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青銅古殿距離淩瑀約有十裏的路程,古殿坐落在一座蒼山之巅,而在這座蒼山的四周,皆是堪輿術中最爲經典的福地。蒼山左右環山,背側同樣是一座高出青銅古殿的青山,而蒼山之前,則蜿蜒出一條清澈小溪。在風水術中,青銅古殿的左側青山爲青龍勢,右側青山爲白虎勢,背側青山則爲靠山之勢,前方蜿蜒小溪則呈明堂之勢。左青龍,右白虎,背有靠山,前有明堂,可謂是奪天地造化的福地。而偏偏在這座養氣洞天下卻築起了一座詭異青銅古殿,古殿的門匾上還刻有“鎮”字,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讓淩瑀有一種既荒誕有矛盾的錯覺。福地養兇,而兇地又有“震”字封印。那麽,築起古殿之人是想養兇還是鎮兇呢?
淩瑀思忖良久仍沒有頭緒之後,便不再糾結,而是直接邁步趟過小溪,朝着那座築有詭異青銅古殿的蒼山攀爬而去。淩瑀曾經試過,這片神異的世外桃源雖然靈氣是華夏的百倍不止,但是這裏同樣布有許多禁制,比如,淩瑀的修爲受到壓制,神識之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可以施展的随心所欲。最讓淩瑀沮喪的是,他無法利用聖龍渡禦空而行。雖然聖龍渡乃是世間最爲玄妙的身法,可是如今他隻能利用聖龍渡疾行,而無法禦空。正因如此,淩瑀才隻好以雙腳代步,趟過小溪,走向那座蒼山。在淩瑀朝着青銅古殿接近的過程中,時刻都在利用受限的神識打量着四周。這片靈氣充裕之地雖然宛若桃源,可因爲古殿的緣故,淩瑀不敢大意。
不過,當淩瑀成功趟過小溪,來到蒼山下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一路前行,淩瑀并未發現受到任何詭異生靈的相阻,周圍的靈猿虎豹依舊旁若無人的在山林花草間慵懶的修養嬉戲,遠處的松鼠和白兔似乎也對淩瑀這個陌生人的闖入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就連小溪中的魚蝦,也僅僅是爲了防止被淩瑀踐踏,而稍稍退遠了一些而已。“難道......這裏真的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兇險?”淩瑀眉頭微皺,自語道。
當淩瑀來到山下的時候,仰頭打量着這座蒼山。蒼山高約百丈,山中怪石嶙峋,山勢極爲陡峭。而且這座蒼山的石壁光滑,若想徒手攀越,的确有些難度。淩瑀左右環顧,發現這座蒼山腳下并沒有登山的小路,也就是說,如果想要探尋山巅的那座古殿,恐怕隻能依靠雙手攀岩上去了。想到此處,淩瑀又繞着蒼山打量了半圈,最後終于尋到了一處還算有些坡度的山壁。蒼山壁立如刀削,能夠尋到這處緩坡也着實很不容易。
淩瑀來到那處山壁前,深吸了一口氣,最後探出雙掌,扣在了凸出的山石之上。這裏的山石與外界的山石不同,因爲在淩瑀剛剛觸摸到山壁的時候,發現自山石中透出了一道溫暖的氣息,仿佛春風拂面,令人愉悅。而随着時間的推移,之前的溫暖之氣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微有些寒涼的感覺。雖然一冷一熱,一暖一寒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讓淩瑀感覺有些荒誕不經,但事實就是如此,淩瑀也隻能保持高度的警惕。
而當淩瑀的雙掌扣在山石上的一瞬間,嬉戲在草木山林中的生靈突然似有所感,無論豺狼虎豹,還是蛇蟲鼠蟻,皆同時望向淩瑀。在它們扭頭凝望淩瑀的時候,眼中散發出一道詭異妖邪的紅色光芒。那道光芒一閃而逝,就連淩瑀也沒有捕捉到。不知道爲什麽,當淩瑀觸摸山壁的時候,這片世界中所有的生靈都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不再慵懶,不再無害,而是像被一道意識驅使似的,緊緊地望着淩瑀。
