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瞎想啊,這麽明顯的事,根本不需要動腦子去思考吧?”淩瑀說着,突然将被安洛煙柔荑握住的右手舉了起來,放到了安洛煙的面前,笑着說道。一路走來,有了安洛煙的開解,淩瑀也不再那麽沉悶了。
“你,你這個負心人!小壞蛋!大惡棍!”看到自己的手被淩瑀舉到了半空中,安洛煙本想将玉指收回,卻不料她剛剛有所動作,就被淩瑀反手握住了,雖然她用力掙紮,但依舊沒有擺脫淩瑀的緊握。無奈之下,安洛煙隻好聽天由命。她氣得猛地一跺腳,臉上的紅霞更濃。安洛煙擡頭望向山巅,不再理會淩瑀,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很小,如同一位偷吃糖果被大人逮到的小女孩兒一樣,有些局促,有些緊張,還有些欣喜。
看到安洛煙的樣子,淩瑀笑着搖了搖頭。他并沒有松開安洛煙的玉指,而是将對方的柔荑全部握在了掌心中。他對安洛煙輕輕地說了句“我們登山吧”。而後,他便牽着安洛煙的手,朝着神武學院飛馳而去。
當二人即将抵達山巅的時候,安洛煙似乎擔心自己和淩瑀的狀态會被别人誤會,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掌。在感受到安洛煙的動作時,淩瑀暗中輕笑,不過卻并沒有阻止,甚至如同毫無察覺一般,任由安洛煙将手抽了出去。其實淩瑀之所以拉住安洛煙,是因爲神武學院山勢陡峭,雖然安洛煙有着虛無境巅峰的修爲,可是在神武學院這條登山路上,布有十分神異的陣法,修爲越高的人,反而受到了阻礙也就越大。
當淩瑀和安洛煙抵達山頂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了。在外界雖是黃昏,但是在神武學院内部,卻是一片燈火輝煌的傍晚。神武學院中閃爍着明亮的燈火,将這座華夏第一學府映照得仿佛仙域名門,星海福地。
“小瑀!你終于回來了!”淩瑀二人剛剛登上神武台,就發現在神武台上聚集着數十人,這些人中,有些是淩瑀的同窗好友,有些是神武學院的教師,還有許多是和淩瑀交情莫逆的華夏其他門派的聖子和傳人。而當淩瑀出現在神武台上的時候,迎面飛“飛”來了一顆肉球,他的身軀極爲魁梧,皮膚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無比黝黑。此人在奔向淩瑀的時候,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光。此人正是淩瑀相識的第一位好友,小黑。
小黑撲到淩瑀的面前,将淩瑀狠狠抱住,眼中的淚花不争氣地掉落了下來。望着小黑痛苦流涕的模樣,淩瑀心中想笑,但是鼻子卻一陣發酸。他咬着牙,明明是在嘲笑小黑,而眼淚卻也如小黑一樣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淩瑀緊緊地抱住小黑,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你這小狗熊,我們不就是十幾年沒見了嘛,至于這麽哭哭唧唧的嘛。讓别人看到的話,還以爲你瑀哥我有什麽不良癖好呢!小黑,你不會真有那種癖好吧?”
淩瑀見無法掙脫小黑,隻好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試圖轉移話題。其實在淩瑀心中,又何嘗不是想念小黑他們呢?淩瑀曾和小黑一起度過了無數的風浪,甚至在淩瑀心中,小黑的地位要高于遊龍和軒轅陌離等人。
“兄弟,好久不見了!”小黑哭過之後,吳道也邁步走了上來,此時的吳道與十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的胡子已經長得很長了,雖然眼睛依舊很小,可是眼角卻已經爬上了些許的皺紋。吳道的年紀本就比淩瑀要大上許多,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吳道又怎麽會還和十年前一般模樣呢?不過,從吳道那一雙無良的眼神中,淩瑀可以感受到,吳道還是之前的性格,從未改變。想當年,自己和吳道,小黑可是鐵三角,無人敢欺。
“淩瑀,你還我孫女的命來!”正當淩瑀和小黑、吳道二人叙舊之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了一聲厲吼。緊接着,一位身着藍色絲綢上衣的老者一個健步沖上神武台,他的身上蕩漾着懾人的殺意,似要将淩瑀斬殺。
原來,這位老者正是唐槿萱的爺爺,神武學院武學系的教師,唐澤。十幾年未見,唐澤也老了許多,他須發皆白,眼神中透露着滄桑和痛苦。唐槿萱十幾年前葬身混沌之海,讓唐澤陷入絕望,一直渾渾噩噩的度日,如今見淩瑀來到了神武學院,唐澤自然怒不可遏。如果當初唐槿萱沒有和淩瑀成爲道侶的話,她就不會受到淩瑀的牽扯,而被歐陽伯施以毒咒,更加不會葬身于混沌之海中。可憐唐槿萱,在花樣年紀便香消玉殒,更可憐唐澤,唯一與他相依爲命的孫女被歹人所殺,而他身爲唐槿萱的爺爺,竟然連唐槿萱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世上最悲苦的事情就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了,這種事情被唐澤遇到,他又怎麽會平淡相對呢?
