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0舊日光陰52三合一

舊日光陰(52)

廠子運轉起來之後, 林雨桐就不好逮住四爺的人了。

前半晌在這裏,後半晌誰知道去了哪了?

反正是每個環節他都要看的。采礦那邊怎麽樣啊, 選礦又如何呢?伴生礦能不能利用啊?這邊的煉鋼爐有沒有什麽問題?等等等等, 好像永遠有那麽多解決不了的問題等着。

林雨桐呢?

不能總是分出一隻眼睛盯男人, 一隻眼睛盯孩子。

這肯定不行, 要不然又得被計寒梅逮住噴一臉唾沫星子。

再說了,四爺也不是那種撒出去叫人不能放心的男人, 更何況,如今這情況,男女關系這個,需要提防的時候真不多。男女關系不檢點這個情況,有……當然是有的, 但是那屬于極其個别的現象。作爲幹部, 組織管這個管的挺嚴, 要是作爲普通的群衆, 那工友和街坊四鄰又睜着眼睛看着呢。離婚的也有, 但少有那種因爲婚内出軌而離婚的。

所以好處就是, 婚姻的穩定性極高。

林雨桐之所以想到這個呢, 就是因爲職工家屬調動的問題。剛開始叫家屬随遷,這是需要動員的, 好些還一看條件艱苦就不來了。可是擱不住時間長了啊!

時間一長, 林雨桐不做思想工作, 人家家屬的單位和同事包括家人都開始做工作了。

就說, 你怎麽能這樣呢?

條件再艱苦, 也不能放着家裏的男人不管。這叫過日子嗎?

這個說說,那個說說,本來心裏就記挂着,一天到晚心裏跟貓撓似的總也踏實不下來的心肯定就活動了。

也是!能多艱苦啊!

再艱苦不也能吃飽飯嗎?

隻要能吃飽飯,這還叫艱苦嗎?

其他的配套跟不上,這一點真就克服不了嗎?啥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呢?

那就走吧!

什麽兩地分居啊,異地戀啊,隻要不是那種不可抗拒的,像是當兵,像是一些特殊的工作情況,一般兩口子想調在一起,在如今這個年代,是不困難的。

拿着原單位的工作證明過來登記,等着這邊的工作安排下來,分配了單位,又去單位報道。然後新單位開個證明,拿着回舊單位調檔案,調戶口,調糧油關系等等。有些單位是單位派人去調,可林雨桐這邊呢,根本不能搞這一套,因爲這段時間,湧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本來都是職工家屬嘛,來了一般都會留下。

可是很快的,上面又有政策了。

說是從今年起,三年内要減少城鎮人口兩千萬以上。

這是啥意思啊?

就是很多原本的城鎮人口,吃着商品糧的人口,得重新退回去種地了。

這政策一下來,大家嘩然!

是啊!

要真是這樣,如今這局面該怎麽處理。職工家屬等着安排工作呢,可實際上是周圍這一片剛剛農轉非的當地群衆,到底是隻有少數被招工招進來了。剩下的大部分人,這些人怎麽辦?肯定是立馬非轉農了,重新回去當農民嘛。

本來這不跟四爺和林雨桐相幹,但問題就出在,四爺想要的建一個農業基地實驗所,也就是實際上的農場。這是需要土地的。如果當地的居民又大部分非轉農了,那他們得繼續種地吧。那這農場又該開在哪裏?

所以針對這個事,廠裏開會,大領導小領導的都到場。

最後拿出一個方案就是,外地來的職工,他們的家屬,都盡量的予以安排工作。但是本地的職工,是沒有給這一項政策的。爲了能騰出土地,也爲了能更好的安撫這一片群衆的情緒,四爺就說:“每一戶居民,咱們給一個指标。”

要不然非轉農了,大家不會怪運氣不好趕上這個政策,隻誰怪廠子沒給他們工作的機會。有這麽多人對廠子不滿,是好事嗎?今天騷擾一下,明天騷擾一下,還要不要正常的生産了。

那些不滿聚集起來,本來已經成了快要翻滾起來的開水了,結果叫四爺倒了一瓢涼水下去,暫時是止沸了。

這種做法,對上面也有個交代了!

