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穆揚至死也沒想到淩瑀出手會如此淩厲,原以爲這是在四象城的管轄範圍之内,如果自己有恙,鍾家的死士和四象城中的修行世家一定會讓淩瑀死無葬身之地。卻沒想到淩瑀根本沒有顧忌那些,手起刀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自己就這麽身首異處了。在臨死之前,他終于有了一絲明悟。他現在的情況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主動招惹淩瑀,而後又三番五次的爲難他,恐怕就不會出現眼前的情況了。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因爲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機正在逐漸流逝。鍾穆揚眼睛飄向鍾震洪的方向,似乎有話要說,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少城主!”眼看鍾穆揚即将殒命,鍾震洪再也顧不得即将追來的虛空獸。隻聽他一聲大吼,撲向鍾穆揚的斷爲兩截的身體。
“洪......洪叔,一定......要......讓我父親......和我......叔叔,爲我......報仇!”鍾穆揚的氣息雜亂,斷斷續續地說道。看樣子,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回天乏術了。
“叔叔?”淩瑀聽到鍾穆揚的話,眉頭微皺。他隻知道鍾穆揚的父親鍾子凡是四象城的城主,什麽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叔叔?而且,鍾穆揚在彌留之際仍想着他的叔叔,想必此人定是個狠角色。
“對不起少主,是老奴護主不利,才會讓少主遭了賊人的暗算。你放心,我一定會如實告知兩位城主,縱然拼了我的老命,也要爲少主報仇!”鍾震洪目眦欲裂,兩行清淚自眼角滴落。
“淩瑀,你不要太得意,我雖然死了,但是這虛空獸定會把你撕碎,因爲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縱然你能僥幸逃脫,我的父親和我叔叔也一定會将你碎屍萬段的,你就等待地獄的來臨吧!”可能是因爲憤怒到極點的緣故,鍾穆揚的這段話竟然說得十分流暢。他的眼中閃爍着怨毒之色,沖淩瑀惡狠狠地吼道。
淩瑀望着歇斯底裏的鍾穆揚,嘴角揚起一絲不屑。他活着的時候都無法将自己怎麽樣,現在他已經是将死之人,淩瑀更加不會怕他,隻不過他言語間的那位叔叔讓淩瑀多少有些忌憚。
“少主,少主!”鍾震洪望着眼中已經失去神采的鍾穆揚,仰天怒吼。此時鍾穆揚的生命迹象已經逝去,鮮血染紅了大地,染紅了鍾震洪的衣襟,也染紅了他的雙眸。
“淩瑀,我鍾震洪對天發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将你誅殺,以慰我家少主在天之靈!”鍾震洪鋼牙緊咬,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誓言。他雙目通紅,如同一隻怒極了的野獸。
言罷,隻見鍾震洪手指微動,一把銀槍被他握在手中。槍尖閃爍着銀光,遙指淩瑀。而就在此時,大地突然一陣劇烈顫動,二人知道,那隻虛空獸追上來了。
“啊!”鍾震洪對近在咫尺的虛空獸視若無睹,隻聽他怒吼一聲,手提銀槍徑直沖向淩瑀。看他的架勢,恨不得立刻将淩瑀挑在空中,折磨至死。鍾穆揚已經在他的眼前殒命了,若是不能将淩瑀格殺,他實在無法對鍾子凡交代。當初鍾子凡離去之前特意将鍾穆揚托付給自己,如今鍾穆揚慘死,是他護主不利。如果不是還沒有将淩瑀手刃,爲鍾穆揚報仇,恐怕他早就爲鍾家盡忠,自絕而亡,追随鍾穆揚而去了。
淩瑀見鍾震洪如同發狂一般的沖來,不敢大意。隻見他腳尖點地,騰空而起,手持斷劍,迎向鍾震洪。現在淩瑀處在破妄境的初期,鍾震洪在破妄境巅峰,雖然二人的境界有些差距,但接受過龍血傳承的淩瑀有信心與之一戰。
斷劍與銀槍在空中相接,發出刺耳的金鳴之聲。二人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巨大的撞擊讓淩瑀和鍾震洪都倒退數步。鍾震洪斬下淩瑀的一縷發絲,淩瑀也在鍾震洪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第一次交手,竟然以平手收尾。而追趕而至的虛空獸則坐在一旁,興緻勃勃地觀看二人的打鬥,看樣子,它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于它而言,似乎品味人間的恩怨情仇比遠比它填飽肚子要重要得多。而且,憑它的修爲,自信淩瑀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鍾震洪被淩瑀擊退,并沒有放棄,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而是毫不停頓,再次沖向淩瑀。好像在他的眼中,除掉淩瑀是天地間唯一的一件事,其他的事再也與他無關。
見鍾震洪絲毫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喪心病狂地向自己沖來,淩瑀也被打出了火氣。隻見他一聲怒吼,也同時迎了上去。他們此時都無瑕再顧及身邊的虛空獸,一心隻想斬殺彼此。
二人你來我往,數十個回合匆匆而過,卻依然未分勝負。此時的他們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汗迹,但卻都沒有停手的迹象。淩瑀心中焦急,幻龍丹僅能維持他一個時辰的破妄境狀态,若一個時辰沒有擊敗或者擺脫鍾震洪,那迎接自己的必定是死路一條。因爲除了幾近瘋魔的鍾震洪以外,還有一隻修爲恐怖的虛空獸在一旁虎視眈眈。再這麽拖延下去,他必死無疑。
“虛空獸,你曾經答應過我家少主,要将淩瑀吞噬,爲什麽你現在還不動手!”鍾震洪似乎看出了淩瑀的焦慮,他望了一眼旁邊的虛空獸,大聲呵斥道。
