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諸懷看見先生露出的凝重之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的性格沉穩,胸懷韬略,極少露出這樣略帶憂慮的神情。
“天道有殘,地道有缺,乾坤失衡,萬事不興啊!”先生一句偈語出口,天地仿佛在配合他一樣,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響徹驚雷,而衆人更是從雷聲中聽出了道道哀怨之聲。先生頓了頓,接着說道:“在你們曆練的這一年裏,北域又有七人成仙,我沒有外出走動,但想來其他幾域成仙人數比之北域應該隻多不少,也就是說,這一年中至少有三十五人成仙,你們覺得這正常嗎?”
先生說完,不再理會衆人的表情,而是将目光投向天外,不知在思索着什麽。而衆人皆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按照華夏大陸的規律,百年一至尊,千年登仙境。意思是說在華夏大陸,每百年才會出現一位至尊,千年才能有一人破碎虛空,臨登仙域。而自從一年前開始,人間界成仙的人數與日俱增,看似天地間對成仙的限制越來越松散,但是一些活了數千年,乃至數萬年的老妖怪都清楚,可能一個令人心驚膽寒的大世即将到來。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将會是一個無比璀璨的未來,群雄并起,高手如雲。甚至一些隐藏在紅塵中的老家夥都想要出來分一杯羹,搶奪成仙的契機。屆時必然會狼煙四起,紛争不斷。
而且,先生和一衆活了數千年,甚至萬年的妖獸都清楚一個道理,盛極必衰,物極必反!大世既能成就漫天英豪,也會留下遍地白骨。恐怕這大世一過,便是暗無天日的悲慘末世。
“咱們回去再說吧。”先生看着衆人的表情,知道他們心中有很大壓力,爲了不想再給他們增加負擔,先生出言打斷了衆人的思考。而後,先生暗歎一聲,邁步朝玄武殿走去。衆人對視一眼,緊緊跟随。
回到玄武殿,先生望着眼前跟随他數千年的妖獸,思緒萬千。片刻後,先生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般,開口說道:“諸懷,待會兒我會親手寫幾封書信,你代我走一趟,分别前往南荒,西漠,中州,交給我那幾位老朋友。舞月,你代我去一趟東海,也去送一封書信。你二人沿途要随時向通靈閣索取消息,打探世間各大門派的動向。其他人留在雪域,既然大世将至,你們也要搏上一搏。”
望着兇獸臉上略帶焦慮的神情,先生搖頭輕笑,随後大聲說道:“你們别以爲大世有多麽可怕,這對于你們來說既有兇險,又是機遇。你們都是修行萬年的妖獸,有些還是古仙遺獸,神獸子嗣,别人能夠破碎虛空,你們也一定可以。我之所以給你們壓力是想讓你們燃起鬥志,可不是想看你們還未嘗試,便失去了信念的窩囊模樣!”
先生的一番痛罵讓衆人醍醐灌頂,眼神中也漸漸燃起了火苗。他們并不是脆弱的人,隻是這近萬年的熬煉讓他們逐漸喪失了動力,磨滅了意志。他們不是看不清局勢,而是身處局中,無法看清前路。先生的話讓他們解開了自己的心結,以平常之心望天下之事。成仙又怎麽樣,大世的一角才剛剛揭開,未來的路誰能看透,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見衆人走出自己心中的陰霾,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他對淩瑀說道:“小瑀,我曾經替你推衍過,隻是我并沒有能力看清未來,也就是說,你的未來是一個變數,未來的你是怎麽樣的,全憑你自己的選擇。他們的路我可以替他們做決定,而你的路,卻在你自己腳下。所以,過些日子,你便離開吧。你不可能一輩子窩在這一隅之地,況且,我的功法不适合你,而你的道,也不在這水澤神城,而是在萬丈紅塵中。”
淩瑀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先生的意思,但他也知道,現在确實到了自己離開的時候了。先生說得對,他的功法雖然高深,但是卻并不适合自己。而且,未來的路他要自己去走,哪怕先生想要留他在北域,恐怕他也會委婉的拒絕。算算日子,自己離開家鄉已近兩年了,當初兩位爺爺曾叮囑他,兩年之後務必要返回淩家莊,想來他們一定有自己的安排。隻是不知道他們此時是否已經返回了家鄉,雨諾的病是否也已經治好......
