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淩瑀第一次來到醫學系,雖然學院以武學系爲尊,但是作爲修行中人,丹藥煉制,武器鍛造是與修者息息相關的重要科目,所以,醫學系和鍛造系成爲了并非主流,但卻不可缺少的院系。
醫學系位于學院的正北方,這裏雖然不及武學系遼闊,但也足以媲美世間其他的醫學世家。幾人還未邁入醫學系的大門,便聞到了陣陣草藥的香氣,那種夾雜着青草氣息的藥香讓人流連忘返。
衆人邁步走進醫學系,淩瑀駐足觀看,向四周打量。醫學系的大門之上懸挂着一面青色的旗子,上面印着一方丹爐,在丹爐下方,各種草藥生長在周圍。醫學系是神武學院中除了武學系之外占地面積最大的院系,因爲在醫學系中,有着神武學院自己的藥田。醫學系人數要少于其他院系,隻有兩排弟子的宿舍,一座教學樓,其他的地方均被藥田覆蓋。神武學院貴爲華夏第一學府,其藥田中栽種的草藥都是舉世難求的珍品,若放在塵世之中,必将引起滔天波瀾。有藥田,有農田,神武學院經過數萬年的發展,俨然成爲了一座巨城,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淩瑀幾人跟随唐槿萱一路前行,穿過藥田,來到一間雅緻的院落前面。這間院落有淩瑀所居住的院落兩個大小,透過院門的縫隙,可以看到有一座古樸的丹爐置于院落中央。
唐槿萱來到院門前,玉指握住門環,輕扣出聲,同時向門内恭敬地說道:“段前輩,我是小萱啊,您在家嗎?我和武學系的新人弟子來拜訪您了。”
“小萱啊,你倒是挺快,唐澤這小子剛來到這不久,你就尋過來了,門沒鎖,你們自己進來吧。”唐槿萱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内傳出一聲低沉的回應,想必說話之人就是那位醫仙段天涯了。
唐槿萱答應一聲,推門而入,淩瑀衆人也跟随着她一同走進院中。原以爲段天涯的院中會無比規整,沒想到進入院中以後,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院中的擺設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别。
段天涯的小院雖然寬闊,但是卻被雜物堆積得格外狹窄,草藥,丹藥,醫書,幹柴遍地都是,胡亂地鋪在院中的每一個角落。不過院落中雖然極爲雜亂,但是那口丹爐卻被擦得雪亮,一塵不染。在院中隻有三座小房子,東側的一間堆滿了幹柴,西面的一間整齊地擺放着各類草藥,而面對着院門的正北面那座小屋,應該就是段天涯的居住之所了。
幾人走進院中,發現荊奕、司空擎宇、古軒和唐澤四位老者都在這裏,而在他們對面的藤椅上,一名老者正翹着二郎腿悠閑的品着香茗。此人看年紀約有八旬上下,須發皆白,身着一襲青色長衫,長衫上沾染着草藥的綠色汁液還沒有清洗,看起來極爲狼狽,老者雖然蓬頭垢面,但是雙眼卻炯炯有神,并無萎靡之色。尤其是那一雙手,雖然手上滿是老繭和皺紋,但卻幹淨無比。
“喂,這老頭就是段天涯?我怎麽感覺他跟個乞丐差不多,他不會是個赤腳醫生吧?這野路子能治得好靈兒嗎?我怎麽看着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小黑拉了拉唐槿萱的衣袖,在她耳邊問道。
“小子,你再這麽胡言亂語,小心我把你的熊掌切下來入藥!”段天涯擡頭掃了一眼小黑,随意地說道。