“你......是在命令我嗎?”虛空獸聽到鍾震洪的怒吼,扭頭望向鍾震洪,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兩顆雪白的獠牙閃爍着寒光,陰仄仄地說道。
“我......我隻是懇求您助我拿下淩瑀,這不僅是你和少主的約定,更是我們少城主的遺願,請你完成!”鍾震洪看着散發出濃郁殺氣的虛空獸,脊背發寒。他雙手抱拳,硬着頭皮說道。
“呵呵,好吧,我就幫你了結了他。不過,在殺了他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虛空獸看似微笑地輕聲說道。話音剛落,就見他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在原地,而後憑空出現在鍾震洪身後。虛空獸黃色的口水滴落在鍾震洪的後背之上,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毒辣,開口說道:“那件事,就是先堵上你的嘴!”虛空獸說完,探出前爪,握成拳形,一拳擊在鍾震洪的後心之上。鍾震洪被虛空獸巨大的力氣轟飛出去,一口鮮血噴灑在空中。他萬萬沒想到,和自己的少主有過約定的虛空獸竟然會反水。
“你!你這隻言而無信的妖獸!”鍾震洪在地上翻滾了數圈,才止住身形,他搖晃着站起身來,指着虛空獸恨恨地說道。他本來想大罵虛空獸背信棄義,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生怕激怒了眼前這隻妖獸,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虛空獸的品行他是有過耳聞的,如果真的惹惱了它,它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若是将它惹毛,恐怕整個四象城都會被它夷爲平地。
“言而無信?哼,我是跟你的少主立下的約定,跟你有什麽關系!況且,以你的修爲,還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我勸你,在我還沒有徹底發怒之前,帶着這小子的屍體,給!我!滾!”虛空獸扭頭望向鍾震洪,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如果不是因爲它跟鍾穆揚有過血之契約,恐怕它早就将鍾穆揚和鍾震洪二人吃掉了。
血之契約是被封印的妖獸與人類簽訂的一種約定,人類答應幫助妖獸脫困,作爲條件,妖獸必須幫助這名人類完成一個心願。而且不能殺害與這名人類有關的修者,如果在這名人類死亡的時候,妖獸還沒有完成約定,那麽這隻妖獸就有了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完成約定,徹底恢複自由。二是失去一半的修爲,來換取自由。而且,如果妖獸不能遵守這個約定的話,天人五衰就會提前來臨,七日之内,它必殒命。這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力量,隻要簽訂,就必須執行下去。要麽完成約定,要麽自損修爲。這就是虛空獸爲何對淩瑀虎視眈眈,又不能殺掉鍾震洪的原因。
鍾震洪望着虛空獸嗜血的雙眼,沒緣由的打了一個冷戰。他看了一眼淩瑀,而後抱起鍾穆揚的軀體和頭顱,絕塵而去。他知道,虛空獸不可能舍得以自身修爲爲代價解除契約。所以,淩瑀已經是必死之人。隻是可惜的是,自己沒有親眼看到淩瑀被虛空獸所殺。至于血之契約,是當初鍾穆揚被淩瑀挾持,即将開啓傳送陣時對他傳音說的。而鍾穆揚與虛空獸的契約,也是在那個時候簽訂的。
望着眼前戲劇化的一幕,淩瑀呆愣半晌。他不知道什麽是血之契約,也不明白爲何虛空獸會突然倒戈相向,對鍾震洪出手。但是他知道,鍾震洪一走,可能接下來虛空獸就要對自己下手了。
“小子,我不能因爲背棄約定而失去修爲,所以,你必須死!”虛空獸不管淩瑀是否聽懂了自己的話,也懶得向他解釋什麽是血之契約。因爲在它的眼中,淩瑀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虛空獸說完之後,突然閃現在淩瑀面前,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淩瑀。從它的口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似乎要将淩瑀吞入腹中。
淩瑀氣沉丹田,一邊抵抗那股吸力,一邊思考該如何逃脫。虛空獸的速度他是見過的,雖然他現在有破妄境的修爲,可即便是這樣,也依舊無法逃過虛空獸的追捕。眼看自己的身軀已經漸漸離地,向着虛空獸的口中飛去。淩瑀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件東西。他知道,也許那件東西,可以幫助自己擺脫危局。
想到此處,淩瑀不再抵抗,而是任由那股吸力牽引着自己,飛向虛空獸的巨口之中。與此同時,淩瑀将斷劍收入界靈,并且從界靈中取出一個方形木盒。這個木盒原本是裝着斷劍的器物,在盒子的背面有道道凸起之處,像是一張地圖,隻是淩瑀并沒有深入的去研究。這個盒子裏面收納着幽冥火精,乃是當初在青銅古殿時所得。後來坑殺沈航時用掉了一部分,現在還有許多。
虛空獸見淩瑀不做任何掙紮,以爲他已經放棄了抵抗,虛空獸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到新鮮的肉體了,他看得出淩瑀筋骨強橫,又得龍血浴體,甚于寶藥,這讓他欣喜無比。
然而,就在虛空獸将淩瑀吞入腹中之時,突然感覺自己的腹中如同被萬年寒冰凍結,又如被地獄之火灼燒,兩種極端的感覺讓虛空獸痛苦不堪。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腸子都被攪碎了,劇烈的痛感疼得虛空獸遍地打滾。他此時終于明白,自己着了淩瑀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