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郝甯願意跟着走, 那剩下的時候,林雨桐也不願意多言了。等郝甯上去收拾行李,圖展堂低聲交代了一遍郝甯的事:“她當年受過刺激, 那時候她又在上學,我根本就沒發現,等發現的時候都是她媽媽去世時候的事了……”
林雨桐朝樓上看了一眼, 低聲道:“你妻子的去世跟她有關?”
圖展堂明顯的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林雨桐會這麽問,然後詫異的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随即他明白了:“……是兩人去世的時間緊挨着……又正好郝甯回家了對吧?”他也朝樓上看了一眼,确定郝甯在收拾東西, 這才道:“不關她的事,事實上她一直在家陪着她媽……我在醫院守着辛欣,她預産期提前了……那時候我們就在西澤, 甯甯在北原, 我不跟我父親住的……”說着, 又露出幾分苦澀的笑, “辛欣……挺好的,就是身體不好……她癫痫,雖然不是原發性的,但其實不适合生孩子……我無所謂的, 圖家有後沒後的我又不在意……因爲這個, 辛SHUJI 才選中我的……可辛欣這人固執, 非得生一個……”
可圖展堂是有兩個孩子的!
圖展堂自己馬上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直接跳過這個話題, 隻說郝甯的事:“我妻子是難産病逝的,跟其他人都不相幹,要不然,辛家怎麽肯罷休?我是說郝甯的病……郝甯媽媽的葬禮我不在,我在處理辛欣的身後事,等這邊忙完了,我去京城跑項目,本想見見她的,可報社沒見她人,找了她同事帶路,才找到她住的地方,撬門進去才發現她不對勁……那時候我帶她跑了很多醫院看了很多醫生,她的情況就是不能再受刺激……當年就埋下根了,她媽去世她又自責,覺得要是當年她媽喝了農藥身體埋下禍根,不能這麽早沒了……其實這關甯甯什麽事,誰能知道明兒會發生什麽,要是知道我倆戀愛會是這麽一個結局,談什麽戀愛啊?我這麽說,是叫你知道病根子在哪,這事你最好跟郝SHENGZHANG說說,别刺激她,她在京裏有固定的心理醫生,是留洋回來的心理學博士……”說着,就翻開手機,“你把這個電話記下來,如果情況不好,打電話過去,叫醫生過來一趟也行……”
事無巨細的交代一遍,然後就是沉默。
聽到這裏,林雨桐就有點明白了,圖展堂在郝甯眼裏,隻怕不光是戀人,他還是兄長,是父親,是朋友,是親人。
當然,他的話裏有很多沒解釋清楚的事,但以他現在的身份,是當自己是郝安|邦的的親信之人,所以才簡單的解釋了幾句。要不然,以他現在的身份,輕易會向人說他的私生活嗎?
比如,辛家是因爲辛欣不适合生孩子而選了他。想起他的檔案記載,那時候他剛畢業分配到西澤市下轄的成縣進了縣政府做辦事員,而那個時候,辛SHUJI是縣裏的副書|記吧。其實那個時候郝安|邦也已經是縣|長了。真要說巴結領導,爲了提攜的,圖展堂隻要堅持自己的愛情,跟郝甯結合,難道郝□□那樣的人,真能因爲圖洪濤牽連到圖展堂身上?未必!圖展堂恨他的父親甚至恨他身上圖家的血脈比任何人都甚。那麽,這裏面又有什麽事呢?
