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淩瑀背對着楊長老,玄靈兒被他抱在懷中,而玄靈兒所處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楊長老的身影。當白俊昊瘋狂怒吼之時,玄靈兒第一時間看到了楊長老眼中的兇光,但是她和淩瑀都已深受重傷,再想躲避已然來不及了。玄靈兒雙手抱住淩瑀的脖子,用盡全身力氣,猛然翻到淩瑀身後,當她剛剛擋在淩瑀身前的時候,楊長老那迅猛無比的雙掌就到了眼前,結結實實地拍在了玄靈兒的後心之上。玄靈兒本就心力交瘁,怎堪楊長老全力一擊。她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滾燙的血液染紅了淩瑀的面頰。二人被楊長老的掌力打出數丈,最後癱倒在地,玄靈兒伏在淩瑀懷中,在他耳邊有氣無力地說道:“哥哥,靈兒.....以後......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了。你,你要......照顧好......自己。以前,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顧我,今天......我能爲......哥哥做......一點事,靈兒......很......滿足......”
感受到玄靈兒的生命體征正在逐漸消失,淩瑀如同被雷擊中一般,呆愣在原地,他好似失魂落魄的絕望之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輕柔地擦拭着玄靈兒嘴角的血迹,任淚水無聲滑落。
“啊!靈兒,你爲什麽這麽傻,我說過,我要照顧你一輩子的,你不能就這麽離開我,你走了,讓哥哥怎麽辦啊!靈兒......”淩瑀遭受重創,此刻又逢靈兒替自己擋下緻命的一擊,在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打擊之下,淩瑀那積蓄已久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他仰天怒吼,痛苦的哀嚎。撕心裂肺的哭聲感染了周圍的每一個人,甚至連白家的死士都别過頭去,不忍觀看。
“哥哥,不......不要哭,不要......爲我......難過,能,能夠......保護哥哥......是......靈兒......這輩子......所做的......最......幸福......的事!哥哥,以後......我,我不在......你身邊,你,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哥哥,我......舍不得......你,再......再見......了!”玄靈兒斷斷續續的說完最後一句話,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
“靈兒!靈兒!你不要走!我們說好的,哥哥還要給你買新衣服,帶你去吃你最愛的糖葫蘆,陪你去遊曆華夏,你不在我身邊,誰陪我做這些事啊!靈兒!”淩瑀心如死灰,他緊緊地抱住玄靈兒的屍體,如同呓語般喃喃低訴。淩瑀孤獨的身影在衆人的圍繞之中顯得格外無助,他仿佛是世間桀骜的孤狼,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舔舐傷口。
“哥哥,我是你小時候救過的那隻玄冰貂啊!”
“我自打記事的時候就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在哪裏?我也沒有名字,我隻是一隻小小的妖獸......”
“玄靈兒這個名字好,靈兒喜歡這個名字,哥哥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對靈兒最好的人!”
“哥哥在哪,我就去哪,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更不會成爲你的累贅和負擔,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靈兒喜歡吃糖葫蘆,因爲是哥哥買的,靈兒一輩子都喜歡!”
“我要陪哥哥一起遊曆華夏,去封禅之地的泰山瞻仰祖輩的榮光,去神聖的昆侖看如畫般的雪山,去水韻江南欣賞蒼山暮雪,掩映成詩......”
“......”
