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淩風面色凝重,眼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不過,淩風最終并未對淩瑀等人說出自己的猜測。自己早已離開九天淩家數十載,即便他心系族人,但今日的他已和當初的淩家天才有如雲泥之别了。他的兄弟姐妹已經是仙域叱咤一方的強者,而他也在回到人間之後心灰意冷,逐漸泯然衆人。即便他知道九天仙域發生變故又能如何呢?他會回到九天淩家嗎?就算他能夠回去,那麽以他現在的修爲,又能爲淩家做些什麽呢?
這天夜裏,淩風、帝洵和淩天浩父子一直從午夜時分聊到了天光大亮,好像将這十幾年的經曆一股腦的全部講述了一遍似的。不過,淩瑀并未對他們提起這些年自己所遭受的苦難。身爲歸鄉遊子,他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即便偶爾提到自己在遊渡紅塵時面對的強者,淩瑀也隻是避重就輕,一筆帶過。淩瑀不想自己的苦難被外人得知,更不想讓父母親人爲自己擔心。更何況,往事無論悲喜,都已如過眼雲煙,宛若昨日。
這三天,淩瑀一直陪伴在父母親人身邊,偶爾出去,也是與兒時的玩伴小聚。在淩家莊的這段日子裏,淩瑀徹底放下了修者的身份,他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一位兒子,一位孫子,修行界的恩怨情仇再與他無關。期間,淩瑀還看望了淩雨諾的爺爺奶奶,并且暗中将一縷真氣打入了淩川夫婦的體内。他們是雨諾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位親人了,如今雨諾在東海之中隐居閉關,身爲雨諾的兄長,淩瑀有義務照顧好他們。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第四日清晨,淩瑀早早的梳洗已畢,在吃過早飯之後,便和伏亂一同朝着水澤神城的大殿疾行而去。水澤神城的大殿距離新落成的淩家莊不過隻有十裏之遙,以二人的修爲,堪堪一盞茶的功夫便可到達。當淩瑀二人來到大殿後方的演武場時,發現在這裏操練修行的不僅僅有神城中的妖族,也有許多的少年。那些少年都是淩家莊的後人,他們英姿勃發,眼中閃爍着令人羨慕的熱血和無比驕傲的堅定。
“你來了。”當淩瑀和伏亂走入大殿的時候,發現先生、玄武、朱雀等三位強者端坐在大殿的正位,而在他們的下垂手,坐着諸懷、瀾姝、石信、白卿、岚馨和商舞月等人。而在先生的懷中,一隻雪白的玄冰貂慵懶地抓着一株萬年靈草不停啃食着,正是化爲原形的玄靈兒。玄靈兒被白家修者打回原形之後,便一直在水澤神城修養。她本是妖族,而諸懷等人也是妖族的前輩,所以相比于淩瑀而言,他們能比淩瑀更好的照顧玄靈兒。玄靈兒皮毛雪白,眼神靈動,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這些妖族巨擘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爲靈兒送來海量的奇花神草,供靈兒吞食。而靈兒,自然也在十幾年間與這群妖族早已熟絡,不似之前那般膽小了。