聽到段天涯的話,小黑吓得一縮脖子,剛才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哪怕身邊的吳道都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這名老者怎麽會聽到?而且,他隻是掃了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本體,想必他的修爲十分恐怖。最主要的是,這名老者雖然看起來慈眉善目,但是當他的視線掃向小黑的時候,眼中的那一縷神芒讓小黑如臨冰窖,好似被萬年兇獸盯住一樣。他知道,這名老者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你就是淩瑀吧?你過來!”老者的視線并沒有在小黑身上停留太久,他扭過頭,看着淩瑀,開口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不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而且語氣中帶着讓人不容抗拒的情緒。
淩瑀知道這位老者修爲高深,醫術強絕,況且自己有求于人,所以,在聽到段天涯的話後,淩瑀隻好抱拳施禮,走到老者身邊。
老者伸出右手,搭在淩瑀的脈搏之上。前後搖晃着藤椅,看似在給淩瑀把脈,卻好像十分随意一般。片刻後,他抽回手掌,輕聲歎道:“你的體質不一般啊,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爲,難得。”
“前輩,其實......我這次來是有求于您,我......”淩瑀見老者似乎在爲自己診斷,連忙鞠躬施禮,想要解釋。不過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老者打斷了。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是爲了那隻小妖來求我的。在你們到來之前,荊院長已經都告訴我了。不過小子,你知不知道這隻小妖已經經脈盡斷,五髒俱裂啊。要想救她,恐怕要付出更多的東西。要醫治她的傷所需要的天材地寶都是曠世奇珍,即便你砸鍋賣鐵,恐怕都集不齊所需要的藥材。而且,就算藥材齊備,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救活她。你與她并無血緣關系,況且她隻是一介妖族,你這麽做值得嗎?”段天涯飲了一口香茗,扭過頭來,盯着淩瑀的雙眸,認真地問道。
“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想要試一試,哪怕讓我付出所有,也無所謂。雖然她與我并沒有血緣關系,但在我的心中,她不是妖族,而是我的親妹妹,爲她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淩瑀答道。
老者盯着淩瑀的雙眼看了許久,突然“噗嗤”一笑,對唐澤說道:“小子,你去把那小妖擡出來吧。”以唐澤的年齡,在段天涯的口中隻能是小子,可見這段天涯的年齡有多大了。
唐澤答應一聲,和古軒走進房中,将玄靈兒抱了出來。此時的玄靈兒如同一位沉睡的小精靈,面容精緻,衣衫得體。她之前那身染血的衣衫已經被唐槿萱換下,此時的靈兒就如同睡着了一般,恬靜安然。
見唐澤将玄靈兒放在石桌之上,段天涯走進西邊的那間小屋,一邊翻找着藥材,一邊自語道:“這個嗎?不對,不是這個。是那個?那個好像也不對,哦,找到了,就是它了,用它試一試。”
看到段天涯忙碌的身影和其好像模棱兩可的言語,淩瑀的嘴角忍不住的一陣抽搐,爲何這位神武學院人人敬重的醫道聖手在他眼中卻好像不懂醫術一般。他扭頭看着唐澤,那意思是:“這老頭行不行啊?!”
