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道時,汪永昭她旁邊,聽得她時不時憶起件事,便叫來江小山叮囑一道,連洗腳水要偏熱一些的話都又要再說上一次,他聽得多了,不禁皺眉道,“怎地如此多事?”
張小碗便柔聲回道,“是瑣碎了些,但仔細點總是沒錯的。”
汪永昭聽得搖頭,一掀袍,轉過背就去看他的兵書去了,一派懶于跟婦多嘴的模樣。
張小碗也不去與他多嘴,該與江小山說道的,她都會仔細叮囑着。
照顧得妥貼了,舒适了才是最重要的,汪永昭現這副嘴不對心的嫌棄嘴臉,她要是當真了那她才是傻瓜。
他要是真不想聽,前去前頭書房就是,不必定要坐她旁看這兵書。
***
汪永昭這一走說是要有一月時間,送走後,張小碗的日子當是好過了起來,沒有最要照顧的那個心眼多的男,她這日子堪稱是去了大半的壓力。
這種時光想來也是不多的,張小碗便稍稍把日常起居的時辰改了改,讓自己與婆子歇息的時辰多些,也不忙于手上的針線活汁,平時閑着了,與婆子們做些點心那陰涼小堂屋裏喝喝茶,躲躲太陽聊會兒打發時間,也不像往日那般奔忙了。
這六月的天确也是熱了起來,節鎮的都府一片悠閑安然,前頭聞管家把公主的信截了下來,按老爺的吩咐把信燒成了灰,後宅的節度使夫每日最煩惱的就是小兒過于精力旺盛,每日吵鬧的時間過長,不知長雲縣的公主因孤立無援,快已發瘋。
這六月中旬,邊漠的太陽更是熾熱,因着越來越熱的天氣,張小碗就又操心上了節鎮水源的事。
她多問得幾次,管家的也上心了,每日都派去看了水口子回來與她報泉水冒得如何,節鎮判官見她問得勤快,當下也是叫底下的能去尋那水源,而已尋好的水眼更是加快了開鑿速度。
底下賣力幹活,話傳到張小碗這裏,也免不了叫判官的家眷到後府坐坐,打發她們點東西回去。
她給的東西都是好物,上等的精米,中原運過來的豬闆油,還有那精貴得很的黑炭,陳年的老酒,中用的布料,這些東西要是真要去買,費銀錢的很,夫們把東西帶回去了,一家老少吃得好穿得好,手上又有閑錢,這日子便也輕松快意了一點,照顧起家中來,便又是多了幾分耐心。
家中和樂,忙于公事的男便也更能有力氣多賣些力,算來,也是個良性循環。
節鎮打理得好了,收上來的稅錢隻會比用出去的隻多不少。
六月接近下旬時,張小碗怕自己也閑出了懶心,便又花了心思把府中的下整頓了一次,把多年老仆的月錢按年份又提高了一些,又調了位置,把府中不太勞累的活汁排給了他們,至少缺不得他們的位置還是留着,但多給他們添個幫手。
爲此,府中便又要多添些仆,張小碗讓聞管家帶着大仲去辦,話間也有讓大仲主事,聞管家幫着看着的意思。
聞大仲得了她的承認,聞管家欣然,大仲也是喜上眉梢。
而聞管家府中的三子因自身機敏,早前被派出去了打理官道上來往的事,但日前許師爺前來跟張小碗透過話,說這三子有些過于機敏,品性不是那般讓信得過。
張小碗聽着師爺口中的意思,就是這聞小三有些貪錢了,私下收了來往商不少的銀錢,平日爲也較拔扈,外頗有些惡名。
她當時又多問了幾句,聽得這師爺跟她說的這話是判官托他來說的,心裏便也有了數,叫師爺再多等些時間,等大回來再來定笃。
許師爺一想,知曉夫不想駁聞管家的面子,聞管家那可是跟了大一輩子的老奴,讓大回來辦這事那才是順理成章的事,當下他不由也撫須點頭,對夫這謹慎至極的性子又有了新的了然。
她不驕不躁,确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啊,這沉得住氣,萬事心中定有成算的性子,也當是難能可貴,難怪一路安然走到了今日。
***
張小碗本預料汪永昭是七月的初頭回來,哪料汪永昭月底便已回來,回來後家睡得一晚,就匆忙去了兵營處。
張小碗見他來去匆匆,料是定是出了什麽事,待早間跟着汪永昭出去,沒得兩個時辰便又回來的江小山拿東西之際,聽他說罷事,她叫住了他,又問了他幾句,見江小山不開口多說,便知這不是她多問之事,便停了嘴不再問下去。
江小山知夫向來從不爲難下,見得她不多問了,他反倒覺得于心難安,又忸忸捏捏了一陣,告退之前輕聲地跟張小碗多透了幾句,“南疆那邊出事了。”
“啊?”張小碗茫然。
江小山看她不解的臉,當真是不忍對她隐瞞,又想着她是夫又有何不能說的,便又輕輕地說道,“小的也不知大們是何意,也不知那上頭……”
他小心地伸手指了指天,接道,“是什麽意思,但看咱們大的意思,是咱們善王怕是要被派去領軍……”
“啊?”張小碗這是真驚了,不禁驚慌出聲。
“唉,唉,您急啥……”見她驚慌,江小山也急了,連聲道,“您怕啥?這不,大給咱們善王爺練兵去了,到時他領着咱們自家的兵去打仗,您有啥好急的?”
