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八方湧來的浪潮并非真正的潮汐,而是由虛空子的玄功幻化的蜃景。當海浪噴湧而來,并且随着時間的流逝灌滿天際的時候,終于與蒼穹上落下的九把劍影相遇。霎時間,劍影上裹挾的雷電如同滾燙的山石砸入了水中一樣,濺起的浪花在虛空中飛舞,将天際的飛鳥斬殺,翎羽飄落。遮天蔽日的海浪中被九把神劍攪動的如同燒開的熱水,形成了九道碩大的旋渦。在旋渦飛速轉動之時,一道道殺意向着大地席卷而去。
虛空子爲洪荒君主,乃是叱咤一方的仙尊,而且,此處位于蓬萊,四周皆是無垠的大海,按理說身爲滄瀾君主的他應該既得天時,又得地利。然而,當他面對淩瑀的時候,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面前的這名少年太過詭異了,不僅是因爲他的境界,更是因爲他的功法。滄瀾君主曾經在數萬年前見過九天淩家人施展過《破魔九轉》,但是他們施展此玄功時所蕩漾出的威力遠不及淩瑀。在他看來,《破魔九轉》在淩瑀的手中好像升華了一般。明明是一本仙階功法,卻被淩瑀硬生生打出了天階功法的神韻。那些潮汐都是以虛空子的神力幻化的,當潮汐被九把神劍攪動之時,虛空子受到了極大的反噬,他心緒翻湧,升起一絲懼意。
“怎麽樣?老東西,氣血翻湧的滋味不好受吧?告訴你,這不過是皮毛,真正讓你恐懼的事情還在後面呢!”望着虛空子逐漸凝重的臉色,淩瑀森然一笑。他将斷劍舉至頭頂,猛然向着虛空子再次劈落了下來。
這一次,那把斷劍瞬間暴漲爲近千丈的神兵,烏黑色的劍影外籠罩着一層詭異的紅芒,生靈的鮮血,與天際的血色閃電交相輝映。這一次,斷劍的威勢要比之前強橫了數十倍。當斷劍幻化的劍影落向大地的時候,道道神威自斷劍中喝出,逼得虛空子連連後退。斷劍的光影落在潮汐之中,将九道旋渦打散。旋渦雖然破碎,但是電芒中裹挾的威勢卻不減,它們與斷劍的光影交錯,重新彙聚成了一方更大的旋渦,向着虛空子籠罩而去。此時,淩瑀立于天際,虛空子卻身處旋渦之中。當那方更大的旋渦成形之際,虛空子竟然處在旋渦的正中心。無盡狂風湧入海浪,将虛空子的衣衫扭曲。同時,自漩渦中飛轉的紅色電芒将虛空子衣衫割破。
那些紅色電芒已經不僅僅是閃電了,而更像是一把把尖銳的魔刀,所過之處,将一切生機斬斷。虛空子被電芒割破的衣衫中露出的血肉同樣沒有幸免,傷口處剛剛流下鮮血,便被電芒中的殺氣染成了黑色。
“啊!”僅僅在一瞬間,虛空子的身上變密布了數百道傷口。那些傷口與正常的劍傷不同,因爲尋常的劍傷隻會傷及皮肉,而被電芒割破的皮膚中竟然連生機都被斬斷了。肆虐的殺機刺入虛空子的體内,順着他的血肉流竄在他的五髒六腑之中,讓他痛不欲生。即便虛空子身爲洪荒君主,也無法從容化解體内的電芒。究其原因,無外乎有兩點,第一,淩瑀的境界與他相比處在伯仲之間,第二,對方施展的玄功太過詭異。
虛空子知道,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必須要想辦法擺脫眼前的劣勢。想到此處,虛空子雙拳緊握,舉向高空。他的口中念念有詞:“洪荒藍域,萬靈歸處,浮遊神鲸,海神重生!”虛空子的聲音仿若神雷滾滾,自九霄震蕩而下。随着他的吼聲,天際的夜色開始逐漸變淡,似乎有另一股強橫的靈力在與其争奪天際的領土。在黑色和海藍色映滿天穹之後,天際變成了深藍色,那種藍色不同于以往的蔚藍,看起來十分的詭異。
而後,在場的一衆修者突然感覺大地開始震顫,如同地震了一般。人們紛紛尋找可以穩住身形的山石,不讓自己随着大地的震動而摔倒。就在這時,突然有眼尖的修者看到在蓬萊仙島的東方,茫茫大海之上,突然出現了一顆碩大的頭顱,那顆頭顱足有十分之一的蓬萊仙島那麽大。這顆頭顱上長着兩根犄角,犄角呈青色,與牛角的形狀很相似。這顆頭顱的面相與人類修者并沒有什麽區别,隻是他的臉色同樣呈現出青黑色。