看!咱們積極響應了政策,穩定了大家的情緒。

跟地方政府呢,比如臨北區,也有了很好的合作基礎了。但你們要做非轉農,得那你們自己去動員,去做思想工作。

于是,工作組下來,天天的開動員會。說國家現在還困難,要給國家減輕負擔。說大家放心,轉爲農業戶口,還是會給大家分土地。

不管是心裏怎麽不願意,但最樸素的道理大家都懂。

這叫大勢所趨。

可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

這邊說一家給一個招工的名額,然後人家就開始分家了。大家往小家的分。很多人家都是兒子還沒結婚,就給分出來了。

四爺是不怕這種情況的,礦山那邊現階段,就是往後的兩三年内,都得是半機械半人工,那邊永遠不嫌棄人多的。而且過來的人多了,騰出來的土地就多了。建農場的時候反對的人就少了。他原先就準備這麽幹的,可那時候那麽幹,可不會那麽順利。很多人都不會想的那麽遠,隻以爲這是自己跟桐桐的老家,到處都是親朋故舊,這是拿公家的飯碗去做自己的人情。所以啊,那時候需要一個像是計寒梅的人攔一攔,要不然口子一開,那就是非常可怕的事了。有些人家能一下子進來好幾口子。要真是那樣,等到了這會子,又得從廠裏往出裁人。這一裁人,才是把人徹底的得罪死了。可現在則不然,爲了廠子能有個穩定的周邊環境,跟周圍的當地居民搞好關系,是必須要做的。因此,一說給各家有個名額,全廠上下,沒有不理解的人,也沒有想偏的人。而對于之前沒招工上的人家來說,還有什麽怨氣呢?感激都來不及呢!要不是人家金老四吐了這麽一個口,一家子又得回到以前那種日子去了。

如今,家家有了幹公了,有糧食還有錢。而家裏呢?又有地種,好歹是個收成。這麽着下去,日子不會太難過了。總比全都打回原形好啊!

況且,人家還由着咱們分家,分了家幾個兄弟都去了,人家也沒說啥。

大家夥這心裏就尋思着,人家還是有鄉性,念着人情的。哪怕不是啥好工種,但好歹是吃商品糧的,一輩子不愁了!

招工這件事,先是叫計寒梅一打,他再出手一拉。這一打一拉,才真正把問題給解決了。

于是說各家分完剩下的土地,要建農場,之後說不定還會用一些臨時工,那基本是沒有周圍的群衆都沒什麽意見的。主要怕影響自家在廠子裏當工人的那口子人。

說建農場嘛,那就建。

四爺又把一些荒溝荒山圈在裏面,能養魚的就養魚,能種樹的就種樹,也不一定非得種莊稼。

有些不夠格去礦廠的,就直接去了農場。被戲稱爲拿着工資的農民。

打從這個時候起,城市戶口的價值好像一下子就高了起來。農村戶口想換成城市戶口,難死了多少人。

農家的孩子掙脫一身農民的皮,招工的路會被人家企業自己的子弟堵死。沒點關系的人想塞進去,那是做夢。唯一一個晉身的辦法隻有一個:讀書,然後考出去。

所以,在九月份再開學的時候,除了跟随父母遷過來的孩子,更有周圍人家的孩子,都送過來了。聽說這邊的教學質量好,老師都是大學生,想叫孩子能有出息,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都想辦法叫孩子上學了。

暑假的時候把學校整整的擴了兩倍,還是不能滿足需要。每個教室都塞的滿滿當當的。

丹陽回來一邊洗臉一邊抱怨:“教室裏能熱死人,濕熱濕熱的。”

新教室,人擠的滿了,就是這樣子的。

他爸就說:“克服克服,一年,就一年的時間。明年肯定給你們蓋個好學校。”

朝陽卻覺得還好,“樓上也不定都好,想出來玩還得下樓,麻煩死了。”

端陽就偷眼瞪他,這小子後知後覺的竄出去玩去了。

四爺就說端陽:“跟着如今這個師傅怎麽樣?”

