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碗也并不是總是笑的,有時累極了也不願再撐着笑臉,這日在堂屋做針線活,坐在一邊看書的汪永昭又偏頭看她,她看過去時,臉上便沒有笑。
這刻,汪永昭嘴角刹那就冷了。
張小碗随即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小心試探地伸出手,探到他的手,見他沒動,便拿起放在自己手中握着,又輕輕問他,“我的手是不是很粗?”
汪永昭看她一眼。
“握得你疼?”
“我的也粗。”汪永昭這時卻發了話,看得張小碗一眼,又站起了身。
當他去而複返,手中拿了藥膏,他打開把白色的藥膏塗到了張小碗的手上,一言不發地替她抹着。
張小碗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沉默的臉,想着,也許日子久了,得到了她的“愛”後,他也是會膩煩吧。
得到了,也就不過如此了。
現如今,對他好點,得來幾許恩愛吧,這樣哪怕有一天他又有了非要不可的人,看在往日這些情義上,總虧待不了她多少。
說來,這男人這點擔當還是有的。
張小碗内心斟酌了幾天,便也又再次下了決定。
哭也哭過了,日子還得繼續,隻能如此。
“你莫要怪我。”在幾天後,張小碗終于就那天他們的事開了第一句腔。
汪永昭看她一眼,“嗯”了一聲。
“我知您也不想對懷善不好,”張小碗伸出那隻被他擦好的手,摸了摸他那興許流過眼淚的眼畔,用非常輕的聲音輕輕地說,“您也不容易,是我做得不對。”
說來,就他來說,确也是不對的,他的妻子不願意給他生他的孩子,那是多大的震怒?饒是如此,那一巴掌也還是沒拍到她的臉上,算是也是不錯了。
汪永昭聽罷,把她的這隻手也擦好了藥膏,才淡淡地開了口,說道,“你好好吃藥。”
張小碗點了點頭。
現下,汪永昭已經不許她進竈房,那調身體的藥,都是江小山親手熬了與她喝,他确也還是不信她。
這倒是無妨,張小碗下了決定,便也不怕這些個了,第二日早間,她給汪永昭穿好了衣裳,便對他說,“我要去做早膳,您幫我去燒竈火,可行?”
汪永昭看得她一眼,待張小碗蹲身給他穿好靴,又踮起腳尖給他整理了一下發帶,看着眼前飄過的那根她做的黑色發帶,其中黑絲繡的暗紋在晨光中要仔細分辨才看得清圖樣……
他的眼睛追着那根發帶被她放到了他的身後,又轉臉看了看她那平靜的臉,便點了點頭。
随得她去了那竈間,燒罷柴,間隙間拿過了舂米杆舂起了米,張小碗見他的袍子垂在了地上,便在他身後彎下腰,把袍子折了折,放在了他的膝前。
見他看她,她便淺笑了一下,“别弄髒了。”
汪永昭又看得她一眼,轉過頭專心地搗起了糙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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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上午,張小寶來了他姐處。
他在堂屋拜見過汪永昭,靜坐了一會,見汪永昭也不走,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姐。
張小碗笑看了他一眼,便笑着說,“有話就說吧。”
張小寶不說話,就是拿着眼睛又小心地瞄了兩眼汪永昭。
可汪永昭還是不走。
張小寶見狀,輕咳了一聲,眼睛渴望地看着他大姐,希望他幫他拿個主意。
“說吧。”張小碗搖搖頭,開口領話,“是家中的事?”
見她開得了口,張小寶猶豫了一下,便點頭說,“是。”
“何事?”
“小妹的親事。”張小寶撓撓頭說道。
聽到此話,張小碗停了手中的針線,眉毛也輕攏了起來,“說來,我這裏有幾個人,但……”
她先前替小妹選的那幾個,小妹都不答應,現下,小妹都及笄好幾年了,再不嫁确也得成老姑娘了……
張小碗咬了牙,正要跟張小寶說要他把小妹帶過來讓她管教,小寶卻朝她苦着臉說,“咱妹子了不得,領了個男人回來說就要嫁他。”
“領了個男人?”張小碗嘴巴微張,詫異地看着他,“從何領的?”
“路邊。”張小寶又緊張地撓了撓頭。
“路邊?”張小碗幹脆把手中在縫圖樣的袍子放下,臉也闆起來了,“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是個乞兒。”張小寶挪了挪屁股,說完,擡頭看了看他大姐,又看了看汪永昭,見他看都不看他這邊一眼,便蠕了蠕嘴皮,鼓起勇氣小聲地說,“你怪我吧,是我沒看好她,但這親事得您回去做主辦了,沒得法子,咱家那丫頭前幾個晚個就拿扁擔敲開了那人的門,說死活都要嫁他,還爬上了人家的榻,大姐,您快回吧,要不咱家的臉都要給她丢光了。”
張小碗聽得半會都不知說啥好,這時她見到張小寶屁股已經從椅子上挪了下來,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看着她,一副怕她打的模樣,她更是哭笑不得。
“什麽樣的乞兒?”張小碗揉了揉頭,“以前家在何處?現年歲多大了?”
