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安洛煙逃亡般的背影,淩瑀心中叫苦不疊,他比任何人都要冤枉。安洛煙之前的确沒有告訴他結界裏面竟然是這樣的環境,而一個人若瞬間堕入無邊黑暗中時,必然會想辦法抓住身邊能夠抓到的一切,這是人的本能。因爲在人們不了解身處的環境時,抓住點什麽最起碼可以讓他比較有安全感,雖然這毫無根據,但卻是不争的事實。但同時,淩瑀也爲自己剛才的無禮而愧疚萬分。在外人看來,安洛煙火辣大膽,好似魔女一樣,但淩瑀卻深知,那隻是安洛煙保護自己的另一種手段。真實的安洛煙十分恬靜,甚至是保守。如今這麽一鬧,安洛煙恨不得将自己碎屍萬段才解氣呢。
淩瑀将頭埋在石階的下面,生怕一會兒安洛煙回來沒有臉見她。可是淩瑀等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也不見安洛煙歸來。萬般無奈之下,淩瑀隻好掙紮着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着前方走去。
其實即便現在沒有安洛煙引路,淩瑀也知道剩下的路該怎麽走,因爲擺在淩瑀面前的隻有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黑暗石梯,兩旁皆是人工開鑿的堅硬石壁,也許走完這段路途,便能抵達終點了。
此時的淩瑀已經恢複了視覺,雖然石階甬道内的場景還看不太真切,但已經不至于摔倒了。他如同寒夜中的獨行者,在這條孤寂的道路上又前行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前方傳來了一絲光亮。
淩瑀望着好似星空般耀眼的彼岸,終于長出了一口氣。他打起精神,朝着那處光亮急速走去。經過小半個時辰的修養,他身上被石階磕傷的部位已經恢複如初了,他感應了一下,呃,都還能用。
當淩瑀來到甬道盡頭的時候,發現前方出現了一道石門,雖然石門是緊緊閉合的,但淩瑀相信,這一定也是某種機關在操縱着。石門約有兩丈寬,說是石門,其實用一扇石壁來形容更加的貼切。在石壁上,雕刻着繁複的圖案和花紋,上面的草木鳥獸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在石門的兩側,各築造了兩方石台,石台上面插着手臂粗細的火把。正是這兩杆火把的微光将淩瑀引到了此地。此時的安洛煙正站在石壁前沉思,她面無表情,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安洛煙十分入迷,以至于淩瑀來到了她的身邊都渾然不覺。那呆呆地神情宛若燈下青蓮,靜谧、安然、絕豔。
“呃,安師妹,姬前輩就在這扇石門裏面嗎?”淩瑀徘徊良久,仍不見安洛煙回神,隻好硬着頭皮走上前去,尴尬地問道。其實他這完全就是沒話找話,安洛煙停留在此地,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許是安洛煙太過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了,以至于淩瑀突然開口把她吓了一跳。見淩瑀愧疚中帶有些許難堪的神情,安洛煙惱也不是,罵也不是,她暗自咬了咬銀牙,不再關注淩瑀,也沒有跟淩瑀說一句話。隻見安洛煙轉身來到那兩處石台前,從懷中取出無名指般大小的鐵柱,将鐵柱依次插入兩座石台下方的孔隙中,各向右旋轉了兩圈。随着“嘎吱”一聲輕響,石門應聲而開。
打開石門之後,安洛煙并沒有理會淩瑀,而是自顧自地走進石門。見安洛煙氣還沒消,淩瑀也不敢觸她的黴頭。隻好無奈地摸了摸鼻翼,跟随着安洛煙向着石門内部走去。
淩瑀所走過的石階一直都是向下延伸的,也就是說,這裏最起碼也處于地下三十丈的地方。能夠将青山掏空,又在其下方開鑿出一片如此廣闊的天地,看來通靈閣的手段着實不可小觑啊。
石門内部是一方足有二十丈見方的大殿,在大殿的地面上鋪滿了柔軟的紅色真絲地毯,使人踩在上面如履青雲。自大殿的石門處通向大殿盡頭的兩側石壁旁邊都築起了一丈高的石台,上面燃燒的火把綻放出淡金色的光芒,不知道燃燒的是何種物質。大殿的頂部鑲滿了無數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它們好似嵌入山體的星空一般,美輪美奂,極盡奢華。在大殿中擺放着兩排龍血木打造而成的太師椅,左右各有四把,每兩把太師椅中間都擺放着一張茶幾,十分規整。龍血木有提神醒腦,增進修爲之效,舉世難求,沒想到在這裏隻是用作普通的椅子,可見通靈閣手段通天,底蘊非常。
