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碗無奈,朝臉繃得緊緊的汪永昭投去哀求的眼神,還叫了一聲,“夫君。”
汪永昭惱怒地瞪了她一眼,眼帶嫌惡地低頭,看得那死死摳住他腰的汪懷善,他冷哼了一聲,便抱了下床,把送到了門邊。
“老爺。”江小山已經站了門口,朝得汪永昭行了禮,便示意跟前的護衛背上已經打起了小呼噜的大公子。
待他進了房,張小碗已經下了床。
她給他擦了身,給他換了幹淨裏衣,等兩上了床,張小碗靠了汪永昭的肩上,把他的手拉到她的腹部放着,她才輕歎了口氣。
“睡罷。”汪永昭淡淡地道。
這時萍婆進來吹燈,張小碗微起了點身,對她道,“還是不放心,幫去看看,要是吐了給他擦擦,喂他點水喝。”
“這就去,您放心。”萍婆輕聲地答了一句,便吹了燈出得了門去。
這廂黑暗中,張小碗卻是再也睡不着了,房中還尚存着懷善帶來的酒味,可見他喝得了多少,心是有多難受,醉得連是不是她都沒分辯,隻顧得着把話說罷就倒了過去。
“睡不着?”汪永昭又開了口。
“是,”張小碗苦笑了一聲,輕輕地說,“您别怪總是偏心他,是一直教他要随着心走,養成了這個性子,有時也分不清,這是好還是壞,是不是害了他。”
“害了他?”汪永昭聽得哼笑了一聲,“沒教着,他這一驚一乍的性子,哪有得了如今的出息。”
他說罷這話,屋子時安靜了一會。
黑暗中,隻聽得張小碗笑着出了聲,輕輕聲地說,“您也知他如今也是有出息的了?”
汪永昭沒出聲,但似是惱怒,要把放她腹部的手收回去,張小碗及時伸手覆住了他那隻手,待安靜得了一會,她才叫了他一聲,“夫君。”
“嗯。”
汪永昭靜待了半會,也沒等到她的話,隻聽到了她進入了沉睡的淺淺鼻息。
他不由得偏過頭,黑暗中看着她不甚清楚的臉。
饒是這樣,她也很美。
她知道他很想要這孩兒,她怕是比誰都知曉罷,所以拼了命都要生下來——這讓他弄不清,她是成全他,還是想拿着她對他的這份情誼操縱他,還是她也如他那般想要這個孩兒。
可不管是怎樣,事到如今,汪永昭也已自知他已舍不下她,她終如了願,把她烙了他的心底。
***
第二日一早,汪懷善用早膳時,臉都埋了飯碗裏。
熬得濃濃的小米粥愣是讓他喝出了咕噜咕噜的聲音出來,看得汪懷慕以爲他昨晚喝多了頭還疼着,時不時伸手去探他大哥的頭,生怕他發燒。
他身體不适時,娘親便是如此關心他的,汪懷慕便把這種方式用到了汪懷善的身上,小臉上全是關心之情。
汪懷善被他摸得了多次,又能不忍心斥責他這弟弟,隻得擡起微紅的臉,跟得他說道,“老虎哥沒事,莫着急,快着的粥,先生還等得過去念書。”
“哦,知曉了。”汪懷慕一聽,拿起碗斯文地喝起了粥,喝罷,又去張小碗面前,讓張小碗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裳,他這才朝得汪永昭拱了拱手,“爹爹。”
“去罷,小山,送二公子過去。”汪永昭摸了摸他的頭。
“爹爹,這個,是昨日默寫的字。”汪懷慕小心地把藏于荷包中的宣紙拿了出來,“昨日回來得晚,娘親說今早可以給得您看。”
汪永昭微訝,接過紙看得了一眼,便不由得從心而發露出了笑。
這是一道兵法,是現今的禮部尚書按他十七年前與得大夏一場大勝的大戰所寫出來的兵計。
懷慕的字甚是工整,瞧得出來,他是仔仔細細下的筆。
“是默寫的?”
“是。”
“也背得出來?”
