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年底總結會一開, 福利一發, 大家放假過年喽。
過年了, 老太太直接回林家了。
林雨桐和四爺留她一起過年,結果人家說了:“我想我兒子了,回去跟我兒子過年去。”
常秋雲架着驢車來接人,就說老太太:“您就是偏心眼,心裏惦記着的還是您兒子。”
“那你也隻惦記你兒子。”老太太說她, “你多惦記我兒子一分, 我不是就能少惦記一分了嗎?”
這又是什麽道理!
婆媳兩個一邊拌嘴, 一邊往出走。
林雨桐給帶了兩大包裹的東西。一包是給家裏的老老少少的衣裳鞋襪,一包是精米細面油炸豆腐跟幾斤豬肉。算是把年貨都叫捎帶回去了。
常秋雲也沒客氣, 她也不是空手來的。一大包熏肉,說是林百川的戰友送來的,叫給曉星分一點。一包是早前林雨桐叫她幫着曬的蘿蔔幹茄子幹的, 還說這些家裏沒人愛吃這個, 都給她帶來了。
不愛吃, 那是你們不會做。
做好了一樣好吃。
林雨桐拿了一隻熏雞一隻熏兔子,叫丹陽給曉星送過去了。她自己在家做飯,準備包包子。
蘿蔔幹用水泡發了, 剁碎。再把闆油煉制剩下的油渣拌進去,加點粉條進去, 再調味。這麽做餡, 包出來的包子最好吃了。有嚼勁又不油膩。
丹陽一頓能吃三個拳頭大的這種包子。
一邊吃飯, 那邊丹陽一邊跟她爸商量:“……開學我都想跟鐵蛋哥一塊去上學去……”
鐵蛋都上小學了,她的意思是她也想上小學。
可等過了年,她虛歲才六歲,到了後半年,勉強算是夠五歲了。
如今這倒是年齡限制不大,五歲也不是不能上學。
可……是不是有點小。
四爺卻一口答應了:“行,明年一開學爸就送你上小學去。”插班也行。
林雨桐馬上就明白了,緊趕慢趕的,隻要丹陽能趕在六五年高考,都是幸運的事。
别說不敢耽擱,要緊的時候,該跳級還得跳級。
見閨女看過來,她馬上點頭:“聽你爸的。”然後又不免好奇,問她:“怎麽就想着去上小學了……”
她馬上放下包子手舞足蹈:“媽你沒看見嗎?鐵蛋哥多神氣啊!他都是少先隊員了……”很是羨慕的樣子,“都戴上紅領巾了……媽知道嗎?紅領巾是國旗的一角,是先輩用鮮血染紅的……”
林雨桐聽明白了:因爲想佩戴紅領巾,想成爲一名光榮的少先隊員,所以,她要快點上小學。
好吧!孩子們這個情感是樸素而真摯的。
林雨桐和四爺大力誇贊,四爺還表示:“有什麽想要的,爸爸給你買。”
丹陽眼睛一亮:“我想要皮筋。”
皮筋這玩意,得用松緊帶做。林雨桐說我想辦法拿出來給她弄一個,四爺卻給制止了,“我想辦法。”
啥辦法呢?
