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舊日光陰40三合一

舊日光陰(40)

“你……這話……什麽……意思?”伊萬組長幾乎是怒不可遏了。

範雲清就呵斥苗家富:“怎麽說話呢?沒有證據的話能亂說嗎?那天晚上我跟他們在一起打撲克, 他們喝的多了, 我确定他們都喝的多了……那時候我還懷着孩子,本來想早點回去歇着的,但是外面下雨了, 他們都好心的留我在文化宮, 一起鬧到很晚……我能證明他們都喝的多了……可那件案子,是一個喝多了的人能幹的出來的嗎?反正我是不信!”

林雨桐暗暗的喝了一聲彩!

範雲清的心理素質是真好!此刻除了少數的一兩個人, 誰會想到他們要找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一副仗義執言爲别人在分辯冤屈的人?

苗家富認真的看了範雲清兩眼, 然後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了。

此時, 伊萬組長就朝範雲清投去感激的一瞥:“是的!即便有人那晚進出文化宮……那也無法證明就是我們的人……文化宮那麽大……樓下随便什麽地方……藏個人……都不會有人……輕易發現……你們誰能……保證我說的這種情況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的?”

“是的!誰都不能這麽保證!”範雲清這麽說。

自己廠裏的工人文化宮, 怎麽可能門禁那麽嚴。

大門側門都是開着的。隻不過是重要辦公室的門是鎖着的。會議室這些地方,不管什麽時候都能随便進出。裏面是聯排的桌子椅子, 還都是那種固定在地上的。也不怕誰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就是現在,這種夏夜裏,要是覺得房間或是宿舍太熱的, 這些男青工去文化宮, 在這些長桌長椅上睡, 常惹的在裏面打掃衛生的大娘吆喝, 說是一股子臭腳丫子的味道。

所以, 隻看見一個人影, 是不能确定那人一定是誰的。

趙平也多看了範雲清兩眼, 然後才問方青田:“你看到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影?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或者……是有什麽明顯的特征的?”比如大肚子之類的。

他一這麽問, 四爺就在心裏搖頭。

可能并沒有看清楚或者是早已經遺忘了那個影子到底有什麽特征的方青田這會子被這麽問, 會怎麽想呢?

會想着脫身!

别說他可能壓根就沒看清楚是誰, 就算是看清楚了,就算是看到一個身材嬌小,行動有些遲緩的人,他會說嗎?不!他絕對不會說的!

爲什麽呢?

因爲這麽多人,一開始給這件事的定性就是男人。

方青田受心理暗示也好,自身想要脫罪也好,他說的話隻會是對自己有利的話。至于是不是實話,這可就難說了。

果然,他說:“我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的……高大的身影……”

看!果然如此吧!

範雲清提示了那晚這些專家都喝醉了,方青田就說看見的是搖搖晃晃的身影。這是喝醉之後最明顯的标識!

所以,他現在所說所做,就是爲了能脫罪。對于他這種小人物來說,脫罪的方法,隻有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然後咬死另外一個人嫌疑人不松口。

定了别人的罪了,他自然就沒罪了。

他說,他看到一個搖搖晃晃又高大的身影,這就把範圍給圈出來了。

喝醉了自然就搖搖晃晃的!

蘇國人,是比普通的工人瞧着都高大壯碩。

每一個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會朝蘇國這些專家身上想。

就連範雲清,臉上也露出幾分恰到其份的驚訝和深思來,好似在回憶,她是不是有什麽忽略掉的地方。

伊萬組長就哼笑兩聲,然後搖搖頭,那意思多少帶着幾分嘲諷。這才從兜裏掏出個小本子推到趙平跟前:“……趙廠長……我之前也想知道尤裏爲什麽自殺……所以我們翻了尤裏的房間……房間裏裏的抽屜有本日記……裏面記載了跟一個女人相識交往的過程……裏面沒有提這個女人是誰……但是上面的日期可以證明……尤裏跟那個女人交往,是在半年之前……那你們那個所謂的那個詭異案子,卻在兩年之前……所以,哪怕尤裏那晚在文化宮,他也沒有任何動機……”

