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劍氣裹挾着無窮的混沌之力在淩瑀的體内攪動,它們如同蠻龍入海,在淩瑀的體内盡情翻滾。而淩瑀,則自額頭上冒出冷汗,強忍身體的劇痛,痙攣不止。其實在七道身影化爲劍氣的時候,淩瑀就知道自己有些沖動了。以他的天資堪堪能夠抵擋一縷微小的混沌神雷,可是如今他們七人化爲了七道厲電,淩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抵抗的。但是事已至此,他早已騎虎難下,隻能硬着頭皮死撐。他還有許多未完成的心願,怎能就此屈服。不過,淩瑀也知道,對抗這七道逆天劍氣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些混沌之力融合在劍氣中的時候,已經将天道意志盡情施展。淩瑀以血肉之軀抵擋天道之力,動辄便會身死道消,說九死一生不爲過。
淩瑀用盡渾身解數,強撐着自己盤膝坐在星海之上,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無外物,強迫自己進入一種空明的狀态。起初的時候,劍氣将淩瑀的五髒六腑洞穿,就連丹田也未能幸免,那一刻,淩瑀近三十年修行得來的靈力飛速流逝。如果當所有靈力散盡時,淩瑀必定會殒命于星海之中,最終化爲一具枯骨,被星海中遊動的妖獸吞食。而在靈力即将散盡的前一瞬間,八顆小球被激活了。它們乃是天生天養的至寶,有了它們的相助,那些飄至外界的靈力失而複得,又一次重聚在淩瑀體内。而後,八顆小球不斷修複着淩瑀殘破的肉身。将淩瑀被擊穿的五髒補全,将淩瑀被震斷的骨頭續接,将丹田邊界的破碎處重新壘築起來。
當它們修複了淩瑀的五髒六腑和丹田筋骨之後,便開始蠶食那七柄利劍中的混沌之力。那八顆小球散發出的璀璨光芒甚至透過淩瑀的腹部,映化在天地之間,就連立于雲端那隻神秘的小家夥,在看到淩瑀體内八顆小球的時候,也是一陣驚訝。七柄利劍中的混沌之力縱然強橫,但是它們畢竟是之前二十七道雷劫中的意志,想要就此将淩瑀擊殺,還有些難度。尤其在有了八顆小球的幹擾之後,天劍中的混沌之力越發的微弱。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八顆小球終于将七柄利劍融掉,而利劍中的混沌之力也化爲了淩瑀體内靈力的一部分,連同八顆小球一起,治愈着淩瑀的殘軀。一炷香的時間後,當淩瑀想要再次将好似長在體外的七柄利劍的劍柄融合的時候,異變突生。自混沌劫雲中沖出無數道灰色雷電,擊中了七隻劍柄。仿佛有更加洶湧的混沌之力加持在了利劍之上,也正因爲如此,淩瑀才産生了破釜沉舟之念,傾盡所有神力與劍柄上的混沌之力相抗。二十一道混沌神力同時灌入淩瑀的體内,當它們沖向淩瑀身軀的時候,那些劍柄竟然将淩瑀已經愈合的傷口再次沖開,七隻劍柄化爲七頭蠻龍,在淩瑀體内橫沖直撞。而淩瑀,則緊咬鋼牙,以命相搏。
當劍柄中的混沌神力灌入淩瑀體内後,淩瑀敏銳的察覺到,這七隻劍柄中的混沌之力要強于劍刃上的混沌神力百倍不止。而且,當七隻劍柄刺入淩瑀體内的時候,淩瑀驚恐的發現,自劍柄處重新長出了劍刃,甚至劍刃上的威勢更勝從前。當劍柄重新幻化成利刃之後,逐漸融化,雖然看似在兵解,實則威勢卻更加強橫。它們化爲七道詭異的混沌靈力,沖擊着淩瑀的五髒六腑,筋骨血脈,似乎想要再一次将淩瑀重創、擊殺。
而在同一時間,淩瑀體内那八顆小球也不甘示弱,它們化爲八道神芒,與七道混沌之力攪在一處。如同凡塵帝國中的兩支軍隊,你來我往,毫不示弱。淩瑀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有一天會淪爲混沌之力和小球的終極戰場,它們毫無顧忌,但是淩瑀卻早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無論是八顆小球還是七道混沌神力,隻要散出一絲一縷,都有可能将淩瑀摧毀。不過好在八顆小球很有分寸,一邊抵禦混沌神力,一邊保護着淩瑀的肉身不被傷害。可即便如此,淩瑀依舊心驚膽戰。之前劇烈的痛感此時已經徹底麻木了,淩瑀内視五髒,可以看到體内已經完全化爲了一片血色湖泊。如果不是淩瑀的識海尚未被混沌神力破掉,恐怕早已隕落。