從林百川的司機那找了廢舊的輪胎,橡膠輪胎用剪子剪得細細的,一圈一圈的剪下來,然後焊接好,就行了。
這玩意結實,别說孩子玩不爛,就是大人來回的拉扯,也不是那麽輕易就斷的。一般的那種用松緊帶做的皮筋,根本就不結實,裏面的皮筋斷了,外面裹着的那一層膜特别膈人。
有了這東西,這丫頭就不怎麽愛在家裏呆着了。樓裏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少,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就在樓外頭玩了。大部分都是那種丢個沙包,或者畫格子在地上蹦,要麽就是抓拐,皮筋這東西,做松緊褲還要用呢,誰家舍得給她們玩跳皮筋。
如今丹陽拿了一個,就比較吸引女孩子了。大的帶着小的在外面玩,渴了餓了自然就回家了,根本不用人管。
過年殺雞的時候,四爺又專門留了幾根公雞尾巴上的羽毛,給孩子做毽子。
丹陽還沒怎麽關注新做的毽子,注意力全被剩下的雞毛吸引了。等确定他爸不要剩下的東西了,她就一股腦的給收起來了。然後叫上鐵蛋和狗子就往出跑。一路跑到廠門口,然後蹲在門口等那種搖着撥浪鼓收雞毛的。有那種用雞毛換糖的搖着撥浪鼓的小商販,常不常的會到廠門口轉悠。三個人等了半晌工夫,才給等來了。一堆雞毛換了幾塊糖,丹陽還把她的那份帶回來給了援華了。
回來還跟林雨桐嘀咕:“本來還想換草紙的,但鐵蛋哥和狗子哥肯定不樂意,他們都陪我很長時間了……”
把林雨桐逗的:“換了就換了吧。一會子給你做南瓜糕吃……”
南瓜加點糯米粉,再加點雞蛋和蜂蜜,就是丹陽的最愛了。
“還要吃蒜苗炒臘肉!”她蹦跳起來,“我去摘蒜苗。”
家裏的蒜苗都在陽台上呢,長的綠油油幾盤子。
反正是吃什麽菜都好,隻要别吃白菜蘿蔔。林雨桐其實很少給做白菜蘿蔔的,但是老太太在這邊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主菜就是白菜。
當然了,家家戶戶的主菜都是白菜。就是過年了,能吃點好飯了,也依舊是繞不開白菜
這個問:“呦!怪香的,啥菜啊!”
那個說:“酸白菜汆肉。”又問:“你家呢?吃啥好吃的呢?”
“白菜炖肉。”那邊馬上回。因爲有肉吧,聲音都無端的宏亮了幾分。
但不管是汆肉還是炖肉,其實就是在白菜裏擱了兩片薄薄的肥肉片,有個肉味就行了。過年了,一口人就一斤的供應肉,還要包頓餃子呢。哪裏有富裕的?
如今過年,不是實在特别特别親近的親戚,都不用去拜年的。見了面問聲過年好就行了。去拜年,那是難爲人家,沒法留你吃飯啊。
老規矩,過年隻回林家,而且不空手。林雨桐帶着一籃子蒸好的包子去的。曉星呢,蘇瑾家裏給寄了半袋子的花馍,她拿了十個,反正就是留在娘家吃飯,也不算是吃了娘家的糧食的那個意思。
把林百川氣的:“你爹我就供不起你們吃頓飯?”又呵斥她們:“以後不許帶着東西上門了。”鬧的多生分啊!
于是在兩家走的時候,辛甜趕緊把别人松給林百川的挂面,一人給拿了三五斤的,叫提回去了。
她也知道,小姑子們主要還是顧忌着家裏有嫂子,所以趕緊表态,說明我确實沒有嫌你們的意思。
大垚回來了,給幾個孩子的不是錢,而是布票。部隊是半供給制,外面的衣裳都是部隊發的,但裏面的内衣,都需要用布票你們自己去買。所以,每個人有一定量的軍用布票。家裏老娘給做的内衣,夠他穿成十年的了,這布票又有期限,幹脆給幾個孩子分了。如今最費布料的,也就是孩子了。那句話咋說的,不見孩子長,隻見衣服短,說的就是這樣的。
送布票……這個……孩子高興不高興的,還真不知道,不過孩子媽們都挺高興的。
大垚沒能在家裏多呆,說是有任務,要趕在初五的時候回學校。
常秋雲是不知道上學的學生有啥任務,林百川不叫問,不光不叫常秋雲問,他自己也不問。大垚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命令就是命令,該走就隻管走。
不過在書房,林百川還是拿着幾個海島的地圖在看,他是懷疑,大垚的走是跟解|放這些島嶼有關。
不管怎麽樣吧,過年孩子挺高興。大人們不管多難,日子湊活着又熬過了一年。
過年了,上班了,廣播又在批|判什麽文藝思想了。工人們聽歸聽,沒幾個過分關注的。
但是很快的,就有一件大家誰都得關注的事。
什麽事呢?
