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見展堂?
郝甯一時猶豫了起來。
林雨桐沒給她猶豫的時間:“我不多留了。這次的事情既然人家引你們入局, 事情自然就簡單不了。不管出于什麽原因, 圖SHUJI想來都不會拒絕跟我見面。”
因爲郝甯到現在都以爲,自己是郝安|邦派來的人。
而等圖展堂問了郝甯詳細的對話之後,會把自己當成什麽職業呢?
若是郝安|邦的派來的, 瞧着也像是疑似警方的辦案人員, 那麽他敢在這種時候不見嗎?
林雨桐就說郝甯:“你就在這邊呆着,除了我, 不管誰要帶你離開都不要跟着走。你去過現場,還拿走了物證, 但凡做過的, 必然會留下痕迹……”
這是暗示她,警方或許已經有了證據了。
郝甯頓時就慌亂了起來,“那我怎麽辦?”
“告訴圖SHUJI, 我要見他。将你藏在這裏, 一點作用也沒有。我能找來, 别人也能找來。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她拿出手機, 撥打了郝甯的電話号碼,響了一聲之後就挂斷了,“有什麽緊急的事情,你給我打電話。今晚十二點,我會再來。”
不給郝甯說話的幾乎, 她直接從裏面出來, 還給郝甯将門給帶上了。
出來的時候在剛轉到大路上, 就碰上了過來的小桃。
她手裏拿着一大摞子東西, 應該就是長壽鎮的資料吧。跑的氣喘籲籲的,臉上帶着幾分焦急之色,等看見林雨桐了才像是徹底的松了一口氣:“我還怕這裏地方大,一時半會的找不到您。”
“小區裏面,再大都是有數的。”林雨桐就笑,“還好,我方向感一向不錯。”她回頭看了一眼這附近的别墅:“看了幾棟,覺得也還行。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買一套。”
啊?
下次?
小桃忙道:“您要回去嗎?”
“是啊!廠裏有點事情,需要我回去一下。”她朝小桃揚了揚手裏的手機,“你要是不來,我就得打電話跟你告辭了。”
小桃就有些慌:“那現在……”
“回去收拾行李,我就不留了,得馬上走。”林雨桐說着,就邁步,還不忘從小桃手裏拿着資料翻了翻,“這要是沒有不方便的,我能帶走的吧。這得回去好好看看。”
當然!當然!
小桃一路上應付着說話,心裏卻想着,得趕緊給文局長打了電話通知一聲的。
到了小招,林雨桐去收拾東西,小桃趕緊打了電話。等文局長等人趕來,小桃已經幫林雨桐把行李塞到車上了。
文局長就道:“您看看……這是哪裏招待不周了……”
“真不是!”林雨桐就解釋,“廠裏真有急事,中|央下來調研組,要調研私企。”
這個事情,文局長倒是聽誰說了一耳朵。這樣的調研組,一般來頭都不小。隻是沒想到名單裏有他們家。這就難怪了,“那我就不啰嗦,耽擱林總的時間了。”
這樣的調研組别說企業得重視,就是省裏也得當大事來辦。
這還真不是唬人的。四爺短信上是這麽說的。
她也今兒必須回了,而且是帶着郝甯回。這會子她得叫人看着,自己是離開了西澤市的。
在門口說了些告辭的話,這些人又開車,把自己出了西澤的地界,才都下車,然後再是道别。這才等林雨桐離開之後打道回府。
小桃坐的是文局長的車子,這會子了人走了她就問:“中|央的調研組,還調研他們家的廠子?”
文局長沒回答小桃的話,隻看了副駕駛的秘書一眼,“打聽打聽,看看林總的家是安在哪裏的?必要的時候,咱們也可以上門去做工作嗎?”越是這樣的企業,才越是不能放手。不争取一下,怎麽知道行不行?
