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戚三公子

莫非這位王爺是在表白?紅凝對着池塘出了許久的神,終是低頭笑了,長相相似,終究不是一個人。

正準備回房,身後卻站了個人。

紅凝沒有說什麽,隻是停住不再動作。

夜色蒼茫,看不清對面那雙眼睛,更不知道那眼睛裏此刻是什麽樣的神色,因爲他沒有看她,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裏。

沉默許久。

紅凝先開口:“中天王是來賞月?”

他終于将目光落定在她身上:“我可以解了你的封印。”

紅凝道:“有條件。”

他點頭:“不要對付陸玖。”

紅凝道:“我的命都在中天王手上,區區法力算什麽,中天王要便拿去,何必降低身份與我談條件,這是在可憐我?”

錦繡斂了眉,語氣略嚴厲:“陸玖是北界王之子,得北仙界庇護,桃妖的内丹縱然有用,但稍有不慎也極兇險,你該清楚三昧真火的厲害,怎能再任性妄爲。”

紅凝笑:“原來中天王在擔心我?”

錦繡道:“是。”

見他直言承認,紅凝反倒意外:“當初内疚的是你,把我帶到這裏的是你,封印我的還是你,如今說擔心我的又是你。”她盯着他的眼睛:“堂堂中天王不是能預測未來嗎,若不是你把我送到白泠身邊,他就永遠不會找到我,也不會……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你故意看着它發生,推波助瀾,滿口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你說,我該怎樣感激你?”

錦繡道:“我當初并不知情。”

紅凝嗤笑:“原來中天王口口聲聲說天意,卻連凡人的命數都看不清。”

錦繡沒有再分辯。

不是看不清凡人的命數,而是這一切完全在意料之外,凡與她有關的事情,自己都不能蔔算,事情确實發生了,現在說什麽她都不會信。

他上前:“聽話。”

紅凝立即後退。

那語氣滿含妥協與無奈,若有若無的寵溺幾乎讓她死心複燃。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到底還想做什麽?”對于他的糾纏,紅凝有些惱火,索性将先前的猜測問了出來,“你無非是内疚,因爲你根本不喜歡那個小妖,卻騙了她修仙對不對?就和你之前騙我一樣。”

錦繡果然不答。

紅凝隻當猜對了:“我現在隻是個普通凡人,不是什麽小妖,我已經忘記了前世所有的事,包括你,若不是你出現,我會活得很好。”停了停,她補充:“既然忘了,哪來的恨?你覺得愧對她,當時就該求她諒解,而不是來補償一個毫不知情的轉世之人,這沒有意義,如果你非要用這種方式才能消除内疚,我現在就可以原諒你。”

一片死寂。

面前不是那張豔麗的小臉,可那坦然而疏離的神色卻幾無分别,就像當初她爲了那人跪在面前求他,改口稱“神尊大人”的那一刻,從不顧一切的喜歡變作最後的陌生,甯可灰飛煙滅也要選擇離開,甚至比他當初更決絕。

錦繡看着她。

真的不恨,她隻是忘了。

一個野性難馴不乏靈氣卻又傻乎乎的小妖,簡單得透明,他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上,她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神女仙女都要聰明,她知道怎樣報複他,“我會忘記你”,對一個神仙來說,忘記,比恨嚴重多了,這也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嚴重的報複方式,并且成功地讓他内疚了千年。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多情的名聲在清靜的花朝宮裏逐漸變淡,說“恨”的那些人早已在記憶中模糊,唯獨剩下這句“忘記”。

他們本已各行其路,毫無瓜葛,這次逆天改命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紅凝歎了口氣:“我真的不恨你了,你回去吧,凡人的命運就讓它順其自然,不用神仙來插手,更不用勞動陸瑤。”

錦繡目光微動:“她找過你。”

紅凝沒打算隐瞞:“她要代你照顧我,我想你也太勞師動衆了。”

錦繡沉默半晌,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紅凝失笑:“當初是年少不懂事,如今我早就想通了,中天王何必跟我解釋,你以爲我還會吃醋不成?”

