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淩瑀已經記不清自己在甬道中走了多遠,也許是三十裏,也許是三百裏,也許......更遠。這條甬道就像沒有出口一般,最開始的希望随着漫無盡頭的甬道消磨殆盡。淩瑀一邊抵禦體内燥熱難當,幾乎要将自己融化的灼熱之氣,一邊還要竭盡全力尋找甬道的出口,汗水随着他的額頭留下,劃過鬓角,砸在生硬的泥土之上。而就在淩瑀奔行了一個時辰後,終于感覺到有一陣微風從前方吹來,他知道,終于到盡頭了。
撲面而來的微風讓淩瑀燥熱的内心得以短暫的平複,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喜色。甬道中陰冷的寒意和淩瑀額頭上的汗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十分詭異。淩瑀暗自慶幸,自己能夠在壓制體内靈力爆發的極點尋到甬道的出口,否則的話,淩瑀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會因爲壓制不住靈力爆體而亡。當感受到微風之際,淩瑀胡亂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用盡渾身力氣朝着甬道盡頭沖去。那裏是希望所在,心之所向。
淩瑀咬緊牙關,近乎于飛馳一般急速前行,終于在一刻鍾後看到了點點微光從視線盡頭躍入眼際。淩瑀知道,那裏就是甬道的終點,雖然不知道在這扇天門中是否藏匿着華夏氣運,淩瑀也必須沖出甬道。隻有尋到一處寬闊之地,他才能夠施展功法,不再壓制體力躁動的靈力,全力對抗天罰。而在淩瑀朝甬道盡頭接近的途中,望着甬道盡頭的那方結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處結界中泛起星光,總讓淩瑀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不過時間緊迫,淩瑀已經沒有時間再去仔細思考。他的身上浮現出一片片龍鱗,聖龍護甲随意念而出,時刻提防着甬道盡頭結界中的兇險。雖然淩瑀感覺自己好像要脹開一樣,熱痛難忍,但是并沒有因此變得遲鈍。
三步、兩步、一步!終于,淩瑀來到了結界前,他的眸中閃過一縷神芒,縱身一躍,沖入了結界之中。然而,當他一步跨入結界之後,瞬間感覺自己腳下無根,朝着下方極速墜落。呼嘯的風聲将淩瑀的長發拂亂,将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身側的疾風仿佛一把把利刃,劃過淩瑀的臉龐,甚至讓他無法睜開雙眼打量四周。千鈞一發之際,淩瑀連忙手指微動,将若木葉祭出,并駕馭着神葉穩住身形,而後,他才向周圍打量。
當穩住身形的淩瑀看清四周的景色時,不禁呆愣在了原地。他原以爲甬道盡頭會是一方神異的世界,自從見過了浩古之地,淩瑀覺得即便甬道盡頭再離奇古怪,他也能夠接受了。因爲在淩瑀沖出甬道之前,已經預想過所有的可能,在他看來,甬道盡頭的結界中或許是一片更加蒼涼的世界,也許是一條密不透風的古老山洞,也許是布滿了刀山火海的絕地。但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甬道盡頭的結界中竟然是一片無垠星空。
之前淩瑀踏出結界後,身後的那道光門也随即消失了。淩瑀就像是突然浮現在星空中的生靈一般,在淩瑀的四周,遍布着無盡星辰,那些星辰按照某種特定的軌迹緩緩移動。在淩瑀的東方,是一道耀眼的金紅色烈日,在他的身邊,是無數顆大小不一的浩瀚星辰,在他的腳下,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他知道,那是華夏祖星。而在華夏祖星不遠處,有一顆星辰緩緩地繞着華夏移動,那是皓月。淩瑀記得很清楚,他明明是從昆侖界的王母殿進入了華夏祖脈,而後闖入了浩古之地。再然後,他通過九道天門之中的一道進入了那條神秘的甬道,最後沖出了甬道盡頭。可是,他怎麽就無緣無故的來到了星海之中呢?難道說,甬道盡頭是星空?