林雨桐卻沒考慮這些人怎麽想,往前開了大概十來裏路,路邊就停着兩輛車,一輛是昨晚小飛開的小面包。林雨桐順勢就将車子也停在路邊。
小飛和另一個小夥子下車過來,就将一把鑰匙直接遞過去:“您開那輛黑色的。”
林雨桐接了鑰匙,自己的車在西澤市露面過了,小飛開來的那輛昨晚未必圖展堂就記不住。她今兒叫四爺打發人再開了另外一輛車。到了跟前一看,這車該挂着外省的牌照,這就更好了。
倒不是故弄玄虛。實在是在分辨不出圖展堂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前,處處都得小心。甚至,這也不光是謹慎小心的事,如今越是神秘不好查證虛實,越叫對方弄不清狀況,事情反而越是好辦。
上了這輛車之後,掉頭,直接往西澤市走。小飛要跟,林雨桐直接拒絕了,有些事,人多了反而礙手礙腳。
就比如,林雨桐晚上,隻能将車停在别墅小區的那林子的邊上。然後自己從林子裏穿過去,靠着圍牆走過去。
這裏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圖展堂那一套别墅是租的,至于從誰手裏租的,多少錢租的就更不知道了。這種事,都不好說的。
比如像是羅勝蘭這樣的,假如在這裏有一套别墅,姜有爲說要用,那羅勝蘭會怎麽辦?白住吧,怕領導有顧忌,那可能真就是以租平房的價格把别墅租出去了。這種事還真說不好的。
這樣的地方住的不是有錢的就是有權的,圖展堂敢将人安排在這裏,那必是知道的保衛工作做的好。今兒林雨桐進去的時候也覺察到了,門衛管的也特别嚴。而且,這裏沒有後門可走的。至于爲什麽能買通那個經理,那是那經理最近缺錢的緊。穿的瞧着是西裝革履的,但其實腳上的皮鞋都脫膠了。更有,他的身上還散發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這就證明,他一天二十四小時裏,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泡在醫院的。他白天得上班,那麽,不上班的時間肯定都在醫院。那麽,可以推斷,他的至親病了,還病的不輕。在沒有醫保的情況下,在醫院的開銷對很多家庭都是極大的負擔。他如今的工作是不錯,但不足以叫他解決眼下生活裏的困境。人嘛,不都得先顧着眼前。所以,林雨桐能用錢打動他,一點也不擔心他會說出什麽去。
此時,圍牆已經在跟前了。林雨桐左右看看,連助跑都不用,直接就上了牆頭,在牆頭上也隻是借力,然後直接就躍下去。然後左右看看,就跟夜跑的人似的,在路上小跑了起來。
隻要進來了,那就沒什麽人會查問了。誰知道這都是誰帶進來的誰,彼此誰也不會問誰的閑事。
小跑着,順便看看路過的車輛,能看清車牌号的她都瞄一眼。夜裏在外面基本沒有走動的人。小區也大,她在裏面跑一跑走一走,把裏面轉了一遍的消磨時間。等到十二點的時候,準點摁響了門鈴。
圖展堂和郝甯正坐在沙發上呢,門鈴一響,郝甯先蹦了起來,“來了!她來了。”
圖展堂就看挂在牆上的大鍾,十二點,一點也不差。
郝甯忙道:“我去開門。”
“我去。”圖展堂摁着她坐下,“外面烏漆嘛黑的,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萬一來的人不對呢。
他起身去開門,大冷天的隻穿着毛衣,連大衣都忘了。
隔着黑色的大栅欄門,看不清外面人的臉,但看身形,确實是個女人。他心裏松了一口氣,将門打開,然後默默的讓到一邊。林雨桐沒回頭,直接往裏面去。
等到了屋子,在玄關處,林雨桐才站下回身,主動伸出手:“您好,圖SHUJI。”
圖展堂這才打量這個女人,總覺得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可又不敢确定,“請問怎麽稱呼?”
林雨桐笑笑,“我姓林。”
姓林?