“孩兒能背……”汪懷慕說着就搖頭晃腦地背起了兵法,念罷,才由得了江小山歡天喜地背了他去先生那。
他走後,汪懷善也用好了膳,他用鼻子吸了兩聲氣,朝得張小碗說,“娘,去辦事了。”
說罷,朝得汪永昭粗粗拱手了一下,也不等汪永昭,便一出得了門。
“這是告訴他了?”張小碗轉頭笑着問萍婆子。
“許是從别嘴裏知道了,可不是婆子說的。”萍婆子笑着道。
“唉……”張小碗笑歎了口氣,待到江小山回來了,她這又把給這父子帶身邊的什物細細跟江小山說了一遍,這才看得汪永昭帶着江小山出了門。
都府門外,一直郁悶蹲都府前大獅子處的汪懷善見得他們出來,把嘴裏嚼着的果子核一把給咬碎了,吐了殘殼,看得汪永昭翻身上馬後,他這才翻身上了他的馬,跟了他的身後。
馬兒走得幾步,江小山從包袱裏抽出一個竹筒,與得他無奈地說,“您走得太急,夫都來不及把這解酒的梅子湯給得您說,她還說加了不少糖,是您愛喝的。”
“哦。”汪懷善讪讪地接過,拔開蓋子喝得了一口,酸酸甜甜,果真是他愛喝的,他這才眉開笑眼了起來。
待喝到大半,他猶豫了一下,駕馬跑到了汪永昭的身邊,一言不發地把竹筒伸了過去。
汪永昭看得他一眼,便接過竹筒,把那剩下的喝入了口。
***
七月底,邊漠越發炎熱起來,三鎮也很是缺水,所幸移山的大軍随之也運來了不少水車,再有得那大東,雲滄兩州的支援,節鎮裏的才不至于因無水而無法生活。
這時那幾個泉口也被深挖了出來,也算是解了一些燃眉之急,但每家每戶的用水都有份額,每家隻提得了一桶到兩桶的水,要是誰想痛痛快快地想沐浴一翻,怕也是不能夠的。
但平民百姓也沒幾講究這個,那水隻要夠喝夠做飯,倒是誰也無什麽怨言,但也隻限于一般平民百姓,也有些家道好些的,便要講究得多,挖空了心思收籠那管水的軍爺,想多提得兩桶水另做他用。
沙河鎮的判官嚴軒是個極度嚴苛之,當他發現管水的幾個不按章辦事後,便當着衆的面鬧市行刑,要各打他們每二十大闆子。
打途中,汪懷善正跟汪永昭身邊騎馬而回,看得他們到,沿路的都讓出了路。
這時汪永昭一聲不發地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了判官前,坐了判官的主位上,淡淡地道,“接着打。”
“是,接着打。”嚴軒一揚手,厲道,那闆子聲便又再響起。
待打過後,汪永昭才問,“爲何而打?”
嚴軒便解釋了一翻,汪永昭聽後對他道,“甚好。”
說罷,他起身輕拍了拍他的肩,朝得他點了下頭,才又翻馬帶了大隊回府。
路中,汪懷善問,“您一直都是如此信任您的?”
看打過再問原由,他倒對那判官真是信任之極。
汪永昭側頭看他,汪懷善看不到他被遮布擋住的大半張臉上是什麽表情,卻聽得他這位父親大淡淡地說,“能替賣命之,有何可疑?”
“娘也這樣說,她說要信任那些幫忙的,不能讓他們寒了心。”汪懷善說得擡頭看了看天,好一會才擡得頭下來,問他道,“您說,好多都明白的道理,爲什麽那最最聰明的卻是不明白呢?”
“因爲他不意寒不寒那心……”汪永昭說着冷酷地直視着他,“他有比寒不寒心正重要的事要意,他沒什麽不對,倒是,婆婆媽媽不成體統,枉費娘對的心。”
汪懷善一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随口咕噜得了一句,倒沒有回什麽話。
他都忘了,他父親大可不是他娘,什麽事都能給他一個可解的答案。
這,對着他說話不是斥他就是訓他,昨晚他是中了邪,才把他當成了他娘。
今日他們回得尚早,張小碗正窩内屋裏偷偷得給汪懷善做鞋,她這大兒子常大夏國境内,她這些日子便找着了可靠的問得了大夏的鞋是怎麽做的,便想着給汪懷善做得兩雙帶着,這幾日她都是偷偷地幹活,哪想汪永昭的早回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聽得門響,她還道是婆子來了,誰料進來的是汪永昭,張小碗便傻了,看得那上下打量她的汪永昭,她下意識地就想掩藏,但大桌上全擺滿了布和鞋底,怎麽藏都無濟于事。
最終,她清咳了兩聲,站了起來,一手扶着腰,突然計上心來,“哎喲”了一聲。
汪永昭又掃了桌子一眼,并沒有過來,冷靜地站那看着她。
“這……”張小碗皺了皺眉,她也知無法解釋了,便還真有些尴尬地扶了扶頭上的钗子,一時之間也沒了言語。
汪永昭這便走了過來,把她的钗子拔下又插下,看得張小碗拿眼往上瞥他,他淡淡地道,“斜了。”
“多謝您。”張小碗扶着腰福了福身。
“嗯。”汪永昭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又掃了一眼滿是布的桌子。
張小碗看得過去,長籲了一口氣,知是躲不開,便說道,“您說罷,要如何才答應給懷善做得兩雙鞋帶走。”
“談條件?”汪永昭翹了翹嘴角。
“是呢。”張小碗轉身去倒了水,遞給他他,看得他喝完又道,“精力尚好時才做,不會累及身體。”
“那便做罷。”汪永昭點了頭。
“啊?”本還肚子裏想詞委婉地再說得幾句的張小碗微愣。
“答應了條件……”汪永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記着了,還有别忘了所說的,不會累及身體,小山媳婦明日即到,明日讓她陪着時再做。”
張小碗聽得搖搖頭,這段太平時日都讓她有點忘了,汪永昭是個對誰都不願意吃虧的。
次日小山媳婦進了沙河鎮,同時她也帶來了幾封信,交給了汪永昭。
其中有一封家信,是汪永安寫來的,信中說汪觀琪的身體怕是不行了。
汪永昭交給張小碗看後,張小碗什麽也沒說,隻是安靜地看着他。
“要叫黃岑回去一趟。”汪永昭看着桌面,慢慢地說出了這一句。
“是。”
“不問爲何?”
張小碗搖搖頭,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靜默了一會,才說,“這當口,不能回去,也不能。”
所以,家中的老爺了,不能死,就算熬,也要熬到他的孫子出生之日後才可撒手西歸,這當口,他不能回去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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