瞧瞧!這位也不是吃素的。有這樣的證據,剛才卻不拿出來,爲了什麽?不就是爲了堵這邊的嘴的。

趙平接過日記本看了兩眼,并沒有看出什麽來。俄文他又不懂。

然後他順手将日記給了四爺,四爺遞給林雨桐。

林雨桐快速的翻看了一遍,然後朝趙平搖搖頭。

日記本身,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如果不是早就精心準備的日記以備不時之需,那麽,基本可以斷定,尤裏他隻是尤裏,并沒有什麽更特殊的身份。

伊萬像是沒看到林雨桐和趙平之間的眉眼官司,隻聳聳肩膀,看向方青田:“他……在刻意的把罪名……往尤裏身上推,所以他之前的證詞,說看見搖搖晃晃的壯漢……并不足以叫人相信。甚至這個人再說什麽話,我不認爲可以取信……”

趙平就一臉冷冽的看方青田,方青田一個瑟縮:“我沒有看錯!真的!我真的沒有看錯。我就是看見一個搖搖晃晃的醉漢,當時我還心說,這是哪個王八蛋又陪領導吃香的喝辣的了。”說着,又急切的指着林雨桐手裏的日記本:“那日記就一定是真的嗎?事情過去兩年了,兩年的時間還僞造不出一本日記嗎?”

林雨桐點頭:“他說的也有道理。這本日記是半年前開始記得。如果說刻意僞造的話,時間上是可以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訝。

趙平和範雲清多看了林雨桐好幾眼,想不明白她好好的爲什麽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林雨桐給出的解釋是:“實事求是!”

然後其他人都面面相觑。如今的情況是,伊萬和方青田相互指責,誰都沒有确實的證據,誰又都無法推翻對方的話。

林雨桐倒是知道真相,那有些證據是能往出拿的嗎?就算是說出來,範雲清會怎麽說呢?一定能證明是範雲清嗎?

範雲清隻要承認偷着拿了黃金就好,至于後面的事,她不承認就行了。

她當時懷着洪剛的孩子,怎麽會害洪剛呢?

她拿黃金也是拿回自己的東西,爲什麽不驚動李翠翠要偷偷的拿,這更好理解了。這種事怎麽能叫别人知道呢?

就是再洪家藏黃金的事,她也可以推說是不知道啥時候範家的人偷着幫她藏的。那是她的家,洪剛也不是每天都在家的,範家的人也不是沒去去過那邊的家。

誰能證明這些話是假的?!

頂多就是一黨内處分,上半年學習班的事。

所以,林雨桐說出來之後能怎麽樣?她沒把握洪剛會咬死範雲清,也沒把握範雲清沒有别的後手。更擔心範雲清跟林百川十多年的夫妻關系,真要是打了老師傷了瓷器才真是得不償失了。

更何況,伊萬還在呢!能在伊萬這個外人面前自曝其短嗎?

家醜不可外揚啊!

再說了,聽話聽音。隻要留心剛才幾個人的言辭,就能聽出來。不管是趙平還是苗家富,都已經将懷疑的目光對準了範雲清了。

苗家富說那一晚,在文化宮的人裏面,有尤裏。他爲什麽會知道有尤裏,那是因爲……他排查範雲清的時候問過這些專家。如果尤裏叫人懷疑,那麽範雲清……其實更值得人懷疑。

而趙平之所以對範雲清有了懷疑,原因有兩個:第一,成見。因爲林百川的關系,他對範雲清多少有點成見。林百川那人他很熟悉!他覺得,林百川不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是他自己妻子的女人冷酷到無情的地步。他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範家跟範雲清,在他眼裏可以是兩碼事。但既然一樣看待了,那這女人必然是有什麽叫人無法與之共同生活的大毛病的。第二,就是她之前急切的說了那一晚她在文化宮,并且爲這些蘇國專家說話了。其實,要真是能證明什麽,那也不能不讓人家說話。關鍵是她自己擺出來的那種坦蕩,叫人覺得别扭。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誰不是跟敵人鬥智鬥勇的周旋了了這麽多年曆練出來的?隻看苗家富的表情,再聽苗家富的語氣,他也能知道,這個保衛科的科長其實懷疑的是誰。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案子就不能現在往下審了。

跟林雨桐想的一樣,不能當着伊萬的面再說什麽了。

趙平就道:“伊萬組長,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很抱歉。”

“抱歉?”伊萬攤開手,“你們逼的尤裏自殺了!”