圖展堂又看了林雨桐一眼:“我看着林女士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林雨桐挑眉,自己和圖展堂去的地方有許多有交集的地方,像是一些政企名流都愛去一些酒店茶樓運動會館等等的地方。這地方一般都像是半日茶樓似的。也許遠遠看見過,也許是擦肩而過的,當時誰的注意力都沒在對方身上,也未可知。
林雨桐也笑:“那許是見過的也不一定。”
圖展堂就越發肯定對方的身份不一般。又是郝安|邦的人,又是跟自己可能在某一場合見過。他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是在省城開會的時候見過?
這人像是警察,而且絕對不是無官無職的普通警察。要不然她的級别夠不上郝安|邦來派遣。這樣的事,肯定得是直接交代,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事端。所以,這女人至少該是處級往上?
想到這裏,他就客氣了起來,人家不說職務,是說姓氏,她就依舊隻稱呼她林女士:“進去坐。”
林雨桐進去,坐在茶幾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圖展堂就坐在長沙發上,郝甯端了兩杯茶來放在兩人對面,這才坐在林雨桐的對面。三個人三對面。
林雨桐端起茶抿了一口,就輕輕挑眉:“倒是好茶。”
這有些茶是省部級特供的茶,外面是沒有賣的。之前姜有爲送給四爺一桶,她在家裏也喝。如今這裏這茶,是誰的?郝甯是跑路跟着圖展堂躲出來的,她随身的行李裏帶這種茶的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
那麽茶是從哪裏來的?
郝甯還有些懵懂,圖展堂端着茶抿了一口後就道:“林女士是行家,這茶是我從家裏帶來的。這樣的好茶我也沒地方買去,是孩子的外公讓人捎帶來的。”并沒有避諱跟辛家的關系。
林雨桐将茶放下,笑了笑:“其實,我是懷疑你故意拉了郝甯下水的。”
圖展堂面色不變,郝甯卻變了臉色:“我說了,展堂是個好人……”
話沒說完,就被圖展堂給攔住了:“甯甯,别激動。這件事也就是你信我,換任何人,都會這麽想,這不怪人家。”
郝甯就瞪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也不以爲意,隻看着圖展堂。
圖展堂放下茶杯子,從桌上的煙盒了抽出一根煙之後,又摸打火機,等打火機拿到手裏了,他才想起什麽似的問林雨桐:“可以嗎?”
林雨桐點頭,還将自己面前的煙灰缸往前推了推。
圖展堂點了煙吸了一口:“這事很複雜。”
“我隻問,你進了309沒有?”林雨桐直言問道。
圖展堂搖頭:“沒有。”
“那郝甯藏起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林雨桐看他,“又是誰給放到兇案現場的?”
“誰放的我不知道……”圖展堂又吸了一口煙,“被放到兇案現場,又被郝甯藏起來的東西,是一枚戒指……不值錢……隻是戒指上刻着我的名字……那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甯甯送給我的……”
林雨桐就看郝甯。郝甯點頭,“那是在中學門口的一家手藝師傅裏買的,花了我兩塊錢的零用錢,還有一個五毛錢的硬币……”
哦!林雨桐就明白了。是那種自己打首飾的匠人跟前買的,五毛錢的那種硬币,是黃銅的。用這玩意打首飾,或是戒指,或是耳墜,在農村的便是二十年後也都有生意可做。兩塊錢是加工費,叫把這硬币加工成戒指,再把名字刻上去。
