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庵中,伴随青燈前,殘心雙手合十低眉跪在佛像前虔誠禱告,木魚聲不絕如縷。
殘心敲擊着木魚,口中念着佛經,可她的心卻飄向了遠處,飄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平時禱告起來便會讓她心平氣靜的佛經今日卻像是失去了平時的作用,殘心嗫嚅着沒有血色的嘴唇,念着她已經念了千萬遍的佛經。
“心姑姑,他來了,在家裏。”
殘心背後,一個青年男人低垂着眼角坐在地上,他靜靜的開口。
至善的事,劉瑞華思考了許久還是覺着有必要跟姑姑劉蘭心說一下,他這麽做的目的不是爲了别的,隻是因爲他覺自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他姑姑。
枯瘦的背影不受控制的抖動了一下,殘心的心也是猛地一抽。
劉瑞華眼光平靜,跪在佛像前的劉瑞華繼續開口,說道:“他被我關在了劉家,在家族禁地。”
“瑞華,你....”殘心艱難的開口,嘶啞的聲音穿過空氣刺入劉瑞華的耳朵中。
劉瑞華知道姑姑要說什麽,冷漠的搖了搖頭,劉瑞華開口說道:“姑姑,你是我劉家人,應該也知道我劉家的做事原則,至善經過我劉家同意就敢擅自闖川西省,你想讓我放他走是不可能的,我劉家規矩,他必死無疑。”
“哎.....”
殘心心中長歎,有千言萬語全都凝在了喉嚨裏說不出話來了。
侄子劉瑞華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劉家不可能放了至善,因爲至善回到川西省已經觸及到了劉家的底線。
在劉家生活了半輩子的劉蘭心自然對劉家的規矩了然于心。
她知道,劉家現在以她的侄子劉瑞華馬首是瞻,劉雄已經把家主之位禅讓給劉瑞華了,劉瑞華的意見就代表了整個劉家的意見,劉瑞華已經很明确的告訴了她,至善是不可能放了的。
這是原則問題。
一瞬間,殘心的心冷了下來,像是被冰澆灌了一下。
“真的,不能放了他嗎?”殘心不甘心的問道,聲音裏帶着顫音。
劉瑞華寒着臉,回答依舊冷漠而堅定,“不能,他,必死!”
經曆過秦山大鬧劉家的事情之後,稚嫩的劉瑞華成長了起來,經曆過奇恥大辱的劉瑞華變了個人,原本在他心底的柔軟和稚嫩完全被劉瑞華扔到了九霄雲外,劉瑞華變得堅強,因爲劉瑞華逐漸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上隻有鐵石心腸的強者才能活下來,隻有強者才配支配别人,欺負别人,打壓别人!
秦山,教會了劉瑞華做人的道理。
殘心哀莫于心死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劃落殘心的眼眶,在殘心看來,隻要劉家真的想殺了至善,至善已經是必死無疑了。
在川西,劉家就是天,在這片天空下,就沒有劉家弄不死的人,處理不掉的事。
殘心那毫無血色的嘴唇依舊在祈禱着,這次她祈禱的再也不是至善能夠活下來,而是祈禱至善在去往西天的路上能夠一路走好。
知山,你不會孤單,你要走了,我也不會獨活。
尼姑庵的佛堂中,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劉瑞華坐在姑姑身後,看不見殘心眼眶下的淚水,劉瑞華想到了姑姑和至善的悲苦卻又不容于世俗的情感,忍不住的又歎了口氣。
不由自主的,劉瑞華擡起眼睛開口說道:“姑姑我會好好安葬他的,不會讓他死的太難看。”
厚葬至善,這已經是劉瑞華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呵呵,想殺至善,問過我沒?”
佛堂外,一道淡淡的卻又帶着些不屑的聲音傳入殘心和劉瑞華的耳朵。
殘心依舊敲着木魚沒有動,倒是劉瑞華,當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之後,劉瑞華瞬間回頭,當看到門外徐徐走來的滿臉堆着冷笑的秦關西和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大飛的時候,劉瑞華的眼睛中瞬間閃過一道冷色。
“秦關西,你怎麽知道這兒?”
“哈哈,天下之大,隻要我秦關西想找的地方就沒有找不到的。”
秦關西低着眼角,不無狂傲的說道:“劉少主,奧,不,現在應該叫劉家主,你不好好的在劉家的呆着大半夜的瞎跑啥,萬一你要是出了點事,你們劉家不就亂套了嗎,你說是不?”
“哼.....”