錦繡慢慢地踱了兩步,袍袖間依稀帶有香風。

人生短短數十載,卻能曆盡悲歡離合嘗遍喜怒哀樂,帶來的體悟與成長,絕非清淡的修仙歲月能比。眼前之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癡傻小妖,而是一名成熟聰慧的少女,如此堅韌,如此豁達。

或許做人也好,自己總可以随時去照看。

但這番逆天改命,終于爲她換得一點仙緣,實不願就此放棄。

倘若能引導她以後世之眼去看前世,會不會有轉機?曾經想不通的事情,她有沒有可能再想通?又或者……作出當年同樣的選擇?

心一沉,錦繡又微微笑了。

說是忘記,卻還殘留着前世的部分記憶,這隻小妖還是下意識在記恨?

見他含笑看過來,紅凝頓時升起煩躁的感覺,那是屬于勝利者的微笑,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紅凝快步從他身旁走過:“我要歇息了,中天王請回吧。”

王府手下的辦事效率無可挑剔,鍾文才已經離開,狐女再來自然就找不到他了,紅凝先前還有點擔心,直到第二日早晨起床發現并無異常,這才松了口氣,至于那位胡夫人的事,她也沒有告訴楊缜。

安靜的巷子裏響起敲門聲。

一個老婆子邊拍門邊喚:“胡夫人,胡娘子在不在?”

須臾,一名穿着樸素的少婦開了門:“蔡大娘何事着急?”

那婆子笑道:“有事勞煩娘子,我有兩個遠房侄子在關外經營,認得些參商,昨日托人捎帶了兩支上等的好參來,老婆子無兒無女,一輩子命苦,沒那福氣享用,倒不如現賣了換幾兩銀子使,娘子學問高,煩你去幫忙看看,免得叫他們欺負老婆子沒見識坑了去。”她邊說邊比劃:“這麽粗的,想來是稀罕物。”

這麽好的人參确實少見,胡氏聞言喜悅,忙道:“大娘果真有好的,我這裏還有些積蓄,正好買了來與我家相公補補。”

婆子道:“既是娘子要,随便給幾兩罷了。”

胡氏道:“怎好叫大娘吃虧。”

婆子拉她:“街坊鄰居的,娘子說哪裏話,走吧。”

胡氏遲疑了一下,朝身後門内望了眼,估摸着丈夫安好,便帶上院門與那婆子一道走了。

二人剛離開,一個青衣女子就從轉角處走出來。

楊缜的府上什麽藥材沒有,上等人參多得快爛掉,讨兩支來用很便宜。

當然,紅凝也不敢掉以輕心,以爲對方真這麽疏忽大意,她謹慎地上前兩步,仔細觀察那門片刻,微微一笑,左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右手取出一張符貼到門上。

封印解除,她沒有急着進去:“何方小鬼,還不速速現形。”

話音方落,面前果然滾出幾個青面小鬼,俱長相醜陋,跪在地上求饒,原來都是被胡氏強拘了來看院子的,紅凝自知找對,暗喜,放他們去了。

房間陳設簡陋,卻收拾得幹幹淨淨,一名年輕男子安靜地躺在床上,身上蓋着條質料上好的、舒适的薄被,隐約露出雪白的裏衣。

在踏進門的那一刻,紅凝以爲這間房是沒有人的,見此情景倒吃了一驚,這不是有個重病的活人麽!

眉挺鼻直,面容英俊,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躺着,似乎并沒察覺有人闖了進來。

然而紅凝發現,那薄薄的唇邊正噙着一絲笑意。

他是有知覺的。

紅凝走到床前,皺眉。

自小與這些東西打交道,她的身體已極其敏感,縱然法力被封,也還是發覺了不對,當即取出一道符小小試探了下。

這一試不要緊,紅凝立時面色大變!

