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女子的聲音如泣如訴,似悲似怨,自祭壇上空幽幽傳來,讓赤鬼大驚失色。而赤鬼之所以臉色大變,不僅僅是因爲在奪取華夏氣運的過程中對那位女子沒有感知到一分一毫,更是因爲對方那如咒怨般的低語中充滿了仿佛可以将人煉化的恐怖神威。那是一種類似于主宰般的壓制神力,即便身爲萬古仙尊的赤鬼,也在聽到那聲輕誦時心亂如麻,驚慌不已。那種感覺,就像是已經預知到了某種無法逃避的劫難一般,生不出一絲反抗之心,更沒有反抗之力。不過,赤鬼遊渡星海無盡歲月,又怎麽可能坐以待斃呢?當聽到那名女子的輕誦之時,赤鬼果斷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華夏氣運,轉而以閃電般的急速退出數丈,虎目圓睜,凝神望去。
在不久之前,赤鬼的手掌距離華夏氣運僅有三寸左右,哪怕他再向前探出少許,華夏氣運便會被他收入囊中。但是那聲泣怨中的神威太過恐怖,所以赤鬼隻能無奈收手。他從未接觸過華夏氣運,擔心若一心奪取氣運的話,會有莫名殺機自祭壇上傳來。而且,赤鬼發現,剛才他将手臂探向華夏氣運的時候,雖然距離華夏氣運僅有三寸,但那三寸于他而言就像是一道天塹鴻溝,無法跨越。哪怕前進一分,都有筋骨崩碎的兇險。所以,赤鬼才會在關鍵時刻選擇收手。修爲到了他這種層次,對兇險的感知極爲精準。而且,經曆過滄桑萬世的赤鬼城府極深,懂得取舍,更懂得隐忍。如果因爲奪取華夏氣運而殒命的話,他甯願選擇暫時放棄。
那聲似怨似泣的輕誦不僅打斷了赤鬼的動作,也驚動了所有祭壇下的修者。人們不約而同的望向祭壇,朝着聲源處望去。當輕誦想起的刹那,仿佛有一道柔和的神力遍及到了虛空之中,将束縛南宮羽和淩瑀的那層漣漪擊潰,救二人脫離了苦海。劫後餘生的淩瑀二人緩緩飄落到祭壇下方,眼中充滿了忌憚。雷王、天笑佛和大君主等人也紛紛抽出兵刃,暗中運轉功法,嚴陣以待。禦世天心和渡陵等人臉上浮現出一抹好奇的神色,和衆人一起望向祭壇。他們都知道,發出那聲輕誦的強者一定是華夏底蘊之一,否則她不會相助淩瑀和南宮羽,更不會阻止赤鬼。而在場的所有人中,隻有一個人神色有些異樣。而那個人,就是昆侖虛的妖王。
昆侖妖王神色恭敬,在望向祭壇的眼神中充滿了虔誠,似乎知道祭壇上的那道身影是何方存在。隻不過,昆侖妖王并未點破,而是将心底的複雜情緒深埋,微微颔首,雖然他的視線也望向祭壇,但卻更加謙卑。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赤鬼被那聲輕誦中的道力逼退之後,臉色越發的陰沉。他緩緩飄入高空,凝望着隐于華夏氣運光芒後方的一道身影,冷聲喝道。赤鬼雖然言辭犀利,但是眼底的忌憚卻沒有瞞過淩瑀。
“哼,沒想到堂堂一代萬古仙尊也有畏懼的時候啊!我早就提醒過你,我華夏自鴻蒙初始便屹立星海,憑你們這些蝦兵蟹将還妄想奪取華夏氣運,簡直是癡心說夢!”脫離了漣漪的禁锢,淩瑀遙望赤鬼,斥道。
聽到淩瑀的嘲諷,赤鬼眼中殺意更濃,他冷冷地掃了一眼淩瑀,咬牙低吼道:“小孽畜,你少要嚣張,等我奪得華夏氣運之後,便會将你千刀萬剮,以你的鮮血祭開登天路盡頭的亘古天阙,看你能放肆幾時!”
就在赤鬼呵斥淩瑀的時候,華夏氣運後的那道身影緩緩走到華夏氣運旁,現出了身形。她身高七尺,體态婀娜,但卻豹尾虎齒,蓬發戴狌。當她的身影顯化在衆人眼中的時候,無論淩瑀等華夏修者,還是以赤鬼爲首的星海強者,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名女子,她竟然是昆侖虛的女聖帝,統禦昆侖界至高無上的神明,西王母聖帝。可是,西王母聖帝不是早在混沌末年就離開華夏了嗎?如今怎麽會突然顯化于祭壇之上呢?