端陽的師傅技術科的,資曆非常老。算是老牌的留學生,三六年去德國留學的。三七年國難當頭的時候回來,後來輾轉在言安這個大後方工作。雖然留洋過,但又跟這些後期留洋的那些不一樣,他的政治上沒有什麽問題。而就本人而言,雖然是技術是有些過時,但就端陽這種打基礎的孩子來說,跟着這樣的師傅才是剛剛合适的。

其實政治學院那邊也是也不錯的地方,在裏面哪怕是打雜,學到的也夠他受用一輩子了。可那地方,四爺不想叫打眼,就不能叫端陽去。廠長的兒子呆的地方,在很多人看來,是想忽略都難的。

所以,才給挑了這麽個師傅。

“吳師傅挺……嚴格的。”端陽是這麽說的。而且不會因爲他爸是廠長就對他另眼相看。做的不好也一樣罵的跟三孫子似的。

聽端陽說的多了,林雨桐心裏就有數了。

當天晚上做的紅燒肉,就多做了半碗,盛到飯盒裏,又拿了兩個大白饅頭遞給端陽:“去!給你師傅送去!”

端陽就說:“我師傅那人,就是給吃好吃的了,也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

“誰說我想叫你師傅手下留情了。”林雨桐拍他,“去,給你師傅說,我跟你爸得謝謝他。你底子薄,就得比别人多下苦功夫。我們不怕嚴,就怕不嚴。把你交給師傅,那就是師傅的半個兒子,隻要不好好學,要打要罵都行。我們沒二話。”

端陽蹭一下擡起頭來,瞪大眼睛:“媽——”

“去!”林雨桐連推帶拽的把端陽趕出大門:“快去快回,回來好吃飯。都等着你呢。”

端陽是撅着嘴出去的,可一出門眼淚卻下來了。

親爹親媽也不過如此了!

等端陽回來吃飯的時候,驕陽拿了一整個饅頭,掰開兩半給裏面塞上鼓鼓囊囊的肉。

朝陽一邊看一邊肉疼,但還是問:“你又出去吃?”

驕陽‘嗯’了一聲,“我愛坐在門口。”然後給竄出去了。

丹陽朝外指了指:“又給送去了!”

給哪送去了?!

給計寒梅送去了。

計寒梅是一個人過日子,經常不開火,涼水泡饅頭,就上一口鹹菜,就能對付一頓。驕陽之前到隔壁撿她的風筝去了,然後就看見計寒梅一個人可憐巴巴的吃那個。當然了,也就是在孩子的眼裏,計寒梅的形象是可憐的。

于是,她開始偷摸的接濟人家去了。

今兒是端上她的半碗稀飯,明兒就是端着她的半碗面條。就跟這次一樣,這回又拿着一個夾着肉的饅頭去了。

一家人都知道她那是幹啥去的,但誰也不說破。

想去就去呗。

計寒梅呢?看着那麽大點的小妮妮,手裏舉着個饅頭:“奶奶你就吃吧。沒事,這是我的那份。我不跟别人說,真的。趕緊吃吧!熱着呢。”

計寒梅幾乎是沒有跟孩子相處的經驗。哪怕是在身邊撫養過兩個孩子,可大多數時候是請來的老鄉幫着帶的。她給出錢,人家在家裏幫自己帶孩子,一天到晚的忙,有時候十天半夜都不着家。真心話,從來沒有跟孩子這麽近距離的相處過。

她嚴肅着一張臉,僵硬着身子:“我不要,你趕緊拿回去。”

驕陽學着她皺眉,然後歎氣:“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叫你吃你就吃,幹嘛這麽啰嗦。”說着,就墊着腳尖把饅頭放在桌上盛着鹹菜的碟子裏。然後下巴一揚,頭發一甩蹭蹭蹭又跑出去了。

計寒梅目瞪口呆,這孩子說話着語氣,這動作,怎麽看着就那麽熟悉,但偏偏她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驕陽回家,林雨桐就問:“一個都吃完了?真能幹!肯定不夠吧,再吃一個?”

這孩子就笑的見牙不見眼,看着她的小碗碗裏面放着的肉和扣在上面的饅頭,點頭如搗蒜,“我可餓了呢。得再吃一個!”

