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天阙第一千零五十二章蔔家智者的隕落“爺爺,不要!”蔔雲竹雖然被蔔星河施展的玄功禁锢了身軀,無法動彈,但是卻能看到蔔星河所做的一切,更知道蔔星河将琉璃燈和靈龜殼抛出之後将要做什麽。蔔雲竹痛不欲生,虎目含淚,嘶吼着大喊道。
“雲竹,收心!你要知道,爺爺我已經回天乏術了,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我不想你晚年與我一樣,承受不祥,承受因果。反正我快死了,那就讓我在臨死之前爲你做最後一件事吧!”蔔星河神色堅決,歎息道。
身爲神谕蔔家的聖子,蔔雲竹自然知道蔔星河在幹什麽。蔔星河所施展的手段正是《易天術》中最爲絕頂的禁忌功法,這種功法隻有曆代家主才能掌控。因爲凡是施展這種功法的人,勢必會被天道降罪,最終灰飛煙滅。而這種功法的作用,就是來化解他人身上的不詳和因果。蔔星河這麽做,顯然不想蔔雲竹在年華老去之後受到因果的折磨,他想以一人之力承受兩代人的因果,想要将蔔雲竹日後承受的一切都轉嫁到自己身上。蔔星河身爲蔔雲竹的爺爺,這是他認爲能爲後人所做的最後一件事。蔔星河已經數千歲高齡了,對生死早已看淡,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蔔雲竹。老人家知道,蔔雲竹是蔔家的未來,所以他心甘情願奉獻生命。
當蔔星河将靈龜殼抛入空中的時候,那枚靈龜殼仿佛受到了牽引一般,徑直落入了九盞琉璃燈的正中心。當靈龜殼立于地面上的時候,那九盞琉璃燈中的火焰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而此時,蔔雲竹的身上散發出一道道白色的光芒,仿佛一位佛門高僧,聖潔威嚴。而在蔔雲竹的眉心處,卻射出了一道道與其身上的光芒截然相反的黑色煞氣。那些煞氣中傳出陣陣哭嚎之聲,令人頭皮發麻。當黑色煞氣出體之時,被盡數吸入了靈龜殼中。靈龜殼因爲被煞氣灌入,所以變得暴躁起來。就在這時,蔔星河突然厲吼一聲,雙目爆射出金色神芒。他緊緊地盯着地上的靈龜殼,被其視線注視的靈龜殼好像受到了驚吓,逐漸平複了下來,不再躁動。
而此時,那九盞琉璃燈仿佛也受到了某種召喚,自琉璃燈中飄出淡淡的火光,似在煉化靈龜殼中的恐怖煞氣。那些燭火将靈龜殼包裹,靈龜殼不停旋轉,似乎想要破門而逃,但卻被蔔星河眼中的金色神芒阻擋。
“天乾地坤,連山歸葬,輪回萬物,神鬼寂滅!”就在這時,蔔星河突然大吼一聲,誦出了一段法咒。這一刻,蔔星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病入膏肓之态,反而如一位執掌乾坤的主宰,敕令天地萬物爲其所用。
聽到蔔星河的話,蔔雲竹的眼中流下了兩滴熱淚。與爺爺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蔔雲竹的腦海中不停閃現,讓蔔雲竹心如刀絞。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的不詳仿佛被一根根絲線不停抽離出去,逐漸吸入靈龜殼中。
當蔔星河大吼之後,眼中突然湧出無盡的疲憊之色。但是他卻沒有放棄,因爲蔔星河知道,現在是轉移蔔雲竹身上不祥的最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倒下。所以,老爺子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那口鮮血中泛着耀眼的金紅色光芒。蔔雲竹知道,那是蔔星河一生的精元所在。當那口鮮血沾染到靈龜殼上的時候,靈龜殼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焰火足有一尺高,将房中一切映得無比明亮。而沾染到鮮血的靈龜殼也在這時好像找到了出口一般,靈龜殼中的恐怖煞氣突然竄了出來,徑直沖入蔔星河的眉心中。足有孩童胳膊粗細的煞氣好似無窮無盡,盡數被蔔星河吸收。而地上的那九盞琉璃燈,也在煞氣沖出靈龜殼的時候越發璀璨,與之産生了共鳴。