“沒有人逼尤裏自殺。”四爺接過話頭:“我找他就是告訴他,他的行爲是錯的。他的自殺到底是怕什麽呢?我想伊萬組長比我們更明白。”

他如果沒有更深一層的身份,那麽他的這種恐懼,是來自于他們國内的。

他們國内嚴苛的幹部審查,才是尤裏自殺的根源。

伊萬的眼睛瞪了起來:“你……你什麽意思?!”

四爺也看他:“還要說的更明白些嗎?”

伊萬擺手:“不!不用說了!不需要說了,我以後也不需要聽你說了……”他點了點四爺,又點了點林雨桐:“也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們再在我面前說話了……”然後跟趙平道:“我不想在翻譯組再看到他們……”

這件事以這樣的方式告一段落了。

當事人誰都沒事,兩個毫無幹系的人卻因此受到了批評和處分。

甚至于四爺的工作被暫停了,職工大學那邊不能去了。

第二天晚上趙平上家裏來就說:“……太沖動了,這麽做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四爺把從蘇國那邊弄過來的教材和各種資料進行彙總編纂,書房裏到處都是紙張。他笑着請趙平坐:“這樣不是更好,我現在是徹底能埋頭幹點有意義的事了。”

做翻譯,每天說着差别不大的話,說實在的,有什麽意義呢。

能教的人家也教了,不能教的,就是說破大天去,人家也不教了。

比如一一五吧,這都幾年了,所謂的仿制,按照他們專家給的路子也走了這麽久了,可結果呢,依然在半路上扔着呢。

别的行業,或許得到的幫助不小,但就一一五來說,真的!自主研發,才是出路。

廠裏的這些研究員,有一個算一個,誰沒回過味來?

大家在一起做一個非常忙碌非常用心的假象,然後還得跟做賊似的私底下搞點自己的研究。

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些翻譯跟蘇國專家的走的太近了,關系太親密了。

近到一不小心,就會壞事的地步了。

如今可都五七年了,這層标簽可以撕下來了。

趙平在這邊是敢說實話的人,就說了:“……也好!如今咱們國家是一窮二白,實在是沒有辦法。要不然……誰會不明白自己的事還是得自己來幹的道理?你還是研究中心的主任,你還是能幹你的研究。這個,廠裏會議上是取得一緻同意的,你不要有顧慮。”

林雨桐就笑:“得謝謝趙叔護着。”

趙平擺手:“不全是我的功勞!也是你們會做人,出了事沒人落井下石,反倒是爲你說話的人更多些。”說着,就轉移了話題:“……尤裏的事,我們跟伊萬溝通了。這裏面的事情,不管怎麽說,拿到台面上也不好聽。要是鬧大了,他也免不了被處分。所以,他跟我們想的一樣,這件事不适合鬧大。結論就是尤裏不是自殺了,是得了疾病了。他們會統一口徑。至于咱們……洪剛接替你做職工大學的校長,對兩年前的事,範雲清範副廠長說服了伊萬組長,蘇方答應會出一個證明,證明那晚,是他們一方的工作人員因爲醉酒在外面晃悠而引起了一些騷亂,對當時乃至這兩年,大家都沒有聯想到醉酒誤認的事上,以至于給一些部門的工作造成的困擾,予以道歉。”

這個結果,使的洪剛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點,自然不會再揪着這件事不放了。

“至于李翠翠,是和洪剛結婚前跟那個方青田有些瓜葛……李翠翠是道德的問題,不觸犯法律。但是那個方青田,他是婚内跟人家亂搞的,已經送去公安局法辦了。随後會下個開除的通知……”

這些,四爺和林雨桐估計到了。這一牽扯到兩國人員,很多事情就不能明說的。對外總得有個拿的出來的說辭。

如今兩方各退一步,達成了和解。

事情轟轟烈烈的開始,在對各方都有了安撫之後,又順利成章的歸于平淡。

範雲清在裏面可以說起到了幾分決定性的作用。

在大多數人來看,不管是李翠翠還是方青田,亦或是四爺和林雨桐,都不過是此次事件的犧牲者。

大家都說,人家金工和林主任兩口子跟這件事有個毛關系?