看到淩瑀擔憂的神色,唐澤傳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其實說實話,段天涯此番舉動讓唐澤的心裏也沒有底,雖然段天涯是神武學院醫術最好的醫道至尊,但唐澤也從未找其看過病。
“來吧,把這顆藥丸給她灌下去。”段天涯走出小屋,來到院中,随手将一顆黃豆大小的藥丸甩給唐澤,漫不經心地說道。
聽到段天涯的話,淩瑀連忙走上前來,幫助唐澤張開靈兒的玉口,又從唐槿萱手中接過一碗溫水,把藥丸給玄靈兒吞了下去。雖然淩瑀有些擔憂,但事已至此,隻能按段天涯說得辦了。
淩瑀給靈兒灌下丹藥之後,便一直守護在其身邊,面色凝重,不敢懈怠。斷天涯望着淩瑀執拗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輕輕地歎了口氣。
大約過了一刻鍾的時間,玄靈兒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的抽搐,大口大口的血沫自嘴角溢出。她緊握秀拳,表情痛苦。看到玄靈兒痛苦的模樣,淩瑀面色緊張,他握住玄靈兒的雙拳,神色焦慮。
之前玄靈兒無論輸入多少真氣,都無動于衷,而今卻因爲一顆丹藥出現了反應,淩瑀不知道這種反應是好還是壞,他隻能以眼神求助于段天涯。因爲段天涯是神武學院的長者,所以淩瑀對他極爲信任,雖然他不清楚那顆丹藥的功效是什麽,但既然段天涯肯拿出丹藥給靈兒服下,想必應該不是毒藥才對。而此時玄靈兒出現這樣的狀态,讓淩瑀的心突然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段前輩,您給靈兒喂下的到底是什麽藥?爲什麽她此刻會不停顫抖,表情痛苦?”看到靈兒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滴落,淩瑀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仰頭望向段天涯,神色急躁,開口問道。
“你急什麽!這小丫頭六髒六腑均已被震裂,體内淤積了大量的血液,如果不排出來,怎麽進行下一步的救治!”段天涯不屑地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
段天涯話音剛落,玄靈兒的身體突然猛一抽動,緩緩地躺在了石桌之上,不動了。
“靈兒!靈兒!”見玄靈兒再次陷入昏迷,淩瑀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忙走上前來,爲靈兒擦去臉上的汗水,但是當他的手掌碰到玄靈兒的脖頸的時候,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呆愣在原地。
“段天涯!你對靈兒做了什麽?!爲什麽她沒有脈搏了!甚至,連體溫都沒有了!”此時玄靈兒的體溫逐漸變得冰冷,好似死去了一般。淩瑀感受到毫無氣息的玄靈兒,對段天涯怒吼道。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我早就說過,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救她。況且她現在的狀态還不如死了好,與其讓她經曆痛苦,倒不如早登極樂。”段天涯對淩瑀的怒目而視毫不在意,他端坐在藤椅之上,品了一口香茶,慢條斯理地說道。
“爲什麽這麽做!你爲什麽要害死靈兒!她本來還有一線生機的,爲什麽!”淩瑀怒不可遏,鐵拳緊握,嘎吱作響。指節因爲用力而變得慘白,他憤怒地望着段天涯,咬牙說道。
“沒有爲什麽,隻因爲我喜歡。”段天涯對淩瑀的怒斥并不生氣,而是伸了個懶腰,雲淡風輕地說道。
“我要殺了你!”段天涯那無所謂地态度徹底激怒了淩瑀,他抽出斷劍,殺氣蕩漾而出。淩瑀提起寶劍,沖向段天涯。不過他剛走出兩步,就被古軒和唐澤緊緊地抱住了。
“小子,你先冷靜,段前輩雖然爲人亦正亦邪,性格乖張,但是他絕對不會亂殺無辜的!”古軒死死地抱住淩瑀,高聲勸解道。
段天涯看到淩瑀那似乎要吃人的目光,突然輕聲一笑,對淩瑀問道:“小子,現在我殺了這個小丫頭,你是不是就要殺了我,爲這隻小妖報仇?”
“不錯!我聽說靈兒之前還有一縷精氣護住心脈,但是現在你卻将她醫死了,雖然責任不全在你,但我依舊不會放過你!”淩瑀劍指段天涯,冷聲說道。
“可是你修爲沒有我高,殺不了我!”段天涯聽到淩瑀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饒有興緻地看着淩瑀,輕聲說道。
“那又怎麽樣!我與你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淩瑀向前邁出一步,身上殺意更濃。
“哈哈哈,好,有情有義,怪不得荊院長對你如此器重。你回去吧,明日再來!至于這個幸運的小丫頭......你自己看看吧。”段天涯緊盯着淩瑀的雙眸,突然朗聲大笑,那笑容中好似掩蓋了無數的滄桑與往事。
聽到段天涯的話,淩瑀順着段天涯的目光望向玄靈兒,看到了讓他悲喜交加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