往事一幕幕在淩瑀腦海中不停閃現,從他小時候救過玄靈兒,到後來因爲靈兒與黃鼠狼道人結怨,再後來靈兒一路跟蹤被他識破,幾人一同前往中州,栖于神武。玄靈兒是淩瑀的公主,是他心中最柔軟的那片角落。爲了她,淩瑀怒斬沈劍雄,坑殺萬劍宗,不惜與北域數個名門結怨。爲了她,淩瑀在四象城甘願以身犯險,也要送其先行離開。如今靈兒逝去,淩瑀好似失去了生命的全部。
“小瑀,靈兒五髒俱裂,回天乏術,你,節哀吧。”吳道來到玄靈兒身前,替她把脈,當看過玄靈兒的脈象之後,吳道眉頭緊鎖,他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對淩瑀低聲說道。
“不!不會的!不會的!蠻荒巫醫,馮門鬼醫,段天涯!對,咱們去找段天涯,他一定可以救靈兒的!一定可以的!”淩瑀放下懷中的玄靈兒,抓住吳道的肩膀,用力地搖晃,發瘋似的喊道。
“小瑀!你冷靜點!靈兒死了!玄靈兒死了!你認清現實好不好!咱們,咱們讓靈兒安心的去吧!”小黑緊握雙拳,熱淚溢出眼眶,他來到淩瑀面前,抓着淩瑀的手腕,大聲說道。
“靈兒走了?我的妹妹......死了!啊!”淩瑀被小黑的呵斥聲打回了現實,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抱住玄靈兒的屍體,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淩瑀悲恸的哭聲在曠野中回蕩,壓抑的情緒籠罩了整片天空,之前還是晴空萬裏的天際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打濕了衆人的衣衫,也浸透了衆人的心扉。
看到淩瑀蒼涼的背影,唐槿萱淚如雨下,悲戚無聲。就連一向不染凡塵的端木雨涵,此刻也眼眶微紅,不忍再看。她出自名門,自幼與外人相交甚少,所以才養成了一副波瀾不驚的性格。以前,他覺得淩瑀就像唐槿萱說的那般,是一個登徒浪子,但此時端木雨涵才發現自己錯了。面前的這名男子雖然看似張狂,但卻是有血有肉,铮铮鐵骨的漢子。面對如狼似虎的白家,他明知不敵,卻嬉笑怒罵,毫不在意。面對望仙樓上的無端指責,他針鋒相對,出手果決。而此刻,他卻爲了一個毫無血緣的妹妹,哀傷得如同一個三歲的孩子。這是怎樣的一位男子,那悲絕天地的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感啊!
“白俊昊!我殺了你!”看到淩瑀悲痛欲絕,小黑再也忍受不住,玄靈兒不隻是淩瑀的妹妹,也是他們的妹妹,如今她慘遭毒手,小黑等人必會誅殺白俊昊,爲玄靈兒報仇。
說到此處,隻聽見“倉啷啷”一聲脆響,一杆閃耀着冰藍色光芒的方天畫戟被小黑握在掌中。這杆大戟名爲寒封戟,原是鍾穆揚的本命仙器,後來鍾穆揚被淩瑀所殺,而寒封戟自然流落到淩瑀手中,因爲淩瑀有神秘斷劍傍身,便把寒封戟送給了小黑。于此同時,吳道也抽出一把金色拂塵,吳道平日裏善用寶劍,從未見他用過拂塵。今天他能将自己的殺手锏取出來,想必也是動了真怒。
“哈哈哈,好,既然你們想爲這個小丫頭報仇,那我就送你們一起上西天!”白俊昊望着小黑手中的寒封戟,眼底閃過一絲貪婪。他和鍾穆揚從小就相識,自然認得這杆方天畫戟。他知道寒封戟是仙階武器,但因爲是鍾穆揚所有,白俊昊雖觊觎已久,卻沒有合适的機會據爲己有,如今寒封戟落在小黑手中,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今淩瑀等人心灰意冷,而自己有兩位長老和數名死士爲伴,對他而言,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他原想趁着楊長老解決淩瑀之後,就與他脫離關系,以免受到神武學院的追究。但現在,他卻改變了主意。白俊昊的性格與其父親很相似,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知道,如果今天的事情敗露,就算自己和楊長老撇清關系,白家依舊會受到牽連。而現在這裏是荒山野嶺,倒不如趁此機會,将淩瑀等人一舉拿下,永絕後患。想到此處,白俊昊沖着一旁的楊長老和冷長老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将衆人盡數誅殺。無毒不丈夫,這白俊昊倒也有幾分做枭雄的潛質。