啥關系都沒有!

說的也不過是句實話。

結果就得罪蘇國人了,又是批評又是處分的,是不是有點過分。

跟蘇國到底是怎麽談的,廠領導是不會對外公布的。趙平過來,就是把底子揭開給這兩口子看,算是解釋,也算是表示沒把這兩人當外人。

他臨走的時候,明顯欲言又止,但最後什麽也沒說的出去了。

其實不用說,林雨桐也很快就發現了:苗家富盯上了範雲清。

不會因爲範雲清是副廠長或是什麽什麽領導,就沒人去查。

抓敵|特,監視一切值得懷疑的人,在一個老偵察兵的心裏,那就是M主席D中央交代下來的任務,不需要誰來下命令,這點覺悟他還是有的。

林雨桐怎麽發現這事的呢?

是因爲苗家富家突然要蓋屋子了。說是鐵蛋大了,要單獨住。單獨住就單獨住吧,有意思的是,苗家富蓋的這個房子是一個平房,平房上他又搭建了一個小屋子,說是爲了陰幹幹菜之類用的,可是林雨桐目測了那房子高度,隻怕藏身在那個小屋子裏,就能将隔着一戶人家的範雲清家看的清清楚楚。

端陽還在家裏說:“以後真不能翻牆了,隻要翻牆出去,苗叔就能看見。”

爲了驗證這個,去給苗家幫忙的時候,他專門站上去看了。

他不知道自家叔嬸該蓋房子是算過的還是真隻是巧合,反正站在苗家的平房頂上往下看,這幾條巷子都能在人家的監視之下。可唯獨自家這個院子,西邊的廂房屋頂剛好擋住對方的視線,站在那裏,能看見東廂房的屋檐,可前院裏的情況,一點也瞄不見。

至于後院,就是菜地,不管誰看,愛看就看去呗。

因爲後院不在視線的盲點上,端陽還是傾向于巧合。恰好,就擋住了人家的視線。要真是刻意的,那後院想隐藏,應該也不難才對。

他卻沒想到,要是全遮掩飾了,才更引人懷疑這一點。

反正苗家富站在上面,四下看看,在林雨桐家多留意了幾眼,等看到幾個孩子在後院摘菜,可以看的一覽無餘之後,他就收回視線。繼而轉向另一邊,關注範家的院子。

林曉星還跟林雨桐抱怨:“苗家那房子一蓋,後面的廁所我們就得加頂棚了。要不然看見了多尴尬……”

“誰去看?”林雨桐就說她,“人家沒那麽低級趣味。”

那可不一定!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說的清楚呢。

林曉星在後院割了一捆韭菜走了,林雨桐就搖頭:以範雲清的警惕性,隻怕也察覺出苗家富盯着她了。她這次……差一點,隻差一點點就露餡了。她估計也是吓壞了,她最怕的就是那個暗藏着的人突然冒出來把她的老底子給掀開吧。

林雨桐想的沒錯,這次的事情,範雲清确實是吓到了。

所以,在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她上了林家:“妞妞兩口子的事,我真不知道怎麽說?說起來,這事也是跟我有些瓜葛。當時我要不是嘴快,問誰跟尤裏有接觸,也不會牽扯去垠圳的。爲了這個,曉星和蘇瑾這倆孩子沒少怪我。”

關鍵是老太太帶着愛華回了林家了,不在蘇瑾家呆着了。本來要不是爲了曉星,她才不樂意看見範雲清呢。結果範雲清又來了這麽一出。

反正老太太說了,把愛華看到能上托兒所了,就不再管了。誰家的孩子也不看了,她看不動了。其實說到底,還是不願意去面對範雲清了。

蘇瑾後悔的什麽似的:“我就說不要跟你媽把院子分到一處,你非不聽……”

