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寶被鬧的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夢兒到底對自己是個什麽想法。可是越是這種充滿了神秘與危險的女子,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這一晚過去之後,錦衣衛都曉得,這女子不但武功了得,神力驚人,酒量和飯量,也是世間少有抗手。因此對她敬而遠之,不敢再來招惹。
夢兒對這些錦衣和蒼頭軍,也沒什麽好看法,時不時還要作弄一下。隻有對鄭國寶,倒像個粘人的孩子,她年紀本較鄭國寶略大,非要鄭國寶喊她做姐姐。可是言談舉止上,又略顯幼稚。按她自己的說法,是她從小長在深山,和母親一起長大。母親教她武藝,教她打獵。母親死後,她又随叔叔回了父親那頭,執掌家業。至于她判斷人善惡的标準,一部分來自母親,一部分則來自直覺。她的話裏面語焉不詳,很多細節十分可疑,可隻要一細問,她就來個閉口不言,任誰也沒辦法。
可憐,她這麽個身材模樣皆屬一流的美人在旁,沒輕沒重的時刻撩撥,卻又可看不可吃。讓鄭國寶暗自悔恨,早知道就把嶽靈珊或是華山六靈裏找一個帶在身邊,也不至于受這個罪。
大隊人馬出了陝西,徑直趕奔河南,不幾日光景,已經接近洛陽。邊軍六千早在鄭國寶入河南以前,就已經入豫剿匪。巡撫楊一魁的标營兵力,地方上富紳豪強的民團性質的武裝,本就已經把變兵打的死傷慘重。邊軍一到,不亞如神兵天降,便是當年的白衣軍,也敵不過九邊人馬,何況八營變兵互不統屬,指揮混亂。自上而下,想的也是招安,而不是真造反。他們不占名城,不攻重地,就是怕事鬧大了,将來招不了安。結果導緻缺乏核心領地,軍資也不充裕。邊軍一到,變兵連吃敗仗,已經潰不成軍。從沿途所接的塘報看,官軍沿途大勝,已經将叛軍逐步壓縮往河南湖廣交界地區,洛陽倒是個安全地帶。
本來變兵初起時,也曾有兵馬攻打洛陽,根據河南巡撫楊一魁的奏報上看,當時河南整體的情形是城内無銀,城外無兵。無兵無以拒敵,無饷無以募兵。洛陽自然也不例外,眼看就要淪陷。
全仗着洛陽義民王元霸,毀家纾難,盡散家财募集義勇,危機之時,登城助守,才保得洛陽不失。在楊一魁的保薦下,王元霸已經被朝廷旌表嘉獎,于洛陽城内修了石頭牌坊,并得了巡撫親手送的牌匾。王家又準于洛陽募集丁壯組成忠字營,封王家長子王伯奮爲洛陽衛指揮使忠字營參将,從此王家正式成了官場中人,也算是一步登天。
後世王家修撰族譜時,将洛陽之役形容爲萬曆年間少有之惡仗:賊兵犯阙幾旬日,見朝廷未嘗用兵,攻城日急。賊兵箭發如雨,中城壁如猬毛。又大磨石爲砲,樓橹有摧毀者。城頭望去,賊勢綿延數裏,槍矛攢動,卷蔟如潮,人馬不可計數。且多火器,铳炮齊施,晝夜不停。城内衛軍見賊勢大,不肯用命,無人登城應敵。軍官催戰,鞭一人起,一人複卧如故。洛陽指揮高适達,率親族家丁百人夜間缒城而出,意欲偷營,不想爲賊所知,盡數戰死。
多賴元霸公帶領王門宗族子弟數百人,親冒矢石,登城驅敵。白刃交接,浴血厮殺半日,一步不退。王門子弟死傷慘重,血染洛陽,丹心碧血萬古流芳。賊大潰,元霸公領本族子弟,出城追擊,殺賊無數,屍積盈野。斬賊首領撞塌天、滾地龍、柴雲升、王天縱、關金鍾等多人,賊勢大挫,趁夜而遁。