“你們讓開,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就在雙方劍拔弩張,吳道等五人想要沖向白俊昊的時候,淩瑀冰冷的聲音自幾人身後傳來。
衆人聽到淩瑀的聲音有些異樣,皆扭頭望向淩瑀。在他們回頭觀望之際,淩瑀将玄靈兒輕輕地放在地上,他動作溫柔,好像玄靈兒并沒有死去,而是睡着了,淩瑀害怕驚醒沉睡的玄靈兒,所以才無比小心。他的臉色極爲平靜,平靜的讓人有些擔心,他的臉上和衣服上沾滿了血迹,卻沒有擦拭,看起來就是一個血人。自始至終,淩瑀都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傷心,沒有落淚,沒有憤怒。
“白俊昊,我說過,如果靈兒被傷到一根汗毛,我都會将你碎屍萬段,同時讓整個白家爲靈兒陪葬,現在,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淩瑀說完,猛然間擡起頭,露出讓所有人都驚恐的雙眼。
此時,淩瑀的雙眼沒有瞳孔,沒有眼白,整個眼球都被紅色覆蓋,他雙目如血,射出無比妖邪的紅光。這是淩瑀入魔的前兆,之前淩瑀初到神武學院之時,因爲面對一衆修者圍攻,曾魔化過一次,不過被古軒以道音喝醒,迷途知返,并沒有妄開殺戮,犯下大錯。而此時淩瑀魔化的程度要比之前更甚,因爲他身上的戾氣和殺意好似至尊境的修羅,讓人心驚。
“小瑀,你......”吳道察覺出淩瑀的狀态不對,想要将他叫醒,不料自己的手掌剛剛觸碰到淩瑀的衣衫,就被一股極爲狂暴的力量掀飛。吳道被震出數步,才止住身形。
“這......”吳道不可思議地望着自己的雙掌,對小黑等人吃驚地說道。他知道淩瑀已經失去了神志,震飛自己也非他所願,他震驚的原因是淩瑀的修爲竟然讓他看不透,甚至感覺一陣毛骨悚然。淩瑀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威勢充滿了悲涼、絕望、和滔天的恨意。當淩瑀的視線掃過他們時,那眼中的妖邪紅光令衆人遍體生寒,不敢與之對視。那雙眼睛如同兩道深淵,吞噬着世間的一切。
“你讓開!剛才你有心救下靈兒,你,可以不死!”淩瑀緩步朝白俊昊走去,每走一步,大地都在震顫,悲意自他身上,眼中,甚至大地上蕩漾而出。看到淩瑀朝白俊昊走來,冷長老邁步擋在淩瑀面前。白昆對他曾有救命之恩,他不能看着白俊昊在自己的面前被人誅殺,雖然他知道白俊昊該死,但是他不可能袖手旁觀。看到擋在面前的冷長老,淩瑀毫無感情地說道。
“快,快!你們快阻止他,快殺了他!誰殺了他,我給他一百顆仙晶石。”此時白俊昊也看出了淩瑀的不對勁,那雙血目吓得他魂飛魄散,他肝膽欲裂,對着一衆死士和兩位長老瘋狂地叫嚷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白俊昊話音剛落,死士們迅速将淩瑀圍住,雖然他們怕死,但是他們認爲己方這麽多人,一定可以擊殺淩瑀。而且,那一百顆仙晶石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啊!”随着一聲聲慘叫響起,淩瑀竟然自冷長老面前消失了!而後,他如同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死士們身邊,每一次揮劍,都有一名死士身首異處,無數的屍首噴出鮮血,好像黎明前的血色煙花,綻放出妖豔的花朵。在淩瑀的眼中,已經沒有青山,沒有綠草,沒有朋友和夥伴。隻有紅色,漫天的紅色,那是血的召喚,是殺戮,是末日,是地獄,隻有生靈的鮮血能夠撫平他躁動的内心,隻有無情的殺戮能夠止住那無盡的戾氣,魔心已生,殺戮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