“那是我媽!”林曉星也有她的道理,“誰都能說她,厭惡她,就是我不行。”

這話叫範雲清聽見了,她沒進去,但心裏該不是滋味的。其實她當日真沒什麽意思,那天的事出的突然,她怎麽可能知道尤裏之前跟誰接觸過。

誰知道就那麽巧,剛好是妞妞家兩口子,然後事情就這樣了。

那時候她心裏又緊張,怕查到她身上,要是換個時間,知道把事情辦糟了,當時就想辦法解除這個誤會了。

“……你看現在……”她跟林百川就說:“倒是叫妞妞誤會我是故意針對他們。”

林百川看了常秋雲一眼,常秋雲隐晦的撇撇嘴,隻說:“我看看壺裏的水開了沒有……”就避出去了。

屋裏剩下兩人的時候,林百川才說:“範雲清,當年你在敵後……工作的時候不管用了什麽手段,隻要立場是正義的,那些手段用了也就用了。可是,如今不是當年,也沒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我勸你,有些手段還是少用爲好。”

範雲清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你是在批評我當年的敵後的作爲?”

“不!”林百川隻道:“你做的貢獻,沒人會忘記。我隻是在提醒你,今時不同往日,要是老是踩着線行走……我怕你走慣了改不過來了。你要記得,功勞是功勞,過錯是過錯,功勞并不能抵消過錯……你也是讀過史書的人,都說曆朝曆代,最先斬殺的都是功臣,你反過來看看,這些功臣在天下初定之後又幹了些什麽呢?依仗着功勞無所顧忌,那是自尋死路!”

範雲清皺眉:“我說的是得罪妞妞的事,你說的是什麽事?”

林百川看她:“你跟妞妞兩口子,工作上有接觸和碰撞你跟他們溝通就可以。跟我說這個就沒必要!我林百川的女兒,可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的人。所以,對你說的事,我沒什麽要說的。而我說給你聽的這些,是我對你做過的事的一次警告!我隻說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好自爲之!”

“你又懷疑我什麽?”範雲清看着林百川,“你對我就這麽不信任?”

林百川冷冽的看向她:“老洪他……可不傻!他什麽也沒說,不等于他什麽都不知道。”

範雲清抿嘴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失笑:“你對我……太過了解了。”

林百川起身:“回去吧。咱們能活着的人,就且好好的活着。少動些心思,晚上才能睡的踏實。”

範雲清慘然一笑:“能輕松誰不願意輕松。”可兄嫂孩子還要自己關照,對于林百川這樣背景幹淨的,怎麽活都能過的好好的。可對于自己而言,不多用幾分心思,不定哪個浪頭打過來就跌下去了。

不過林百川都這麽說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好歹:“我知道了。”她這麽說,然後起身告辭。

對于苗家富的監視,她也隻裝作不知道。

就這樣吧。

可剛回廠裏,範雲清得到消息,李翠翠死了。

上吊了!

她沒尤裏好運,沒有被及時發現及時救下,等人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了。

之前出過那樣的事,她的死就有很多種可能。

請了公安局,叫人家來查。

得到的結果,确實是自殺。不存在别的任何一種可能!

可唯獨叫人沒有想到的是:李翠翠懷孕了。

她是懷着身孕的似的。

那麽,這個孩子是誰的?

