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天阙直覺告訴淩瑀,面前這位看似無害的老村長絕不簡單。最起碼,他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無辜和柔弱。
相反,這位村長很有可能是一代強者,隻不過刻意掩飾了自己的修爲而已。
其實這隻是淩瑀的直覺,因爲就算是蚩血冥皇也沒有感知到村長有何過人之處,身爲聖人境的淩瑀又怎會明察秋毫呢?
不過,淩瑀的神覺卻超乎常人,正是憑借那股玄而又玄的神覺,讓淩瑀對這位老村長無比尊敬,甚至懷有一絲敬畏。
蚩血冥皇并不知道淩瑀心中所想,他帶領着千弈天尊等人踏過村莊,朝着萬神之鄉後方的村落疾行而去。
淩瑀處于隊伍的最後方,當他掠過老村長身邊的時候,突然聽到村長若有若無的輕歎聲響徹在淩瑀的腦海中……
“登天路斷,萬物悲鳴,大世将隐,千載難平啊……”
聽到那聲悲訴,淩瑀猛然扭頭望向村長,卻發現這位老村長神色如常,他的眸中依舊有畏懼的神色劃過,嘴唇緊閉。
可是,淩瑀自信絕對沒有聽錯,剛才的确有人對自己傳音。而對自己傳音的那道聲音,應該就是老村長無疑了。
心思百轉之間,淩瑀突然停下腳步,對老者點頭示意。
看到淩瑀的舉動,老者也報以微笑還禮。
而他此時的笑容中,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畏懼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深邃光芒。好像,将一切都盡在掌握一樣。
離開了萬神之鄉後,蚩血冥皇沒有停留,直接奔赴村落後方。
望着籠罩在陰暗之中的村莊,蚩血冥皇突然生出了一種英雄遲暮之感。他仰望蒼穹,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悲怆的情緒。
想當初,他意氣風發,想要踏天路,尋機緣。但未曾想到,如今登天路斷,麾下的修者也死傷無數。迄今爲止,還能陪伴在他身邊的,也就寥寥數千人而已了。
前方那座村莊中真的會有修者嗎?真的會讓自己尋到可以踏足天路的小徑嗎?蚩血冥皇不知道,更不敢去妄加猜測。
百裏之遙對蚩血冥皇來說并不算遠,但心緒不佳的他并未施展身法禦空而行,而是依靠雙腳趕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就在蚩血冥皇等人徹底消失在萬神之鄉那些村民眼中的時候,村長秦潇突然瞬間收斂了所有的畏懼神色。
他緩緩扭頭,望向之前蚩血冥皇等人走來的方向,對一塊巨大的青石淡淡地說道:“小丫頭,他們走了,你出來吧!”
在外人看來,秦潇是在對着一塊青石自言自語,但是村民們卻神色如常,好像對秦潇的古怪舉動并不意外。
而當秦潇話音落下的時候,那塊青石後方竟然真的走出了一道倩影。
此人身高七尺,體态婀娜,凹凸有緻的身材宛如仙子。
她身着一襲白裙,貌比天人,驚呆了在場的諸位村民。
“前輩,晚輩無意打擾諸位清修,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晚輩此番前來,隻是爲了救人,并未懷有絲毫的惡意。”
如果淩瑀在此,一定會認出這名如仙子般的女修者,因爲她正是淩瑀魂牽夢繞的女子,玄妙庵的傳人,端木雨涵。
正如淩瑀猜測的那樣,之前他在淩家莊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氣息,正是來自端木雨涵。
在九個月之前,蚩血冥皇爲禍華夏,對華夏河山揚起屠刀,以至于華夏毓秀河山毀于一旦,天崩八道,地裂九州。
雖然玄妙庵聖地有先祖禁制加持,但也受到了影響。
端木雨涵在閉關中蘇醒,和冰鳳凰商議之下,決定出關。
而當她重新踏足紅塵的時候,卻發現華夏大地已是滿目瘡痍,金日化爲血日,被燒成枯枝的古樹枝丫剪碎了陽光,投下片片陰翳。這是末日下的華夏,處處透着令人心碎的絕望。
昔日門庭若市的玄妙庵變得門可羅雀,祭壇香案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好像最少也有數年沒有被打掃過了一樣。
望着盛世師門變得如此冷清,端木雨涵第一時間預感到了不祥。她跑遍了整座玄妙庵,也沒有發現任何一名同門。
無奈之下,端木雨涵隻好奔向玄妙庵的後山禁地中。
那裏有一條密道,是玄妙庵的先賢留下的。就是爲了以防後世有朝一日玄妙庵被強敵圍困,所以才留下了一條暫避亂世的後路。
然而,當玄妙庵來到後山禁地的時候,卻被一座墳冢驚在了原地。她的熱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滑落,緩緩走向墳冢。
因爲端木雨涵已經看到了墓碑上的三個大字:燕素衣。
端木雨涵心力交瘁,她不知道在自己閉關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自己的恩師爲什麽會仙殒?玄妙庵的弟子又都去了哪裏?師門是被什麽人覆滅的?
