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瑀的智拳印乃是自天阙之匙中習得的神秘手印,在他掌握智拳印之後,極少失手。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能夠奈何得了詭異老者。當淩瑀利用智拳印閃身到老者的身後時,老者好像已經将淩瑀牢牢鎖定了一般,即便淩瑀已經閃到了他的身後,老者也并沒有撲空,而是直接在空中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硬生生扭過了身形,繼續沖向淩瑀。而此時,老者眼中的精芒越發璀璨,那兩道精芒好似毒蛇的蛇信,勢要将淩瑀奪舍。
見避無可避,淩瑀連忙揮舞斷劍,想要将老者眸中的精芒斬斷。對于淩瑀的動作,老者眼底浮現出一抹嗤笑,看樣子他好像并不認爲淩瑀的一把無鋒斷劍能夠對他造成威脅。可是,當他眼中的精芒纏繞在斷劍之上時,老者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嘶吼。那兩道精芒如同烈焰被寒江水澆灌一般,迅速熄滅,一道道黑氣自精芒中溢出,消散在了虛空之中。吃過一次虧的老者退出數步,冷冷地望着淩瑀手中的斷劍,眼中流露出畏懼。
“小子,我已經被困在這裏數十萬年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裏!雖然我不知道你手中的斷劍到底是什麽妖邪的利刃,但依舊無法阻擋我的步伐!”老者舔了舔嘴唇,身上的氣勢越發的強橫。
當老者的舌頭舔向嘴唇的時候,淩瑀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很難想象,老者的舌頭居然是黑紫色的。正常人的舌頭鮮紅無比,可是黑紫色的舌頭淩瑀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老者在言語之時,眼中除了貪婪之外,還有一絲深深的急迫,好像在趕時間一樣。他的神态讓淩瑀心中一動,按照老者的話說,他已經被困在梵天幻境的第七重數十萬年了,既然已經被困這麽久了,即便再着急,也不會急于這一時吧?可是老者的舉動卻很反常,似乎他有自己的時間限制。那麽,這樣一位修爲無法揣度的老者所忌憚的又是什麽呢?到底是什麽人能夠讓他感到畏懼呢?重壓之下,連他都在奮力争搶着時間,可想而知,他所忌憚的人會有怎樣的修爲。
“你到底在懼怕什麽?我知道,你心底有恐懼,你恐懼的根源在哪裏?你很着急,你怕自己無法奪舍我?如果你的時間到了之後,會發生什麽?”當猜測到老者的意圖後,淩瑀反倒鎮靜了下來,他直視老者的雙眸,一字一頓的問道。淩瑀并沒有逃避老者兇狠的目光,他如同一位高深莫測的智者,對老者進行靈魂拷問。他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一般,像催眠似的,字字誅心,直抵老者的心海,讓他的心海翻起驚濤,逐漸示弱。
“不不,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沒有懼怕的人,他不會再回來了!不會了!我已經把丹藥都煉廢了,我的族人,我的弟子,我的妻兒,都已經死了,我沒有牽挂,我無所畏懼!”淩瑀的話将老者逼到了絕境。其實老者本就有些神志不清,而淩瑀的質問更是讓他回到了當年那個如噩夢一般的夜晚。深埋在老者靈魂深處的恐懼被淩瑀的言語勾動了出來,之前所發生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讓他渾身顫抖,眼神絕望。
“小瑀,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焚罪!聽他的話,似乎當年那個夜晚的确發生了很多事情。而他也正是因爲那一晚的經曆,在心中産生了揮之不去的夢魇,如今你的話将他再次帶回了仙域的焚香谷。所以,他才惶恐不安,陷入瘋狂!你繼續問他,他肯定記得當年所發生的一切。隻有讓他面對自己心底的恐懼,我們才能知道當年焚香谷動蕩的真相!”看到老者歇斯底裏的狂吼,界眉頭一皺,瞬間便将一切都看的通透。
其實,即便界不說,淩瑀也猜到了老者的身份。這樣一個時而殘忍,時而癫狂的詭異老者,肯定不是尋常的修者。若非他經曆過痛入骨髓,且深陷絕望的恐懼,是不可能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的。想到此處,淩瑀突然緊走兩步,他雙手扣在焚罪的肩膀上,再次凝望焚罪的雙眸,冷聲喝道:“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身爲焚香谷的谷主,怎麽可以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和弟子在你眼前死去!你到底在畏懼着什麽!那名找你煉藥的神秘人到底是誰?他有什麽樣的身份?那爐丹藥到底有何用途!如果你不能面對自己心中的恐懼,那麽你将永遠都不會放下畏懼,更無法得到族人的原諒。你将永世堕入黑暗,承受無休止的折磨!”
