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鍵摸槍的手正在發抖,額角挂滿了冷汗,握槍的手更是變得滑膩無比。
大勢已去!
自從嶽麓山上被架了大炮後,長沙的快速失守已是不可避免。手中擁有太多血債的何鍵,現在腦子裏想的根本不是投降求活命的話題,而是要選擇拿起槍往自己的腦門上來一下,還是象個爺們般帶隊沖出去和紅軍血拼一陣然後戰死。
槍聲越來越近,而炮聲卻正在迅速減弱,取而代之的是嘹亮的沖鋒号的聲音。當大炮架上嶽麓山朝下發炮後,各處的守軍鬥志全失,幾乎皆是一觸即降。他們對長沙的總攻才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坐在警備司令部裏的何鍵,已可以聽到遠處順風傳來的“繳槍不殺”聲。
何鍵摸着手中的槍,似笑實哭地自嘲道。
“十萬人,不到三天的時間,就這樣垮掉了,簡直是比十萬頭豬都不如啊!”
何鍵不禁想了兩年前在第四次圍剿後,流傳在國内軍閥中關于“二十天抓七萬頭豬”的笑話,當時他還在心裏爲“何婆婆”的悲慘遭遇幸災樂禍了一回,卻沒想到兩年後這個笑話居然也落到了自己頭上,而且自己還創造了新紀錄。此戰過後,也不知道國内的其他軍閥會怎麽編排自己。“轟!”,“轟!”
劇烈的爆破聲從警備司令部的大門方向傳來,接着是嘩啦啦的玻璃破碎聲,攻入長沙的紅軍已經将手榴彈都投進了警備司令部的大院裏。院外爆炸的氣浪掀起的大風竄進屋内,沖得滿地的紙片到處飄飛。
“不該是這樣的!赤匪那些土包子,哪來這麽多的槍。這麽多的大炮,這麽多的彈藥?這不合理啊!”
何鍵摸着手槍,手上、額上全是汗珠。腦子裏卻在不斷地回憶着“剿匪”數年來的一幕幕。
他是在1927年“馬日事變”的發起者之一,“馬日事變”的半個月中。湖南全省被他策劃屠(蟹)殺的革命群衆在1萬人以上,而六年“剿匪”經曆,死在他手中的革命群衆流的血更足夠讓他在裏面遊泳。除此之外,如今江西赤匪頭目的妻子,也慘死在他的屠刀下。
除了身上背負着無數的血債外,何鍵這人幹過的最缺德的事,卻是挖人祖墳。
赤匪頭目李潤石的祖墳,他派人挖過。
彭帥的祖墳。他派人挖過。
兩把菜刀鬧革命的那位,他的祖墳他派人挖過,而且前前後後挖過五次。長沙城内,别人向赤匪投降,還會有一條生路,唯有他,何鍵,不能降!
何鍵想到了兩年前,進攻紅軍根據地的吉水的許克祥的下場,這個馬日事變的直接指揮者和發動者。在吉水戰役時中了埋伏,全軍覆沒,被人生擒。公審之後。插上牌子遊街,最後槍斃在長江邊上。
手上的血債比許克祥更多的何鍵,想到這裏就忍不住身體發抖。殺人如麻者,未必真的膽大。
“繳槍不殺”“活捉何鍵”的聲音越來越近,警備司令部的衛兵連象樣點的抵抗都沒有。紅軍一陣手榴彈雨過後,活下來的衛兵就大叫着“長官别開槍,我們投降”。
當急促的腳步聲在指揮室的大門口響起時,何鍵顫顫抖抖地舉起手槍,對準腦門。蓄足了勇氣,閉上眼。用力地扣下扳機。
“咯嚓!”
槍聲沒有響起,子彈卡殼了。這是一發臭彈。
“怎麽回事?”
自殺一次是怯弱,自殺第二次,卻是需要極大的勇氣。何鍵用顫抖的手正要拆開手槍退彈,大門口卻已出現了紅軍戰士身影,沒等他反應過來,沖進屋裏的紅軍戰士槍托一揮,砸掉了他手中的槍,然後又一砸,砸得他趴在了地上,在昏迷過去前,他聽有人在耳邊喊。
“班長,我抓到何屠夫了!”
“嗚!這股臭味是怎麽回事?”
“尿褲子了!哈!他尿褲子了!”
1932年九月,紅軍消滅“何婆婆”手下的“七萬頭豬”,前後用了二十天的時間。
而在兩年後的同一個月份,紅軍吃掉同爲姓何的何鍵手下的十萬人馬,總共用了五天的時間,比他自己自嘲的三天倒是多了兩天。
長沙失陷後,常德守軍第二天就不戰而降,嶽陽的守軍多活了一天,主要是因爲包圍那兒的紅軍在等候攻打長沙的部隊将大炮調到嶽陽。然後這邊大炮剛剛上膛,正要拉繩,城内的守軍就主動舉旗投降了。進入城受降的紅軍一盤查,方才得知守城的司令長官,早在昨天夜裏就利用嶽陽靠江的優勢,收拾細軟帶着老婆孩子乘着一條小火輪跑了。
從紅軍發起總攻到拿下長沙、嶽陽、常德三地,前後隻用了五天的時間。紅軍策劃許久的秋季,準備了大半年,真正執行,就象閃電一般劃破天際,留下刺目的閃光,然後就結束了。而在餘下的雷聲轟鳴陣陣時間裏,不過大勝後的紅軍在湖南全境橫掃殘敵,接收地盤的“垃圾時間”。到九月底,整個湖南全境基本落入紅軍之手。
湖南局勢的糜爛,對南京國民政府來說早有預料,隻是他們沒有想到居然會糜爛到這種地步。手中擁有十萬大軍的何鍵,居然連五天都沒有撐住就兵敗被俘。
此戰過後,紅軍手握湖南、江西、福建三省,有如一頭猛虎,虎據中國南方,長江中遊航道,有一大段已被包圍在其根據地。
此戰過後,三地紅軍加起來的數量已超過五十萬,兵力人數上已經超過南京國民政府,一舉成爲中國最強的軍事力量。
南京國民政府驚咤了。
英國人驚咤了。
美國人驚咤了。
就連對中國虎視耽耽垂涎不止的日本人,這時同樣也驚咤了。
日本人的發行的《太陽日報》頭版公開報道了這事,大肆鼓吹“紅禍危脅”,要求組建多國幹涉軍進入中國“幫助”南京國民政府清理日易嚴重的“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