“以前是野坳村的,刀大哥問過人了,确實不假,歲數有二十三了……”張小寶偷偷地擡眼瞄他大姐。
張小碗沒理會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想了想,又問,“怎地看上個乞兒了?總得有個原因吧。”
張小寶聽到她這話,不安地挪了挪位置,才小聲地道,“咱小妹說,說他好欺負,便嫁他。”
張小碗聽得半會都不知說什麽才好,她拿眼瞄了一眼身邊坐着的汪永昭,見他依然一臉漠然,不動如山看着他的書的模樣,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便回頭對張小寶說,“你看可嫁得?”
“不是嫁得不嫁得,是必須得嫁了,”張小寶見他大姐臉色不是他先前以爲的難看,往前挪了幾步,挪到了他姐跟前,在他姐身邊輕聲地說,“咱小妹說,那漢子力大,能打架,她有次去田裏給咱們送食,路上遇上幾個混小子,就是他幫打退的人,我也看了,确也是個能打架的,大姐,你想想,咱小妹也是好不容易有個要嫁的,管他是不是家裏沒人了,還是個乞兒,咱們不計較這個,能過日子就好,咱家現又不是多養不起那一口子人。”
張小碗聽罷,看他一眼,“那人家願意嗎?”
“那乞兒?”張小寶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大歎道,“哎喲,都忘了問他了,咱就顧着咱小妹怎麽說了。”
他被他那膽大包天的小妹吓得不輕,待把事問了個三三兩兩後就直奔他大姐這來了。
“咋辦?我回去再問問他去?”張小寶看着他大姐問。
“問什麽問,他一介乞兒,有何話可問?”這時,汪永昭突地開了口,他先是刮了張小寶一眼,“身爲長兄,替家中小妹擇了如此一件親事,你當的什麽長兄?”
斥責完他,便轉頭對張小碗道,“我營下還有幾個在京中的好兒郎,呆會我讓小山給你念念人。”
張小碗聽得無奈地笑了笑,輕聲地說,“您就别跟我說頑笑話了,您瞧瞧,依我家小妹的性子,能不如她的願嗎?現下都如此了,還是我過去先看看人吧。”
“成何體統,”想及張小碗那個這個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的小妹,汪永昭也不快了起來,“聽說他們都是你一手帶大的?”
張小碗不吭氣。
“你看看你一個個都帶的都什麽人,一介女子,對着婚事挑三揀四,這般年齡了還領了那不三不四的人進家,家門都被她敗壞了。”汪永昭又斥責起了她。
這時,張小寶已然站了起來,拿着眼睛橫他。
汪永昭也一眼直視了過去,那冷酷的眼神尤如兩道冷劍。
可張小寶也毫不示弱,努力地瞪大了他的牛眼。
眼看他們就要打仗一般,張小碗隻得伸出手扯了扯汪永昭的衣袖,對他說,“您就别埋怨我這帶的都是什麽人了,快快幫我吩咐小山套好馬車,我得去瞧上一瞧。”
“明日再去。”汪永昭想也不想地答。
“這日頭正好,還是先過去吧,在家中我也不安得很,過去看看情況,也省得我心煩意亂。”
“你哪會知什麽心煩意亂?”汪永昭掃她一眼,便站起了身,對着門口大喊了一聲,“江小山,過來。”
正在院中吃夫人給他的蠶豆的江小山一聽,忙把蠶豆揣到兜裏,對曬太陽的孟先生小聲地說,“我家大公子叫我了,先生您看,莫不是大公子又叫我過去挨削了吧?”
說着不待孟先生回答,他扯着喉嚨答了聲,“來了,這就來了,大公子。”
即刻他就朝堂屋跑去,待聽到隻是讓他套馬車,江小山松了一口氣,笑嘻嘻地應了聲“是”,就便走了。
這廂,屋内的張小碗聽得他對江小山說他要和她出去一趟,微愣了愣,待汪永昭進來,她便搖着頭說,“您可不能和我一起去,家裏還得您看家呢。”
“孟先生在,有事他做主即可。”
“可是,府裏那邊……”
“我自有主張,你這婦人賃是如此多嘴。”汪永昭瞥了張小碗一眼,淡道,“還不快去收拾,磨磨蹭蹭作甚。”
待張小碗領了張小寶出來,張小寶吃驚地跟他大姐問,“大姐,你跟他……他……”
他大姐跟他啥時候有這麽好了?
張小碗聽了先沒有作聲,過得一會,待走到了後院,身邊無人時才說,“他是懷善的爹。”
說罷,不待大弟作何反應,便跟他問起了張阿福和劉三娘的身體起來。
張小寶答罷,還是忍不住跟他大姐說,“你真讓他去看咱們家啊?爹娘肯定被吓得不出門,他們說他身上好大的惡氣,這對你不好,還以爲隻要懷善從戰場回來娶了媳婦,就能讓懷善把你接了回來,住回咱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雙手抱拳,給大夥作個揖,謝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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