或許是感受到了周圍生靈的異常,淩瑀不自覺地扭過頭來,望向遠處的生靈。這時,淩瑀才發現,那些生靈所盤踞的地方很有規律,它們在這片世界中雖然是自由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一隻生靈敢靠近蒼山。在蒼山外的百丈範圍内,不論是兇殘的虎豹,還是肉小的牛羊,都不敢踏足蒼山百丈一步。此刻,它們眼中的紅芒已經消散,但是眼中依舊充滿了不像是野獸的眼神。那種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擔憂,絕望等複雜的神色。
感受到生靈的異常,淩瑀眉頭微皺,難道說,這座青銅古殿之中鎮壓的果然是絕代大兇嗎?否則的話,爲什麽這些生靈看到自己準備攀越蒼山時流露出畏懼的神色呢?淩瑀可以肯定,這些生靈并沒有開啓靈智,它們不過是最爲尋常的野獸。但淩瑀同樣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相對于這些野獸來說,自己才是這片陌生世界的侵入者。它們要比自己更加了解這片世界,也更加了解青銅古殿。看它們的神情,似乎知道些什麽。
淩瑀看了看那些野獸,又看了看山頂的青銅古殿,似在抉擇。良久,淩瑀終于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朝着山頂攀爬而去。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并且看到了這座似曾相識的青銅古殿,淩瑀無論如何也沒有退縮的理由。隻見淩瑀握住山石,雙腳用力,朝着山巅進發。而當淩瑀動作的時候,山下的野獸和生靈眼中懼意更濃。它們不自覺地彙聚到一處,遙望着淩瑀的背影,瑟瑟發抖。這個時候,虎豹不再食肉,牛羊不再食草,仿佛在這個瞬間,它們的天性消失了。即便肥美的肉食擺在眼前,虎豹狼群也沒有多看一眼。而牛羊野兔也不再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它們忘記了吃草,忘記了天敵近在眼前,甚至忘記了逃跑,眼中隻有那個人類。
而此時的淩瑀卻并不關心山下生靈的神情,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要攀上山巅,前往青銅古殿一探究竟。山勢陡峭,極難攀爬,不過淩瑀卻沒有放棄。大約過了一刻鍾的時間,淩瑀終于爬到了距離山頂三分之二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麽,淩瑀總是感覺在這蒼山中布有一層淡淡的威壓,它們與仙尊的威壓不同,因爲仙尊的威壓是爆裂而威嚴的,但是這座蒼山中的威壓卻如輕風細雨,在無聲無息中加持在淩瑀身上,阻他前行。
又過了兩刻鍾的時間,淩瑀距離山巅僅剩三分之一的路途了。而此時的淩瑀已經額頭見汗,氣喘籲籲了。之前那道若隐若現的威壓已經逐漸強烈,擠壓着淩瑀的身軀和神識,讓他舉步維艱,每一步都需要用盡渾身的力氣。當淩瑀扭頭時,發現越來越多的生靈聚集在山腳下,它們依舊沒有踏足蒼山百丈的範圍内,可是它們眼中的畏懼之色卻越來越濃。甚至,淩瑀感覺這些野獸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好像害怕驚醒什麽似的。
經過短暫的休息,淩瑀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繼續朝着青銅古殿接近。紅日西斜,距離太陽落山應該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如果在天黑之前不能抵達青銅古殿,而被挂在半山腰的話,淩瑀擔心會有什麽變故發生。
這一次,剩下的這段路程淩瑀足足攀爬了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終于登上了山巅。爬上山巅之後,淩瑀一頭紮在山巅的草地上,仰望天際的火色雲霞,大口喘着粗氣。雖然山腳到山頂隻有百丈,但是這百丈的距離卻堪比人間界的數百裏,讓淩瑀幾近虛脫。大約休息了一盞茶的時間,淩瑀終于站了起來。天際的夕陽即将落入大地,漫天星辰逐漸自天幕上顯化,天,快黑了。淩瑀決定,一定要在日落前探清這座青銅古殿。