還有辛欣,明顯不适合生孩子非生孩子,生孩子的時候難産死了。可圖展堂名下倆孩子,家裏有一個照看孩子多年的保姆。
林雨桐沒問,但想起那晚看到的少年還有少年嘴裏的雲媽媽,她估摸着,那才是親生母子。因爲辛欣不能生,所以抱養了親戚家的孩子。随後不知道怎麽想的,非要生一個親生的,這才是後來的閨女辛念慈。不管那男孩子是不是親生的,也當親生的養了這麽多年了。如果家裏的保姆是孩子的親生母親……那這很多事情好像就更容易理解了。
她沒再多問,再多問隻怕圖展堂也不會說了。
郝甯下來的時候圖展堂把她的大衣拿起來給她遞過去,又遞圍巾帽子口罩:“我明兒一早還有個會,就不送你了。跟林女士回去吧,最好是住在家裏……”
“我知道。”郝甯說着,就看林雨桐:“那就走吧。你們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姜有爲那邊要是需要我去作證,我就去。”
圖展堂拍了拍郝甯的肩膀,沒說别的,拿了外套就往出走:“我送你們出去……”說着,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林女士的車停在哪裏?”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車停在小區外面……”
圖展堂先是不解,然後皺眉問:“牆得兩米五吧?”
遲早得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林雨桐當然不會叫人家覺得自己會飛檐走壁,她就笑:“錢能解決的問題,爲什麽要翻牆?”
哦!收買了門衛進來的。那看來所謂的保護隐私的地方其實一點也不安全,哪裏有什麽隐私,還不是誰想進就進,看來這地方是不能呆了。
出門上了車,直接就走。到了林雨桐停車的地方,圖展堂幫着把郝甯的行李塞到後備箱,順便記住了車牌号。
林雨桐知道,這是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沒見過自己,不放心把郝甯交給陌生人。
郝甯便道:“我給你電話,老規矩。”
林雨桐不知道老規矩是指什麽,等到了路上了她才明白,每隔半個小時郝甯都給那邊發個短信,也沒什麽内容,随手摁個數字或是符号,表示平安的意思吧。她坐在車裏,跟陌生人呆在一起,好似有些緊張。
見她緊張局促,林雨桐就挑起話題,“送你去省W家屬院?”
“嗯!”郝甯看林雨桐:“你是警察嗎?”
林雨桐隻笑笑:“以後你就知道了,到時候約你出來一塊喝茶?”
郝甯沒回複,好半天才道:“我這人沒什麽朋友,也不大會說話。”
“熟悉了就好了。”林雨桐也說:“我是在熟人面前能說,啥也都說。但是在生人面前也覺得累。”
她好像很驚奇的樣子,“真的嗎?我看你很厲害。我見其他人跟展堂說話,都不會那樣……你比他都厲害……”
“圖SHUJI 不會高興你這麽說的!”林雨桐随口開了個玩笑。
郝甯便笑,又是好半天才道:“你别對他有成見成麽?我怕你跟我爸說的時候……不就是沒跟我結婚這事嗎?沒事的!誰叫我們倆命不好呢。圖洪濤那王八蛋,當年收了人家八萬多的禮,展堂根本就不知道,結果錢拿了不給人辦事,人家鬧起來了,他就說是錢給展堂了,不關他的事,這事是辛SHUJI處理的……”她慘然的笑了一下:“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明白!
她是說當時剛踏出校門才參加工作的圖展堂,把把柄落入辛家的手裏了。八十年代初八萬的貪污款,那是夠判刑二十年的。尤其是有過一段時期的嚴|打,若要是剛好在那個時期,判死刑的都有……一邊是牢獄之災一輩子得在裏面度過前程盡毀,一邊是接受人家的好意,隐下這樁事。所以,娶人家的姑娘就順理成章了。
“我不怪他。”郝甯隻笑:“活着就好。真的!他外公外婆舅舅都是被迫害到不行,喝了老鼠藥死了。他媽瘋了,不知道是失足落水淹死了,還是裝瘋都裝不下去了自己尋死了。我媽倒是怕死,耳根子軟,人家說什麽是什麽,一邊是良心上對我爸過不去,一邊是懼怕過那種受迫害的苦日子。一輩子都像是被迫害的……一邊恨圖洪濤害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一邊又嫁給圖洪濤想過正常人的日子……結果發現日子不像是她想的那樣,然後又各種的恨,到底是恨打了胎,恨對我不好,還是恨沒叫她過上好日子……我都說不清楚……”
這可真不是一個什麽好話題,幸而半小時到了郝甯沒發短信過去,結果圖展堂又打了電話來,把她的情緒拉回來了。
晚上開車,林雨桐開的很小心,兩個小時的路程,接近三個小時才到省城。
半夜十二點才去的别墅,在裏面說了老半天的話,出門的時候都兩點半多了。林雨桐再看看表,快六點了。
她把車停在路邊,先給四爺打電話:“我到了,人直接送過去?”