要說值錢,那是真不值錢。是硬币的時候還能當錢用,連硬币都不是了,連這點價值也沒了。當然了,對于主人來說,那是有特殊的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這東西能從十八歲保留到如今,可見其珍視。
林雨桐對這兩人的感情心裏有了一點數了,然後問圖展堂:“這戒指你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圖展堂點頭:“對!一直是戴着的。戴了這麽些年了,很多人都見過那一枚戒指。”都以爲是辛欣送的。其實不是,那是甯甯送的,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戒指是怎麽遺落的?”林雨桐看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細節。
圖展堂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那天……家裏的保姆帶了我女兒去省城瞧病……”
“孩子病了?”林雨桐打岔問了一句,那這病的可真夠巧的。
圖展堂搖頭:“姑娘家,剛好到了發育期。聽保姆說,每次來例假都疼的厲害,她想帶孩子去省城瞧病。又托人打聽了中醫專家,然後人家那天有空,她帶孩子去了。到了那邊,給瞧了,太醫說得針灸,電話裏也說不清楚,孩子又哭鬧非不願意紮針,我不放心,就去了。當天沒能回來,就是住在清江酒店的。結果早上起來洗漱完,枕頭邊就找不見戒指了。當時服務員要求打掃房間,我在裏面刷牙也沒在意,隻說别碰床上的東西就行。可出來見東西不見了,我以爲是我不小心撞到地上了被服務員當垃圾收拾了,就叫了他們經理,告訴他那東西對我很重要,一定得幫着找……剛好孩子又鬧,打電話叫我,我這急着走,就把名片給對方了,叫他找到之後給我打電話……然後中午的時候,就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是戒指找到了,過來取一下。車子剛停下,結果見甯甯從裏面出來了。我搖下車窗的玻璃,她瞧見我了,直接上了車,什麽也沒說,就告訴我說快走,我也沒問,開着車就走。出來了,甯甯才告訴我情況……”
嚴絲合縫。
這裏面有兩個有問題的人,一個是那個經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真是太重要了。後來拿着郝甯的手機給姜有爲發短信的人也是他。再一個人,可以被圖展堂淡化的人,便是那個保姆。
林雨桐沒先沒問那個保姆,而是問:“當時你開的車……”
“車?”圖展堂一時沒明白。
郝甯才像是想起來似的,之前林雨桐說圖展堂開的車是圖展顔的小叔子的,便道:“是高志和弟弟的車。”
圖展堂眼裏的陰霾一閃而過,但緊随着,他便彈了弾煙灰,然後道:“哦!這事啊,我車子抛錨了,在醫院碰上個熟人,正想打車呢,人家主動要借車,還說跟志和認識……你知道的,我這樣的身份,人家認識我的多,我倒不一定都記得人家。見人家誠懇,這車我急用就開走了,就算是我不認識車主,人家也知道去哪裏找車,知道怎麽能上門拜訪跟我拉關系……既然又是妹夫的熟人,我這不是就……接受這份好意了嗎?”
不對!之前他說的都是真話。隻是這些他有明顯閃爍,他在隐瞞包庇某人。
林雨桐看了郝甯一眼,帶着幾分故意的道:“我倒是好奇,你跟你家保姆,到底是什麽關系,值得你這麽去維護她?”