若是看這段記載,王元霸簡直就是洛陽萬家生佛,也是大明朝的擎天玉柱,可與當年大俠郭靖一比高低。但是,我們要說,曆史往往存在着各種不同的聲音。比如根據參與圍攻洛陽的小軍頭“一聲雷”的供述,在大軍抵達洛陽前,已經與王家的人進行了接觸,約定好幾時獻關,如何開城,他們這才會選擇攻打洛陽。
可是沒想到部隊抵達洛陽前,開封方面傳來消息,朝廷京營大軍三萬并遼東李成梁部大軍兩萬,已經開始入豫作戰。雖然消息沒得到确實驗證,王元霸的态度已經開始**起來。
接着便是在攻城戰中,洛陽知府以庫銀兩萬兩勞軍, 洛陽衛表現十分勇猛,變兵幾次攻擊都不能克,士氣大沮,改攻爲圍。及後,變兵放出消息,準備用水攻洛陽,洛陽民心大嘩,王門子弟兵集結,據說是要組成敢死隊,與賊決死一戰。但是這支敢死隊又莫名其妙的控制了府衙、倉庫等要地,其行爲十分可疑。乃至洛陽指揮高适達陣亡,亦與王家似乎有些牽連,比如什麽人通風報信,高指揮殺至城邊,爲何叫門不開等等,皆是疑點。
不過此時叛軍因爲糧盡而退兵,王元霸當即率兵追殺,變兵缺乏指揮,撤退時,辎重在後,盡爲王元霸所掠。可這批辎重後來的去向,又成了河南一大難解之迷。至于滾地龍等匪首,自起兵之日起,至洛陽大捷時,已經在官府塘報上被斬首了二十多次,被擒遞解入京次數不計其數。想來這些人既敢謀逆,必有手段,孫悟空有七十二般變化,七十二顆人頭,賊酋匪首有此左道之術并不奇怪。誰敢否認塘報,那就是否認大明取得的勝利,你是哪頭的?你什麽立場?
而按照王元霸的解釋,先期與叛軍接觸,乃是效法弦高犒軍之計,爲了讓叛軍撤退。至于敢死隊包圍府衙,倉庫,那是爲了保護知府及全城糧草,決無他意。同樣諸如王家爲什麽既有“歡迎王師,光複洛陽”的旗号,也有“掃蕩僞朝,重開日月”的條幅;王家孫小姐爲什麽既被許給了洛陽知府的公子,可一聲雷執意說那是自己的小妾;與王家素有不睦的那些洛陽門派弟子,怎麽就成了叛軍内應,首級都成了王家的戰功;一些明明有主的田地怎麽也成了荒田,劃歸王家名下,這些都因爲年代的關系,無從考據。
不管怎麽樣,經此一戰,王元霸王家算是身價大漲,由于叛軍初至時,席卷洛陽城外各村、鎮,未及走避的富戶,盡爲其所殺。那些無主的田地,便被洛陽知府作爲犒賞義民的軍資,賞個了王元霸。當然,知府自己殚精竭慮,也不能白出氣力,賞給王家的田地裏,有一半後來劃到知府名下,知府及王元霸名下田産的一半,又歸了楊一魁,也算是題中應有之義。
鄭國寶大隊不等到洛陽,洛陽方面已經得了消息,雖然如今戰事不算徹底結束,洛陽這還需要布置城防,修繕城池。可是國舅既是總辦河南兵變事宜的欽差,那就不能等閑對待。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若是欽差對招待不滿意,那麽這場剿匪戰争的勝利,将被大大延遲。爲了國家安定,爲了朝廷早日平定亂匪,對欽差的接待工作就不能含糊。
尤其河南出了這麽大的事,肯定是要有人倒黴的。八府一百餘縣,不知有多少人要摘烏紗,更不知有多少人要人頭不保。同樣,也不知會空出多少官位,要給才有能,有眼力見的能員接任。因此招待欽差,也就成了比迎戰亂兵,更爲重要也更爲複雜的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