洪剛才放回來,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而近期跟李翠翠走的近的男人,隻有尤裏。

所以,李翠翠應該是很清楚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一旦生下來,就什麽也藏不住了,就會害了尤裏。因此,她選擇了死。

在現場,還有一份李翠翠的遺書。

遺書上說了:因爲她自己的行爲不檢點,差點叫人誤會了尤裏,害了尤裏的性命。她忐忑不安,自責不已,最終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最後,又提到了方青田。說跟方青田發生關系,是被脅迫的。後來方青田還糾纏不休,在她嫁給洪剛之後,還曾威脅過她。洪剛被帶走的那個晚上的事,不排除是方青田故意做出這些動作來吓唬她,爲的是叫她半夜害怕獨自在家,從而允許他登堂入室。還說了,兩個月前,她曾被方青田堵在廠裏的小樹林欺負,事後她就想尋死,是尤裏救了她。說她自己知道自己懷孕了,這個孩子不該來到世上,她也沒臉見人了,更覺得對不起恩人尤裏,所以,選擇帶着那個本不該來到世上的孩子離開這個世界。

這麽一封遺書,可以說把方青田給證死了。

好死不死的,方青田确實是再兩個月前糾纏過李翠翠,被尤裏給打了。他不敢對尤裏動手,跑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這其中說的糾纏到底是糾纏到哪種程度,這個隻有當事人清楚。是不是糾纏的深度直接造成了李翠翠懷孕,誰也說不好。

以如今的醫療條件,想查出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個女人臨死前說的話,總有幾分可信的吧。

李翠翠說是,那就是吧。

方青田這輩子是别想出來了,洪剛又死了老婆算是解脫了。

尤裏被洗的清清白白!

李翠翠的葬禮,沒幾個人參加,但是尤裏去了。據說他坐在李翠翠的墳前都哭成狗了。沒幾天,尤裏以傷病的原因要回國了。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過來找四爺:“金!”

四爺請他進了家門,卻隻在院子裏說話:“有事嗎?”

尤裏把背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這些……是我的全部财産……我現在都給你……隻有一個要求,按照你們華國人的習俗……到了清明節……麻煩你們偷偷的給她燒紙……我……我是個懦夫……她……她是爲我死的……你們可能都覺得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可在我眼裏,她是個鮮活的女人……她知道她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她不是沒有廉恥,而是不知道怎麽去爲她自己争取尊嚴……我知道我們的感情可能叫你們這些人不恥,可是……我是認真的……曾經真的想要留下來跟她一起生活……我能庇護她能給有尊嚴的日子……可是你找我談話之後……我想起了我的媽媽……我退縮了……于是就跟翠翠一樣,選擇死亡。死了就幹淨了!可我沒死,她死了,她保護了我……那時候我覺得我要是死了……也保護了我的家人……因爲理解她的選擇……所以……我才更愧疚……我不知道我能爲她什麽……能想到的隻有這些了……”

他把話說完,連給四爺和林雨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轉身跑了。

尤裏給的東西,除了錢就是各種的票。像是奶粉和牛奶這一類的票,也就是林百川能弄到一些。

端陽出來看見這滿地的東西,就問說:“這麽多東西……該咋辦?”

“先收着吧。”她說。

端陽蹲下去就收東西,就說:“這事就是一筆糊塗賬,可最倒黴的就是叔和嬸了。誰不說你們冤枉。”

可真的冤枉嗎?

沒事四爺都要挑事跟那些專家劃清界限的,何況剛好有事給遞到眼跟前了。在那麽多人面前鬧崩了,這就剛剛好。

這點扯皮倒竈的事情完了,日子還得好好的過不是?

不用當翻譯了,出門上班都不用踩着點了。

财會科年複一年的,工作都是那麽一點。去了先開會,念報紙,學習文件精神。然後幹活。中午回家吃飯,下午參加廠裏的各種會議。

反正就是會議賊多賊多的那種。

隻要不是婦聯會議,林雨桐就不用上台坐着。不過坐在下面也有坐在下面的好處,可以摸魚嘛。

女同胞們手裏不離針線活,給孩子做鞋的,做衣服的,補襪子的,誰也不說誰。一邊支着耳朵聽着,一邊手裏忙自家的。

苗大嫂還帶了半籃子的豆子,坐在那裏剝豆子呢。

如今秋收了,她家院子裏的豆子慢慢的開始熟了,撿了熟了的摘下來自己剝豆子,過日子細緻的人都這麽弄。

女人們坐在一塊嘀嘀咕咕的,就有人說,“苗大嫂,你家那平房蓋的也太高了,站在你們家房頂上,都能看見我家的茅房。你說我去個茅房,還得防着被你們家人看見我的屁股蛋子,這都啥事?”