四爺已經起了,“我給姜有爲打電話,叫他在門口等着。你暫時不用進去了。”
成吧!
車到省W家屬院的時候,不光姜有爲在門口,四爺也在。跟在邊上的還有一個二十七八歲戴着眼鏡的斯文小夥子。車子剛停下來,那小夥子就來開副駕駛的車門,“姐!”
郝甯‘嗯’了一聲,從車上下去了。
這小夥子扶了郝甯下去,就過來伸手跟林雨桐主動握手,沒叫林總,反而叫:“林姐,這次辛苦你了。”
林雨桐和對方握了一下,心裏想着,這怕就是郝安|邦的過繼來的兒子,郝豐。
看這倆姐弟的樣子,也不是很陌生。
郝豐接過四爺從後備箱取出來的箱子,拉在手裏,跟林雨桐和四爺道:“……昨兒老爺子去視察煤礦去了,不在家,不過剛才打電話了,說改天請你們家裏吃飯。”
這是說知道四爺和林雨桐辛苦了,認下這份人情,允許上門走動。
結善緣嘛!
四爺客氣的叫他們趕緊回去安頓,郝豐請姜有爲代爲招待,然後這才帶着郝甯進去了。
姜有爲指了指林雨桐的車:“上去說話。”
三個人上了車,林雨桐才把大緻經過跟兩人說了,又跟姜有爲特别交代了郝甯的精神狀态,還有心理醫生的電話也一并轉交了。
正說着話呢,四爺的電話響了,是常平打來的:“人找了,在G東這邊……果然是想偷渡……”
四爺低聲說了一句:“你等五分鍾。”
挂了電話又跟姜有爲說了一聲:“那個經理找到了。”他忙着給關廳打了個電話,那邊就知道怎麽辦了。四爺這才再給常平撥過去:“人看好了,晚上就有人過去接。”
交代完了,見林雨桐一臉的不解,四爺就道:“關廳的協查通報發下去卻沒找到人……就得防着有人殺人滅口……”
這是聽了林雨桐說,從圖展堂那裏聽說牽扯到京裏的衙内,再聯想到關廳的協查通報下去半點回響都沒有,可這人卻被常平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試問接到協查通報的真心配合了嗎?這麽一說,林雨桐心裏就有數了。人家的手長着呢,小心沒大錯,别人都信不過,隻信得過自己人。悄悄的往回押解。
姜有爲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隻要找到殺人的人,剩下的事就是細枝末節。沒叫人逮住咱們的把柄,對方就不會在這種細節上糾纏。”
算是把一半的心裏負擔給卸下來了。
然後又問林雨桐其他的事,比如,你覺得這事跟那個叫雲溪的保姆有關?這一類的話。
當然,雲溪打配合的可能不知道具體的事,但要說她無辜,卻也真未必。
還有一件事就是:“圖展堂的兒子肯定是抱養來的,孩子的出生日期肯定也不對。他怕是那個雲溪的親兒子……”
姜有爲便明白了,她是叫自己把這些事跟領導說一說,不要因爲圖展堂的事跟郝甯太擰。其實這是多慮了,圖洪濤是圖洪濤,圖展堂是圖展堂,老領導的心胸沒那麽小,他要是真想壓着圖展堂不得出頭,他是如何做到副廳的位子上去的?
這種任命可得在省裏通過才行。老領導真要擰着,那他這輩子就得在正處止步。
但是道:“我知道了。”這有些事還得跟領導彙報,也得進去給郝豐交代一聲。他就順勢下車了,跟四爺和林雨桐分别握手:“大恩不言謝了!”