圖展堂面色一變,卻先去看郝甯。
郝甯的手攥着衣角,攥的緊緊的,不停的揪扯着。圖展堂直接将抽了半根的煙碾滅在煙灰缸裏,挪的靠近郝甯,然後跟哄孩子一樣的語氣低聲道:“甯甯……沒有的事……這是絕對沒有的事……”說着,他不停的朝林雨桐使眼色。
林雨桐隻低着頭,又重新端起茶杯,輕輕的吹着不存在的浮沫。
圖展堂握住郝甯的手,然後将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掰開,“甯甯,沒有的事,我發誓,絕對沒有你想的事……”
林雨桐用餘光看郝甯的情況,其實很多人都有這種情況。有些人一哭,手就不由的攥在一起,手指給雞爪一樣,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這種情況,就是情緒上太過緊張太過激動所導緻的。
圖展堂将郝甯的兩隻手抓在手裏,給掰開,然後一點一點的揉,這方法是對的。可見,他對郝甯的身體狀況比誰都清楚。
看着揉開了這隻,那隻又抽成了畸形,他趕緊喊林雨桐:“麻煩你過來幫忙。”他頭上都已經出汗了,跟林雨桐解釋,“她嚴重的時候會休克過去,發作過……”
林雨桐過去就幫着揉一隻手,但郝甯靠在沙發上,嘴巴張成O型,喘氣都開始困難了。
醫生能給的就是鎮定,中醫大夫給開安神湯。
可如今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圖展堂是真急了,林雨桐能看得出來,他的手在不停的抖:“甯甯……那真是沒有的事……我要怎麽說你才相信……你别這樣,我說,我都告訴你還不行……”他也不管林雨桐在邊上,就道:“是!那車是雲溪帶着念慈去看病的時候開的車,至于她開的誰的車,我壓根就不知道。那個經理打電話,我着急走,結果我的車不知道怎麽的,前後車轱辘都爆胎了,如今還在省城放着叫人修呢,我順手就開了她開來的車,我以爲取了東西就回醫院了,誰知道會碰上你,車才給開回西澤了……我不說……是因爲當時你在車上你跟我說這事,我就知道這事不簡單。哪裏有那麽巧合的事,孩子來例假肚子疼,非那天去不可嗎?那戒指是誰送的,别人不清楚,有兩個人是清楚的,一個是展顔,一個就是雲溪……我能不懷疑嗎?我包庇她不是因爲我跟她有别的關系……是因爲……這些年,倆孩子真拿她當媽……在我沒想到怎麽跟孩子說的時候,我不想叫孩子受到傷害……跟一點也不願意你受到傷害是一樣的……甯甯……甯甯……這世上我就你們三個親人……”
不知道是圖展堂的話起作用了,還是林雨桐偷着按壓穴位起作用了,這會子看着倒是呼吸平穩了起來。她靠在沙發背上沒言語,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然後好半晌才緩過來坐起來,擡手搓了一把臉,問林雨桐:“你是懷疑,那個女人……要害展堂……”
這個問題問的。
林雨桐也看出來了,郝甯不是一個有政治思維的人,問的問題也完全不在點子上。林雨桐直接跳過她的問題,沒有回答,而是問圖展堂:“圖SHUJI 跟辛SHUJI最近可是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圖展堂的手一頓,意外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後又點了一支煙,“林女士對西澤的事情隻怕知道的不多……就在年初,地質勘探局在西澤的衡水縣勘探出儲量相對不低的銀礦和銅礦……”
這事林雨桐還真聽過。商人圈子裏,商機的消息最靈通。當時有人還想試試,不過聽說有大衙内想沾手。這衙内貌似不光有省城的衙内,還有京裏的衙内。跟這些人是争搶不過的,後來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她把聽來的小道消息一說,圖展堂倒是意外:“差不多就是這樣。辛欣的有個弟弟,叫辛天,他來找我,希望我幫忙拿下這個項目……我對此并不贊成。西澤市的情況比較複雜,我雖然是副SHUJI……卻也實在是權利有限……市|長這兩年大力倡導山區種植經濟果木,荒灘也要牛羊成群,那這礦業就越發的不好辦……這東西利潤大是沒錯,開采也容易,但後續的重金屬污染卻不好處理……”