對秦山的不滿,導緻劉瑞華對秦關西也是恨上了,劉瑞華冷哼道:“秦關西,這裏是我劉家的地盤,容不得你在這裏胡作非爲,識相點帶着你的狗滾出劉家,不然的話你要是出了點事,你們秦家也該亂套了。”
秦關西見劉瑞華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譏,不僅沒有生氣反,嘴角卻挂着喜色,笑着回道:“劉瑞華,今天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也不想搭理你,至于我兄弟至善,他,我救定了。”
“哼,那我倒要看看你秦關西秦少俠到底多大的本事了?”劉瑞華挺着胸口絲毫不示弱。
秦關西和劉瑞華的觸碰在空氣中的眼神散發着火花,一個冷着臉,一個嘴角帶着笑容,秦關西和劉瑞華定定的看了對方三秒鍾,最後眼神繞開對方落在兩側。
秦關西的目光在繞過劉瑞華,最後定在了殘心消瘦的背影上,微微拱手,恭敬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嫂子吧,嫂子好,我叫秦關西,是至善的兄弟!”
一句嫂子,喊得殘心道心亂顫,數十年平靜如水的臉頰變得绯紅,殘心沒想到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自稱是至善兄弟的年輕人一上來就叫她嫂子,這個陌生的稱呼讓她的思緒一瞬間就混亂了。
倒是劉瑞華,他年輕的臉頰由于憤怒瞬間變得潮紅一片,“秦關西,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劉瑞華的上下牙齒緊緊的互咬着,看向秦關西的雙目中似乎要噴出火氣。
秦關西的一句嫂子,對劉家來說近似于羞辱。
剛剛晉身爲劉家家主的劉瑞華來說,劉家的榮譽升華到了另外一種高度,身爲家主,劉瑞華不能容忍任何對劉家不敬的人和話。
劉瑞華憤怒的拳頭攥緊,他險些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沖上去暴打秦關西一頓。
憤怒充盈在劉瑞華的腦袋中,可最起碼的理智還是有的,劉瑞華很清楚,他打不過秦關西,至少現在打不過,秦山對劉家的屈辱告訴了劉瑞華一個真理,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是靠拳頭說話的,拳頭大的人才是強者,拳頭弱小的人沒有說話的權利。
雖然憤怒,可劉瑞華還是忍了。
秦關西嚣張氣焰正盛,盡管身處在川西省,劉家的地盤,可秦關西依舊沒有給劉家一丁點的臉面,冷笑露出嘴角,秦關西眼睛瞥着劉瑞華開口道:“劉瑞華,今天沒你什麽事,老老實實的回你的劉家,等着我去救人,我今天過來,是和嫂子叙叙舊的。”
叙舊全是屁話,秦關西和殘心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二人之前從未有過交集,更别提什麽見面了,秦關西說這話完全是爲了跟劉瑞華示威。
劉瑞華已經代替劉雄成爲劉家家主了,劉家現在是劉瑞華說了算,秦關西如此嚣張就是要告訴劉瑞華以及劉瑞華麾下所有的劉家人。
他,秦關西,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帶着人打上劉家。
劉瑞華被秦關西嚣張的氣勢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身爲劉家家主,劉瑞華必須要一個家主的骨氣,劉瑞華撐起腰闆咬牙切齒的瞪着眼睛,“秦關西,你别太嚣張,你别忘了,這裏是川西省!”
“哈哈哈.....”回答劉瑞華的是秦關西的大笑聲。
在秦關西鄙視的眼光和不屑的笑聲中,劉瑞華氣呼呼的甩袖離去,在走出佛堂的最後一步,劉瑞華突然定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依舊靜坐在佛前的殘心,說道:“心姑姑,别忘了,你是我劉家人,你骨子裏流淌是我劉家的血液。”
說完這話,劉瑞華頭也不轉的忘清心庵外走去。
佛堂中,劉瑞華走後,空氣重新歸于安靜,秦關西踱步往前走了幾步,立在佛前的秦關西先是雙手合十在佛像前閉上了眼睛暗暗祈禱了三秒鍾,睜開眼睛的秦關西有把目光放在了身前跪在佛榻上的殘心。
“嫂子,至善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吧。”
殘心的道心已經被秦關西給打破了,情緒一直緊繃着快要崩潰的殘心緩緩的點了下頭,開口歎道:“我知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有這一天了。”
聲音很輕,也很平淡,淡如涼水,秦關西雖未正面殘心的面頰,可秦關西卻能從殘心清冷孤豔的輪廓中揣摩出殘心的相貌。
至善的這個老情人,在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個迷倒衆生的大美人,時間催人老,當年的劉蘭心變成了現在的殘心,可人變了心卻未變,劉蘭心的心,還牽挂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