不說帶回來了郝甯,真有個什麽事這邊好應對。就隻悄無聲息的見了圖展堂,誰也沒驚動,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摸清楚,隻這一點,就真幫了大忙了。
他是真心感激,“過段時間,這個事過了,我專門設宴,請兩位。”
利益捆綁在一塊的人,說這些就多餘。
回家之後林雨桐可是能睡個好覺了。孩子們上學去了,老太太和老爺子都在遊泳館呢,家裏沒别人,她洗了澡就睡覺:“别吵我,我不想吃也不想喝,等我睡起來再說。”
她睡了,可四爺沒閑着啊!
很多林雨桐說的猜測,他都得叫人查的。查出來之後,整理到一塊,
殺人案子好查,逮住了這個經理,回來關廳要是再破不了案,那他不用穿那身警服了。至于是牽扯到這個衙内那個衙内,殺人案之後還有沒有指使的人,這都不用去想。辛家那邊不會抓着案子中間的細枝末節抓着不放,而郝安|邦爲了穩定也不會節外生枝往下深究。畢竟深究的話,除了殺人犯百分之百會‘意外死亡’之外,其實什麽也得不到的。這種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時。
郝安|邦叫體制外的人插手管這事,其實得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爲他的女兒郝甯。
圖展堂都知道隻要妥協就能過去的事,郝安|邦會不知道?他不過是試試看看能不能不用妥協的辦法先把自家的人摘出來。而另一方面,牽扯到郝甯的事,就牽扯到很多不能也不想叫人知道的私事。而這些事,郝安|邦隻怕都沒叫姜有爲知道。
就比如郝甯的精神狀況,郝安|邦知道嗎?肯定是知道的。但那樣的性子,其實一個人平靜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擱在家裏,總是有一些願意想起或是不願意想起的事來刺激。再就是,出于對女兒的關心,他對圖展堂持一個很謹慎的态度。不另眼相看,也不特意打壓。鑒于郝甯對圖展堂的無條件信任,他想查都沒法查。還怕萬一圖展堂是個心裏存奸的,察覺到這事之後再把這事變着法子的透給郝甯。那時候,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父女關系,可能真就馬上土崩瓦解了。
這些個事,四爺也不做評判。實事求是的寫上就行了。至于郝安|邦怎麽判斷,那就是他的事。
林雨桐一覺睡到第二天,四爺把該打聽的也打聽到了:就像是林雨桐猜的那樣,圖展堂的兒子是抱養來的,抱來的時候就不是嬰兒。雲溪就是那孩子的親媽,也是辛欣的表妹。雲溪在鄉下,結婚早,生了倆兒子。大兒子比小兒子大一歲。後來當官的親戚家要領養一個,她家要了三萬塊錢,把孩子給了人家了。後來辛欣死了,人家要把大的送回去,她主動去做保姆,一邊照顧自家的孩子,一邊照顧辛欣的女兒。雲溪在鄉下的大兒子高中畢業,混了兩年了,前不久卻被安排去了香GANG。而雲溪更有意思,婚姻記錄上是離異,時間是五年以前……但他的丈夫好像不知道,老家人還一直以爲人家是夫妻,老婆在親戚家幫忙帶孩子,男人在家種地。
至于說圖展堂娶辛欣,叫人打了圖洪濤那老小子一頓,這家夥什麽都說,還真就是他當年收了人家八萬七千塊錢……
林雨桐看了這些資料就問四爺:“他一個技校的校務,誰求他多大的事啊,在八十年代初給了這麽一大筆巨款……”
四爺點了點辛SHUJI的名字:“這就是設了個套子!”八成是家裏孩子看上人家小夥子了。
林雨桐恥笑一聲,把東西一扔:什麽玩意?!