林雨桐聽明白這裏面的意思了。圖展堂對于他自己的處境,他用了一句‘西澤市情況比較複雜’來說明。怎麽一個複雜法?那就是西澤市有一位性格強勢又是從京裏來的背景深厚的市|長。這位定下的調子在那裏擺着呢,他一方面是知道他自己的小舅子的德行,顧慮這些人根本就不聽約束,環保和污染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的處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因爲這個,跟這位市|長頂起來。
還複雜在,他之前沒否認林雨桐說的,在辛家這個小衙内的背後,還藏着一個京裏的大衙内。辛家是不會避諱圖展堂的,必然是給他交底,也更是給他施加壓力,說你看,後面這麽一尊大佛呢,這個事不成也得成。可圖展堂在得知這個大衙内之後,還果斷的拒絕,也不單純是以上兩個原因。林雨桐做了推測。這位強勢市|長也是京裏來的,若是大衙内跟這位市長的關系好,又何苦隐在辛天背後呢?所以,他敏銳的政治嗅覺告訴他,辛家背後的這個大衙内,跟強勢市|長身後的勢力,壓根就不在一個陣營裏。
看似一個小小的礦産,可一個不好,就得犧牲在兩大陣營的夾縫裏。
他并不想成爲因爲神仙打架而遭殃的凡人。
這種事,圖展堂不會說的那麽明白。但能從裏面悟出來幾分,全看各自的悟性。
林雨桐露出幾分了然之色,然後道:“所以你拒絕了。但這事并沒有因爲你的拒絕而完結,反而把你推倒了辛家的對立面上……”
圖展堂就詫異了看了林雨桐一眼,對此人到底是不是警察倒是有些拿不準了。如今這穿着警服,還這麽懂政治的人可不多見。他垂下眼睑,算是默認,然後才道:“可壞就壞在,這事他們做的不機密,對這個礦有興趣,不想掏價錢不說,還把謀劃給洩露了……有人向紀|委秘密做了檢舉……”
看着圖展堂冷漠沒有表情的臉,林雨桐歎了一聲:“不會對方認爲是你幹的吧。”
圖展堂沒言語,而是接着道:“緊跟着市|長就在D組會議上發了火……當天,就去了省W,據說見了省W的重要領導,還一起吃了飯……”
林雨桐就馬上懂了。這先是發火,然後緊跟着是去了省W,那麽這可以解讀爲這位市|長是去告狀的。而見了的省W重要領導,怕就是指的是郝安|邦。而之後又強調,兩人一起吃了飯,這是說兩人私交很好,隔着輩分的人這論的怕不是私交,而是世交。也就是說,這位市|長背後的勢力,跟郝安|邦在是一個陣營的。
如果要是有機會抓住了辛SHUJI 一脈的把柄,進而通過正規的渠道去查,會不會對辛家所在的陣營給予一次精準的打擊呢?
政治本就是這樣,你進我退,你退我進,該大打出手的時候就不由猶豫,換取了政治利益之後,再說其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省W重要領導受益有關部門調查某些事情和人,對嗎?”林雨桐這麽問,“你認爲這次的事對方并不是打算真的如何,而是想要抓住把柄,然後有個談判的籌碼。”
圖展堂将煙扔進煙灰缸裏,“這就是我叫郝甯隻暫時躲着,不要出去的原因。”
林雨桐明白,他的意思是說,他的不作爲其實就是一種作爲。安心等待就行,這事根本就不是他們這種級别的人能插手的事。隻要等兩方談妥了條件,這事自然就水過無痕了。
因此,這裏面不存在包庇或者不包庇的問題。他隐瞞保姆的作爲也好,不去搭救姜有爲反而帶走了郝甯也好,都是因爲他知道,這事真不會牽扯進去。真牽扯進去了,那才是結仇了!這是辛家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要是他這麽想,其實也沒錯。
這裏唯一的一個問題就是:郝安|邦好好的布局可能因爲入套的女兒和屬下,而半途而廢。不得不跟對方彎腰談條件。
看似郝安|邦什麽也沒失去,但實際受益的卻還是辛家,叫辛家躲開了懲罰。
林雨桐不知道圖展堂是因爲辛家是他孩子的外家而偏袒包庇,還是他本身就是這個計劃的參與者。因爲知道郝甯不會受到實質性的傷害,郝安|邦姜有爲都會無虞,隻是失去了一次進攻的機會而已,所以,并不能完全的排除他參與這件事的可能性。
因此,她很直率的說:“我是真的分辨不出圖SHUJI是忠還是奸了?”