“南疆是什麽樣的?”張小碗有些心慌,握住椅臂的手節骨都突了起來。
“這,這小的也不知多少,”江小山撓頭,臉臊得都紅了,“就是偷聽得将軍們說過,那裏的個矮,也長得黑,身手極快,還最擅長打陰仗了。”
說至此,他自知自己說得過多了,怕大知道他說得這麽多會被訓,趕緊行了禮就告退了下去。
走到門外,又嫌自己太多嘴,回頭肯定免不了被自家大罰,便哭喪着臉,匆匆回到他的住處,要跟自家媳婦訴苦。
一到家,見得媳婦院中曬幹辣椒,他把得門關了,就小步跑了過去,拉着他媳婦的手道,“桂花兒,怕是回頭又要被大說了。”
“又做錯事了?”小山媳婦訝異地道,慌忙抽出手,拿出帕子拭他額上的汗,又伸手去拿他身上的包袱。
“唉……”江小山歎了口氣,見得媳婦甚是關心地看着他,便又什麽煩心事都沒了,與她一道把自己的包袱拿了下來,笑着與她道,“昨天回來得匆忙,忘了從方索兒那裏拿回咱家的包袱,這是剛從他那取過來的,包裏的糖是咱家孩兒的,旁的都是的,莫要讓他們得去了,要自己留着用。”
小山媳婦聽得好笑,笑着白了他一眼,便拿着包袱去了石桌那打開,看得裏面有極好看的簪子,裏頭除了一包麥芽糖,還有一大包她愛吃的桂花糖,她不由用牙咬着嘴唇有點害羞地笑了起來。
看得她強忍住開心的模樣,江小山也呵呵笑了起來,兩紅着臉相着笑,夫妻倆便共同把先前江小山開頭說的那句話這時全然忘了。
***
這頭張小碗得了江小山的話,甚是心慌了一陣,坐得了半天才冷靜下來。
夕間江小山來取包袱時,見得江小山一直低頭不看她,她哭笑不得地搖頭失笑。
江小山取了包袱要走,走到門口,被萍婆子捏住了耳朵教訓他,“夫說了何話啊?竟不知擡頭與她說話了。”
“婆婆,疼,您輕松,哎呀,您輕些罷。”江小山捂住耳朵喊疼,掙紮得好幾下才掙脫了魔掌,回頭與得張小碗施了個禮,告了個罪,便一溜煙地跑了。
“他怎地多少年都這個猴兒樣。”萍婆子搖頭向得張小碗走來,又扶了她的手臂,與她笑着道,“您都收拾得小半天了,現下去歇會,着點晚膳罷。”
“唉。”張小碗點了點頭,走得幾步,又與她道,“懷善有得一段時間沒給送信了。”
“初七來過一封,到今日,也有二十來日了,确也是有一段時間了。”萍婆子算了算便道。
“可不是。”張小碗點了點頭。
說完便不再出聲,萍婆子見得她那張夕陽的照射下越發沉靜的臉,便心裏輕歎了口氣。
她這夫啊,一念起她那大兒子就是這般心裏不知藏了多少事的模樣,越是沉靜那心就似是誰都摸不着一般,而那眉眼間的牽挂藏也是藏不住的,莫怪大老不讓她知曉善王外頭的太多事,要知就算善王隻有個小病小痛的,她隻要知曉,便也會徹夜難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