四爺卻說:“留着這些東西吧。這回咱們是壞了人家的事了。”有得有失,得了郝安|邦這邊的認可,算是打入了人家的核心圈子,可真的卻是惡了那邊了。以此人做事的手段,以後可得警醒着些。
不過忙來忙去,忙的也不是沒有成效。調研組能來自家調研,這其實就是郝安|邦投桃報李的結果。這個人做事很講究規矩。跟一個規矩的人打交道,可比跟一個處處不講規矩的人打交道輕松多了。
那位潛逃的,在這個套子裏起了至關重要作用的經理,沒捱過關廳的手段,都招了,跟林雨桐得到的結論幾乎一緻。從圖展堂的戒指,到偷着給姜有爲發短信,都是他幹的。可不等問指使的人,這經理就因爲牽扯到一起别的案子,被外省的一個重案組給提走了。
不過殺人的人倒是供述出來了,就是死者俞紅的小叔子甘小泉的酒吧裏的一個保安。這保安堅稱是受了甘小泉的指使,說是甘小泉給他發的短信叫他幹的,事後給他二十萬。他有毒|瘾,急着需要錢,就幹了。而甘小泉卻極力否認,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最後問這保安他的手機呢,手機裏的證據呢?手機不見了,丢了!号碼記住也行啊。但對方說當天辦的新号碼,記不住。就連這丢了的手機也是路上撿來的。撿來就辦卡,辦卡就收到短信,可不是巧?最後調出了甘小泉所有的手機通信記錄,沒有找到所謂的甘小泉指使殺人的證據。所以,這個幕後主使,又成了懸案。這保安怕是得判死刑。
甘小泉因爲涉黑,進去得蹲上三五八年的。
而唯一一個被牽扯進來的隻有跟姜有爲競争的查良,也就是死者俞紅的情婦。副廳級别的副市,被紀|委請去喝茶了。這肯定是折進去無疑。
而緊跟着,姜有爲升了,成爲常務副市。
想來,這是郝安|邦和辛SHUJI相互妥協的結果無疑。
這個時候,四爺才接到郝豐的電話:“因哥,您跟林姐晚上有空沒?老爺子有請!有空的話晚上過來,一起吃頓飯吧。”
要吃晚飯,那得晚飯這個點過去。第一次登門,不帶東西吧,不像樣。帶的貴重吧,不合适。林雨桐提前準備了宮廷禦品的點心,各種的都有,拼了一食盒。又有養生酒帶了一瓶,就行了。
都是吃吃喝喝的東西,郝豐一看,就直接接過去了:“我就不客氣了。我媽是真喜歡這點心。别家的點心呢,是甜口的真甜,鹹口的味兒又重。我媽的身體啊,是多油多鹽不行,想吃甜的吧,稍微不注意,就血糖高。隻林姐這點心,不是我恭維,真心好。”
“那以後想吃了,直接過去拿不就完了。”林雨桐直接塞了一把的票到他的衣兜裏,“叫人拿着票去取,天天吃都成。這是做晚輩的心意,你可别推辭。”
吃的東西……你咋推辭?
“成!我收下了。”郝豐用他的一點不客氣,甚至是主動要一些東西,表示家裏接納兩人的态度。
郝甯站在院子門口迎接,隻對着林雨桐和緩的笑了笑,不時的打量一眼。
進了屋子,是個穿的樸素的像是鄉下老太太的大媽迎過來:“快進來快進來!來家幹啥拿東西啊!家裏啥都有的。”可其實她的年紀真沒那麽老的。
她這話說的叫人忽視了她的年紀,誰第一次上這裏好意思不帶東西?當然也知道你家啥都有。
要是特别有心的人說這話,那裏面可能有别的含義,但這位大媽不會,這像極去走親戚,第一句話差不多都是這種模式的。
郝豐就笑:“我媽就這樣,可千萬别多心。”
大媽叫王蘭花,上過掃盲班,文化程度就這樣。但是待人特别親熱。保姆拿了水果還不行,她還親自給剝皮往林雨桐手裏塞:“甯甯這次回來,多虧了你了。我都知道的……”
林雨桐四下看看,郝甯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去樓上了,她不習慣這種場合吧。見她不在,林雨桐才說:“主要是她不知道情況,我一說,她就說要回來。是自己提出來的。”
這大媽就越發的點頭:“所以她爸爸就特别高興。”
主動回來,隻要需要,她願意去公安局說明情況,如果觸犯法律,需要負法律責任的,她也說會負責。
這就是郝□□高興的原因。
老太太是後媽,可表現出來的高興也不是假的,她是真盼着郝甯回來住的。這會子又塞給林雨桐一個香蕉,“跟着甯甯一塊叫我王姨就行。一天到晚的,我在家就我一個人,以後你常來陪我和甯甯說話。”
願意奉承她的人很多,但這地方不是誰都有資格拜訪的。想來是真的寂寞。但林雨桐也不當真。當這是什麽地方,随便串門子做客?
