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铤的人馬有幾姓舊人前面開路,一口氣就直接突到了第八道防線之前,從這裏開始,幾道防線都是由流民、乞丐等新附軍組成,不能像前幾道防線那般暢通無阻。
這支隊伍還沒湊到近前,從對面就飛來幾支箭,有人高喊道:“什麽人?你們要幹什麽?”
“我們是山下守寨的人馬,偷營的兄弟吃了虧,死傷大半,剩下的一些,好不容易殺出來。想要回關内,幾位行個方便。”一邊說,這支隊伍一邊靠了過來,等放哨的軍兵看到隊伍裏居然有形同鬼魅的昆侖奴就曉得不好,劉铤卻已經一聲高喝,領着兵士猛沖上去。那些流民哪見過這等不要命的軍伍,胡亂射了幾箭,自己就先亂了陣腳,等劉铤帶頭殺進去,這些人就剩下乖乖跪地求饒的份。
隻是這一鬧,總有人發射了一發信号,告訴後方,自己營地遇襲,靠僞裝的辦法已經混不上去。劉铤也不在意,吩咐道:“火器手,做好準備,給我拿槍打,用炮轟。我還就不信了,小小的婁山關,還真能擋住他劉爺爺不成麽?告訴兒郎們,給我賣力打,進播州之後三天不封刀。海龍囤有的是錢,有的是女人,随便他們怎麽折騰。”
婁山關前,槍炮大做,殺聲震天。鄭國寶這邊全無所覺,他先是按着人頭發了犒賞,接着就把那些醉的不省人事的土司,都命人用涼水噴起來。集中到一處議事。這些人喝的天旋地轉,即使被涼水潑了個透心涼,也還不大清醒,等看到帳前的那堆成京觀的人頭,以及捆成排的俘虜,才略微清醒了一點。
“石柱宣慰馬鬥斛、楚金洞主覃氏,勾結楊逆應龍,預謀偷襲我的營壘。哪知他們這點小伎倆,早就被本官看個明白,将計就計。一舉滅了播州賊的大軍三千。斬首兩千餘顆。誰不信的,可以去那邊數京觀。播州幾姓舊人,也棄暗投明,投奔朝廷。現在正領着朝廷大軍。攻打婁山關。依我看用不了多久。這婁山也就該光複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跟朝廷作對的。隻有死路一條!希望各位宣慰,一定要把這事記在心裏,将來好對自己的部下詳細分說,免得他們心裏有些不當的念頭,牽連你們這些當首領的。到時候,本官也不好做人啊。”
安邦彥見這情形,酒被吓醒了五分,看來欽差娶妾也好,擺酒席也罷,實際上都是設好的計謀,挖個坑等着人往裏跳。說不定,連他在成都逡巡不進,也是故意裝出來的,爲的就是今天的布局。若果真如此,此人的心計可夠深的,實在不好對付。朝廷諸公向來行事講個禮法規矩,他是什麽都不講,不在乎用各種卑鄙手段取勝的主,真要是他将來治西南,大家誰還想落好?
他大膽問了一句“馬鬥斛勾結楊賊,實在罪不容誅,隻是不知欽差可有何證據?”
“證據?”鄭國寶仿佛聽的是什麽笑話一樣,輕拍桌案“本官的話,就是證據。”
“欽差說的是,是小人糊塗了。但是那覃氏,現在何處?怎麽隻看捆了馬鬥斛,看不到那妖婦覃氏?”
