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他報名,才知這是堂堂皇親國戚,大明朝的國舅爺,還擔着錦衣衛指揮使這等差使。隻見廳堂之上,頓時跪倒了一大片,口稱:“草民參見國舅。”隻有恒山派那幾個尼姑因是方外之人,當今慈聖皇太後又信佛,因此隻是施禮,不曾下跪。
所謂江湖人笑傲公卿慢王侯,視功名富貴如糞土,殺髒官斬惡霸,便是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裏,見了皇帝不磕頭。這種話說書先生用來換銅錢,門派招生時用來打廣告都行,但若是真信,那就是智商有問題。隻要不是兵荒馬亂的亂世,江湖人面對官府,那就是隻有乖乖磕頭認慫的份,越是大派越是如此。而最牛的江湖人,便是進入官府,有個體制身份的江湖人,那是武道最高境界,非等閑人能比。
鄭國寶喊了一聲:“大家起來說話。”又對丁勉道:“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這路引是不是該拿出來了?”
丁勉見鄭國寶與劉菁的親密舉止,便知這事要麻煩,嵩山派以前掌握的情報,隻知劉正風有個嫁不出去的閨女,但是沒想到,這閨女原來是鄭國舅的相好啊。你要是早說,我們惹你幹什麽?國舅口口聲聲查路引,路引他們不是沒有,可是拿出來,也是被對方撕了的事,何必找那個難看?
如今這事就成了騎虎難下,嵩山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此時乖乖認慫,轉身走路,或許能全身而退。可是這樣做,回山該怎麽交代?要知如今嵩山十三太保,除了左冷禅身爲掌門坐鎮嵩山外,餘下十二家太保,有六家要負責嵩山警衛,屬于不可動用的力量,機動力量就是六個太保。
按嵩山内部規定,六個太保分成兩個戰鬥群,每個戰鬥群爲三個太保。如果平時江湖上的争端,出了大價錢,或是有什麽交情,需要嵩山派去站台面。隻要錢出的夠多,或是确實關系夠硬,那麽去一個太保,這便是天大的面子;若是去兩個太保,那就是實在親戚才有的待遇了。至于三個太保,這就是出動了一個戰鬥群。這種規模的實力出動,就表示了嵩山派不怕犧牲排除萬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态度。對方要麽投降,要麽就隻有火并。
後來這規律被江湖上的人總結出來,以至于隻要嵩山出動三個太保,就能有求必應,予取予求,實際上還節約了嵩山寶貴的人力和經費。劉正風這賀客幾百,之所以不敢和嵩山派開戰,既有劉正風勾結魔教這個大帽子在,也是因爲看到了嵩山三太保齊至,證明是來真的,而不敢出頭。
今天自己這邊出動了一個太保戰鬥群,如果就這麽被國舅拍回去,那以後嵩山派太保戰鬥群的威懾力必然大受影響,于整個門派的發展計劃不利。更重要的是,于自己三人不利。
嵩山派可以受損失,但是丁勉自己可不能受損失,如今左掌門不在,要是自己擅自做主撤退收隊,回去以後考評下下,今年的補貼、福利、南海劍派考察、去年的湯藥報銷全都報銷不說,還得在嵩山衆太保議事會上做深刻的檢讨,接受其餘太保的質詢。
可若說硬扛,目前看國舅帶的人是不多,可卻是能幹硬架的好手。手上有雁翎快刀,身上穿着紅夷甲,自己這面呢?本來此次行動動員弟子一百人,可是因爲左掌門有話,保證後勤不出問題,對糧台一定要重視。大家的幹糧是從左氏餅鋪統一購買的,結果因爲飲食不潔跑肚拉稀,到衡山時,非戰鬥減員近三十人。剩下這七十人的功力,也大多隻能及平時的六成。以這種陣容火并劉正風這種土豪還成,可要說和國舅開打,那傷亡得多大?
要知嵩山派進入左冷禅時代後,左掌門的口号就是要打完美的勝利,追求的是零傷亡,零代價。當然口号是口号,實際上基本達不到,但是嵩山派内部以出戰的傷亡作爲考核勝負标準的指标,這卻是事實。這次開劉府,嵩山派給的指标是傷亡十五人,而私下裏給丁勉透的底是最多允許死七個,傷員不許超過二十人。
如果和國舅開片,傷亡能否控制的住,丁勉心裏也無把握。鄭國寶見他不說話,大喝一聲:“嵩山派不想交路引,亮家夥!”那八名錦衣衛,已經把張大人那一行打的出氣多進氣少,聽國舅吩咐,齊聲應是,自肩上解下包裹,将包袱皮一抖,每人手中就多了一杆嶄新的鳥嘴铳。
這東西不新鮮,當年嘉靖爺在位時,曾一年造鳥铳一萬支武裝浙兵使用。可是這八杆铳的樣式,與普通鳥铳頗不相同。陸擺不愧是久在鎮嵩軍采購軍需的主,一眼認了出來,驚叫道:“燧發快槍!”
鄭國寶一點頭:“好見識。這東西叫燧發槍,你叫它快槍,也對。這東西比火繩槍快,還省事,邊軍不認火繩槍,卻任這玩意。嵩山派的幾位老師,莫非有興趣試試新?”一看這八杆快槍,丁勉的心裏又是一沉,這西洋火器的威力,非人力所能抗衡。任你武功再高,一槍打上也是個死字。雖然說這槍裝填不利,但是乒乓打上一通,傷亡肯定超标,自己回去怎麽交差?更何況人家腰裏還插着西洋轉簧手铳,到時候長槍配短槍,一通放下來,說不定自己都要扔在這。
鄭國舅又伸手把那位已經滿臉是血的張大人提了起來,問道:“你這拐子,好大的膽子,難道不知犯下的是死罪?劉三爺堂堂英雄俠義,你怎的敢來打他的主意,是何人在幕後指使,若是肯說出來,說不定你減輕你的罪過。你且說說,是不是嵩山派指使的你出來當拐子,還在幕後給你當靠山,做你的後盾?”
張大人被打的狠了,見這國舅如見妖魔,當下連連點頭,“國舅……英……英明。确實”
史登達見他要說出嵩山派爲幕後指使,心中焦急,猛然大喝一聲:“大膽拐子,還要攀扯好人麽?”将手中的長劍擲了出去,這一擲正中張大人後心,劍鋒從前心鑽出,那張大人一聲怪叫,登時氣絕。
可與此同時,孫大用罵了一聲:“大膽嵩山派,竟敢行刺!”手扣扳機,砰的一聲槍響,史登達身子一震,頹然倒地。
這眨眼之見兩條人命,丁勉直急的眼前發黑。他如何看不出鄭國舅是故意潑髒水,隻是這髒水潑的正中目标,不過這沒什麽,就算姓張的指出是嵩山派指使又能如何?大明朝打官司也是要證據的,他能拿出什麽證據?史登達固然護門心切,可是這行事忒也莽撞,不是自己把刀柄送到人家手裏麽?
果然劉菁啊的尖叫一聲,鄭國寶扔了死屍,後退兩步,骈指一指道:“大膽嵩山派,竟敢行刺本國舅!”
赴宴的人中,原本就有人看嵩山派不順眼,但是卻無法與之争鬥,此時見此情形,便有人小聲嘀咕道:“左冷禅這些年嚣張跋扈,居然如今連皇親國戚都敢刺殺,簡直是不要命了。”
孫大用更是迅速咬開紙殼,用通條把第二發彈藥捶進槍膛,對着丁勉道:“大膽強賊,還不伏法,難道真想要謀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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