“老唐!這件事并不是小瑀的責任,一切都是歐陽伯所施的毒計。淩小子是槿萱丫頭的鍾情之人,他們兩情相悅,你又怎麽知道淩小子的心中不難受呢?如果淩小子真的是那種絕情寡義之人,那麽今天即便你殺了他,我也不會有一句阻攔的話,但是你看看,今天的淩小子還是十幾年前的他嗎?你從他的裝束和斑白的雙鬓就能看出,這些年來,他也一直活在自責之中,苟且度日啊!”古軒緊緊地在背後抱住唐澤,勸阻道。
“是啊,老唐,我聽一位上古六界的前輩說,淩小子這些年過的很不容易。如果不是因爲槿萱丫頭很有可能會複生的話,估計淩小子早就随槿萱丫頭而去了。”見唐澤怒發沖冠,南宮羽也對唐澤輕聲勸解道。
“前輩,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槿萱,她是我的妻子,我身爲她的丈夫,沒有保護好她,這是我的責任。如果殺了我能讓前輩你好受一些的話,那你動手吧,我淩瑀絕對不會有一絲怨言的!”看到唐澤的舉動,淩瑀虎目含淚,眼眶通紅。他雙膝跪倒在唐澤的面前,聲音沙啞,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沉聲說道。淩瑀能夠理解唐澤,如果換做是他,恐怕要比唐澤更加氣憤。所以,在面對唐澤時,淩瑀心中充滿了愧疚。
“你!你說,槿萱是你的妻子?這是怎麽回事?”聽到淩瑀的話,唐澤舉在半空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但最終卻沒有落下來。他仰望天際,狠狠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将心中的怒意暫時壓制,對淩瑀冷聲質問道。
其實在淩瑀提到唐槿萱是自己的妻子時,不僅是小黑和吳道等人,就連南宮羽也是十分動容。而安洛煙則在望向淩瑀的背影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至于唐槿萱,則更是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和心疼。
聽到唐澤的質問,淩瑀并沒有一絲隐瞞,将當年在混沌之海所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對唐澤講述了一遍。當聽到唐槿萱明知自己時日無多,而淩瑀卻依舊要娶她爲妻的時候,唐澤眼中的熱淚瘋狂湧出,老爺子仿佛一位失去了所有希望的落難者,聲音悲戚,令人動容。遊龍和小黑等人也是虎目微紅,緊緊地咬着嘴唇,不讓眼角的淚水劃落。而安洛煙和唐槿萱,在聽到淩瑀甚至以死相逼,也要在唐槿萱臨死前給她一個名分的時候,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哭出了聲。人們敬佩于淩瑀的擔當,更加羨慕唐槿萱能夠遇到這樣一位願意爲了她而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的男子,此情令天地動容,即便身處局外,他們也被淩瑀和唐槿萱感情所打動。
“我那可憐的槿萱孩兒啊!嗚嗚嗚......”當淩瑀話音落下之時,在場的女子已經哭成了淚人,而唐澤更是如同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他走到淩瑀身邊,将淩瑀摟在懷中,這一刻,他已經不再記恨淩瑀了。
雖然唐澤依舊無法對淩瑀釋懷,但淩瑀的所作所爲也的确令唐澤意外。甚至,他在想,自己的孫女也許并沒有選錯人。唐澤也曾年輕過,也曾深愛過。他知道,如果一個女子能夠遇到這樣一位男子,将是何其幸運的事情啊!但是,唐槿萱畢竟是因爲淩瑀才殒命的。所以,在面對淩瑀時,唐澤的心情無比複雜,他不知道應該選擇原諒淩瑀,還是選擇殺了他,将心底的郁氣發洩出來。良久之後,唐澤選擇了前者,選擇原諒。
這一夜,是所有人的不眠之夜,在神武台聚集的所有人都沒有合眼,整整一晚上,他們都在聽淩瑀講述着在混沌之海的過往。他們仿佛陷入了一場悲怆的噩夢中,對淩瑀所遭受的一切都感同身受,身臨其境。
當次日清晨的陽光照進神武台的時候,人們發現,他們竟然在這裏聽淩瑀說了一晚上的遭遇。他們對淩瑀所經曆的一切都無比同情,人們心中很清楚,如果設身處地的想一下,換做他們,也會如淩瑀一般至情至性嗎?爲了所愛的女子,不惜闖入堪稱絕地的混沌之海,甚至險些入了魔道。爲了她,淩瑀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強敵,化修羅,不死不休。世人都說天若有情天亦老,但人若無情的話,又怎麽能夠稱之爲人呢?
而當淩瑀提起唐槿萱的屍體消失在古殿深處的時候,所有人又都升起了一絲期望,他們期望唐槿萱還活着,希望她被人奪走屍體隻是想要複活她,甚至,他們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看到唐槿萱會奇迹般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笑靥如花,對他們輕輕地說一句:“我回來了!”可是,唐槿萱真的會回來嗎?她究竟是被神秘人奪走屍體的呢?這裏面到底牽扯着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那座古殿盡頭到底通往何地?又是何人在那裏居住?
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或者,有些答案是他們現在沒有資格去探究的。直到此時,人們也終于能夠理解淩瑀爲什麽會回到華夏了,并非他選擇放棄了唐槿萱,恰恰相反,唐槿萱已經成爲了淩瑀心中的朱砂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任由自己衣衫褴褛而不去打理,任由星海變遷卻無動于衷,任由兩鬓斑白卻毫不在意。他之所以從混沌之海走了出來,其目的就是要提升修爲,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踏入仙域,或者踏足古殿盡頭的結界,無論生死,也要尋到唐槿萱,然後将其帶出來。這是淩瑀的執念,也是支撐他的所有的勇氣。可是,淩瑀真的會如願以償嗎?當他破入仙域之時,結果是喜是悲,是否還有另一重讓人無法想象的陰謀呢?
在淩瑀回到神武學院的這幾天,他一直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淩瑀可能再次因爲思念唐槿萱而陷入了悲恸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也正是因爲那件事,讓淩瑀重新走出了逼仄的陰郁之地,帶給了他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