八顆小球和七道混沌神力僵持了太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夜,也許更久。淩瑀被折磨的昏厥過去,而後醒來,再次被疼暈過去,又再次醒來,周而複始,仿佛沒有盡頭。當那八顆小球終于将混沌之力融合爲淩瑀自身靈力的時候,淩瑀已經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了。不過,接近死亡邊緣的他并沒有放棄,而是咬緊牙關,以下颚支撐着自己坐了起來。他的雙臂早已不聽使喚,雖然并未震斷,但已經脫離了淩瑀的掌控。
這一刻,淩瑀甚至不知道自己算是一個活人還是死人。因爲他的體内已經沒有五髒六腑,胸口到腹部之中全都化爲了一片血池。八顆小球沐浴在血池中,光芒有些暗淡。淩瑀的丹田也已經不見了紫金色靈力之海,同樣被血湖取而代之。如果說自己算是一個活人的話,可是體内早已沒有了五髒六腑,連丹田都已經被血色填滿,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可若說他是一個死人,也不合适。因爲淩瑀頭腦依舊運轉,可以思考很多事。
“小子,如果不是那八顆小球的話,恐怕你已經化爲一灘血水了。現在你五髒俱滅,若你是仙尊強者,還可以利用靈念重生。但是以你現在的修爲,恐怕隻能重塑肉身了!”就在這時,天靈珠歎息着說道。
“重塑肉身?我又不是佛門聖者,如何懂得重塑肉身的法門啊!”聽到天靈珠的話,淩瑀又看了看體内翻湧的血海,無奈地說道。淩瑀很清楚自己的狀态,他此時正處于生死交彙的邊緣,放任下去絕不是好事。
“我倒是掌握着一本重塑肉身的功法,隻不過它所記載的情況與你又有些不同,如果你真想嘗試的話,我可以将它教授給你。但能否成功,我不知道。”天靈珠感知到淩瑀的狀态後,發出一聲長歎,輕聲說道。
“唉,你看我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我除了四肢和頭顱健全之外,五髒六腑和丹田都已經被混沌之力絞成了血沫。我知道如果再拖下去的話,我必定會因爲靈力散盡而殒命,所以,我别無選擇。”淩瑀歎道。
望着淩瑀眼底的那一抹絕望之色,天靈珠也是一陣不忍。他知道淩瑀現在并未渡過混沌劫,混沌劫一共有八十一道雷罰,而之前那九道身影一共引下了二十七道混沌雷劫。所以,淩瑀最少還要渡五十四道逆世混沌劫。可是以淩瑀此時的狀态,又無法繼續支撐他走下去了。對淩瑀而言,現在已是窮途末路,就算剩下的五十四道混沌神劫沒有降臨,淩瑀也會在三個時辰内身隕道消。五髒六腑已破,丹田盡毀,如果沒有重生之道的話,淩瑀的結局已經注定。天靈珠和淩瑀相識已久,的确不忍心這樣一位天才就此折羽。所以,天靈珠沉思良久,才決定将掌握的那本神秘功法傳授給淩瑀。隻不過,若淩瑀想利用功法重塑肉身,也并不容易。
良久,天靈珠終于收回了神念,他長歎一聲,對淩瑀說道:“我所掌握的這本功法并非習武修道者的玄功,而是出自大乘佛門的一本早已失傳的至聖典籍。而那本典籍的名字,叫做《涅槃經》!不過咱們有言在先,這本典籍雖是我無意中得來的,但畢竟是佛門聖物,我可以将它傳授給你,但你也要保證絕不能外傳。這本《涅槃經》中交雜着許多的因果,如果你将此經文外洩的話,無論你我,都會承受難以抵抗的因果。”
在聽到天靈珠說出《涅槃經》三個字的時候,淩瑀心中一凜,臉上浮現出凝重的神色。他雖然并非佛門弟子,但對于這本大名鼎鼎的《涅槃經》卻是如雷貫耳。《涅槃經》含具法身、般若、解脫的佛之三德,代表着大乘佛教的真實理想。釋塵曾經對淩瑀提起過,《涅槃經》是淵深如海的大寂禅定,如同夏日般光明璀璨,絕對永恒無有變易,憐愛衆生猶如父母,濟度癡迷出離生死,不生不滅無窮無盡,是超出世俗的甯靜、光明、永恒、慈慧、超越的解脫的境界。隻不過,當年随着釋迦祖師雲遊極樂之後,這本佛門至聖典籍之一的《涅槃經》便在世人眼中失去了蹤影。無論華夏的佛門高僧,還是萬世佛陀、萬佛祖星,都求之如命。
當天靈珠看到淩瑀的神色時,便知道對方聽說過《涅槃經》。所以,天靈珠沉吟半晌,繼續說道:“《涅槃經》作爲佛門至高無上的聖典,有破萬法,鑄肉身,渡苦厄,濟衆生,引輪回的神聖威能。隻是,從上面的記載來看,如果你想此時修行《涅槃經》的話,恐怕還不太合适。因爲涅槃經适用于仙階帝者,而你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聖人。其實這一點倒算不得什麽約束,因爲你身爲天授傳承之人,體内有鴻蒙紫氣,如今又融合了一部分的混沌神力,應該可以無視仙階帝者的條件。但是《涅槃經》中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五髒俱滅,肉身俱毀。如今你雖然五髒六腑和丹田已經被混沌之力絞碎,可是你依舊還有肉身,所以......”