随着那顆頭顱的接近,其他人也紛紛望向東方,眉頭緊皺。雖然這顆頭顱還未抵達蓬萊仙島,但是人們已經在萬裏之外感受到了這顆頭顱中蘊含的驚天威勢。當頭顱朝着蓬萊仙島接近的時候,他的身影也逐漸浮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這道身影高約前仞,而他的身子卻并非人類的身體,而是長着如同鳥類一般的身軀。他的臂展很長,足以橫亘在蓬萊仙島的南北兩岸。當其朝着蓬萊仙島接近的時候,人們發現,在這道身影的雙耳上,挂着兩條黃色的長蛇。那兩條長蛇足有數十丈長,随着那道身影的動作而前後擺動。随着他的身影越來越近,在場的修者看到,原來在這位人面鳥身的生靈腳下,同樣踩着兩條黃色的長蛇,似乎以蛇代步。
望着突然出現在深海中的那道身影,淩瑀眉頭微皺,他掃了一樣手握三叉戟的人影,又扭頭看了看虛空子,冷笑着說道:“老東西,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夠使用秘術召喚出海神,有意思!”
聽到淩瑀的話,立于宮殿前的其他修者也恍然大悟。他們終于想起了一則記載:“東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黃蛇,踐兩黃蛇,名曰禺?。黃帝生禺?,禺?生禺京。禺京處北海,禺?處東海,是惟海神。”也就是說,這道身影竟然是上古時期的神明,海神!隻是,海神早已不在華夏祖星了,那麽這道身影又是怎麽回事呢?當然,也并非所有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淩瑀單看一眼,便知道這海神不過是殘念而已。
不過,就算是殘念,禺?身爲海神,也不是淩瑀所能抗衡的。想到此處,淩瑀眼中彌漫過一縷濃濃的殺意。他猛地揮舞斷劍,在虛空中挽起數朵劍花,朝着禺?沖去。别人不知道禺?究竟是怎樣的生靈,但是淩瑀自幼便聽淩風和帝洵講述華夏的奇聞轶事,自然知道這海神的兇猛。而此地又是蓬萊仙島,四面環海,可以說,這裏是禺?天生的主戰場。若在這裏與禺?相争,自己絕對沒有勝算。所以,他必須先下手爲強。
見淩瑀手握斷劍向禺?沖來,虛空子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他連連後退,飛到了禺?的身後。同時雙掌結印,似乎在進行着某種詭異的儀式。虛空子将十根手指全部刺破,将自指尖流出的血滴抹在了臉上和額頭上,使得他看起來無比猙獰。當虛空子的臉上布滿了鮮血之後,他的雙眸也開始由黑白分明變成了如大海一般的深藍色。甚至有目力驚人的修者可以發現,在虛空子的瞳孔中,竟然有無數的海浪不停翻湧,宛若深海。
淩瑀眼中閃爍着一抹冷冽,徑直斬向禺?的咽喉。淩瑀知道,面前的禺?隻不過是殘念凝結而成的,并不能維持多久,他隻要在禺?的攻勢下堅持兩刻鍾,那麽以虛空子的修爲,定然因爲體力不支而無法再召喚禺?。隻是,兩刻鍾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對于此刻的淩瑀來說,卻像兩年那麽漫長。禺?貴爲海神,常年在深海中遊蕩,當其施展修爲的時候,萬裏海域都會貢獻出自己的靈力加持在禺?的身上,使其立于不敗之地。兩刻鍾的時間,足以讓禺?将自己斬殺。所以,淩瑀知道自己已然沒有了退路。蓬萊仙島四面環海,他能退到哪裏去呢?這一刻,淩瑀終于對虛空子心生警惕,對方名爲滄瀾君主,并非如囚荼一樣的泛泛之輩。