活人就算重病,多少都帶生氣,直到死後才又變作死氣,可如今在這男子身上雖說感覺不到死氣,卻也沒有明顯的生氣,名副其實的“半死不活”狀态,這樣的人還真的從未見過。

這到底算死人還是活人?紅凝駭異。

男子臉上的笑意卻逐漸消失了,神情變得半是疑惑半是不安,顯然他已經分辨出對方并不是自己的妻子,人的直覺就是這麽奇怪。

無意中瞟見手上的金色桃枝,紅凝突然想到什麽,微露喜色,欲伸手試探,想了想又縮回,規規矩矩地朝他作了一禮,盡管他看不見:“是戚家姐夫嗎?”

男人睫毛動了動。

紅凝盡量使語氣聽上去自然熱情:“我姓林,搬來隔壁一段時候了,方才胡姐姐有事出去,央我代她照顧你,姐夫想要什麽盡管告訴我。”

聽她這麽說,戚三公子神情果然緩和了,唇邊重新泛起笑意,似不好意思。

不愧是知書守禮的世家公子,他在害羞?紅凝暗笑,伸手掀開他身上的薄被,假意道:“我看這被子不太暖和,姐夫可有不适?要不要換……”說到這裏,她猛地停住。

就在男人的心口,一團綠幽幽的光芒遊動着,源源散發着暖意,壓制住那身濃郁的死氣。

紅凝震驚。

這個不是妻子的女人非要來照顧自己,舉止竟不顧男女之别,男人頗爲尴尬,卻苦于不能說話,隻得強作鎮定,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紅凝目光閃爍,忽然捏緊金色桃枝,順手取出符貼到他心口,同時笑道:“姐夫身子弱,胡姐姐且慢些,莫驚了他。”

“你做什麽!”胡氏驚怒的聲音。

發現不對,戚三公子雙眉顫動,緊張。

紅凝重新替他蓋好被子,安慰性地拍了拍:“不是姐姐央我照料姐夫的嗎,我正好有事想和姐姐商量,不打擾姐夫休息,我們出去談?”

胡氏松了口氣。

内丹被鎮住,對方卻沒立即動手,可見并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看看床上的丈夫,鎮定地點頭:“妹妹請。”

院中,二女對面而立。

溫柔賢淑的模樣已消失,胡氏冷冷地看着她:“是你放走了那姓鍾的?”

紅凝不答反問:“他知道你做的這些事?”

俏臉慘白,胡氏緊抿着嘴不說話。

“以内丹吸取活人元陽,保全他的肉體,壓制死氣,所以無常不能發現他,”紅凝歎了口氣,“我說你怎的這麽大意,竟敢讓内丹離體,但他根本早就已經死了,人死總是要歸地府輪回,你這樣強行留着他,隻能得到個活死人,不如放他……”

“放他轉世嗎?”胡氏斷然道,“無論轉多少世,他始終都是個凡人,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否則必遭天譴,今生他爲我擋了雷刑才變成這模樣,我怎能輕易就讓他轉世,那時他會忘記我,我卻還記得他……我甯可像現在這樣。”

紅凝登時也吃驚:“他爲你擋雷刑?”

胡氏默然。

紅凝一時竟無言。

怪不得戚三公子會變成這模樣,竟是以凡人之軀替她擋下雷刑,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沉默許久,紅凝才又開口道:“雖說他替你受了刑,但你如今殘害人命,作惡太多,将來始終是在劫難逃,何況……你不會喜歡做這些事。”

“沒錯!我厭惡那些混賬男人,每去一次,我都恨不能死!”胡氏紅了眼,恨恨地道,“但這樣能讓他記得我,我們現在還能在一起,那些人貪婪好色本就該死!”

紅凝搖頭:“是你以媚術引誘他們在先,能抵抗你媚術的凡人又有幾個?”