好吧!隻要你高興,怎麽都好吧。

計寒梅那人,是那肯占便宜的人嗎?特别要好的戰友,送她點什麽,她是立馬給這邊送過來。送過來的時候,又有幾次是孩子在的?大多數時候孩子都在學校,然後人家就是那麽一副樣子,把東西塞給林雨桐。

林雨桐說不要,人家就拉着個臉,皺着眉,那麽個語氣說:“給你你就拿着,又不是叫你吃的。哪那麽多話?”

她這麽一扭身走了,林雨桐‘噗嗤’一聲給笑出來了,這一笑,已經走出門的計寒梅一愣,估計也想起來了,驕陽的語氣跟動作跟她一毛一樣的。

這也是怪了,所有的孩子見了她都恨不能退避三舍,可隻有驕陽,怎麽就那麽跟别的孩子不一樣呢。

天氣慢慢涼了,老太太要回省城了。那邊到底是暖和,屋裏帶着暖氣,不像是這邊,得燒壁爐。四爺上總廠去的時候,順便把老太太捎回去了。

其實兩口子還總因爲公事往城裏跑,見林百川和常秋雲的機會不少,可這老兩口見孫子的機會就不多了。暑假的時候,幾個孩子除了上班的端陽,都在林家過了大半個暑假。就這,還總嫌棄回去不帶孩子。

用常秋雲的話說:“你以爲我想你嗎?我就是想我孫子。”

哪個都是心尖尖。

孩子上學了,四爺帶着老太太走了。下班回來,林雨桐抽空,把院子裏老豆角收一收。

結果這邊才說收了明兒蒸麥飯呢,那邊就有村上的六族嬸跑過來:“妞妞!妞妞!虎妞子!趕緊的,快點!出事了……你婆婆出事了,你嫂子拉着架子車跑着去了……”

往哪邊去了?

林雨桐扔下東西,就趕緊問。

“往靈台去了。”這人喘着去,隻管催。到底是個啥事,也沒說明白。

林雨桐騎着自行車就走,看這樣,肯定不是小事。

自行車比架子車快啊!

半道上追上拉着架子車朝前跑的劉鈴铛了,“咋的了?你坐上來,我拉着你。”

自行車的後座能帶人,坐上去伸手拉着架子車,也一樣跑。不過是騎自行車的人累一點罷了。

劉鈴铛不顧那麽多,坐上去才說:“娘她……她……難産了!”

啊?!

啥時候有了的我都不知道!

剛開始嫁人那兩個月還常露面,後來就不怎麽回來了。人家都說這人是過自己的日子去了,誰知道……這是有了不好意思見人吧。

我的天啊!這都多大年紀了。

林雨桐就問說:“你啥時候知道的,怎麽也不說一聲。”

“寒碜死了,我都不好意思提。”劉鈴铛才說,“是她偷摸去學校看疙瘩。疙瘩回來說的,說他奶該不是病了吧,肚子可大了。我還當是有啥病呢,結果去遠遠的看了一樣,看着肚子鼓囊囊的……我估摸着八成這是有了……剛才村裏的六子回來,說是碰上個車站回來送信的,叫他幫着跑腿給捎口信,說是肚子疼了一兩天了……這可不是難産了嗎?”

把林雨桐聽的一愣一愣的,還想着,這向黨也太不是東西了,要真這麽急,怎麽不給廠裏去了電話。總比叫人捎信快吧。

結果到了地方,林雨桐才發現,啥懷孕了?

根本不是!

那就是吃高嶺土吃的!

渾身浮腫,肚子如鼓,越是幹瘦,越是顯得肚子大。

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了。

林雨桐都火了,站在門口就喊:“向黨!向黨!你給我出來!”

邊上才有人說:“向站長住院了……這邊的吃的……人家兒子當家,吃的啥的,人家就領了……”

向黨三個兒子,都在鐵路上上班。

林雨桐挨個打聽過去,二話不說,拎起來,管你們是兒子還是媳婦,能看着人往死裏餓,就不是什麽好鳥。她是摁住就打,一邊打還一邊問:“今兒非卸下你們一件不可!說!是不要胳膊還是不要腿了!”

