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淩瑀和端木雨涵熱情擁吻的時候,兩雙眼睛也在遠處深深凝望着他們。那二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黑色長衫,肩上扛着一柄碩大的黑色鐮刀。女子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當看到淩瑀二人的舉動時,男子面無表情,如同将淩瑀和端木雨涵的動作當成了古樹輕搖,并無波瀾。而女子則在看到淩瑀二人的動作時,眼底劃過一縷深深地失落。她眼眶泛紅,臉上浮現出一抹局促。她緊緊地抓着衣角,神色尴尬,又有些絕望。
原來,這二人正是安洛煙和安洛雲兩兄妹。在吃過晚飯後,久别重逢的兄妹二人便順着玄妙庵的後山來到了這處湖邊。雖然之前天罰臨世的時候驚動了他們,不過在聽到南宮羽的話後,他們并未停留,而是繼續沿着後山一路漫步而行。兄妹兩人太長時間沒有見面了,這些年積累的辛酸和苦楚像是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一樣。安洛煙不再是世人眼中的風塵女子,而是一位乖巧的妹妹,跟随在安洛雲的身後,叽叽喳喳問個不停。其實他們要比淩瑀二人更早來到了湖邊,所以他們目睹了淩瑀和端木雨涵自山下走來的全過程,也一字不落的聽到了淩瑀和端木雨涵的對話。起初的時候,安洛煙僅僅有些失落,但聽到後來,她已幾近絕望了。
安洛煙很清楚,她是喜歡淩瑀的。雖然她每一次都以玩笑的口吻将心底的真實想法說出,但是那些話卻并沒有任何的謊言。就像姬羅生曾經說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欺負安洛煙,她性子剛烈,如果有一天安洛煙真的受了欺負,并不是那人過于強大,而是她甘心情願被那人欺負而已。而淩瑀就是那個安洛煙心甘情願被對方俘獲的人,雖然之前安洛煙知道淩瑀和唐槿萱會在一起,但安洛煙内斂的性格使得她無法将心底的真實想法對淩瑀言明。後來唐槿萱被上古六界的歐陽伯所殺,淩瑀爲了唐槿萱獨守混沌之海十年之久,在這十年中,安洛煙無時無刻不在關注淩瑀的動态,她希望淩瑀能夠重回華夏,那樣,她和淩瑀便有未來。
再後來,淩瑀果然走出了混沌之海,但是他走出混沌之海的原因竟然也是爲了唐槿萱。所以,癡情至深的安洛煙隻好将心底的情愫再次深埋,她希望能夠陪伴在淩瑀身邊,陪他走過人生中最灰暗的低谷。卻沒想到,因爲安洛煙的腼腆,竟然又一次失去了向淩瑀表白的機會。而這一次,當她親眼見到淩瑀和端木雨涵在一起時,心中的無限希望在一瞬間崩塌。安洛煙靜靜地望着淩瑀二人,眼眶泛紅,眸中充斥着絕望的神色。
感受到安洛煙的異常,天魔扭頭看了看安洛煙,瞬間便猜透了妹妹的心思,他輕歎一聲,對安洛煙傳音說道:“洛煙,你是不是喜歡淩瑀?”兄妹二人心意相通,安洛煙的一舉一動又怎麽能夠瞞得過安洛雲呢?