天靈珠的話并沒有說完,但是淩瑀卻已經猜到了對方話裏的意思。天靈珠是想告訴自己,如果想要修煉《涅槃經》重塑肉身的話,那麽他必須想辦法先将肉身毀掉。隻有這樣,才能修行《涅槃經》,以待重生。
“好!我現在就毀掉肉身,而後重塑!”淩瑀沒有任何猶豫,朗聲說道。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沒有《涅槃經》,他也早晚會因爲靈力散盡而死,既然這樣,那他甯願濟河焚舟,冒死一試。
在天靈珠看來,淩瑀的确有大氣魄,可是隻有淩瑀自己知道,他已然沒有了退路。隻見淩瑀雙目微閉,緩緩地躺在虛空之中。他利用僅存的靈力自識海中散出,遍及四肢。随着他的心念,淩瑀的身軀逐漸變成了血紅色,仿佛被烈火炙烤一般。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些血紅色逐漸褪去,繼而又變成了金色。化爲金色血肉的淩瑀仿佛一位佛門聖者,法相莊嚴,但是自他的身上卻散發出一道恐怖的滅世之威。淩瑀緊咬牙關,最後神念一動,将天靈珠和界逼出了識海之外。界輕輕招手,将淩瑀的界靈指環握在掌中,眼中劃過擔憂之色。他和天靈珠都不知道淩瑀能否在末路之下絕處逢生,所以,他們也替淩瑀深深地捏着一把汗。
當天靈珠和界剛剛沖出淩瑀識海的時候,隻聽到一聲宛若驚雷般的巨響傳來。淩瑀的金色身軀出現了道道裂痕,随着那聲巨響炸裂成了點點金芒。而後,漫天金霞閃耀星海,淩瑀的血肉伴着金霞向四周迸濺。
在淩瑀毀掉肉身之後,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淩瑀之前駐足的地方。那道身影和淩瑀一模一樣,乃是淩瑀的神魂。
看到淩瑀的狀态,天靈珠面色凝重,他知道現在就是将《涅槃經》傳授給淩瑀的最好時機,如果稍稍慢上少許,淩瑀的魂魄必會彌散在星海之中。機會稍縱即逝,容不得半刻猶豫。
所以,天靈珠深吸了一口氣,雙掌合十,緩緩誦道:“大般涅槃經者。蓋是法身之玄堂。正覺之實稱。衆經之淵鏡。萬流之宗極。其爲體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無窮之内。任運而動。見機而赴。任運而動。則乘虛照以禦物。寄言蹄以通化。見機而赴。則應萬形而爲像。即群情而設教。至乃形充十方。而心不易慮。教彌天下。而情不在已。廁流塵蟻而弗下。彌蓋群聖而不高。功濟萬化而不恃。明踰萬日而不居。渾然與太虛同量。泯然與法性爲一。夫法性以至極爲體。至極則歸于無變。所以生滅不能遷其常。生滅不能遷其常。故其常不動。非樂不能虧其樂。故其樂無窮。或我生于謬想。非我起于因假。因假存于名數。故至我越名數而非無......”
而當天靈珠傳授淩瑀《涅槃經》的時候,遠在華夏的通天壁上,排在第一和第九十三位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名字逐漸淡化,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一般。而那兩個一樣的名字,正是淩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