都知道這是四爺的媽,一個個的還敢這麽着。

人家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這是打誰的臉呢。

林雨桐今兒豁出去了,不打的叫這些人知道厲害,今兒就不算是完。

邊上的人嘀嘀咕咕,就是不敢上前。心裏還說,這向家在站裏一向是霸道,怎麽也沒想到如今這麽慫。三男三媳愣是不夠人家收拾的,這會子那幾個兒子一個個的倒是喊着:“媽!救命啊!”

這會子知道喊人家媽了,晚了。

李月芬那樣,真要是沒人報信,撐不到晚上的。

也是劉鈴铛沒敢耽擱,直奔着這邊來了,要不然林雨桐也不能這麽快知道消息。

先給扶到廁所外面,揉了揉身上的穴位,好歹能排洩了。先叫洩出去再說。然後有林雨桐從向家的幾個兒子那兒拿回來的饅頭餅子,就着水,叫她吃了。

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劉鈴铛就說:“您啥時候過過這種日子?在家跟霸王似的,咋如今被人欺負成這樣也不知道捎口信呢。”

李月芬低着頭,苦笑。

捎了,捎給老三了。可老三一直就沒見人。還能怎麽辦呢?

再想求老四,求倆兒媳婦,她沒那個臉。

劉鈴铛就說:“那怎麽着,是跟我回去,還是在這裏呆着。”

李月芬眼睛暗沉沉的:“就在這裏呆着。你們回去吧。孩子還都在家呢。”

妯娌也不勸,出來又往回走,走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剛進村子,就見前面車燈亮着,估計是四爺知道信兒了,正想過去呢。兩邊一碰面,就知道咋回事了。

四爺叫司機開着車先回,他接過自行車推着,叫林雨桐坐在後座上。

兩口子就那麽慢悠悠的走遠了,叫拉着架子車的劉鈴铛一陣愣神。說實話,男人能這麽體貼,誰不羨慕。

四爺向來就不是個好性子的人,這件事出的叫人覺得惡心的不行。

他冷笑着,當時是啥也沒說,甚至都沒露面。可還沒等向黨出面回來料理事情,他的病退通知就下來了。

不是病了嗎?那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退下來讓位吧。

他也不是真病了,在官場的一些人,這生病不生病,都是人家的手段。要不然,泡病号的怎麽那麽多呢。

這次向黨泡病号就是逃避,是出了安全事故了然後他暈倒了,住進了醫院。

追責沒追到他身上。

你說你住院,沒帶李月芬伺候,這本來叫人覺得就不合情理。再有他三個兒子的事,要是他平時給予李月芬的重視足夠多,就不信他那三個兒子三個媳婦敢那麽對待李月芬。

所以,先朝他下手,他一點也不冤枉。

退休了,還想在車站呆着嗎?

那是做夢呢。

如今都在精簡職工,減少城鎮人口。像是他這樣的人員,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回鄉。

他的老家在哪呢?

就在三林屯邊上的一個小村子,他是七八歲離開家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在車站混了一個差事。後來解放車站的時候,他帶領着車站的工作人員起義了,這才有了後來繼續當站長的事。此人,從根子上來說,就是油滑。

如今退了,就得回來。而這回來能去哪呢?

去老家那個小村子?周邊的村子都有人被抽調到廠裏了,剩下的人就少了。于是,差不多是三個村子合并到一個村子。所以,歸屬還是三林屯。

回來,給你劃宅基地,自己找人花錢蓋房子。有糧食供給,有退休工資,日子能過下去,但是想要手裏的那點權利,那真就沒有了。

至于那三個兒子,四爺沒動。

也不用動,有的是人動。向家在車站,那是老子有權,兒子有勢,算是一霸了。老子一倒,别人隻會落井下石。

果然,等天冷了的時候,就傳來消息,說是三個兒子被精簡下來了,全都返回農村,種地去。

今年冬天,村裏回來的不止這一撥人。好些那幾年招工出去的,都被精簡回來了。有些是不全回來了,男人在外面工作,但跟去的女人就又都回來了。反正就是精簡人員嘛。

以前在一一五的一些老同事,都找過來了。

像是桂蘭和張寶柱兩口子,桂蘭就被精簡掉了,隻留下張寶柱。她過來來找林雨桐,“看能不能在這邊想想辦法。”

畢竟這邊是新廠子,在建設階段,說不定需要人呢?