“喜歡又能怎麽樣呢?這個世界從來不缺癡情人,缺的隻有兩情相悅的義無反顧,很慶幸,淩瑀和雨涵得到了。又很不幸,因爲我就是那個孑然一身的癡情人。我和淩瑀注定是兩條相交的直線,有過短暫的交集,而剩下的,則是永無止境的漸行漸遠。既然得不到,又爲何要彼此打擾呢?他注定不屬于我,所以在我們的關系中,永遠都不會出現相濡以沫。既然如此,倒不如相忘于江湖來的灑脫。”安洛煙眼眶泛紅,臉上浮現出一抹凄涼的神色,如鼓足了所有勇氣一般,淡淡地說道。在紅塵中,安洛煙遊走于諸方勢力之間,她手段高超,智計無雙。但是在感情中,安洛煙卻十分被動,因爲她很自卑,甚至沒有勇氣去追求心中的摯愛。
望着安洛煙臉上的那一抹絕望和凄苦,安洛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師傅曾救我性命,授我功法,而淩瑀又是先生青眼相待的人,所以,我不能強迫他和你在一起。但你又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實在不能忍心看着你絕望。所以,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試探淩瑀的内心。不過,至于結果如何,我不敢猜測。如果他心中有你,那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辜負自己。如果他心中沒有你,我也希望你可以忘記他,做真正的自己。”
安洛雲說完,不再理會一臉疑惑的安洛煙。而是直接探出雙掌,随着他手臂的揮動,隻見一道黑色狂風平地而起,霎時間,仙尊威壓四散而出。不過天魔很有分寸,他的魔功并沒有影響到在玄妙庵中沉睡的衆人,而是直接逼到了淩瑀二人的身邊。安洛雲乃是仙尊境界的強者,他若全力出手,就連天刑君主都要退避三分,更何況隻有問心境和至尊境的淩瑀二人呢?天魔此舉隻是想要爲安洛煙做些什麽,并非對淩瑀有惡意。
而此刻的淩瑀正在和端木雨涵熱情相擁,就在此時,淩瑀突然感覺到一陣刺骨寒意自遠方傳來。他本想抽出斷劍相搏,但可惜的是,對方似乎根本不想給自己還手的機會。當淩瑀剛剛警覺的時候,那道黑色罡風便已經将他和端木雨涵包裹了。黑色罡風仿佛一團迷霧,而在這團迷霧中,又像是漂浮着無盡的罂粟花粉一般。僅僅在頃刻之間,淩瑀和端木雨涵便身軀輕晃,逐漸閉上了眼睛,他們竟然在天魔的魔功下昏了過去。
望着已經陷入沉眠的淩瑀和端木雨涵二人,天魔拉着安洛煙的手,走到淩瑀二人的身邊。天魔将淩瑀扶起,左手握住淩瑀,右手握住安洛煙,盤膝而坐。而後,天魔的眸中閃爍出一縷紅色神芒,分别刺入了淩瑀和安洛煙的識海之中。随着紅芒一閃,安洛煙感覺一陣天昏地暗,仿佛天地倒傾了一般。而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和淩瑀、安洛雲竟然漂浮在星海之中。隻不過,這處星海并非華夏萬丈之上的星空,而是一處神異之地。因爲在這處星海中,并沒有借助傳送陣橫渡星海時的璀璨星芒,也沒有夢幻般的流光星辰。這裏死氣沉沉,陰森恐怖,即便有星辰閃爍微芒,也散發着詭異的血色兇光,令人毛骨悚然,望而卻步。
“哥哥,這裏是......”望着四周如同詭魅一般呼嘯而過的時空亂流,安洛煙不禁緊了緊衣衫,來抵禦這片詭異時空中刺骨的寒意。她靠近安洛雲,警惕地望向四周,輕聲問道。此處血光橫行,絕不是善地。
“這裏是天魔之境,當年師傅他老人家收我爲徒,便将我放逐在了這片時空之中。這是一片不屬于華夏,甚至不屬于星海的獨特空間。它和虛無之地有些相似,但卻比虛無之地更加的兇險。師傅将我帶到這片星海中的時候,對我說起了我們兄妹二人身上的秘密。他老人家說,我們兄妹二人雖然一奶同胞,但卻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體質。你的體質至善至純,親于佛,近于道。而我的體質卻至陰至惡,甚于魔,厲于鬼。這就是爲何你身負妙法佛心,而我卻得了一種如同瘋魔般的病症了。師傅說,其實我的情況嚴格來說并非病症,而是血脈的覺醒,與你的妙法佛心有些類似。所以,他老人家才讓我在這裏争渡,以此來煉化體内的魔性。”
