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昆侖虛之後,淩瑀一路狂奔,逃向遠方。他不知道大君主還能被欺騙多久,但是身爲半步主宰級的存在,淩瑀此舉的确可以稱得上膽大妄爲。如果大君主得知他手中的天阙之匙是假的,一定會找自己算賬。這種事情,不需要太過聰慧的頭腦,隻要大君主稍加思索,便能猜到是自己搞的鬼。因爲淩瑀乃是今世的天授傳承之人,他絕對不會看走眼,而他向衆人宣稱大君主手中的天阙之匙爲真,其實就是在禍水東引,同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大君主。而那把真正的行字匙,可能就在大君主身邊。所以淩瑀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尋一處無人之地,将行字匙認主,得到神秘咒印。對淩瑀來說,咒印的價值甚至高于天阙之匙本身。
至于身後的易寒等好友,淩瑀并不擔心,他知道,即便大君主不再壓制修爲,也不見得是道一和姒芊芊的對手。道一身爲華夏主宰級存在,姒芊芊也是昆侖虛的守護者,有了他們兩人的庇護,大君主是不敢輕易對易寒等人動手的。如今自己已經暴露了身份,以他目前的修爲,根本無法在華夏大陸上立足。所以,淩瑀需要突破,需要機緣,隻有将自己的修爲盡快提升,最起碼能夠晉升到至尊境,也就不會再這麽被動了。
淩瑀一口氣飛馳了約有五百裏,從旭日東升跑到了正午,又從紅日西斜跑到了黃昏時分。終于,在花燈初上之時,淩瑀才停下了腳步。這裏距離昆侖虛已經足夠遙遠了,他相信大君主一定不會尋到自己的。此時,在淩瑀前方矗立着一片連綿山脈,山勢算不得陡峭,但是靈氣尚且濃郁,适合他隐居修行。淩瑀聽從界的建議,在飽餐了一頓之後,尋到了一處古洞。古洞裏面有各種野獸的屍骨,看樣子這裏應該是兇獸的洞穴。
淩瑀邁步走入山洞,将洞口封死,使之密不透光。山洞很寬敞,而且石壁上有許多孔洞能夠通向外界,所以裏面的空氣是流通的。淩瑀收攏了一些幹柴,将之點燃,而後,他将三道匿靈符貼在了石壁上,以防止自己在修煉咒印之時靈氣外洩,被人察覺。淩瑀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經洩露,必将引得多方勢力尋找自己,爲了安全起見,淩瑀隻能出此下策,隐居于此,潛心修行。做完這一切,淩瑀手指微動,将行字匙握在掌中。
行字匙與列字匙和兵字匙大小一緻,唯獨上面刻畫的圖案和古體篆字略有不同。當淩瑀将行字匙持在掌中的時候,界靈指環中的神秘木盒再次傳來一陣陣灼熱。淩瑀雙膝盤坐,将神秘木盒至于腳下,開始修行。
他咬破中指,擠出三滴鮮血,滴在了行字匙上。鮮紅的血液沾染到行字匙的時候,行字匙爆發出一團耀眼的紫色光暈。它貪婪地吸食着那三滴鮮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鮮血便被行字匙吞噬幹淨了。在行字匙的頂端,鮮血沾染之處,紅色血光順着行字匙背側的圖案緩緩流逝,最後将整副圖案都染成了紫紅色。而後,行字匙正面的“行”字也逐漸被血液掩蓋,那些血液在遇到行字匙的時候,仿佛微小的精靈,在歡呼雀躍。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行字匙上面的古圖和大字都已經映滿了紅芒,紫色光暈蕩漾在令牌之外,紅色神芒隐于令牌之上,霞光灼灼,無比神異。最後,行字匙逐漸飛起,漂浮在淩瑀的面前。當淩瑀注視行字匙的時候,自行字匙中射出一道刺目神芒,鑽進了淩瑀的雙眸之中。當紅芒隐入淩瑀眼際之時,淩瑀的雙眼也變成了紫紅色,瞳孔和眼白皆被紫紅色神芒取代。如果有人在此,一定可以通過淩瑀的雙眸看到星海漫漫,繁星點點。淩瑀眸中的星海不是死物,而是随着某種神秘的軌迹在不停轉動。很難想象,一位人族修者的眼中會幻化出如此神異的場景,佛門弟子說須彌納芥子,将億萬星辰收入眼底,恐怕就是須彌納芥子的诠釋吧。