“你是......西王母?!你,你不是早已離開華夏祖星了嗎?爲什麽還會在此地顯化?你到底是人是鬼?有何居心?”赤鬼看到祭壇上出現的強者是西王母聖帝的時候,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眼中流露出忌憚。
“赤鬼,你也是一代萬古仙尊,卻居心叵測,觊觎華夏氣運,真是令人不齒啊!至于我爲何會在昆侖界出現,這有什麽疑問嗎?我本就是昆侖虛的守護神明,出現在這裏似乎名正言順吧?倒是你,率領星海強者無故進犯我華夏祖星,作爲動蕩的始作俑者,你的居心又是什麽呢?”西王母聖帝冷冷地盯着赤鬼的雙眸,一字一頓的說道。雖然西王母的聲音如夜莺輕啼,餘音繞梁,但所有人都聽出了西王母聖帝語氣中的愠怒。
“我知道了,你并不是西王母聖帝的本體,不過是一縷殘魂尚未消散,意圖守護華夏而已。這樣看來,我就沒有必要懼怕你了。如今的華夏早已今非昔比,彼時這裏的确是萬星之祖,人人膜拜,但是在歲月更疊之下,華夏早已不複往日的輝煌。但偏偏華夏氣運溫養在華夏祖脈,不自量力的意圖相助華夏崛起。而且,武道紀元已經開啓,這裏埋藏着五把天阙之匙。而天阙之匙曆來是能者得之,雖然它們被埋藏在華夏祖星,但卻并不屬于這裏。所以,我此行的目的不過是想讓天阙之匙散發它應有的光輝,物盡其用。而華夏已經沒落,那麽華夏氣運自然也沒有必要溫養在這片貧瘠之地了!”當探清西王母不過是殘念時,赤鬼更加嚣張。
“将虎狼之舉說的這麽義正言辭,而且還臉不紅心不跳,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看到赤鬼理直氣壯的樣子,就連一旁的小黑都氣樂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眼中充斥着鄙夷之色,對赤鬼冷笑着諷刺道。
“你們這群華夏修者也隻能逞口舌之利了,多說無益,咱們手下見真章吧!”赤鬼似乎不願再和淩瑀等人過多糾纏,隻見他厲吼一聲,猛然沖向西王母聖帝。赤鬼知道,在場所有人中,隻有西王母是最難纏的。
這一次,赤鬼不再掩飾自己的修爲。因爲他心中很清楚,西王母聖帝雖然隻是殘念,但她畢竟是守護昆侖虛的神明。對方曾在這片天地中證道封神,對這裏一定無比熟悉。而自己作爲外來者,若不能盡快擊潰西王母聖帝的殘念,奪取華夏氣運的話,恐怕會夜長夢多。隻見赤鬼雙掌相錯,口中呢喃低語,似乎在吟誦着什麽詭異的法訣一般。而随着他的輕誦聲響起,之前曾經顯化過的鬼影再次浮現。這一次,那道鬼影要比之前更加魁梧。百丈身軀宛若鋼鐵澆鑄一般,鬼影的利爪在月色下閃爍着雪亮的厲芒,殺意逼人。鬼影仰天怒吼,它的口中噴吐出無盡的鬼氣,而那些鬼氣飄蕩到九霄之後,竟然化作了無數鬼影,将皓月光輝遮擋。
不知是淩瑀的錯覺還是鬼影真的可以相助赤鬼增長殺伐之力,當鬼影浮現之後,淩瑀察覺到赤鬼的修爲竟然已經竄升到了仙王境界。這樣的赤鬼太過強大,别說是南宮羽和渡陵等人,就算西王母聖帝,恐怕也難以掠其鋒芒。而就在淩瑀擔憂之時,一道輕語響徹在他的心海之上。而說話的修者,卻并非淩瑀識海中的界和天靈珠,而是一位女子的聲音。淩瑀若有所感,連忙仰頭望向祭壇,發現西王母聖帝正對着他緩緩點頭。
聽到西王母聖帝的話,淩瑀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啓界靈指環,将界靈指環中的一件神物祭出。而那件神物,正是淩瑀在不久前滴血認主的鎮界神碑。西王母聖帝對淩瑀傳音隻有一句話,想要借取鎮界神碑。
因爲月色被赤鬼身後那道鬼影口中的鬼霧遮住,天地間朦胧晦暗,沒有人看清淩瑀的動作。當鎮界神碑剛剛被祭出之後,便被西王母聖帝吸在了掌心之中。聖帝手握神碑,如同望着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
而此時,赤鬼身後的那道鬼影已經不顧一切地撲向了西王母聖帝。所以,聖帝直接将鎮界神碑握在掌中,右手則逼出三滴靈血,滴落在了鎮界神碑上。而後,西王母聖帝以指爲筆,似乎在神碑上描繪着什麽。當西王母聖帝刻畫在鎮界神碑上的符文成形之時,那道鬼影已經撲到了西王母聖帝的面前。鬼影閃動之際,一股陰冷的氣息自鬼影身上蕩出,仿佛瞬間将在場的所有人帶入了幽冥地獄一般,鬼哭狼嚎聲響徹在天地中。
“神碑借道,荒冢驅魔!敕!”随着西王母聖帝口中一聲嬌叱,她将鎮界神碑甩向了天際的那道鬼影。當鎮界神碑離開西王母聖帝的掌心之時,以她的鮮血描繪的符文也顯化在衆人眼中,那竟然是一道降鬼符。
當鎮界神碑沖天而起的瞬間,化作了千丈大小的巨型石碑。石碑呈暗金色,蕩漾出絲絲威嚴的古韻。鎮界神碑上的那道降鬼符散發着呈鮮血般的紅芒,似乎要将鬼影煉化。鎮界神碑好像在西王母聖帝的手中得到了什麽指引一般,徑直朝着鬼影砸落。霎時間,一道金芒從神碑中迸射而出,逼得淩瑀等人不敢直視。他們隻能聽到那聲厲鬼發出刺耳的哀嚎,而後巨大的氣浪自天際席卷垂落,将萬物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