在正對着石門的盡頭,是一處一丈高的緩台,九階石梯直通台頂。緩台上擺放着一把更爲碩大的太師椅,上面坐着一位二十五歲上下的俊美男子,此人正是通靈閣的首領之一,姬羅生。
“姬前輩,人已經帶到了。”安洛煙邁步走到石台近前,對着姬羅生恭敬施禮,開口說道。安洛煙此時恢複了以往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已經看不出之前因爲淩瑀的無意之舉而惱怒了。
“嗯,很好,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姬羅生擡頭看了看安洛煙,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淩瑀,輕輕地點了點頭,笑着說道。雖然姬羅生看似隻有二十幾歲上下,但真實年齡早已近千歲。
“是!”安洛煙答應一聲,扭頭向大殿外走去。此刻淩瑀正站在她的身後,安洛煙突然轉身差點撞入淩瑀的懷中。安洛煙看到不知所措的淩瑀,心中更氣,她玉面微紅,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望着安洛煙羞紅的臉頰,姬羅生看了看淩瑀,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深意的笑容。直到安洛煙離開了大殿,将石門重新關閉之後,姬羅生才對淩瑀輕聲說道:“小子,你是不是欺負我們洛煙了?”
看着姬羅生深邃的目光,淩瑀暗暗咽了口唾沫,随即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着說道:“怎麽可能呢,我和安師妹私交甚好,再說了,以她的性格,能欺負她的人應該還沒出生吧。”
淩瑀雖然不知道對方猜出了什麽,但他隻有一點,打死都不承認。姬羅生雖然看上去有說有笑的,但淩瑀依舊能夠感受到他對安洛煙的器重,如果得知自己欺負了安洛煙,他不把自己活剝了才怪。
見淩瑀矢口否認,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姬羅生也不再追問,他走到石台邊緣,望着石門輕歎道:“不是能夠欺負安洛煙的人還沒出生,是她的性格不會令世俗的奸人得逞。這丫頭性子剛烈,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受了欺負,并不是那人過于強大,而是她甘心情願被那人欺負而已。唉,其實她也是一個可憐人啊,一介女子在紅塵中獨自飄搖,沒有依靠,沒有幾個知心朋友,難爲她了。”
“對了,我聽說你讓洛煙那丫頭帶信給我說要買一些消息是嗎?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姬羅生想起安洛煙的遭遇,由衷的歎道。不過他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扭轉話題,對淩瑀問道。
“我想要知道此時華夏外的那些古舟何時能夠再臨華夏,我需要确切的時間,以便制定對策。”見姬羅生并沒有說下去,淩瑀也不再追問,他對着姬羅生抱了抱拳,正色說道。
“哈哈哈,你野心還不小,就算你知道了萬星的古舟何時抵達又能改變些什麽呢?你想要做的事已經有人在做了,而且,憑你的修爲,即便能夠貢獻一分力量,也是杯水車薪。”姬羅生說道。
“有人在做?難道......是先生他們嗎?不過就算我無法抵抗再次來襲的萬星強者,我也會盡全力一搏,甯戰死,不苟活。”淩瑀沉思片刻,朗聲答道。如果真是先生他們在星空中攔截,那便再好不過了。
“甯戰死,不苟活?哼,莽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智取天下,如果華夏修者人人都如你一般,那麽華夏也沒有什麽希望了。至于什麽人在做你想做的事,我沒辦法告訴你,因爲我們閣主曾答應過他們,要替他們保守秘密。不過你既然想知道星空中那些古舟的秘密,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三百顆仙晶石,你就會知道他們的一切行蹤。”姬羅生似乎因爲淩瑀的莽夫之勇而生氣,沉聲說道。
