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夫人卻是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打了兒子一記耳光的手，似是不相信自己竟對長子動了手，“星諾，”徐氏夫人伸手想摸一下顧星諾被打到的臉。
顧星諾往後一退，慢慢坐在了方才的坐椅上，香爐裏點着的檀香讓顧星諾的頭有些昏沉，顧大少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事情發生的讓他猝不及防，顧大少現在手足無措。
“星諾，”徐氏夫人又喊了長子一聲，道：“星朗他，他出事了？”
顧星諾說：“你巴望星朗出事？”
“我，”徐氏夫人從坐椅上站了起來，說：“我怎麽會巴望星朗出事？”
“我好不容易才從永生寺全身而退，”顧星諾把雙手放在了膝上，眼底發紅地看着徐氏夫人道：“你竟然親手把星朗送去？”
“我沒有……”
“你沒有？”顧星諾看徐氏夫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否認，嗓門突然就是一高，道：“你當我是傻子，看不出來嗎？永生寺，永生寺，你自己信就好了，你爲什麽要拉上星朗？！”
徐氏夫人到了這個時候也急了，說：“星朗出了什麽事？你說啊，星朗怎麽了？！”
“十八個孩子都死了！”顧星諾難掩怒氣地道：“你說星朗怎麽了？”
徐氏夫人搖頭，說：“星朗死了？這不可能。”
“你告訴我，莫問對星朗做了什麽，”顧星諾問徐氏夫人。
徐氏夫人轉身面向了神龛上的白玉觀音像，低頭，嘴裏又開始頌經。
“你！”顧星諾憤然起身。
“我的星朗是個有福氣的，”徐氏夫人說：“主持大師親口說過的話，我一直都記着呢。”
顧星諾像是第一次見到徐氏夫人一樣地，看着自己的母親，父親戰死之後，他的這個母親整個人就都沉寂了，呆在佛堂裏一呆就是一天，就是這麽一個安靜到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人，現在看在顧星諾的眼裏竟是這樣的陌生。
半晌之後，顧星諾轉身往外佛堂外走，莫問做事的手段他多少也看過一些，這個人不會當着他母親的面對顧星朗做什麽，所以他站在這裏問，也不會問出什麽來。
“當年，”徐氏夫人在顧星諾要走的時候，突然開口道：“當年你若是能留在永生寺，做了主持大師的弟子，你父親也許就不會死。”
顧星諾僵立在佛堂裏。
徐氏夫人憋悶在心裏多年的話，在今天終于說出口了，有些後悔，但更多的感覺是如釋重負。
顧星諾慢慢轉身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小聲道：“這麽說，這些年你一直在怪我？”
徐氏夫人往檀香燃盡的香爐裏換香，沒有答顧星諾的話。
顧星諾看一眼日日陪伴他母親的白玉觀音像，突然就想到這也是從永生寺請回來的佛像，顧大少的目光頓時就變得極其厭惡。
“星朗不會有事的，”徐氏夫人背對着顧星諾說：“被下了大獄，他還可以當上驸馬，莫問大師說的沒錯，星朗是個有福氣的人。”
顧星諾掉門出了佛堂。
“星朗一定不會出事的，”徐氏夫人小聲低喃道，過了這些年也沒有添沒多少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似于偏執的神情。
顧星諾夢遊一樣出了徐氏夫人住着的院子，跟趕過來的老爺子走了一個面對面。
老爺子看一眼自己的長孫，顧星諾的臉色發白，一臉的茫然失措，老爺子一驚，忙就問道：“出什麽事了？”
顧星諾把頭扭到了一邊，用手搓了一把臉，再扭頭面對老爺子的時候，顧大少臉上的神情又正常了，小聲道：“沒什麽，隻是聽說母親有些，有些不舒服。”
老爺子看跟在身後的管家，說：“徐氏身子不舒服？”
管家偷眼看顧星諾。
顧星諾微微笑着，隻是眼中的目光很冷。
管家胡亂地跟老爺子點了點頭，這府裏當家的人是老爺子，可哪個下人敢得罪大少爺？
老爺子看看徐氏夫人的院子，問顧星諾：“請大夫看了？”
“沒事了，”顧星諾走上前，陪着老爺子往回走，說：“星朗和公主遲遲不歸，我娘她等着急了，就感覺身子有些不适。”
老爺子将信将疑，但他到底不好太管兒媳婦的事，便道：“我們就要去望鄉關了，你和星言不在，要讓孫氏和林氏好好照顧你母親。”
“是，”顧星諾應聲道。
“星朗和公主自己還要人照顧，”老爺子說：“指望這兩個我看難。”
聽老爺子提到自己的小弟，顧星諾心裏就是一疼，可是身後院中住着的是親生母親，這讓顧星諾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甚至連恨都不敢恨。
“宮裏的情況如何了？”老爺子又問。
“還是很亂，”顧星諾小聲道：“不過星朗和公主沒事。”
“嗯，”老爺子點了點頭，道：“聖上另撥給我們十萬兵馬，天亮之後，你和星言與我去一趟兵部，在調兵這事上，我可不能讓兵部的那幫人糊弄過去。星諾？”
“好，”顧星諾應了老爺子一聲，隻是老爺子到底在說些什麽，顧星諾這會兒根本也沒心思聽。顧大少這會兒隻想着，既然無歡知道顧星朗去過永生寺，那這個人應該也知道他小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顧星諾暗自握着拳，明日一早他還是得去見無歡，不管怎樣，這件事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老爺子跟顧星諾說了一路調兵的事，到了書房門口了，突然又問顧星諾：“星朗和公主明日什麽時候能回來？”
“哦，”顧星諾随口應了一聲，還是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你這小子！”老爺子在顧星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這是怎麽了？在想什麽糊塗心思呢？”
顧星諾被老爺子拍回了神，看向了老爺子，說：“什麽？”
老爺子神情關切地看着顧星諾問：“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說來我聽聽。”
“沒有，”顧星諾沖老爺子一笑。
“是嗎？”老爺子不相信。
“就是想着我們三日之後就要離京，”顧星諾小聲道：“祖父，在京城呆了這些日子，我倒是有些抛不下京城這裏的繁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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