誠頓時覺得很尴尬,見前面兩個女人會意地對視一眼,便硬着頭皮問道:“那叔叔的奶去哪裏了?”
樂樂托着下巴,沉思許久,搖了搖頭。
前面的杜兮看了一眼後視鏡,随意地說道:“幹爸的奶被他自己給喝了呢。”
樂樂微微一怔,便低頭往胸前一低,左右移動,作出要喝自己奶的姿勢,沮喪道:“幹媽,自己喝不到自己的奶呢!”
謝雨馨與杜兮都大笑,方志誠感覺頭皮一麻,滲出汗來。自己該怎麽回答呢,當着倆大美女的面,自己要給這小蘿莉解讀下,男女之間的差異嗎?
樂樂這時若有所思道:“叔叔的奶可能被小狗喝去了。”
方志誠苦笑連連,清咳一聲,道:“是啊,那隻小狗太口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