這些問題纏繞在她的腦海中,讓她頭痛欲裂,幾近絕望。
冰鳳凰告訴端木雨涵,如果想要知道玄妙庵發生了什麽,需要找到玄妙庵的弟子,因爲冰鳳凰不相信所有人都隕落了。
于是,端木雨涵遍尋華夏,卻發現華夏好像真的變成了一片無主之地的廢墟。
甚至,她橫渡西漠,也沒有發現任何活着的生靈。
最後,端木雨涵想到了淩瑀。她知道,淩瑀命格天授,如今華夏遭逢巨變,那麽一定和淩瑀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而且,她十分擔心淩瑀的安危,生怕有關于對方不好的消息傳來。
就這樣,端木雨涵帶着冰鳳凰一路北上,朝着淩家莊和水澤神城疾行而去。
慶幸的是,她終于在誤打誤撞之下來到了長白山,當感知到天池下有強大的生機波動時,她便隐于暗中,伺機而動。
最後,端木雨涵成功混入了天池幻境。因爲端木雨涵本就是華夏生靈,所以天池幻境并未對她的闖入而做出預警。
在天池幻境中,端木雨涵終于查清了當年所發生的一切。
但是當她聽說淩瑀尚未歸來時,因爲心中惦念,所以便一直隐居在淩家莊衆人的附近,時不時前去查看淩瑀是否回到了這裏。
而這一次,也正是因爲端木雨涵暗中跟随淩瑀,所以才進入了登天路中。
隻不過,她一直沒有現身,而是在暗中跟随。
直到登天路被帝君斬斷,蚩血冥皇惱羞成怒,順着岔路來到萬神之鄉的時候,端木雨涵也悄然而至。
“小姑娘,你想救的人是那個華夏的男子吧?我看他對天尊不屑一顧,而且眼中頗有敵意,顯然與天尊不是一路的。”
聽到村長的話,端木雨涵如實說道:“前輩果然目光如炬,晚輩不敢妄言,我的确是爲了救那名華夏男子而來的。”
“那位小友目光中正,身上滌蕩着浩然之氣,的确不是惡徒。
而你在望向他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愛意,老頭子多一句嘴,你們兩個應該是道侶吧?郎才女貌,果然是天作之合呀!”
秦潇手捋白須,已經沒有了之前那副唯唯諾諾的作态。
秦潇的話将端木雨涵說得俏臉一紅,她微微抱拳,恭敬地問道:“老前輩,那些惡徒乃是星海強者,他們爲禍華夏,罄竹難書。如今登天路已斷,但他們一定不會死心的。
而且,我鍾情的男子又是今世的天授傳承之人,我擔心一旦蚩血冥皇尋到重築登天路的辦法,會對淩公子不利。
晚輩對這片世界一無所知,所以,還望先輩明示。”
見端木雨涵态度懇切,眼中的擔憂之色不是裝出來的。
秦潇點了點頭,輕笑着說道:“丫頭,你放心吧,這裏是登天路,即便是天尊強者,也不敢在這裏胡作非爲。
隻是,登天路被斬斷的時候,也觸發了很多因果和禁制,即便不是你的那位朋友所爲,恐怕他也會受到波及呀!
這樣吧,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從此地出發,沿萬神之鄉後面的小路疾行五十裏,從那裏的岔路向右轉。
再走五十裏後,你會看到一座廟宇,如果你心誠的話,或許會打動廟裏的一位老和尚,他會幫你對付蚩血冥皇的。”
得到了老村長的指示,端木雨涵千恩萬謝。
她再次抱拳施禮,輕聲問道:“老前輩,您究竟是什麽人?爲什麽會對登天路了如指掌?又爲什麽會選擇幫助晚輩呢?”
對于端木雨涵的詢問,秦潇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望向遠空,淡淡地說道:“我們隻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受到朋友的囑托,在此守護登天路,順便幫助迷失在這裏的可憐人。”
見老者不願多說,端木雨涵也不再詢問。她對着老者再三道謝後,順着萬神之鄉後面的小路朝着遠方疾行而去。
望着端木雨涵的背影,秦潇歎息着說道:“異域帝君的修爲應該不足以将登天路斬斷才對呀!難道說……另有高人出手?若是這樣的話,恐怕登天路上的情況可就複雜多了……”
秦潇說完,本想扭轉身形,回到村落中。
而就在他剛想轉身的時候,突然愣在了原地。
秦潇緩緩轉身,望向登天路入口方向一隊疾馳而來的修者,面露古怪之色,笑着說道:“看來,今天的登天路很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