幾個人正說着話呢,郝安|邦回來了。都趕緊起來,郝安|邦沒說話隻往下壓了壓:“都坐吧。我洗個手,就吃飯。”
這位比電視上新聞裏出現的還嚴肅。
吃飯的時候,郝甯也下來了。但是家裏的餐桌上好像沒有吃飯說話的規矩。一直靜悄悄的,但猛的,郝安|邦對着四爺問了一句:“你那大學函授課都上了吧?”
上完了的。
國家承認的本科學曆是拿到手了。
不等四爺回答,那邊就又說:“有什麽想法沒有?”
這話問的就寬泛了。意思其實還是問四爺有沒有入仕的想法。
四爺便笑:“這路一腳踏上去,走過了,總有印記的。”
說了這麽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郝安|邦微微挑眉,這小子很有意思啊!他這是拒絕了,還把拒絕的話說的分外動聽。其實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他入仕不合适。
他說,這路一腳踏上去,走過了,總有印記。這是想表達兩個意思:其一,他知道他過去的履曆不幹淨,受人诟病的地方太多。賺點錢還好說,可這當官,卻不合适。有這麽讓一個混混當官的道理嗎?其二,他跟姜有爲交好,又摻和了這次的事情,跟自己這個省ZHANG的關系已經落入很多有心人的眼裏了。而這種時候,自己卻破格簡拔他,這回對自己這個省ZHANG的名聲有損,認爲這是任人唯親。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合适!
“哦!”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他的意思了。
等吃完飯,就又說了一句:“不管在什麽崗位,隻要有發光發熱的機會,都能做一番事業。”
這其實是指政|協和人DA吧,知道四爺的具體情況,表示他會關注的,隻要認真,也一樣會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話就說了這麽幾句,然後要轉身上樓。王姨就說:“我說叫小林以後常來。”
郝安|邦腳步一頓,回頭視線落在郝甯身上,然後含混的‘ao’了一聲,上去了。
林雨桐便明白,這兩人是怕郝甯在家裏悶,想找個信得過的人跟郝甯接觸接觸。一般人當然得欣喜若狂了,有多少人想上門卻摸不到門邊,可林雨桐是真未必喜歡給領導哄孩子。但這王姨像是幹成了一件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似的拉着林雨桐的手,聲音可宏亮了的道:“你怕人家說閑話?沒事!就說你是我娘家的親戚,不管啥時候,想上門隻管上門。”又喊在廚房的保姆:“過來,認認人。隻要她來,就得開門,不能馬虎推脫,知道沒?”
保姆憨厚的朝林雨桐笑笑,林雨桐隻有苦笑。這位王姨一定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盼着當她娘家親戚呢。
行吧!先應着,來不來的由自己定嘛。
出來的時候,郝豐就道:“林姐别當客氣話。我媽是……娘家一個親戚也沒有了……而且,你們大概也知道,我是過繼來的。我媽也一直沒自己的孩子,老爺子其實是我大伯,我大伯就我姐一個親生的閨女……”
之前是道聽途書,如今人家把家裏的這些事說給你聽,就是告訴你郝甯對老爺子的重要性的。
林雨桐也不說上門的話,隻說:“改天我請她出去玩。”
雖然看起來很麻煩,但是架設天梯的好處很快就顯出來了。先是郝豐真的一點也不避嫌的叫家裏的保姆每天拿着林雨桐給的票去換新鮮的點心回來,然後這很多人就覺得不對勁。一反常态的作爲,不怕流言蜚語,這必然是有不怕人說的關系的。有人就側面套保姆的話呢,問票怎麽買,在哪裏買。保姆大概得到過明示,就說:王姨親戚給的。
什麽親戚這麽大的手面?