淩瑀在沖向禺?的時候,暗自施展《破魔九轉》,這一次,淩瑀直接将《破魔九轉》中的禁忌功法施展而出。雖然以淩瑀的修爲,根本無法駕馭《破魔九轉》中的禁忌功法。但要知道,此時占據淩瑀心神的他并非是他的真我,而是那位神秘的黑衣淩瑀。所以,當淩瑀動作之時,天際的九道神劍再次顯化。神劍自蒼穹落下,泛着詭異的紅色光芒,與血色雷電交織。同時,在天穹上的血日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在血日中射出一柄柄正常寶劍大小的神兵,那些寶劍多如牛毛,令人頭皮發麻。自血日中射出的劍影好像一條靈蛇般,源源不斷的從血日中凝結而出。當淩瑀沖向禺?的時候,無論九道巨大的劍影,還是血日中的神劍,同時襲來。
而被虛空中召喚而出的禺?似乎并沒有自己的意識,當虛空子在其身後結印的時候,禺?好像接受了什麽命令一般,徑直沖向淩瑀。當禺?動作之時,無數海浪自四面八方升騰而起,在禺?身前凝結成了一杆巨大的三叉戟。禺?的雙翅不停舞動,那杆三叉戟便好像被人握在掌中似的,抵擋着淩瑀的攻勢。起初的時候,九柄神劍和無數的劍影還能夠與三叉戟抗衡。但是,這裏四面皆是海水,禺?的攻勢也就生生不息。
一刻鍾後,淩瑀的速度慢了下來,他的額頭上已經見了汗水,眼神越發的凝重。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九柄神劍已經完全被三叉戟擊碎。而自血日中射出的無盡劍影,也好像枯竭了似的,不再如之前那般洶湧。
而就在這時,淩瑀的眸中突然浮現出了一抹迷茫之色。在他的識海中,黑衣淩瑀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從掌控淩瑀身體的主導權上退回了識海。黑衣淩瑀望着天際的三叉戟,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歎道:“看來,我存在的時間終究有限啊!”黑衣淩瑀說完,身影逐漸淡化。他很不甘心,如果再堅持一刻鍾的時間,他一定能夠将虛空子擊敗。但是,上天似乎根本不想給他這個機會。不僅血日即将淪陷,就連他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真是禍不單行。所以,在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困倦,無法操控這具身體的時候,黑衣淩瑀隻能放棄了身軀的主導權,回到了識海之中。他的存在是一個異數,他不能讓這具身體出事,但此時又無可奈何。
當他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際,界和天靈珠也出現在了淩瑀的識海之中。之前他們一直寄居在界靈指環中,并未察覺到有什麽異常。直到淩瑀突然晉升到仙尊境界,界和天靈珠才知道那個黑衣淩瑀又出現了。所以,二人便想要進入淩瑀的識海中。可是當黑衣淩瑀掌控了這具軀體的時候,在識海外布下了一層黑色結界,即便是身爲太初原石的界和混沌神物天靈珠,同樣無法破解。直到黑衣淩瑀的時間将盡的時候,他們才終于破入了淩瑀的識海中。
界望着即将消失的黑衣淩瑀,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麽能夠三番五次的出現在小瑀的識海中,更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操控他的身體和神魂!”
聽到界的質問,黑衣淩瑀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他的聲音仿佛自遙遠的過去蕩來:“我,就是淩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