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宋二家投誠之事,一直卡住,進行不下去,一方面是等着鄭國寶,另一方面也是卡在了秦葵這。(頂點小說)曾省吾行事果決,也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想要以四川巡撫的身份,先行與對方使者接觸,兩方面談好價錢,先把婁山關拿下來,總不可能爲這個,欽差反倒降罪于自己。隻是沒想到這秦葵卻表現的十分消極,不大肯聯絡,想來就是要跟欽差談什麽價碼,而這個價碼顯然是自己給不起或無法給的。
“曾翁,您說笑了。秦某也是大明百姓,爲國出力,理所當然。再說欽差對我秦家有大恩,我兒的前程,都是欽差保舉的,咱們說起來,可說是一家人,有什麽價碼可談?隻是老夫多口,要問一句,我那女兒,欽差是什麽意思?我聽說,過幾天成都就要辦喜事,唐家的小姐,還有那馬幫的寡婦鍋頭,都要進國舅的門。老夫的女兒,難道還不如那幾個江湖中人麽?”
鄭國寶恍然大悟,原來秦老爺子,這是來替女兒讨一個公道。畢竟秦良玉現在從程序上講,已經是馬千乘的合法妻子。跟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能殺善戰的姑娘,就不是秦家女兒了。那麽做妾做小,也就都沒了什麽外部壓力。而在鄭國寶出京前,朱常洵的太子地位已經定下,未來的朝堂,是鄭家的天下,這是所有人都認可的事實。秦葵趁機爲閨女争一個名分,也是替自己的家。去争取一條出路。一個女兒家,靠婚姻爲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也是這個時代的女性的宿命。再說目前秦良玉這個狀态,不入鄭國寶的門,也很難再找婆家。
“原來是這事啊,這話好說,此事如何安排,全聽老人家吩咐,鄭某絕無二話。隻是事不宜遲,這投誠的事。咱們還是盡快操持爲好。免得被楊朝棟聽到風聲,那便大事不好了。”
秦葵見對方沒有吃幹抹淨,一走了之不負責任的意思,臉上神色一緩“欽差。這事說來倒也是天子洪福齊天。保佑我軍此戰必勝。就在前日。婁山關宋、何二姓的心腹,進了成都,現在老夫的别院之中。我這就命人把他們叫來。與欽差當面細說。”
曾省吾爲了作戰方便,早已經傳檄各處,調各路人馬彙聚成都,準備開赴前線。秦葵帶領自家訓練的四千白杆兵,奉命前來,于城外單立一營。這兩個密使在他營中,想是何宋兩族與秦葵交情不淺,彼此之間早有交往。這種交往,在眼下這個非常時機,非常不合适。若不是方才秦葵與鄭國寶成了姻親,曾省吾幾乎要認爲秦葵有通敵嫌疑了。
鄭國寶則心裏有數,對于這些地方豪強勢力來說,兩面下注,是正常态勢,指望他們對朝廷保持絕對忠誠,反倒不現實。其實也是楊家自己倒行逆施,又是要搞打土豪分田地,又是要廢除食鹽專賣,将西南三省能得罪的土豪全都得罪遍了,否則大軍剿播遇到的阻力,遠比眼前要高出許多。曾省吾借着這當口,也命人去把自己的心腹幕僚葉履霜葉先生請來,一起商議此事。
這位葉幕僚号香山客乃是昌邑國高平郡人氏,早慧,少年時放蕩不羁,卻又熟谙人情,處世練達,鄉人甚異之。長大後在士林之中廣泛結交,善于談論,以見解義理精深聞名。仕途多舛,鄉試不第。曾與表妹定親,未幾,表妹因病去世,自此不娶。他思維敏捷,素有急智,設謀時通常會設計好幾份,從不同的方面下手,他特意囑咐仆婦在自家衣服上多縫口袋,每要授人機宜,先從左邊上面袋子中取出上策,再從右邊下面口袋取出中策,下策,世人呼爲:三策先生。