“她啊?本官另有用處,就不必您多費心了。楚金洞既然勾結楊應龍,也得受懲罰。本官已經派了兵馬,前去楚金洞捉拿覃氏的餘黨,至于軍中的洞丁健婦,也已全部拿下,你們誰要是想買幾個人回去,待會可以來找我。價格的事,好商量。”
西南各土司都沒廢除奴隸制,這種買賣奴隸的事,也不算稀罕。可是聽鄭國寶的意思,居然是要把整個楚金洞鏟平,這種手段,就比較令人感到恐懼了。以往朝廷素柔遠人,這些土司們即使觸動帝國的逆鱗,受點教訓,但最後還是高舉輕落,像這種直接要下死手的時候,還是不多。
奢崇明大着膽子問道:“不知欽差派的哪路人馬,前往征剿楚金洞。若是人力不足,我等可以發兵代勞,爲朝廷分憂。”
“不必了。是曾軍門的幕僚三策先生與曾軍門的标營前往征讨,又有曾軍門的密令在,想那小小楚金洞,怎擋的天兵一擊。”
幾位土司又暗抽一口氣,曾省吾的心腹幕僚帶着曾省吾的嫡系人馬,這一趟走下來,楚金洞能否繼續存在,都大有可疑。鄭國寶又道:“馬鬥斛好端端的,是怎麽與楊應龍勾結的,這是一個可疑。第二個可疑之處,就是這營内,還有沒有馬鬥斛的餘黨。要是還有的話,一定得挖出來,免得他們時刻威脅我官兵的腹心要害。可是本官分身乏術,審這賊人,就照顧不到戰事,眼下前線上打的熱鬧,不知誰肯替本官分憂,去前線助劉總兵一臂之力。”
幾位土司誰不是明白人?一起想前跨步,拱手施禮道:“我等願爲朝廷分憂,爲萬歲出力。”
等這幾個土司告辭出去,連喊帶罵的點動隊伍,向婁山關方向去做援兵,曾省吾道:“欽差用的一條好苦肉計。這回不但婁山關可下,這些土司的人馬,也得乖乖爲官兵去做炮灰。隻是這些土司的人馬,都是烏合之衆,真投到戰陣上,也難以起多少作用。”
“曾公。我也沒想讓他們真能催城拔寨,立下戰功。我隻是先要讓他們看看,官兵是何等威風,以兵勢震懾其膽,使其不敢生出二心。其次麽,就是要讓他們去消耗叛軍的兵力、彈藥還有體力。劉大刀其勢雖烈,但是兵力有限,如果讓他把精銳都消耗在逐層攻擊上,這買賣就不合算了。消耗這種事,還是交給土司們和他們手上的人馬好了,死一個少一個,不管交戰雙方誰死,對朝廷都不是壞事。”
應付完了曾省吾,他又把玉蓮花找來。新婚之夜,玉蓮花拜了堂,就換了戎裝,配合着張芙蓉伏擊播州人馬。晚上的交戰中,馬幫的好手、唐門的死士都參與其中,出力甚大,鄭國寶自然要安慰幾句。
玉蓮花卻道:“沒什麽。這是夫君的事,就也是我的事。唐大小姐是個姑娘家,又出身大戶人家,得多讓着她點,要不然以後她鬧起來,夫君也不好做人。畢竟四川也是唐門的地盤,鬧翻了對誰都不好。我前面占了那麽多便宜,多占了那許多時光,昨天晚上自己獨處,也是應該的,沒什麽好說。”
鄭國寶自然不知道,就在他與唐大小姐共效于飛之時,唐大先生找到玉蓮花,主動贊助了馬幫三十具震天神弩,換取玉蓮花與自己女兒結成戰略同盟關系,這位馬幫大鍋頭也知唐門制造的暗器是何等了得,對于這買賣也認爲合算的很,自然也就表現的大度一些。
“夫君我方才看到了覃洞主,她……她挺可憐的。”玉蓮花當初闖碼頭時,曾經得過覃氏幫助,兩人間多少有些交情。聽說鄭國寶将她賞給了孫大用,就特意把孫大用叫來,說要看看覃氏。結果孫大用此時已經到鄭國寶身邊聽差,沒人攔她。隻是看到過去那位煙視媚行的洞主,變成了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目光空洞,眼神呆滞,幾乎與個活死人沒什麽區别,讓玉蓮花心生不忍,大着膽子來讨一個人情。
“這女人平日裏肉身布施不當一回事,怎麽今天,倒好象挂着貞潔牌坊出來了?”
“聽她說,過去她做那些事,是爲了楊應龍的江山,不得不做出的犧牲。她相信有朝一日,楊應龍會和她去過好日子,再多的苦也認了。可是這回,卻是因爲她的情報,要害的楊應龍失去門戶,自己就認爲自己是罪人。好日子既然沒了,她也就想求個幹淨,可是……”
“算了,這女人的事,你就别管了。她要是行刺成功,我哪還有命在?這種人,不值得可憐,将來不是被砍頭,就是賣到教坊司去,就這兩條路。老孫肯要她,倒是她的福氣,回頭看大用的手段吧。”
玉蓮花見求情失敗,也不好再說什麽,索性就坐在丈夫懷裏,與他溫存。傳信報捷的兵,一個接一個,皆是說官兵又攻克一道防線,又斬了多少人頭。等到天光大亮之時,卻有個士兵來報“我軍攻打婁山關下最後一道防線受阻,人馬死傷甚重,請欽差定奪。”(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