想到雨諾,淩瑀突然對先生說道:“先生,我還有一事請教,不知先生能否給我解答。”
“什麽事?你說吧。”先生面露微笑,輕聲說道。
“我有一個妹妹,從小命運多舛,父母雙亡,一直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她很懂事,在成人禮上她決定要去修行,可是剛剛接受完洗禮,她的身體便冷如寒冰,旁人無法近身,連我爺爺那麽高的修爲都難以觸碰。我祖母雖然是醫道聖手,卻也對她的身體束手無策,最後雖然用銀針排出了她體内的極寒之氣,卻無法根治。我的兩位爺爺已經帶她去往南荒尋巫醫求治,迄今杳無音信,不知道先生可有辦法。”
“嗯?!”聽到淩瑀的話,先生眼中閃過一道神芒,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而後嚴肅地問道:“這個女孩體内的寒氣是否如寒毒一般恐怖?能夠刺入骨髓,而且在排出寒毒後她的眉心有雪花印記。”
“雪花印記我倒是沒有看到,不過她發病時候的寒氣确實如冰髓一般深可及骨。”淩瑀回想着雨諾當時發病的情景,認真地說道。
“那就對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這位妹妹身負玄陰之體,乃是萬古無一的絕世血脈。你知道我爲什麽不教你功法嗎?因爲我就是玄陰之體,我的功法極爲陰寒,如果你修煉的話,不僅不會有所成就,甚至可能寒毒入體,随時殒命。傳說在太古時期,有一位絕頂聖人,他便是玄陰之體,此人踏幽冥,渡黃泉,留下驚世傳說。如果可以的話,你把你的妹妹帶來吧,讓我來試一試。”
“多謝先生!”淩瑀聽完先生的話,喜出望外,一躬掃地,感激地說道。
“小黑,你呢?有什麽打算?這裏有你們熊族一脈,有各位妖族朋友,還有你的夢中女神,你是打算留下來還是随淩瑀離去呀?”先生說着,目光掃向瀾姝,笑着問道。
“白卿是熊族,我是神獸,我倆八竿子打不着,您就别給我瞎攀親戚了。但是您有一件事兒說對了,我的女神的确在這裏,至于留不留下,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小黑仗着先生在這,料想瀾姝應該不會撅了自己的面子,他眼中閃過一絲戲谑,色眯眯地盯着瀾姝說道。
“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瀾姝感受到小黑那十分不純潔的目光,瞬間羞得玉面通紅,氣得酥胸亂顫,咬牙切齒。但是顧忌到先生在這,她不敢失禮,隻能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先生在這,你能把我怎麽樣啊?你咬我呀?”小黑顯得十分得意,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地在瀾姝身上巡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那搖頭晃腦的樣子連淩瑀都想痛扁他一頓,小黑這個極品簡直太賤了!
“這麽說,你是打算留下來了?”先生假裝沒有看到瀾姝向自己投來的仇恨目光,面色平和,似笑非笑的對小黑問道。其實他們之間的事情先生都知道,隻是年輕人的事,他不想插手而已。
“我還沒說完呢,我呢,這個人随性慣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種可以在一個地方坐看千秋的人,說白了我就是閑不住。您也知道我的情況,我現在記憶丢失了很多,我隻想盡力地找回它們。您說認識我師父,而當我問您的時候,您又說時機不到。我估計我留在這每天再怎麽死纏爛打,您也不會說。所以呢,我就不留下了,我打算跟着小瑀一起遊曆紅塵,說不上哪天心情好,就一切都想起來了。而且,我之所以跟小瑀一起走,是因爲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且必須要做成!所以我就不打攪各位了,有時間我還會回來的。”小黑雖然行事作風很不靠譜,但衆人看得出來,他心裏裝了很多事,隻是不願意輕易袒露而已。
“是什麽更重要的事讓你這麽迫不及待的去做啊?”聽到小黑的話,先生也被勾起了一絲興趣,笑着問道。
“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麽,你們也知道,我是神獸嘛,我打算先在紅塵中覺醒,然後闖蕩幽冥和九天,成爲萬妖之祖,最後迎娶我的女神過門!瀾姝妹妹,你要等我呀!”小黑一開始挺嚴肅的,衆人還以爲這小子轉性了呢,沒想到說着說着突然來了個轉折,從天而降的無恥讓衆人猝不及防。小黑居然在最後還恬不知恥的對瀾姝用手比了一個心形,奇葩的表現甚至讓瀾姝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連老實敦厚的石信都一腦門子黑線,這是哪來的怪物,他就沒有底線嗎?在一旁的淩瑀也是雙手捂臉,口中催眠一般自語:“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衆人經過小黑這麽一鬧,離别的愁緒倒是被驅散了不少。小黑沖着衆人抱了抱拳,大聲說道:“朋友們,天涯路遠,咱們江湖再見。瀾姝妹子,我等你哦!”小黑說完還不忘沖瀾姝抛了個媚眼。
淩瑀也知道該走了,他來到先生面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先生磕了三個響頭,回想起先生爲自己所做過的一切:從暗中叮囑諸懷保護自己,到不惜耗費心血替自己推衍,幫助自己修行,甚至将妖獸們極爲珍視的木盒贈給自己,這一幕幕都充滿了先生對自己的期望與關懷。想到此處,淩瑀熱淚滴落,聲音哽咽地說道:“先生,我走了,您保重!”
妖獸們看到這一幕也都心裏發酸,玉瑤甚至撲到商舞月的懷中,輕聲啜泣。諸懷、瀾姝、燭傲等人也是眼眶微紅,無比傷感。
“走吧,記住,好男兒志在四方,如果累了就來水澤神城,這兒就是你的家!”先生深吸了一口氣,爲了不讓淩瑀看見他眼角的晶瑩,他擡頭望向天際,輕聲說道。
淩瑀擦了把淚水,沖着玄武殿中的妖獸們一抱拳,咬了咬牙,一轉身,拉着小黑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