能做到不精簡人員,都不容易了。還敢招人?

這就是犯錯誤了。

爲了做到盡量不精簡掉一個人,四爺帶着人,愣是将理論上的特種鋼材給生産出來了。

這玩意往上一報,廠子的作用和價值就不可估量。

因此,給每個單位都下了精簡人員的指标,就是給這邊沒有。

當然了,另外招人也是不被允許的。

當時跟過來的人,真覺得幸運了。原來的那些同事,作爲家屬被安排的,隻要不是啥要緊的崗位,都被精簡下去了。

到了年底的時候,據說,全國不帶薪回鄉的人數已經過了八百萬。可見這力度有多大。

而且,明年還得加大精簡的幅度。

經濟想要複蘇,有些犧牲就是不得不做的。

比起其他單位的緊張,重工機械這邊,反倒是像個世外桃源了。

說實話,在這裏的日子在大部分看來,都是比在原來單位舒服的。

爲什麽呢?

因爲這裏有點特殊,屬于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的混居地。

周圍都是種莊稼的農民,村子傍着廠子,廠子傍着村子。廠子裏的職工,再怎麽說,日子也比種地的寬裕。于是,大家私底下就有些交易。

誰家的雞下蛋了,在門口敲門,悄悄問一聲:“有雞蛋,要嗎?”有的能花錢買,有的要拿糧票換,或者直接拿糧食換也行。

就是布匹也一樣。有那種農家織出來的粗布,更有那機靈的,在家就把布給染了,不管是藍的還是黑的,有顔色就更好賣。拿來換工業券換錢換糧……反正就是互通有無嘛。

最受歡迎的,還得是煙葉。

隻要誰家有這東西,那隻要拿出來,轉臉就給換沒了。男人是甯肯沒飯吃,也絕對不能沒煙抽。

所以啊,這沒人去的山溝溝,三三兩兩的就偷着去開荒去了,來年不管是種啥,靠着這麽大的廠子,都能給消化了。

剛開始還是小規模偷着交易,到了年跟前了,一個個的膽子大了,村子前面的麥場上,慢慢的就形成了一個小市場,自發而成的小廟會,就形成了。

逢五逢十,十裏八村的,都集中在這一片。就連三合縣和省城的人,遠遠的都會跑來買東西。

賣啥的都有,農家自己做的小籮筐小籃子小掃把,還有會點木工活的,自己做的小闆凳小桌子,用藤條編制的一些竈具。這都是屬于家家戶戶都用的到,但卻真不好買的東西。有人用自家的紅薯做出來的粉條粉面子,不知道有多受歡迎。

不說别人了,林雨桐都愛去。幾個孩子就更别提了。

年前的幾場廟會,林雨桐都帶着孩子去。這個大嫂有一筐子大紅棗,說是院子裏的樹上結的,賣兩塊錢。驕陽扒着筐子不撒手,那就買!

買了端陽背着溜溜達達的繼續往前走。

看見賣山楂核桃的,也說買,那就買。

孩子多是沖着吃的去的,哪怕外面賣的未必有自己做的好吃,可對于孩子來說,好像還是人家的更誘人。

林雨桐倒是看上過一雙繡花鞋,是一老大娘繡的,她搬個闆凳坐在路邊,腿上隻放了這麽一雙鞋。這大娘是小腳,卻繡了一雙大鞋。目測三十七碼左右的腳都能穿。林雨桐是沒想到,如今還能見到這樣的手藝。

她就蹲下去跟老大娘攀談,才知道老人是給大戶人家做了一輩子的繡娘了。還做的一手好旗袍!

“不過如今是用不上了。”老人這麽感歎。

林雨桐花了十塊錢把鞋給買下了,丹陽就小聲問:“能給我嗎?我長大了穿。”

行啊!