“嗯!”看到先生雲淡風輕的神色,淩瑀對先生等三位強者微微抱拳,又對周圍的妖族修者點了點頭,最後在先生眼神的示意下,和伏亂一起,坐在了先生的正前方。當淩瑀落座之後,連忙從懷中取出了那瓶木之生機,遞向了先生。對于這木之生機,先生要比自己更加了解,要知道,當年先生可以差一點就和木凝結成眷侶了。所以,淩瑀才将那瓶珍貴的靈液遞向先生。先生功參造化,若想救醒靈兒,一定非先生莫屬。
當感覺到有陌生人走入大殿時,正在啃食靈藥的玄冰貂突然擡頭看了看淩瑀,随後便繼續悶頭吃着草藥。可是,當玄冰貂重新啃食草藥的時候,動作慢了許多。而且,她的眼中出現了一抹迷茫的神色,好像在思考什麽似的。雖然大殿中的一衆妖族并未察覺,但是玄冰貂的舉動卻并未瞞過先生和淩瑀。看到玄冰貂眼中的迷茫,淩瑀目露驚喜,他擡頭看了看先生,剛想詢問,便看到先生對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被他制止了。
“來,小家夥,你看看這是什麽?告訴你啊,這可是好東西,吃了它以後,你很快就能恢複過來了。”先生一隻手接過淩瑀遞來的木之生機,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玄靈兒柔順的皮毛,仿佛哄一位不谙世事的孩子。
也許是先生的話打斷了玄冰貂的思考,她擡頭望向先生,噤了噤鼻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嗔怪和不滿。不過當她的視線順着先生的手臂,望到先生手中的木之生機時,之前眼中的小情緒瞬間被抛到了九霄雲外。玄冰貂乃是一隻極爲神秘的異獸,就連先生也不知道她的底細,但有一點可以确定,玄冰貂的血脈絕對超過了大殿中除去朱雀和玄武一脈之外的所有妖族,甚至包括燭九陰的後人燭傲,窮奇的後人石信,以及九天玄鳥的後裔商舞月。這些擁有古仙遺獸血脈的妖族後裔祖上都曾是可以号令星海的妖族至強者,連他們在面對玄靈兒時,都會感受到一絲絲危險,可見玄靈兒的恐怖。玄靈兒體内封印的血脈之力太強大了,令他們顫栗。
看到先生掌中閃爍着濃濃生機的小瓷瓶,玄冰貂甚至沒有思考,下意識的扔掉了手中的草藥。那些草藥都是萬年乃至十萬年才孕育而成的仙草,但是與木之生機相比,它們瞬間就不香了。玄冰貂從從先生懷中一躍而起,順着他的手臂攀上了他的手掌,将小瓷瓶抓在了毛茸茸的小爪子上。拿到木之生機後,玄冰貂扭頭看了看先生,又望向了周圍的一衆妖族修者,最後将視線停留在了淩瑀身上。而這時,她眼中的神色也更加的迷茫。從她的眼神中,淩瑀知道玄冰貂一定是想起了什麽。隻不過,化身妖族的她已經忘記了前塵過往,使得這個小東西的記憶中有見過自己的朦胧印象,但卻無法表達。或許,木之生機真的能夠讓玄靈兒恢複。
就在淩瑀和玄冰貂四目相對,而先生和一衆妖族也盯着淩瑀的時候,這個小家夥竟然如同變戲法似的打開了小瓷瓶。而後,玄冰貂像是擔心淩瑀等人會搶奪她手裏的木之生機一般,将滿滿一瓶木之生機盡數灌入了口中。要知道,那可是将近二十滴的木之生機啊!就算淩雨諾身負玄陰之體,也不過是每隔五年吞服一滴而已。這麽多的木之生機被玄靈兒灌入腹中,她能夠承受的住嗎?凡事都有兩面性,即便靈液也不例外啊!