報紙上說要發行新人民币了,如今用的得回收。
好些人就不知道這回收是咋回事,着急忙慌的說:“手裏的這些錢不該留着的,早點買了東西多好……”
這話叫人哭笑不得。
因着林雨桐在銀行學校裏授課,好些人就來問了:如今這是幾個意思啊?發行是怎麽發行的?回收是怎麽收回的?
林雨桐就說了:“去銀行兌換就行。一萬換一塊!”
啥玩意?!
憑啥啊!憑啥一萬換一塊?
林雨桐又跟她們解釋,這一塊錢跟一萬塊錢能買到的東西是一樣多的。
衆人恍然:也就是這次的錢更值錢呗。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不光各家等着去銀行兌換,财務科也空前的忙起來了。
這新舊的交替,以後這進賬出賬的,錢币不一樣了,面額也不一樣了。之後的賬目是要跟前面的賬目做一個切割的。
這幾天,她就來回的忙這事呢。
等把公事忙完了,才得空把家裏的錢給換了。
家裏的錢兌換之後也就三百來塊,可這跟大部分人家比起來,也是絕對的富裕人家了。
很多人家就是就是三五塊錢。
錢換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教丹陽認錢。之前的舊錢認過了,但是之後不會怎麽見到那種錢了,所以還得重新學了。
一分兩分五分,一角兩角五角,一元兩元三元五元。
最大面額就是五元,最特殊的面額就是三元。
林雨桐記得後來還收回去了幾個由蘇國代印的版本,又換了不一樣的一元和五元的版本,取消了三元版本,增加十元版本。
但具體是哪一年的,她都記不清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這回再換自己肯定能給記住了。到時候再說吧。
就這十張面額的錢币,擺在丹陽的面前叫她認。
丹陽一臉的莫名其妙:“我認字的!”
錢上都寫的呢嘛!
哦!對了!人家現在是小學生了。
别的孩子沒有基礎,她是有基礎的,因此,對于她而言,學的并不是很困難。發書的第一天,一回來就拿着課本興沖沖的念:“第一課……開學……開學了。”
念到這裏,林雨桐就聽着,看開學了怎麽了?
然後沒有了,她翻頁了!
第一課就這三個字:開學了。
“第二課……上學……我們上學。”
進步了,是四個字!
好吧!林雨桐淡定了,人家課本就是這樣的。
“第三課……同學……學校裏同學很多。”
嗯!這一課的字數多了一點。好像一課比一課的要求記得字數多了一點。
林雨桐覺得這麽下去這孩子的學習不用太擔心的。
但是很快的,問題出來了。
丹陽愛念書,每天放學回來都對着朝陽念書。什麽‘國慶日,開大會。大家歡呼M主|席萬歲’,什麽‘馬來了!馬來了!你到哪裏去?我到B京去。你到北京做什麽?我要去看M主席。’‘我們要做M主席的好孩子。到了九歲,我們要戴上紅領巾。’
她每天對着朝陽念,朝陽到了學說話的時候了,然後猛地一天晚上,這小子說話了,叫的第一個人不是爸不是媽,他在說:“mao……mao……”
問題他說的這個口音啊,跟丹陽念課文的口音是一樣的。
丹陽念課文什麽口音?
她老師是什麽口音,她就是什麽口音。
就是這麽神奇。
想象中的用普通話念出來的朗朗讀書聲是不存在的,每個初學的孩子都随着老師的口音,發着連大人都覺得繞口的音,跟着老師學認字。
沒有拼音,還沒有推廣普及普通話。于是,就這樣了!
丹陽見她媽的眼神神奇,就問了:“怎麽了?我念的不好嗎?”
還好……吧?
隻能這麽說了!
而且學的也是繁體字,一筆一畫的學,算是很好了吧。
她隻能這麽說。
然後四爺就說:“就按爸媽跟你說話的音讀書,不是想去B京嗎?爸媽教你的話就跟B京話差不多了。”
是嗎?
試試吧!
然後丹陽念完就說:“真怪……我們班大概隻有我一個人這麽念……”好像很異類。
林雨桐:“……”沒地方說理去。
她一臉誠懇的鼓勵孩子:對!照着爸爸媽媽教的念,才是最棒的。
行……吧!