“我在這裏整整渡過了八年暗無天日的歲月,在那段日子裏,我曾連續三個月水米未進,最兇險的一次甚至被一頭無極境的兇魔追了大半年之久。不過,我卻一點都不怨恨師傅,甚至還十分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不會晉升到仙尊境界,更不會有實力駕馭體内的魔氣。其實師傅所遭受的苦難要比我艱難萬倍,但是他卻依然咬着牙在堅持着,所以,作爲他唯一的弟子,我更加不能給師傅丢臉。八年了,從最開始的畏懼到後來的冷靜,再到如今的無所畏懼,我的成長連我自己都很詫異。雖然我現在還無法進入天魔之境的最深處,但是在這片詭異時空的外圍,我已經可以橫行無阻了。”天魔望着四周的血色星芒,眼中流露出一抹懷念。
而後,天魔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安洛煙說道:“妹妹,我之所以将淩瑀帶到這片時空中,是因爲在這裏我可以試探出淩瑀真實的想法。天魔之境是一處神異之地,既可以像我們這樣以神識進入,也可以利用特殊的法門在外界開啓天魔之境,從而以肉身來到天魔之境中。而在外界的時候,我利用魔功震暈了淩瑀,所以,當他被我帶出天魔之境的時候,不會記得在天魔之境中發生的事情,我們現在可以盡情的詢問他。”
天魔說完,右手探出兩根手指,點在淩瑀的眉心之上。而後,淩瑀突然睜開了雙眼。隻不過,此刻的淩瑀好像失去了三魂七魄的行屍走肉一樣,雙目無神,眼神空洞。他靜靜地望着遠處,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淩瑀,我問你,你喜歡的人是誰?你愛的人又是誰?你想和誰厮守終生?”天魔緊緊地盯着淩瑀的雙眸,一字一頓地問道。每當天魔問出一個問題,淩瑀的神色便凝重一分,顯然,他的情緒有了異樣的波動。
“唐槿萱,端木雨涵。”聽到天魔的問題,淩瑀淡淡地回答道。雖然淩瑀的聲音很輕,但是語氣中卻有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決絕。此時的淩瑀并無意識,所有的回答都源于他的内心,是他的肺腑之言,絕無妄語。
“那......安洛煙呢?她是你的什麽人?你不喜歡她嗎?”聽到淩瑀的回答,天魔眉頭微皺,看似無意地掃了一眼身旁的安洛煙,發現當她聽到淩瑀回答出唐槿萱和端木雨涵的名字時,安洛煙的情緒明顯變得十分低落。想到此處,天魔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身爲安洛煙唯一的哥哥,天魔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傷心,所以,他心中十分渴望淩瑀能夠說出安洛煙的名字,但怕隻有一次,也足夠了。
“安洛煙......”聽到天魔的詢問,淩瑀的情緒明顯出現了起伏,似乎在沉思,可是連意識都已陷入沉眠的他又怎麽會沉思呢?良久,淩瑀終于再次開口說道:“安洛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她是個好女孩,她命運多舛,很不容易。我心疼她,同情她,愛惜她,甚至将她視爲了最親近的人。但是,那不是愛。可若有人敢對洛煙無禮,那我即便捅破天,踏破地,哪怕拼盡性命,也要護她周全!”這一次,淩瑀的聲音十分笃定,他的眸中似乎浮現出了安洛煙美麗的倩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仿佛在這一刻,安洛煙就是他可以用生命去守護的朋友,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依舊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聽到淩瑀那好似神明法旨一般堅決的話,安洛煙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既難過又開心,難過的是,她終究沒有成爲淩瑀心口的朱砂痣,而開心的是,她在淩瑀的心中竟然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在這一刻,悲喜兩種情緒在安洛煙的心頭交織,連她也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喜是憂,是悲是怒,是愛是怨。總之,她的心情無比複雜,好像一株蓮花斷了根,棄了水,明明在虛空中遊蕩,卻又像可以在無根之處生長發芽一般,令她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