給你吧!

叫丹陽給收到櫃子裏去了。

三年的苦難,因爲這個小集市的出現,仿佛一夜之間給吹散了。

到年底了,臘月二十八這天,嘩啦啦一場大雪降了下來。

沒有人抱怨雪天天寒,一個個都從屋裏跑出來,站在雪地裏,又是跑又是喊。

好些老人,坐在地上,手捧着雪,把臉埋在雪裏,又哭又喊。

三年了,三年沒見這麽大的雪了。

下吧!下吧!這土地再不浸潤,就都沒有活路了。

一個個凍的哆哆嗦嗦的,可見了面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場雪可真大。”

那個就說:“下吧!下吧!再下幾天幾夜也不嫌棄。”

本來過年都不打算停工的,結果因爲下雪,好多設備都不完善,也不能正常使用了。又剛好趕上過年,那就放假吧。除了留下值班看守工廠的,都放假了。

可想說趁着這個假期走親訪友,那恐怕不行。

這場雪幾乎是阻斷了交通。除了剛通車的鐵路能運送一些物資之外,那真是出去不大方便。

林雨桐和四爺給林家那邊打了電話,說過年回不去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老人覺得挺遺憾的。可孩子們卻一點可惜的感覺都沒有。

有爹媽在的地方,就是家。在家裏過年,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吃,就不錯了。

今年廠子還算是不錯,四爺給争取的,一人能分二兩肉。像是林雨桐家,三個職工的家庭,一共能分到六兩。

咱說句實在話,這六兩肉夠包六口人吃的餃子嗎?

搭上白菜的話,那叫白菜餃子。說肉餃子都虧心。

但即便是這樣,大家還都挺歡喜的。終于聞到肉味了。

這個說:“不管是白菜豬肉的還是蘿蔔豬肉的,肯定香。”

“就是!”那個接話了,“這肉也不能多吃,吃點肉就上頭。”

是!真有這種情況。

幾年不吃肉,吃完之後身體好似适應不了,吃點肉就覺得頭暈。不是一個人出現過這種症狀,好些人都是這樣,适應不了吃肉。

這些孩子平時也不怎麽缺肉吃。隻要四爺去城裏,每次都會帶肉回來。不管是怎麽弄來的,對外的說法都是孩子姥爺給的。

林師長在後半年的時候高升了。成軍區副軍ZHANG了,待遇當然是不一樣了。

沒見隔三差五的弄點肉,連旁邊住着的計寒梅都不覺得奇怪嗎?

大家的認識都是,大人吃不吃有什麽關系,肯定都分着叫孩子們吃了呗。

不饞肉,林雨桐給包了韭黃雞蛋餡的餃子,比肉的還新鮮。

丹陽這丫頭慢慢的點亮了廚藝技能,跟端陽兩個,一個擀皮,一個包餃子,還挺順手。見他們會做,林雨桐就交給給他倆做。她自己在一邊做大菜去了,要炖兔子,就得去外面宰殺。兩口子弄這個呢,倆小的圍到竈膛邊上燒火,哪裏最暖和。

正忙着呢,就聽到人喊:“請問哪家是廠長家,哪家是書記家?”

擡起頭來一看,是幾個穿着警服的。

四爺就把手裏的活放下,趙平也披着軍大衣從屋裏出來。隔壁計寒梅不在,她要求過年期間值班。

趙平和四爺隔着籬笆對視一眼,就都朝外走。

兩人迎過去跟人家握手,這麽一說才知道:鐵路沿線運送物資的火車,上面的物資總是被偷。如今得到線索,偷盜的一夥子人,就是一一五重工機械廠的青工,所以希望廠裏配合。

林雨桐聽了個隐隐約約,但是搭配着對方的嘴型,她聽明白了個大概。

這是奔着青工來的。

要說青工,那端陽都算是青工裏面的一個小頭頭了。

林雨桐扭臉看端陽,見端陽隔着廚房的窗戶朝外看,皺着眉頭像是想到了什麽,緊跟着面色一變。

“怎麽了?”林雨桐扭臉就問。

端陽竄出來,“媽,壞事了!人家這是報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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