另一個就說:“你們樓上到底曬了啥東西了,你們家老苗天天擱上面呆着。我可跟你說,你可得防着點。男人再正派,也得防着人家勾搭啊。别是看上哪個狐狸精了。”

莊婷婷就戳了戳林雨桐:“……這些人也是嘴欠,苗大嫂在家可是跟苗大哥吵了不止一天了……你說,該不是真看上誰了吧。”

林雨桐愕然:一個監視,竟成了這個樣子。

正要說話呢,會場的一邊喧嘩起來了。

原來是錢思遠跟一個蘇國專家打起來了!

莊婷婷的臉都白了:“我們家這口子真是不省心。”

林雨桐的表情就奇怪起來了,回去問四爺說:“你跟錢思遠說啥了?”

四爺搖頭:“沒有!不過……那小子鼻子都狗都靈。”

别人隻看到四爺和林雨桐在那次跟他們沒關系的事件中被波及了,可隻有他聞出味來了,覺得林雨桐和四爺是刻意的。

要是沒猜錯,這次打架的事,就是他自己挑起來的。

晚上錢思遠鼻青臉腫的來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怎麽被打成這德行了?”

“一半是叫我們家那口子給補上的。”錢思遠疼的龇牙咧嘴。

林雨桐就說:“要不……我給你找點藥。”

“别介啊!”錢思遠往四爺跟前湊,“我爲了這頓揍,可是費了心思了。先前可多維奇那小子打的不狠,我回來還故意挑起我媳婦火氣,又叫她把我打了一頓。這慘樣得叫大家都看見了,我才不算虧了。”說着,就戳了戳四爺,“對吧?”

“對什麽對?”四爺看他,“受疼的是你,虧不虧的隻有你自己知道。”

“你這麽着……”錢思遠坐過去,“這麽着可就沒勁了啊!說說,之前明明還跟人家處的如膠似漆的,怎麽說翻臉就跟人家鬧掰了。”

什麽如膠似漆的?

林雨桐把熱水給錢思遠遞過去:“隻有我能跟他如膠似漆的……至于旁人,誰敢跟我男人如膠似漆的看我不劈了她……”

“得得得!”少打岔糊弄我!“我不問了行了吧。”說着,又往四爺身邊擠:“你想幹什麽?帶着我玩呗。你總需要人幫忙的吧!要幹咱一起幹!”

四爺就看他:“想一起幹啊?”

“嗯呢!”錢思遠說的斬釘截鐵:“不管幹什麽,你隻吆喝就行,我一準沖到最前面。”

四爺就笑:“行吧!是得幹點實在的事了。”

“啥事啊?”錢思遠小心的打聽,“你打算把那些專家蹬了自己幹?”

四爺回了他兩個字:“保密!”

錢思遠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後笑了,回了兩個字——得咧!

然後回家去了!

莊婷婷氣道:“頂着那張臉還好意思出門?又去找金工去了吧?不是我說你,找人說情也找個靠譜的吧。他跟那些專家鬧崩了,這個你知道的吧?你說你現在去,到底是幾個意思?”

錢思遠擺擺手:“跟你說也說不明白。我心裏有數着呢!”

“有啥數啊!”莊婷婷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這翻譯幹不成了,你知道一個月少了多少補助嗎?那可是白花花的糧食。”

“你這人。”錢思遠翻身,疼的又呲牙,“你得記住,别在多寡上糾纏,能有口太平飯吃就不錯了。那句話怎麽說的,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你家爺們找的就是那頭狼……”

莊婷婷愣了一下,有那麽一句俗話嗎?不是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屎嗎?她氣的照着男人的身上又拍了一下:“你又糊弄我!”

“我沒糊弄他。”四爺就說,“整理這些資料重要,但幹點實在的事也重要。工業嘛……能早走一步就早走一步,盡自己所能而已。”

軍工業這個可以研究,但卻不能私下裏研究。

輕工業的話,估計四爺不會先選這個。

“重工業?”她扭臉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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