而此時在淩瑀的識海中,他化作了一個與自己外貌一模一樣,隻不過身形卻要小于身軀數倍的靈念,在億萬星辰下仰視徘徊。星光璀璨,将淩瑀的識海映成了美妙的畫卷,四周萬籁俱寂,星辰緩緩轉動,雖然沒有一絲聲響,但卻能夠讓淩瑀聽到時光的輕訴和星辰的低語。淩瑀仿佛通過星辰的光芒看到了星海的初始,變化,和終結,他如同一位駐足星海無盡歲月的智者,看到自鴻蒙初始的宇宙出現了一抹光亮,而後,混沌開啓,一位手持巨斧的創世神劈開混沌,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天地初分。而後,之前在混沌中漂浮的微塵逐漸聚集,它們如同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多,越來越大,最後化成了一顆顆繁星,點綴在茫茫星海之中。
淩瑀原以爲行字匙是在向他展示星海成因的時候,突然他看到了在遙遠的星海之中出現了又一道身影,那人身披金色袈裟,一步數萬裏,好像自星海盡頭而來。當看到那道身影的時候,淩瑀不自覺的脫口而出:“毗婆屍佛!”言之過後,淩瑀眉頭微皺,陷入了沉思,毗婆屍佛被譽爲過去七佛之首。他存在于宇宙過去的盡頭,傳言中若世間男女聽到這位佛的名字并且信奉他,就可以享受善良的人生,從此不再堕入惡道。
當毗婆屍佛于星海盡頭一閃而過之後,第二道身影也出現了。這位高僧同樣身披金色袈裟,佛力浩蕩。淩瑀知道,這位佛應該就是佛門中過去七佛中的第二位,屍棄佛。傳聞他曾在星海說法三次,度化無數人。
之後,第三道身影也随屍棄佛浮現在淩瑀的眼前。此人便是過去七佛中的第三位,毗舍浮佛。這位佛祖曾于娑樹下成道,執事弟子名爲寂滅。他象征遍一切自在、一切勝、一切生、能變現、遍現、廣生、勝尊。
而後,第四道身影也幻化在遙遠的星海之中,他正是過去七佛中的第四位,拘留孫佛。傳聞拘留孫佛曾于屍利沙樹下成道,在其一會說法之時,曾度化四萬名弟子。上首弟子有薩尼、毗樓等,執事弟子爲善覺。
當四道身影隐沒于星海之後,第五道身影也随之出現。這尊佛正是過去七佛中的第五位,拘那含牟尼佛。他曾度化三萬弟子,被稱爲金色仙、金儒、金寂。上首弟子有舒般那多、郁多羅等。執事弟子名爲安和。
在拘那含牟尼佛離去之後,第六位佛也出現在淩瑀的視線之中,此人正是迦葉佛。涅槃經三曰:“爾時衆中,有一菩薩摩诃薩。本是多羅聚落人也,姓大迦葉,婆羅門種。年在幼稚,以佛神力,即從座起。偏袒右肩,繞百千匝,右膝著地,合掌向佛,而白佛言:世尊!我于今者,欲少咨問。”迦葉佛的坐騎是一頭獅子,降生于釋迦牟尼佛之前,相傳爲釋迦牟尼佛的因地本師,是釋迦牟尼前世之師,與釋迦摩尼淵源頗深。
當過去七佛中六位全部隐沒之後,第七道佛影也出現在了淩瑀的面前。當看到這尊佛影之時,淩瑀心中驚駭,因爲此佛正是赫赫有名的燃燈佛。傳聞其出生時身邊一切光明如燈,故名燃燈佛,又名普光如來。