對于這一次奇怪的遭遇,淩瑀之前的确經曆過一次,那是他在北域龍骨腹地的時候,得到了神龍傳承,以龍血沐浴己身,修得了聖龍渡和聖龍護甲。彼時那位神龍前輩的确煉化了一片星空,以此來試探紅塵修者。但是那一次淩瑀駐足的星空乃是神龍幻化而成的,與眼前的情況不同。淩瑀可以肯定,自己現在身處的這片星空絕對不是被煉化的蜃景,而是真實存在的。因爲他可以看到華夏祖星的五域,可以看到中州封禅地。
“小子,看來,昆侖九道天門對應的是九處不同的地域,而你闖入的那道天門恰巧又在星空之中。所以,你才會在星海中浮出身影。從你的遭遇也可以看出一件事,那就是南宮羽等人并未闖入這道天門。不過,我現在擔心的卻并非南宮羽等人的去向,而是另外兩個問題,第一,星海遠比華夏祖星要兇險,你在這裏渡劫真的安全嗎?第二,你渡過天劫之後,要怎麽返回昆侖界。”天靈珠望着璀璨星海,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老怪物,你認爲我現在還有選擇嗎?以我的修爲若想潛回華夏祖星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隻能留在星海中渡劫,無論禍福,我都隻有竭力承擔。至于渡劫之後我還能否返回昆侖虛嘛......”說到此處,淩瑀看了看遠方的華夏祖星,歎息着說道:“隻能聽天由命了。”對于眼前的結果,淩瑀也是始料未及。他沒想到自己在短短的一天之内經曆了這麽多的世界,無論是昆侖界,還是浩古之地,都比星海适合渡劫。
良久,淩瑀終于收回了目光。他雙目微閉,感受了一下體内靈力的變化,對天靈珠說道:“我的靈力壓制不住了,雖然不死樹上的果實并沒有讓我頓悟長生之道,但卻讓我觸及到了渡劫的邊緣,也算福澤了。”
淩瑀說完,盤膝坐在若木葉上,他将周身的靈力卸去,用心體悟天地中的變化。當淩瑀沉下心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星海中也彌漫着無盡的天地靈氣,甚至在星空中的天地道痕要比華夏中的天地道痕還要完整。
而當淩瑀卸去靈力,感悟天地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壓抑感自頭頂傳來,那道壓抑感是淩瑀從未感受過的。如同蒼穹壓到淩瑀的雙肩上一般,讓他呼吸急促,神識受限。那道威壓無處不在,而且無孔不入,即便淩瑀有聖龍護甲包裹,可依舊無法阻擋那道威壓。直到此時,淩瑀終于明白了之前心神不甯的源頭所在,竟然是來自這次天劫。淩瑀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頭頂并沒有彙聚劫雲,但是那道無形威壓卻無比真實。
“小子,你怎麽了?”就在淩瑀思忖之際,識海中的天靈珠突然對淩瑀急聲問道。因爲天靈珠已經看到,原本筋骨強橫的淩瑀此時已經七竅流血,他的雙眼、鼻孔、耳朵和口中都流出了殷紅,而他卻毫無察覺。
“我也不知道,隻是感覺有些喘不過氣,好像沉溺在海水中一般,無法呼吸,無法動彈。”聽到天靈珠關切的詢問,淩瑀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他感覺自己的臉上濕漉漉,黏糊糊的,在他順手摸向臉頰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七竅不知何時已經沾滿了鮮紅的血液。淩瑀取出銅鏡,發現鏡中的自己滿臉血痕,猙獰無比。對于自己的狀态,淩瑀也十分奇怪,他明明沒有感覺身體有恙,但是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流血呢?
“小子,你的丹田......”就在這時,天靈珠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天靈珠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擔憂,好像在淩瑀的丹田中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存在似的。天靈珠藏于識海中,自然可以探查淩瑀的變化。
感受到天靈珠語氣中的急迫和擔憂,淩瑀散出一縷神識進入丹田查看。而當他看清自己丹田的變化時,也和天靈珠一樣,露出了濃濃的憂色。原來,淩瑀原本浩瀚聖潔的丹田此時卻被一層朦胧的霧氣籠罩着,那片大霧将淩瑀的丹田掩蓋,甚至連淩瑀丹田上空的那八顆小球,也在霧氣的熏染之下黯淡無光,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與光澤。那些朦胧的霧氣不僅僅阻擋了淩瑀的神識,更是将淩瑀的靈力牢牢困在丹田中,無法調動。
望着淩瑀丹田的變化,天靈珠眉頭緊皺,想到了一種他極不願意面對的可能。他握緊了拳頭,對淩瑀輕聲說道:“小子,你之前一共渡過了八次天劫,每一次天劫都與十種逆天雷劫相對。也正是因爲你渡過了那八次天劫,所以體内才溫養出了天地至寶,是這樣嗎?”天靈珠知道自己的猜測一旦成真,将會給淩瑀帶來難以抗衡的劫難。他不知道淩瑀能否渡過這次天劫,淩瑀若順利渡劫,則成帝有望,若失敗,必身死道消。
“不錯,我之前渡過的八次天罰的确與傳說中的十種逆天雷罰相對應。而我也從中得到了大地之力、雷之力、風之力、火之力、山之力、澤之力和水之力,至于第一次所渡的乾道天罰,我至今仍沒有明白其中的神力到底是什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八次天罰的确屬于十種逆天雷劫,而我所渡的第一次雷劫也一定是乾道天罰。”聽到天靈珠的詢問,淩瑀如實答道。望着天靈珠的神色,淩瑀也猜到了一種令他膽怯的可能。
“這就對了,看來,這一切果然都是天意命數。小子,你雖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也得到了太多上蒼的眷顧,但是以你此時的修爲來說,有些福澤恐怕将會成爲你的劫難啊!星海傳說中一共有十種逆天雷罰,而你一人便渡過了八種。現在看來,這第九種雷罰恐怕也是十種逆天雷罰之一呀!雖然此時的天罰并沒有降臨,但是你的丹田足以說明一切了。丹田被朦胧霧氣籠罩,霧氣中又隐藏着無盡的混沌之力,這似乎在向你傳遞一個信号。你這一次所渡的雷劫極有可能就是十種逆天雷劫中的第九種,那道隻存在于傳說中的混沌劫!”天靈珠望着淩瑀,似乎想要看清淩瑀的未來,想要給予他對抗雷罰的力量。最後,天靈珠咬牙歎息道。
“我也預感到了,那些混沌之力已經遍布在我的丹田上空,就連被譽爲天地至寶的八顆小球也無法奈何混沌之力。所以,這次的天罰對我而言既是福澤,又是災禍呀!”淩瑀長歎一聲,語氣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