胡氏厲聲道:“他們生死與我何幹?世間惡人惡事千千萬,他是好人,憑什麽不能長命!”

涉及到重要的人,人果然都是沒有理智的。紅凝舉起另一道符:“你的内丹現在在我手上,我随時可以毀去你的修爲。”

胡氏别過臉,語氣軟了些:“我不這樣做,他就會死,你我素日無仇無怨,何必苦苦相逼。”

凡人的壽元都在生死簿上寫得清清楚楚,人死不能複生,強留魂魄并瞞過陰曹地府,可見她費了極大力氣,分明是在逆天而行,稍有不慎便會引來地府鬼差追拿問罪,如今能成功,也有僥幸的緣故在裏頭,必是那無常沒拿到戚公子的魂魄,也害怕閻王追究,将此事瞞下了。

紅凝狠心道:“生死輪回是人間規律,你想救他沒錯,但因此害人性命也是不該,倘若再執迷不悟,我隻好将這些事都告訴戚公子,看他會不會同意?”

胡氏臉色一變:“你……”

戚三公子若真是善良人,知道她爲自己做這些事,更不會安心留下吧。紅凝緩步朝房間走,淡淡地道:“是讓他知道,還是主動了斷,你自己選擇吧。”

胡氏遲遲不肯應答。

總不能讓她繼續害人,紅凝暗自歎息,壓下那絲不忍,果斷地邁上石階。

背後,胡氏忽然輕笑起來。

發現異常,紅凝駭然轉身:“你要做什麽?”

胡氏冷冷地道:“你能毀我的内丹,我的内丹也能先毀了他,你若執意相逼,我甯可與他一道魂飛魄散。”

紅凝道:“你再這樣,将來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既然不能在一起,不如放手,他已經爲你變成這樣,你忍心再連累他?”

胡氏閉目道:“他不會怪我。”

想不到她有這樣的勇氣,紅凝沉默片刻,突然道:“據我所知,瑤池水可以讓妖類化去本形,與他一道投胎轉世。”

胡氏驚訝,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瑤池水是花木族所有,我是北仙界狐族,須用北仙界的靈泉,那靈泉水現在我姨父手上,我當初也曾苦求,他老人家不肯賜,隻道是傳言不可信,你怎的知道這些?”

紅凝心中一動:“令姨父莫非是北界王?”

她提到北界王,胡氏越發奇怪,心想道出身份或許令對方有所顧忌,于是點頭:“我叫胡月,家母正是北界王妃之妹。”

紅凝立即問:“那陸玖是……”

胡月道:“正是表兄,你認得他?”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紅凝笑了:“其實要治好戚公子也不難。”

“果真?”胡月大喜,将信将疑地道,“我幾番求母親相助,可母親說連姨母也救不了他。”言下之意是神仙尚且束手無策,你區區一個凡人能有什麽辦法。

紅凝道:“你該知道中天王。”

胡月更加詫異:“你認得中天王?聽母親說,他與表姐前兩年才定下的婚事。”

紅凝挑眉:“認不認得不重要,目前關鍵是救你相公,令堂說沒有辦法就沒有?我看未必,關鍵在于那個人願不願意出手相救,令堂對戚公子恐怕……不太滿意吧。”

中天王威名赫赫,法力無邊,所謂病急亂投醫,爲了維持丈夫生機,胡月已是心力交瘁,聽她對上界之事很熟悉的樣子,先信了幾分――母親至今仍十分反對自己留戀凡人,不僅不肯代求仙界靈泉,還幾番強令自己回去,故意不救丈夫也有可能。

紅凝将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知道她此刻正處于矛盾中,立即柔聲道:“你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他醒過來與你說幾句話,不過你若真想完全治好他,就要先替我做一件事,而且不能把我們的話告訴任何人,否則叫令堂知道我救他,恐怕又要攔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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