“什麽是忠?什麽是奸?”圖展堂扭臉問林雨桐,繼而嘲諷的笑笑,“我是看着辛家被扳倒能置之不理呢?還是能看着郝甯和姜有爲被牽連無動于衷呢?政治陣營這種事,哪裏有什麽忠奸……”
他是想叫兩方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的。這就跟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一個道理的!他對郝甯的感情不是假的,對兩個孩子更是疼愛有加。對這三個人,他是誰也不想傷害。
他說也沒有錯,政治陣營這種事,沒有忠奸。
“即便沒有忠奸,那也有是非對錯!”林雨桐就問:“這裏面牽扯到一條人命,就不是隻政治上的你來我往那麽簡單了。更有想将礦廠據爲己有,這又是什麽性質?忠奸可以抛開,但這是非對錯,總得有個說法吧。”
圖展堂深吸了一口氣,揉着額頭,好半天才道:“你說的對!這裏面還有是非對錯,還是D紀國法……”可直接殺人的一定是個小混混,牽連不到旁人。至于是非對錯,礦産在沒私吞的具體行爲之前,能追究什麽。但他什麽也不想說了。這裏面的事,就不是能掰扯明白的。
林雨桐看他這樣,就問:“圖SHUJI 還想将郝甯留在這裏?”問完這個,她又問郝甯,“郝甯呢?也要留在這裏?”
“不!”一直沒開口的郝甯道:“不,我不留下,我跟你走。”
林雨桐就看圖展堂,圖展堂卻隻看郝甯:“那你去收拾東西。”
他沒有猶豫的就叫郝甯走,郝甯也沒有半點猶豫,起身就上二樓去了。
圖展堂等她上去才看林雨桐:“林女士以爲,是我強留下她别有用心。”
“我無法相信一個背叛了自己的情感娶了别人生了孩子還一如既往一副情深似海樣子的人……”林雨桐對圖展堂有所保留。雖然理解他的處境是怎麽做都不對,夾縫中不好選擇,但想想郝甯的精神狀态,她對他的好感度始終不高。
圖展堂吸了一口煙狠狠的咳嗽了兩聲,顯然是被嗆住了,好似嗆的眼淚都下來,他擡起頭,像是掩飾什麽,卻沒有辯解,而是道:“我跟你交代一下甯甯的事……她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好……”
“展堂!”樓上傳來腳步聲,郝甯手裏還拿着衣服就從樓下急匆匆的下來了,可能是聽見圖展堂的咳嗽聲了,下來之後重新又坐下,看着林雨桐:“我覺得你對展堂有誤解。你的誤解會不會在這個案子裏對展堂不利?我覺得我得把話跟你說明白……”
林雨桐:“……”我不管案子的。
但她現在這麽說的話,郝甯肯定不信。對方此刻看起來又激動了起來,“他……并沒有背叛我們的感情……當年他畢業之後,他父親就說了他的工作和婚事……還說安排好了相親,他先是推脫,推脫不過,就把跟我的事說了,希望等兩年,等我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可是……可是……我媽不同意……一個暑假,我媽在家自殺了三回,他不妥協,我媽就吃安眠藥,一次兩次三次,等開學了,我媽吃了一瓶的安眠藥,送到醫院,差點沒救過來……後來,他不敢硬扛着了,去京裏跟我說,先暫時不聯系吧,事緩則圓……可是誰能想到,我媽竟然跟着他進了京,偷着跟着,見我們還見面……就……就當着我的面,喝了一整瓶的農藥……人救回來了,可後遺症也不小,不良于行,下不了床已經……”
“好了!”圖展堂一把攥住郝甯的手,聲音低沉的像是哄孩子,“過去了……都過去了,再不要想了……不想了好不好……”
林雨桐看郝甯那樣子,就明白了:郝甯如今這動不動就犯病的根子,怕就是看着親媽在她面前自殺的時候就落下了!
隻是一場戀愛,卻引發了那麽些慘烈的事。她恨她自己,也恨她媽吧。
可這最終又該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