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諾跪在地上,把事情說完後,顧大少就不再說話了,一副要殺要剮,任由賢宗處置的模樣。
賢宗半躺在了坐榻上,禦書房裏的空氣似乎是太過稀薄,賢宗這會兒感覺窒息,張大了嘴呼吸,還是心中憋悶得厲害,讓他恨不得将胸膛剖開才好。
顧星朗是藥人,是被親生母親爲了換回戰死的父親,送到莫問手上的藥人?!顧星朗無辜,那他閨女呢?他閨女做錯什麽了?賢宗擡手掩面,是他自己把閨女下嫁顧星朗的,是他把親閨女嫁給了一個藥人!徐氏害了親子,他害了女兒,賢宗陛下這會兒欲哭無淚。
沒有了徹夜不停的歌舞之後,入夜之後的帝宮就變得太過安靜。
許久之後,賢宗才開口道:“你說玲珑知道這事?”
“是,”顧星諾回話道。
“徐氏該殺!”賢宗又道。
顧星諾這一回低頭不語,把這事也合盤托出,顧大少是想讨賢宗的一點同情,這麽做很無恥,但爲了顧星朗,無恥顧大少也認了。
“一個個的都瞞着朕,”賢宗聲音裏的怒氣越來越大,道:“現在事情不可收拾了,你想起朕來了,早做什麽去了?!”
顧星諾乖乖地認罪,說:“臣死罪。”
賢宗還真想把顧星諾殺了,不光是這一個,顧家從上到下,賢宗都想一并砍殺了。晃晃悠悠地從坐榻上起身,賢宗陛下開始在禦書房裏轉圈,這個時候不是他殺人的時候,有他閨女在,顧家人他想殺也殺不掉,現在他得想辦法,想想下面該怎麽辦!
顧星諾看着賢宗背着手在面前轉圈,低聲道:“聖上,當務之急,是把那夥人找出來。”
賢宗冷笑道:“找出來?你說的容易,奉京城這麽大,趙秋明的餘黨抓到現在,還有人在逃呢,這夥人你說抓就抓了?!”
顧星諾說:“聖上……”
“閉嘴,”賢宗道:“你讓朕想想。”
顧星諾隻得又閉了嘴。
賢宗焦躁不安地來回走了半天,手指點着顧星諾道:“顧子揚那樣的,玲珑都能保他不死,想必顧星朗這樣的,玲珑也能保住他的命。”
顧星諾苦笑,心下也感動,聖上這會兒不關心那夥兇徒的下落,隻關心顧星朗的命,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是一國之君,也莫不過如此。
“他不能死,”賢宗跟顧星諾道:“他死了,朕不傷心,朕還能再給玲珑找一個比他好數倍的人,可玲珑會傷心,這丫頭死心眼,太死心眼,不像朕,也不像她母後!”
賢宗自己身邊的女人無數,姜氏皇後性子恬淡,關起正宮門過自己的日子,也能過得很好,賢宗真就想不明白,他閨女對顧星朗的這份死心眼是從哪裏學來的!
顧星諾沖賢宗磕頭道:“臣謝聖上不殺星朗之恩。”
“哈,”賢宗笑了一聲,道:“朕是爲了玲珑!”
“是,臣明白,”顧星諾應聲道。
賢宗搖了搖頭,低聲道:“至于星朗,盡人事聽天命吧。”顧子揚是沒死,但比死人就多一口氣的活法,又有什麽意思?賢宗這會兒想到,如果最後顧星朗變成了顧子揚現在的這副模樣,他閨女要怎麽辦?!
賢宗一句盡人事聽天命,讓顧大少突然之間就悲從心來,跪在地上流淚道:“聖上,臣現在很後悔。”
賢宗說:“你後悔什麽?”
顧大少悲聲道:“臣總想着沙場征戰之人命數難料,臣和他二哥若有不測,星朗就得撐起顧家的門楣,所以星朗幼時,臣不敢太寵他,逼他讀書練武,沒讓他随心所欲地活過一日。臣若早知如此,臣一定寵他,慣他,讓他能……”顧大少話說到這裏,泣不成聲。
賢宗沉默良久,最終長歎了一聲,走上前,伸手将顧星諾從地上拽了起來,說了一句:“現在後悔何用?”
顧星諾擡手拭淚。
賢宗坐回到了坐榻上,這若是換作别的帝王,被女兒,臣子們合夥欺瞞,那一定是一場雷霆之怒,哪個皇帝能容忍這樣的欺騙?可賢宗這個皇帝不是一個唯我獨尊的人,或者說這個人本就不太像一個皇帝,這會兒他想着閨女要怎麽辦,顧星朗要怎麽辦,還真就沒去想這幫人合夥欺瞞他的事。
“把星朗先關起來,你覺得如何?”想了半天,賢宗問顧星諾道:“他不能外出走動,那這些殺人放火的事,與他何幹?”
顧星諾搖頭,道:“星朗不外出,這些人就會一直蟄伏在城中,他們久等不到機會,一定還會想别的辦法。聖上,這夥兇徒就是毒瘤,不能留的。”
賢宗道:“那讓星朗随意走動,這城裏還會死多少人?你想引蛇出洞,可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言若,你能保證,這些兇徒再次出手的時候,你能及時出現,将苦主救下?”
顧星諾搖頭,他不能。
賢宗這會兒開始嫌棄奉京城太大了,這要是個小城,他派人去挨家挨戶地搜,對着戶籍文書一個人一個人的對,這幫子外來的兇徒一定逃不掉,可這是奉京城,人口幾十萬,這一招完全不可行。
顧星諾道:“臣也想不明白,他們這一次爲什麽選了劉書辦一家。”
賢宗從禦書案上翻了一紙文書出來,丢給了顧星諾。
顧大少打開文書一看,這是處斬趙氏一族時用的名單,最低下的落款正是劉書辦的大名。
“刑部人手不夠,所以這個劉書辦被調去刑部,幫着辦了趙秋明的案子,”賢宗小聲道:“這幫人也是在給朕一個下馬威呢。”
顧星諾看着文書,心中一動,道:“聖上,參與趙秋明一案的官員,也許就是他們要下手的目标。”
賢宗擺了擺手,道:“朕可以命人對這些人嚴加保護,可是言若,現在殺誰由那幫兇徒作主,我們靠猜,能做到萬無一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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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