當淩瑀攀上山巅之後,蓦然發現之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威壓不知何時已經散去了。淩瑀恢複了神識,不再有神秘之力擠壓着自己的身體。甚至,淩瑀已經恢複了禦空的能力,可以在青銅古殿附近随意飛馳。
不過,淩瑀沒有敢施展聖龍渡身法,也沒有再祭出若木葉。通過山下那群野獸的舉動,淩瑀知道,這座神秘詭異的青銅古殿恐怕埋藏着很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貿然施展修爲的話,很可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所以,在他重新起身之後,邁開雙腿,朝着青銅古殿走去。在青銅古殿前,殿門的兩側各栽種着一顆古松,古松高約三丈,枝葉茂盛。淩瑀身爲北域的修者,對古松這種植物十分了解。在華夏百姓的眼中,松樹寓意着長壽和不屈的品節。凡俗百姓壽誕之時,人們也常以“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爲道賀之詞,以此來表達自己對他人的祝願。隻是,在青銅古殿前的這兩棵古松卻與北域萬裏雪海中的古松有很大的區别。北域雪松枝繁葉茂,枝葉呈翠綠色,隻有上了年紀的古松才會突顯出墨綠色。但是在青銅古殿門前的這兩棵古松的枝葉卻呈現出了黑綠色,如果不是淩瑀感知到它們尚有生機,都要以爲它們已經枯死了呢。
能夠顯露出這種顔色,說明隻有兩種可能。第一,古松的壽命極長,這種顔色的古松最起碼也有萬年樹齡了。第二,這兩棵古松被特殊的靈力滋養,所以才顯露出這般詭異的顔色。可是将古松滋養成青黑色,恐怕施加在其身上的靈力偏陰邪啊。淩瑀打量良久,最後搖了搖頭,朝着古殿打量而去。這座古殿高約五丈,橫向近十二丈、縱向也有八丈。古殿共有三層,每一層都由一棵直徑三尺的銅柱撐起,一共有十二根。與之前寒冰地獄的銅柱一樣,每一棵銅柱上面都纏繞着一條金色神龍,龍眼是鐵龍生翡翠,龍珠是落凰血瑪瑙。整條金龍在夕陽餘晖的映襯下耀眼奪目,熠熠生輝。如此奢華的風格讓淩瑀口幹舌燥,别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即便淩瑀是修行中人,也難免對這金龍、翡翠、瑪瑙嘴唇發幹。而這古樸的建築更讓淩瑀無比吃驚,與其說是古殿,倒不如說是一座洪荒巨城更爲貼切。但淩瑀更加在意的,是古殿二層下懸挂的那塊巨型牌匾。
牌匾寬約一丈,高約六尺。而牌匾上并沒有多餘的贅述,隻有一個簡簡單單的血紅色大字:鎮!這個鎮字是用早已被人淡忘的古體書寫而成的,它的起筆、轉角和落筆之處都有陣陣肅殺之氣蕩出,令人心生膜拜之意。血色“鎮”字仿佛是一處足以将天地攪動的旋渦,當淩瑀凝視“鎮”字的時候,仿佛看到了血色旋渦從門匾上沖出,将天地淹沒,無數星辰在血海中沉浮,無盡生靈在血海中争渡,哀鴻遍野,宛若世界末日。
青銅古殿的整體都是由青銅煉鑄而成的,這座古殿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歲月風霜的洗禮,在牆角和窗棂處已經生出了許多的銅綠。斑駁的銅鏽蕩着綠光,好像在對淩瑀訴說着往昔的峥嵘和浩劫。
打量過後,淩瑀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青銅古殿的正門走去。而随着他向古殿接近,山腳下的那群野獸仿佛被吓破了膽子一樣,一哄而散,朝着遠處的山林急速逃亡。而淩瑀,也将雙手扣在了門環上,隻見他鼓足勇氣,雙臂較力,随着“吱呀”一聲沉重而又刺耳的響聲,青銅古殿的大門向兩側緩緩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