“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對不起他們,我是罪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啊!”聽到淩瑀的厲聲逼問,焚罪的眼中閃過深深的自責。他似乎恢複了神志,隻見焚罪蹲下身,雙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當焚罪再次擡頭的時候,他的目光終于恢複了些許的清明,焚罪擡頭看了看淩瑀,又扭頭看了看界,最後頹然地坐在了地上。他沒有詢問淩瑀到底是什麽人,也沒有詢問他們來自哪裏,而是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在當年焚香谷香火鼎盛的時候,是那個神秘人的出現,打亂了焚香谷的平靜。那時的焚香谷已是仙域第一煉丹洞天,焚罪意氣風發,焚香谷的風頭更是一時無兩。可偏偏在這個時候,神秘人出現了。彼時的焚罪身爲仙人境第三境界的高手,雖然在仙域衆多巨擘中算不得叱咤一方的存在,但是因爲他的煉丹術無人能及,所以即便許多門派的底蘊遠勝于焚香谷,也從不與焚香谷爲敵。而且,焚罪爲人古道熱腸,經常幫助他人煉藥,使得在仙域中幾乎人人都很敬重他。當神秘人出現的時候,焚罪還以爲對方前來求取丹藥,所以便熱情的接待了他。卻沒想到,神秘人是有備而來。當他抵達焚香谷的時候,便以秘法封住了焚香谷的下山之路。
神秘人手段驚天,他僅憑一人之力便将整座焚香谷禁锢,外界的修者隻能看到山下寫着拒不見客的告示,卻不知道焚香谷已經被人要挾,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焚罪認爲自己和神秘人無冤無仇,即便對方想要求他煉藥,恐怕也不會傷及無辜的。但是,他終究還是小瞧了神秘人的手段和底線。神秘人告知焚罪,他需要焚罪爲他煉三爐丹藥。并且會先将第一爐丹藥所需要的藥材送給焚罪,等到第一爐丹成之時,再給他第二爐丹藥的藥方。可是在看到第一爐丹藥所需要的藥材時,焚罪頓時嚴詞拒絕。原因很簡單,那張藥方上面的很多藥材都是天佑之物,如果将它們煉成丹藥的話,折壽隻是最輕的懲罰,嚴重些甚至會令整座焚香谷覆滅。
聽到焚罪的話,神秘人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他當着焚罪的面殺了他的小兒子。焚罪一共育有三兒一女,小兒子僅僅七歲。望着至親骨肉死在自己的面前,焚罪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他曾試想過要與神秘人同歸于盡,但是片刻後他便打消了這個想法,不是他不想爲兒子報仇,而是因爲他與神秘人相比差的太懸殊了。對方的一根手指就足以将焚罪碾死,到時候,他自己不但會葬身神秘人之手,就連整個焚香谷都會爲他陪葬。被逼無奈之下,焚罪隻好忍住内心的悲恸,含淚答應了神秘人。焚罪知道,他的路已經注定了。因爲這爐丹藥太過逆天,無論這爐丹藥能否煉成,他都必會遭受天譴。有些因果在他開爐時就已經注定,無法避免。
“那,他讓你煉制的丹藥是什麽丹藥啊?救人用的嗎?而且,你既然知道那爐丹藥過于逆天,那麽煉制丹藥所需要的藥材都是什麽呢?後來,煉成了嗎?”聽到此處,淩瑀擡頭望向面如死灰的焚罪,輕聲問道。
“那爐丹藥的名字我不能告訴你,至于所需要的藥材,我也不能說,我已經遭到天罪的懲罰了,如果将很多隐晦的事情對你說的話,恐怕會連帶你沾染上某些因果。”焚罪搖了搖頭,對淩瑀繼續講述起來......
焚罪忍辱負重,每日心如刀割,卻又無力反抗。他知道,自己此生必會終結到這爐丹藥上,甚至,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将這爐丹藥煉成。而且,焚罪知道,神秘人視生命爲草芥,他殘忍冷酷,就算丹藥煉成,他也一定會殺人滅口。而被滅口的人,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整座焚香谷的修者。所以,焚罪雖然看似在用心煉藥,實則卻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解救族人、弟子和親人。神秘人太過強大,又十分機警,爲了避免被他察覺,焚罪施展了《焚香錄》上唯一的一種邪惡秘術,利用丹道中的九璜火煉制自己的精血,将其煉化成一道意識。焚罪打算在第一爐丹藥即将開爐的前一天晚上,将意識傳給自己的弟子和親人們,助他們脫離魔掌。
而在他煉藥的過程中,因果果然如其預料的那樣,找上了他。外界傳聞的焚罪親人莫名離世的消息都是真的,他的表舅,他的弟弟,他的弟子,都在他煉藥的過程中突然暴斃。那些人死狀恐怖,被天道打散了靈魄,止步輪回,隻能永遠的飄蕩在這個世界的黑暗中。但是焚罪并沒有放棄,他知道,就算現在停止煉丹的話,也已經無法改變結果了。所以,他隻能忍住巨大的痛楚,将丹藥煉成。他知道,三爐丹藥,其實以他此時的狀态隻能煉成一爐。心力交瘁之下,焚罪硬是靠着心中那道強大的意志堅持到了第八十天。在煉丹之前,焚罪足有一百六十斤重,可是在丹藥煉制到第八十天的時候,他已經瘦成了八十幾斤,如同骷髅一般。
當到了第八十天的這天夜裏,焚罪知道,自己能否救族人脫離苦海,就靠今天晚上了。所以,焚罪特地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沐浴更衣,叩拜列祖列宗,仿佛是在交代着後事。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今天晚上,将會有無比殘忍的災難等待着他。因爲丹藥即将煉成,所以神秘人一直守候在丹爐旁,眼中閃爍着殘忍的貪婪之色。丹藥通神,甚至忘生爐中的香氣飄到了九霄之上,令焚香谷萬物複蘇,靈氣化爲濃霧,彌散在谷中。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那麽丹藥會在七個時辰後成形,九個時辰後開爐。在這段時間内,焚罪和神秘人一直待在火山中的岩漿深處。而在當夜的戌時末,忘生爐突然開始劇烈震蕩,好像要炸開一般。周圍的岩漿好像活了似的,不停翻滾。焚罪知道,那是因爲這爐丹藥不被天道允許,是天道意志在相阻。同樣,神秘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命令焚罪和他一起同時以靈力穩住忘生爐,無論如何,也要保證丹藥萬無一失。也就是趁火山中一片混亂的時候,焚罪将自己精血煉制的意識傳給了自己的族人、弟子和親人。當意識散出的那一刻,焚罪露出了滿足和釋然的笑意,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做完這一切,焚罪雙手離開了忘生爐,他眼中噴射出無盡的恨意。而後,他做出了一件讓神秘人無比驚駭的事情。焚罪,提前将忘生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