在煞氣剛剛鑽入蔔星河眉心的時候,老爺子的臉色由蒼白變得鐵青,而當靈龜殼中的煞氣盡數被蔔星河吸收之後,他的臉色竟然變成了散發着烏光的黑色。這樣的臉色任誰看來,都知道蔔星河已經無藥可救了。
一刻鍾後,随着最後一道煞氣飄蕩而出,靈龜殼仿佛失去了支撐一樣,在左右搖晃之下,最終平鋪在了地上。而那九盞琉璃燈,也随着靈龜殼倒地的脆響,逐漸熄滅了。一切都歸于了平靜,不再有光華閃耀,不再有煞氣彌漫。而此時靜坐在床上的爺孫二人,卻宛若天差地别。蔔雲竹虎軀晶瑩,周身彌漫着陣陣仙氣,而蔔星河卻臉色青黑,如同中了劇毒的将死之人。當琉璃燈最後一抹火焰熄滅的瞬間,蔔雲竹也終于恢複了自由。不過還未等他回頭,便感覺一口透着陰寒的粘稠物噴在了自己的後背之上。蔔雲竹知道,那是血,是自己爺爺的鮮血。正常的鮮血都會溫潤如光,而蔔星河噴出的鮮血卻透着一股陰寒,讓蔔雲竹更加擔心。
“爺爺,你怎麽樣?我去請段天涯前輩,我去請南宮院長,你堅持住,他們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蔔雲竹一邊說着,眼淚也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流淌下來。他攙扶着即将倒在床上的蔔星河,絕望的說道。
“不用了,雲竹,我這一生曾經爲别人蔔過無數卦,卻唯獨沒有爲自己占蔔過一次。世人都說,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蔔。其實到了我這個年紀,甚至不需要蔔卦便已經能夠猜到自己的命數了。不過我卻并沒有任何的不舍和悔恨,因爲我這一輩子對得起世人,對得起家人,甚至還在臨死時化解了你身上的不祥,我已經很滿足了。雲竹,你攙扶我出去吧,我要跟老朋友道個别,也跟這片熱愛的故土道個别。”蔔星河笑道。
蔔星河雖然在笑,但是看在蔔雲竹的眼中,他的心卻在滴血。蔔星河嘴角流淌的黑色鮮血觸目驚心,讓蔔雲竹肝腸寸斷。不過,他還是聽從了蔔星河的話。蔔雲竹動作輕柔的攙起蔔星河,緩緩地打開了房門。
在房門外的小院中,早已圍滿了神武學院以及星海中的強者,人們的眼中閃爍着惋惜,擔憂,尊敬等種種神色。即便與蔔星河素不相識的人,也對蔔星河充滿了敬意,以生命爲代價占蔔華夏的未來,實乃大義。
“各位道友,你們這是幹什麽?都想要來送老夫最後一程嗎?唉,人生在世,緣起緣滅不過輪回流轉,沒有什麽好難過的。不過在臨死之前可以得到這麽多朋友的相送,我還是很感謝各位的。”蔔星河淺笑道。
聽到蔔星河的話,幾乎所有修者都眼眶泛紅,蔔星河已經徹悟了生死,但是活着的人卻充滿悲傷。用蔔星河的話來說,他已經決定前往另一個世界爲衆人先行探路了,而剩下的人隻能留在人間受苦,所以難過。
也許是因爲回光返照的緣故,自從蔔星河被蔔雲竹攙出房中的時候,他的臉色逐漸由青黑色變得紅潤起來,似乎他不再是那個承受了無盡因果,即将隕落的老翁,而是一位精神矍铄,甚至等待重生的天選智者。
而就在這時候,蔔星河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淩瑀。此時的淩瑀虎目含淚,他想要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說些什麽,卻發現嗓子眼兒好像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以,他隻能以眼神表達自己的不舍。
蔔星河和淩瑀早已相識,因爲天靈珠就是他送給淩瑀的。可當蔔星河再一次見到淩瑀的時候,竟然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隻有彌留之際才能捕捉到的名字,而那個名字,蔔星河也不認識,但他卻知道,那個名字對淩瑀無比重要。此時,那個名字正浮在淩瑀的頭頂,好像如一頭斑斓猛虎一般,似要将淩瑀吞噬。望着那個名字,蔔星河大驚失色,他指向淩瑀,急聲提醒道:“淩小友,你日後一定要小心一個人,他叫神......”