不管理解不理解的,丹陽很乖的照着媽媽的話做了。
隻要孩子能說一口京腔,那普通話說起來也容易,就這麽着吧。
在學校跟着老師念,回來他爸重新給教,就是這麽的苦逼!
晚上忙孩子,周末還得上職工大學,上班時間,除了忙工作,還有額外的任務。
什麽任務?
發通知了,說今年十月二号到九号,要在B京舉行工人體育運動會。
一一五是有資格參加的。至少得選送到省裏先比一比吧。
那這就得先在廠裏比一比才行。
号召年輕人,踴躍報名,積極比賽,争取好成績,争取去B京,争取見到M主席。
好家夥,參加運動會的熱情可比生産的熱情還高。
于友光問林雨桐:“你不參加?”
我孩子還沒斷奶呢,我參加啥啊?
她就說:“……主要是工作也排不開啊。”還有銀行學校那邊呢。
也對!
于友光又看姚紅,姚紅一臉的害羞:“科長,我懷孕了,三個月了。”
那沒人參加了嗎?
劉七娘踴躍舉手:“我家閨女跑的可快了……”她想把她閨女安排進财務科。
可她閨女啥也不會,科裏收一個她都是照顧烈士家屬了,你說再弄進了一個,不像話嘛。
于友光就說:“隻有一個雜務的名額,你要是想叫孩子來上班,就去人事科。叫孩子接你的班。”
劉七娘到底是一咬牙這麽幹了:“行!叫我們家大丫來。”
于友光提醒:“别大丫大丫的,給孩子正經的取個名字。都要參加工作的人了。”
劉七娘愣了一下,“我家大丫有大名,當年報戶口的時候,人家就說給換個正經的名字,我不會取。人家警察同志幫着取的,叫啥來着……”
那孩子來了,大家才知道,這孩子叫小雅。
大對應小,丫取了諧音雅。
然後科室裏女運動員就有了——小雅。
至于男運動員,就李勤勞了。他報了一個跳遠的項目,行不行的再說吧。
這事跟四爺和林雨桐的關系都不大,四爺忙着看職工大學那邊的工程情況,林雨桐呢?也沒那麽閑。
她最近忙着幹啥呢?
忙着跟婦聯寫報告呢。
主要就是反應一些問題。比如衛生紙,給了配額是沒錯,但貨總是供應不上,有時候着急去買吧,沒貨。有貨的時候吧,咱都得上班,未必有那時間去。
因此,林雨桐就得爲大家解決這個問題了。想請婦聯幫着跟地方廠裏聯系協調,一個月找個固定個時間點,分批送或者分批的領。
事看着小,但其實很重要。
大姨媽來了買不到姨媽巾會是啥感覺?這能是小事嗎?
而且忙的進進出出的,還不能跟人家說,自己忙的到底是啥事。
等事情處理好了,她才召集大家開會,把這個具體的時間說了:“……都記下時間,要是顧不上,就叫人幫着捎帶上。可别誤了。”
女人們是歡天喜地,覺得林雨桐會辦實事。
男人們即便在外面不好意思問,回了家也能問老婆。
女人們回家一說,男人就嘀咕了:“咱們也該有個男聯……”
要男聯幹啥?
男人們的煙不夠抽啊!
沒煙抽對于他們來說,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今這越發的細化了,連煙也不好買了。每個人五包的限額,抽完就沒有了。
這可是要了大部分男人的命了。什麽樹葉子茄子葉子的,搗碎了用報紙裁成的小紙條卷起來,抽吧。
當場嗆不死都得繼續抽下去。
公共衛生間的男廁所裏,常不常的就是一股子煙缭繞而出,然後夾着猛烈的咳嗽聲。不是一個人的聲,男人們聚堆抽煙跟女人們聚堆上廁所一樣,沒道理可講。
而四爺也變的受歡迎起來。
因爲他不抽煙,但他每個月除了定額的五包之外,還有顧問顧回來的福利煙啊!