“三百顆?你幹脆去搶好了!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修者,上哪給你生那麽多仙晶石去。三百顆沒有,最多一百顆。”聽到姬羅生獅子大開口的回答,淩瑀登時跳了起來,大聲還價道。
“三百五。”
“一百五。”
“四百二。”
“二百。”
“四百八。”
“二百四。”
“五百五。”
“三百。”
“六百。”
“不是,三百顆仙晶石我都答應了,你怎麽還往上漲呢!”看到姬羅生依然将消息的價格提升,淩瑀帶着哭腔憤然吼道。說起讨價還價,淩瑀怎麽可能是姬羅生的對手。他想要将價錢向下壓,卻不料姬羅生越喊越高,淩瑀無奈之下竟然順着姬羅生報出的價格漲到了三百顆仙晶石。
“這可是你說的,三百顆仙晶石,一顆都不能少。”看到淩瑀上鈎,姬羅生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似乎對于目前的結果他早已料到似的。姬羅生邁步走下緩台,拍了拍淩瑀的肩膀,笑着說道。
“你這個奸商,如果我發現你的消息不準确的話,我一定在華夏四處宣揚,讓通靈閣再無立足之地。”望着姬羅生眼中得逞的笑意,淩瑀将僅有的三百顆仙晶石甩到茶幾上,恨恨地說道。
“放心,我們的消息都是通過專門的渠道得來的,确保消息的準确性。而且,看在你這麽大方的份上,我會多贈送你一條消息,絕對會讓你覺得物超所值的。”姬羅生将晶石捧在手中,雙眼放光地盯着晶石,随意地說道。
“哼,希望如此吧。行了,老奸商,你晶石也收了,該把消息告訴我了吧。”淩瑀看着姬羅生一副貪得無厭的市儈嘴臉,恨不得将自己的鞋底印在對方的臉上。他端起茶壺,猛灌了一口涼茶,沉聲說道。
“别急呀,爲了預祝我們交易愉快,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看到淩瑀捧起茶壺鲸吸牛飲的模樣,姬羅生眼珠一轉,笑着說道。
姬羅生說完,沖着大殿左邊的側殿拍了拍手,隻見兩名童子端着一壺熱茶走了出來,他們恭敬地将茶壺放在淩瑀面前,爲其斟滿。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不懷好意啊!這裏不會是你們通靈閣在華夏開設的黑店吧?”淩瑀看着姬羅生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越發的警惕,他将熱茶一飲而盡,輕聲問道。
“你放心吧,我們通靈閣辦事信譽第一,聲滿華夏,怎麽能如市井小店那樣發生宰客的事情呢。來來來,再喝一杯。”姬羅生一邊輕笑着回答,一邊又親自替淩瑀将茶斟滿。
當看到淩瑀一連飲了三杯香茗,茶壺已經見底的時候,姬羅生才對淩瑀不緊不慢地說道:“消息的費用呢是三百顆仙晶石,你剛才飲用的香茶呢,是由天山泉水煮出來的,十顆仙晶石。”
“什麽!茶水還要錢?沒有,打死也沒有,你别想再從我這兒騙走一顆晶石。”聽到姬羅生的話,淩瑀憤然起身,他将雙手緊緊地護住界靈指環,無比堅定的拒絕道。
“淩小友,你不能不講道理啊,我們通靈閣的天山泉飲一直都是這個價錢,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呀!”看到淩瑀因爲憤怒而輕微顫抖的雙眉,姬羅生長歎一聲,和顔悅色地說道。
“奸商,消息我不買了,退錢,趕緊退錢!”淩瑀被姬羅生的舉動氣得牙根直癢,他指着姬羅生的鼻子,怒聲斥道。淩瑀此時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真是遇人不淑,想不到看起來一身正氣的姬羅生竟然如此奸猾,甚至他與小黑和吳道二人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呀,算了,别那麽大火氣嘛,這壺茶就算是我請你的。消消氣,我把星空中那數十艘古舟的事情講給你聽。”姬羅生感受到淩瑀即将崩潰的情緒,連忙擺了擺手,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