他也是曾省吾的心腹加膀臂,當年曾省吾受江陵黨争牽連罷官歸隐,葉履霜依舊追随,連報酬都不要。這回曾省吾複起,他自然也跟在左右參贊軍務。鄭國寶見這人年紀不到四十,生的十分儒雅,手中時刻不離一個紫砂茶壺,這壺表面粗砺,可見紫砂泥的顆粒,但是造型雅緻,倒是件好東西。
秦葵哈哈一笑“三策先生也來了,這回也不怕播州方面使什麽詐降之計。”
葉履霜忙賠笑道:“老先生言重了。學生才疏學淺,見識平庸,怎比得各位老大人的見識才學?軍機大事,也不敢妄加幹預,隻不過是曾帥錯愛,準某前來旁聽,葉某今天隻帶了耳朵,沒帶嘴巴。”
這時,何宋兩家的代表已經來到。這兩人身份倒也不一般,一個是何恩的三兒子,一個是宋世臣的侄子,都是能代表自家長輩說話的主。進門之後,等到施禮以畢,那兩人道:“何宋兩家,世受皇恩,一顆忠心以報天家。奈何楊賊倡亂,我兩家族小力弱,不能抗衡,被其裹脅,不得不參與叛軍之中,實非出自本心。今日天軍既到,我二家皆願歸降。隻求欽差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高擡貴手,放我們二家一條生路。”
播州長久以來就是獨立王國,其有多少丁口,多少兵馬,武備如何,錢糧是否充沛,這些消息大明全不掌握。這兩人一來,至少可以讓朝廷對于播州的實際情況有所了解,這一點的重要性絲毫不輸于婁山關。鄭國寶把臉一沉“我是什麽出身,你們大概也聽說過。天下間想在錦衣衛面前說謊的不知有多少,能說成功的,卻是寥寥無幾。你們若是想要用詐降之計,可就是自讨苦吃。何楊兩家,相忍爲國,已近八百年,可以說有楊就有何。若是楊應龍稱帝,何家怎麽也得弄個一字并肩王來當,怎麽現在,反倒要倒戈?”
何家三公子急忙磕頭道:“欽差明見。何楊兩姓,當年确實親密無間,榮辱與共。然楊賊如今背信棄義,對我何家下手,我們何氏一族,自然就要投奔朝廷,爲國效力,還請欽差不要疑心。”
何氏一門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唐僖宗時兵部司馬何中立。當時播州生變,又與南诏交兵,何中立以平播将軍身份帶兵進剿,結果交戰不利,兵少難功,又上本請援,才有楊端帶兵入播,以至有了日後楊家獨霸播州局面。可以說楊家的基業裏,何家的貢獻不可抹殺,也正因爲有了何家的協助,才能将真州、餘慶、白泥、容山、重安這五司之地全都納入掌握之中。作爲報答,何家也一直是楊家的左右手,長期擔任長官司長官,總管之類的職務。
可是自從楊應龍搞冥煮屍油,票選宣慰制度以來,何家的權柄日小,這一人一票,皿煮屍油,說到底,就是楊家主,别人皿。何家原本掌握部分播州的軍政财權,結果這一皿煮,搞幹部選拔制,接着又是打破鐵杆錢糧,搞能者居之。有能的,全是楊家的嫡系,親房近支,何家的人都被選票選爲不稱職,要不就成了冗官,紛紛離開崗位。其他幾家與楊端共打天下,号稱世代同休的家族,也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被削了權柄,播州已成楊家一家天下。
何三公子說的發惱“我何家祖上,與楊端并肩殺敵,一刀一槍,打下這大好局面。楊家的八百年江山,沒有我何家輔佐,早就滅了。可是如今翻臉不認人,不隻要奪我們的權,還要收我們的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他不仁在先,我們也隻好不義在後,這也怪不得别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