望着玄靈兒狡猾的舉動,就連先生也是始料未及,而當他想要奪回木之生機的時候,卻發現爲時已晚。因爲那棵古樹近兩萬年才産生的木之生機已經完全被玄靈兒吞服,甚至在她吞掉了木之生機後,還一臉無辜的看了看先生,順便用小爪子擦了擦嘴,意猶未盡之下,居然還打了一個飽嗝。此等舉動雖然令衆人忍俊不禁,但是他們卻更加擔心玄靈兒的身體。玄靈兒現在不過是玄冰貂的模樣,并不似吞天兇獸那般巨大,這樣一副小小的身軀裏面又怎麽能夠承受如此海量的木之生機呢?想到此處,先生連忙自懷中取出另一個瓷瓶,裏面盛放着北域天池中的水之靈氣。他将水之靈氣倒出三滴,彈入了玄靈兒的口中,以防未知的隐患發生。
水之靈氣是天池的初雪經北域寒力煉化而成的,其作用隻有一個,那就是可以保護因爲承受不了巨大靈力爆體而亡的生靈的經絡。水之靈氣粘稠的好似不溶于水的液滴,瞬間就被玄靈兒吞進了腹中,消化殆盡。
吞食過木之生機,玄靈兒望着衆人一臉緊張和擔憂的模樣,不明所以,還以爲自己犯了什麽錯誤。她的一雙小眼睛四處張望,最後猛然撲進了淩瑀的懷中。其實連玄靈兒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在這種時候她想和淩瑀親近。就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歸屬感,當淩瑀出現的時候,就連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先生,仿佛此刻也不及淩瑀讓她安心。而就在玄靈兒撲進淩瑀懷中時,腹中傳來突然一股劇烈的絞痛,讓玄靈兒顫抖不已。
玄冰貂伏在淩瑀的懷中,縮成了一個圓球,眼中彌漫着痛苦的神色。望着懷中的靈兒如此難受,淩瑀心如刀絞。他擡頭望向先生,焦慮地問道:“先生,靈兒她這是怎麽了?爲什麽渾身顫抖,劇痛難忍呢?”
突然的變故将先生也吓了一跳,按理說無論木之生機還是水之靈氣,都是大補之物,而且水之靈氣藥性溫和,不應該有損玄靈兒的五髒六腑才對呀!而就在這時,玄靈兒突然自淩瑀的懷中飛了出去,落到了大殿正中央的那張木桌之上。之前還潔白如雪的皮毛如今已經變成了如木之生機一樣的碧綠色,甚至連她的雙眸,也呈現出了如同琥珀一般的顔色。看到玄靈兒此時的狀态,先生心中一動,終于猜到了靈兒痛苦的原因。
先生神色一凜,連忙對淩瑀和周圍的妖族說道:“是木之生機在強行喚醒靈兒的記憶,可是她血脈中封印的那股強大的力量似乎對木之生機有些排斥,你們趕快退走,我擔心靈兒體内的力量會失去控制!”
聽到先生的話,衆人急忙倒退數步。而先生,則探出雙掌,自掌心處散發出一道潔白的光幕,将木桌包裹。在光幕中,玄靈兒的身軀一陣痙攣,甚至口鼻中已經溢出了鮮血,将她翠綠的皮毛染成了鮮紅的顔色。
靈兒的身軀顫抖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而後,她突然一動不動了。望着玄靈兒好似失去了生機一樣的狀态,淩瑀剛想沖上前去查看,就被先生厲聲喝止了。而當先生話音剛落之際,玄靈兒的身上爆發出了一團綠色的神光,那些神光幻化成絲線,向着外界散發。而後,絲線又凝結成翅膀的模樣,幻化在玄靈兒的雙肋之上。最後,那些絲線将玄靈兒染血的身軀包裹。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響動傳出,無邊氣浪從玄靈兒的身上蕩開,光幕應聲而碎。至于淩瑀等人,根本無法承受那道好似仙尊自爆一般的巨大靈力,紛紛被沖出了大殿之外。而先生,則首當其沖,被逼吐了三大口鮮血。就連神城的大殿也是一陣劇烈搖晃,塵煙自房梁落下。
此時,大殿中已經完全被一片白光籠罩,即便人們利用神識,也無法看清大殿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光幕先是在大殿中孕育,最後一道白色光柱沖天而起,直逼九霄。就連萬裏南疆,也看到了那一束刺目光柱。
當光柱刺破蒼穹,逼上雲霄的時候,仙域的一處宮殿中,淩家老祖淩坤似有所感,他眉頭緊皺,散出神識極目遠眺。當他看到自華夏北域升起的光柱時,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容,沉聲自語道:“那道氣息,那道光束,難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