JIGUAN事務局的安排年前的年貨,碰上從家裏出來的郝豐還試着打探:“咱們就是想天天買,可人家還沒貨呢。”
“自家的點心,不存在有貨沒貨。”他這麽一說。
得了!就有人說四爺是王姨的親戚,有些說是林雨桐是王姨的親戚。至于是個什麽親戚,那就不清楚了。反正人家認了,那就是親戚了嘛。
不管誰打探,四爺和林雨桐都否認,但這種事越是否認人家越當真,還都表示明白明白。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明白啥了。
然後年前的爲過年儲備年貨的訂單,馬上上漲了三四成。
像是有些企業開年會,招待客戶,包括酒店等等的地方,都來預定點心。不一定非是特供的那種,其他精品點心也行啊。還下長期訂單。
這真把林雨桐弄的不好意思了。
得了!等孩子放假的時候,林雨桐約了郝甯。不能急切吧,先請到家裏來坐坐,熟悉熟悉。
要來,是郝豐送來的。抱下來兩箱子水果,又塞給四爺兩瓶特供茅台一條特供香煙。他自己還有事,先走了,隻留下郝甯。
進了家裏,郝甯特别詫異的看四個孩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從包裏掏東西,“給你們的,拿去玩吧。”
一個個的掏出來放在茶幾上,看盒子是手機。
這東西隻怕不是她準備的,郝豐對自家是調查過的,做了功課才上門,什麽都給預備好了。
幾個孩子都看林雨桐,林雨桐點頭他們才拿,在客人面前也不挑揀,一人拿一個,然後對客人道謝:“謝謝阿姨。”
好像對阿姨這種稱呼她還有些不習慣,臉瞬間就紅了。林雨桐打發幾個孩子上樓去玩,就跟她坐在沙發上閑聊。
郝甯看林雨桐,特别直接的來了一句:“我也想當媽媽了。”看見幾個孩子叫媽媽,那一瞬間覺得特别羨慕。
林雨桐卻覺得這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說‘好啊!’?明顯不對!
萬一她又提跟圖展堂的婚事怎麽辦?圖展堂那邊複雜的一般人都擺弄不清楚,她這樣的,一天得氣的發病三五回。
說‘不行’?這也不合适。
一個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想做母親,這很正常啊。誰也不能剝奪人家做母親的權利。
林雨桐避重就輕:“那是你沒見他們鬧的時候。如今是大了,在人前會裝模作樣了。那小的時候,都不能提。這個哭那個鬧的……”
“我就生一個。”她小聲問林雨桐,“你說去國外做試管嬰兒好不好?”
雖然七八年在英國誕生了第一個試管嬰兒,但是到如今這九十年代,這技術還是不成熟的。這要是往後二十年,倒也還行。但是現在,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再說了,你家裏也不能答應啊。
況且,你不是跟圖展堂是戀人關系嗎?正常的思維不是跟男人生個孩子更簡單嗎?爲什麽會想到試管嬰兒上。
果然,她的想法和思維跟正常人的邏輯都不一樣。
她現在知道,那位王姨和郝豐爲啥這麽急切的想找個外援了,一般人真鬧不明白這位的想法,太天馬行空的。
她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問她說:“你要是不打算回京裏,有沒有想過在網絡上做自媒體……”
找點正事幹,咱不糾結那事成不?
郝甯眼睛一亮:“我之前跟我們總編說以後重點該放在網絡平台上,結果她罵我神經病。”
你是有點神經病沒錯啦,但你們那位總編确實是連神經病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