在佛門典籍中,佛門高僧分爲過去佛,現在佛和未來佛。除了已經出現的過去七佛之外,應該還有現在佛和未來佛呀!正當淩瑀沉思之際,果然燃燈古佛也随着星辰旋轉逐漸消失了。他們從過去而來,生于過去,存于過去,也将随着過往的風景隐于過去。當七位過去佛消失之際,又有一道身影浮現在淩瑀的面前。當看到這道人影的時候,淩瑀的表情極爲精彩,因爲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名古佛,他見過。十幾年前,在淩瑀剛剛抵達神武學院的時候,曾經因爲接受神武學院的考核而進入過須彌幻境。在他進入須彌幻境的時候,和釋塵一起遇到了三位妖王。而他們則是受釋迦祖師靈念的叮囑,前來尋找有緣人。爲此,淩瑀見過釋迦祖師。
而此時出現在淩瑀面前的身影,赫然就是釋迦摩尼。原來,釋迦摩尼佛主是現在佛。釋迦佛祖與淩瑀相隔不遠,他靜靜地望着淩瑀,腦後的常寂光環将星海照亮。而後他對着淩瑀淡淡一笑,也消失在了星海中。
最後出現的一位佛祖身影呈半透明狀,并不凝實。當看到這位佛祖的時候,淩瑀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終于釋然了。他知道,這位佛祖就是三世佛中的未來佛,彌勒佛。彌勒佛的理念便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淩瑀曾在神武學院的藏經樓中讀過一本奇書,名爲《藏古神訣》。根據《藏古神訣》記載,彌勒佛是世尊釋迦牟尼佛的繼任者,未來将在娑婆世界降生修道,成爲娑婆世界的下一尊佛。所以,彌勒佛也被尊爲未來佛。與之前的八位佛影不同,當彌勒佛出現在淩瑀面前的時候,他并未直接消失在星海盡頭,而是緩步朝着淩瑀走來。他的速度很快,腳步卻又很輕,僅僅三步,便來到了淩瑀面前。
“我于兜率天的彌勒淨土中沉眠,突然感覺到霞光萦繞東方諸天,所以,我就知道行字匙現世了。行字匙代表着光明佛心,也是佛性的最高闡述。既然你尋到了行字匙,就說明你與我佛有緣,更與我有緣。如此,我便傳授你寶瓶印,助你成道吧!”彌勒佛頓了頓,繼續說道:“行字匙的真谛是我心即禅,萬化冥合,它與你得到的列字匙和兵字匙不同,因爲行字匙不會教會你殺伐的手段,隻會讓你對天地更加通透。”
彌勒佛的虛影說完,直接探出右手,以食指點在了淩瑀的眉心之上。随着他的動作,淩瑀仿佛從星海中進入了華夏故土,看到了草木枯榮,紅塵跌宕,人間苦樂。雖然他以神念進入了另一片時空,但是卻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同身受。在那處未知的世界中,淩瑀經曆了凡人百年才能品味的人心和悲苦,他終于能夠理解釋塵等人爲什麽心懷天下,悲憫蒼生了。人活于世,萬物有靈,與天地同生同眠,理解萬物生死,才是大道。
淩瑀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當他醒來的時候,彌勒佛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漫天星海也已經消失了。他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面前的篝火已經熄滅,青煙飄蕩,好似佛門香燭,普度衆生。他内心清澈如水,不喜,不悲,不嗔,不怒。凡塵恩怨在淩瑀的心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無蹤。他仿佛在這數個時辰内超脫了萬道,閱盡了浮華,雖然唐槿萱依舊是他心中的禁脔,但是他已經有了更加深層的體悟。他還是他,可是,他又已經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