就在蔔星河即将把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天際突然響起了滾滾雷聲。雷聲響徹天地,仿佛平地炸起一般,将蔔星河的話語打斷了。蔔星河知道,那個名字一定觸動了某些因果,所以他才無法将之告訴淩瑀。
但是蔔星河已經命數将盡,又豈會在乎生死呢?所以,蔔星河緊走兩步,沖向淩瑀,在他奔向淩瑀的過程中,想要再次将那個名字對淩瑀提醒。而這一次,蔔星河剛剛說出“小心”二字,天意的責罰便來了。
沒有人看到神雷是從什麽地方降落的,因爲此時的天際并無雲朵,而那道厲雷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藍色電光将蔔星河籠罩,使得衆人無法看清蔔星河此時的狀态。但是面對如此洶湧的雷罰,他們知道,恐怕這道厲雷對于蔔星河來說,将會是壓垮這位老者生機的最後一根稻草。這道雷劫與尋常修者渡劫時的雷罰不同,尋常的渡劫神雷中雖然充滿了天道威嚴,但卻還有一絲生氣,而将蔔星河籠罩的這道雷罰卻蘊含無邊殺意。
“爺爺!”看到蔔星河被雷光包裹,蔔雲竹厲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沖向蔔星河。然而,當他剛剛靠近蔔星河的時候,便被蔔星河以最後的力氣推開了。蔔星河知道,自己這一次注定在劫難逃,絕不能連累他人。
而當蔔星河将蔔雲竹推出去的電光火石之間,漫天雷光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南宮羽、昆侖妖王以及渡陵等強者卻發現,事情遠沒有他們看到的那麽簡單。因爲雷光雖然已經消失了,可是蔔星河卻也因爲雷光的消失而被奪走了大部分的生機。說白了,此時的蔔星河就是一口氣在吊着,随時都有可能隕落。人們不敢向前,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大聲喘息,生怕因爲自己的舉動而傷害蔔星河。
就在這時,蔔星河突然發出一聲怪叫,他的聲音十分詭異,在尖細的聲音中充滿了刺耳的嘶吼,讓人頭皮發麻。緊接着,衆人看到了此生如同噩夢一般的場景。蔔星河竟然在衆人的眼中從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變爲了渾身赤紅的血人,那種血紅色不僅僅染紅了他的皮膚,連他的瞳孔、毛發甚至牙齒都化作了鮮豔的血色,讓他看起來宛若一位剛剛從屍體堆中爬出的厲鬼一般,猙獰無比。他的眼中閃爍着血色的光芒,仿佛被他盯上一眼,就會徹底淪落到萬劫不複的境地一般。而此時的蔔星河雖然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但是他的眼中偶爾閃過的帶有一絲人類色彩的雙眸讓衆人猜測,或許蔔星河是被什麽東西占據了身體,他正在與其抗衡。
對于蔔星河的狀态,人們即便想要伸出援手,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爲此時的蔔星河不像是被奪舍,更像是從體内變出了另一個人。就在衆人眉頭緊皺,手足無措的時候,蔔星河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這一次,人們終于聽清,此番哀嚎是蔔星河的聲音。然而,就在人們以爲蔔星河的真我已經占據了身軀,想要解救他的時候,卻發現蔔星河的身體正在融化。就像是被烈焰炙烤的冰雪一般,他的皮膚逐漸消融,皮膚融化後,五髒六腑也開始化爲膿水,而後便是骨骼和眼球。最後,随着蔔星河不甘的嘶吼,他的身體徹底化爲了血水。而血水流淌到大地上的時候,竟然變成了黑色,散發出腥臭的氣味。仿佛腐爛的屍體,惡臭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