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内,哱雲按着漢家的規矩,一身大紅,頭戴蓋頭,坐在床上。等着自己的丈夫掀蓋頭,喝交杯酒,還要将兩人的頭發纏在一起,所謂結發夫妻,便是如此。她雖然知道自己将來的地位僅爲側室,但是在今夜,乃至在甯夏,她都是鄭國寶唯一的女人。沒有女人願意與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是她的父親,自己也有十幾位可敦,她又有什麽權力要求自己的丈夫,隻有自己一個?
不管怎麽說,他也比土文秀強多了。想到二人在一起的旖旎光景,她又覺得,這一切都值了。至少這個國舅爺知道怎麽讓女人高興,也知道怎麽讨女人歡喜。與自己相處時,即像兄長又像朋友,而無論是她的父兄,隻知道帶着鞭子去見自己的可敦。兩下比較,自己這個二房,也未必糟糕到哪去。再說這個世道便是如此,她又能奢求什麽呢?
等到蓋頭掀起時,她那份淡淡的哀怨已經被很好的隐藏起來,能嫁這麽個英俊富貴的郎君,便好好的過下去吧。自己表現再多的不滿,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反倒是壞了情分。
後面的十幾天裏,二人幾乎很少走出他們所在的院落,每日裏都沉浸在甜蜜與糾纏之中。哱雲這才知道,原來男人和女人之間,有這麽多花樣可以玩,而她那堪比世界頂級名模的身材與模樣,及那從小練出來的腰腿力道,也讓鄭國寶沉湎其中。
他們這邊每日鏖戰,哱拜那邊對河套作戰工作的安排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
邊軍們見這場面,也曉得主将是要玩真的,整個甯夏城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緊張氛圍。
哱雲本來也想出陣,她一直以來,都是哱家的急先鋒,臨陣撕殺從未少的了她。結果鄭國寶卻說無論是與連德祿聯合,還是與那些鄉紳們談合作的事,哱家都需要有一個人出頭,這個人哱雲最爲合适。因爲她的背後站的是自己,身份地位完全夠用。那六百蒼頭軍,也作爲她的護衛,不能調度。
她既已經是鄭國寶的女人,也隻能聽丈夫的安排,離家前往西安,去爲自己的父親籌措糧草款項,負責充當這個樞紐。哱雲若說兩軍撕殺,親冒矢石,倒是絕不皺一皺眉頭。可是人情往來,帳目管理她卻簡直抓瞎。
在馬車裏,這位女兵痞,難得的有了幾分溫柔态度,不住哀求“我真不行的。你換個人吧,我是打仗的将軍,你讓我管這些,肯定是要出事情。”
鄭國寶道:“怕什麽?出事就出事,你是我的女人,出了事也有我爲你兜着。别怕。你不認識字,老連認識,你不懂得人情往來,也不需要懂,老連會爲你照顧好的。你就當好一個牌位就行,在那演好你當家少奶奶的角色,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老連妻妾成群的,有她們陪着你打打馬吊,聽聽曲子,也不至于悶。你的事,我已經寫了折子送到京裏,等我妹子與申閣那把事說好,你便可以随着我進京享福了。”
聽他這一說,哱雲也不再鬧騰,而是擔心道:“若是娘娘與申閣說不好,申家小姐不肯容我,又該如何?”
鄭國寶道:“那我就帶着你私奔去。這甯夏我看地方不錯,咱們幾百兒郎,便是當盜匪,也未必就會餓死。”
哱雲聽不出他說的是反話,反倒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手下這幾百兒郎,裏面本就不少人是馬賊出身的。大家一起去打家劫舍,那才叫痛快。到時候,你就我們的大當家的,大家全聽你的令箭行事,保證比你當國舅還要威風。”
她忽然又想到一事,“你說連太監妻妾成群?他一個閹人,要那妻妾何用,難道說,他是個假太監?”說到此,她用手掩口,面露驚恐之色,這樣一個假太監在宮裏,這得是多大的禍害啊?
鄭國寶笑道:“你啊,就是愛胡思亂想。哪跟哪的事啊。老連是真太監,宮裏也要驗的。這太監娶妻納妾,不算什麽稀罕事,連公公在京師有幾房妻妾,在這又納了幾房。其中還有兩個,是正經的大戶人家出身呢。聽說内宅裏,拈酸吃醋的事,也不少,幾個太太們還要争鬥呢。”
哱雲心思單純,一下子注意力就被鄭國寶領到了關心太監的八卦上,于那占山爲王的話題便不再提。等到大隊人馬進了西安礦稅太監的衙門,連德祿的幾個妻妾全都迎了出來,衆星捧月一般,把哱雲請進了内宅。
等到哱雲走了,鄭國寶才對連德祿道:“老連。人我是交給你了,你可得給我看住,不管發生什麽變故,我要你一保她平安無事,二保她不要惹事生非。必要時,可以把她捆上,但是不許傷她。”
連德祿點頭道:“奴婢明白。國舅放心吧,奴婢已經交代下去,我那幾個小星,會好好伺候太太,絕不會誤了國舅的事。隻是國舅,奴婢實在是不明白,您這次撺掇着哱家對套虜用兵,可有什麽好處?”
“好處麽?這還用說麽?套虜占着咱的地,每年都來殺咱的人,搶咱的糧食,不收拾他們還養着?現在的套虜勢弱,正是收拾他們的好時機。隻是哱家一向與套虜穿一條褲子,于剿虜上實在不肯用命。我便隻好以利誘之,讓他們拉下臉來去打。這一遭打起來,那便是成千上萬條人命,他們再想像過去那樣拿套虜當狼養,便不可能。。”
他又道:“還有,這陝西的局勢,老連你比我要清楚。富者地連阡陌,貧者無寸土立錐。而那些有房子有地,家裏養着家生子的富戶們,偏又不肯完納賦稅。把這賦稅想盡辦法轉到旁人頭上,弄的朝廷國庫空虛,内帑匮乏。這些年來,也不知這幹人等吸食了朝廷多少血食,如今便是他們該往外吐的時候了。複套是好事,但若是朝廷來做,還不知要耗費多少錢糧。因此套要複,但是錢麽,卻要這些士紳們來出。我讓你弄的這個事,便是設個套,把他們套進去。隻要人進去了,便休想出來。這一回,陝西的土地,得有不少要改姓了。”
連德祿道:“國舅心系朝廷,奴婢也是知道的。隻是這些人,真的肯掏錢入股?再者說,要是他們發現是計,找奴婢算帳可該怎麽辦?”
“你放心吧。這幫人都是有便宜不占難受的主,遼東銀礦一出,就不知生了多少波折。要不是李家在遼東一手遮天,怕是礦早就被人惦記上了。不獨那些士紳,就是陝西的布政、巡撫未必不打那銀礦的主意。因此你放心,他們定然會來買你的股份,等他們知道是計時,整個人已經陷了進去,想出來,哪那麽容易?算帳麽,我給你留的蒼頭軍,也不是吃素的,還怕他們動武?”
連德祿也知國舅心黑手狠,但仍是有些猶豫“奴婢隻是擔心,哱家成了第二個李成梁,将來尾大不掉,難以制約。若是萬一有人生了不臣之心,起兵造反,怕也是要牽累國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