蘇瑾和四爺的本分煙,都孝敬跟老丈人了。
但其實老丈人有部隊的供應,不怎麽缺的。兩人給的都便宜了大舅子大原了。
然後蘇瑾說沒了就是真沒了,四爺這裏一個月二三十包還是能擠出來了。
于是,林雨桐發現四爺的人緣越發好了。先開始是苗家富和錢思遠不拿自己個當外人,沒煙了就過來蹭煙。但因着四爺堅決不允許他們在自家抽煙,兩人拿着煙就麻溜的走了。
可能都知道人家家裏不許抽煙的規矩,所以,想抽煙的就在外面找四爺蹭。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過來喊金工,搭話嘛。
四爺就成了那個不抽煙但是身上不能離煙的人。
用桂蘭的話說,就是:“愛抽煙的人就不要臉。”
人家那煙票,拿出來換糧票,肯定多的是人換。你們想抽找人家換去呗。一個個的掏不出一個大子兒,卻那麽占人家便宜,好意思嗎?
肯定都不好意思的。
所以,在很快的,統一的開始定職稱按級别重新劃定工資的時候,大家就都幫着說話了。
四爺如今那個研究中心的主任,其實就相當于正科級。
軍職幹部營級的工資該是一百一十四,對應的正科拿到的工資就是八十四。
原則上是‘血比汗值錢’,同一個級别,軍職幹部拿的工資會比同級别的地方幹部拿的多三十塊錢。所以大垚一個月能拿一百一十四,但四爺就是八十四。林雨桐是副科,能拿七十。但她兼任婦女主任,就高不就低,也該定八十四才對。她這個是沒有争議的。
但是,對四爺的工資,很多人都說了:“應該按照高工的待遇給金工。”
如今幹部拿的工資,遠沒有一線工人拿的多。越是高工,拿的工資就越高。高工一個月能拿到九十,不比大學教授少多少。
事實上,四爺也确實是幹的高工的活。
而且利用他在外面跟人家做顧問的便利條件,廠裏需要的很多物資,都是通過他的手給大家聯系來的,從來沒有叫廠裏久等過。說需要了,他就去跑,也從來沒有走空過。
用大家的話說:“這是對廠裏做過貢獻的。”
于是,這個工資就給定下來了。按高工九十算!
算算兩口子的收入,光工資一個月就在一百七八十。要是再加上外面的收入……
用桂蘭的話說,就是:“都趕上省|長的工資了。”
但這不足以叫大家嫉妒,因爲有錢沒有太大的卵用。有錢沒票,你啥也買不到。
四爺拿的工資,算是工人級别裏,最高的工資了。當然了,有些特殊工種,特殊的地域,又另外有補貼,這個不能算。
但在大家都普遍的三四十塊錢的一水人中,這工資絕對鶴立雞群。
另外工資比較高的就是苗家富和苗大嫂,兩口子一個拿八十四,一個拿六十多,算是比較多的了。苗大嫂算是後勤幹部了。
再下來就數張寶柱了,他的工資也在六十多,隻是桂蘭是三十來塊錢。
錢思遠呢?走路都耷拉下來了:“……我拿的沒我老婆多……”
人家莊婷婷是一線工人,一個月幹滿28.5天,就拿全工資。要是多幹一天,就多拿一天工資。如今可沒有白加班一說,多幹半天都算錢的。
所以說,其實每個工人能拿到的錢都比實際規定的多。要是生産任務緊再加夜班的話,工資翻翻都不是不可能。反正每一分鍾都不會是白幹的。
每個車間裏都有考勤幹部,給誰記錯了都不成。
而瞧着幹部的工資高,其實你要是按着幹部的等級劃工資了,那就沒有加班不加班一說了。你的時間二十四小時都屬于公家的。沒有假期,沒有節假日,随叫随到。這工資才是死的。
所以你看大家,工資标準下來了,哪怕是兩口子一個月都是三四十塊錢的,也不見沮喪,因爲工資的高低并不會影響生活質量。想多掙錢,多要求加班也是可以的。甚至代别人加班也行。
定工資這事,需要争論的并不多,誰是哪個級别的,各自心裏都有數。針對的都是一個群體,不是個人,沒啥意見,就這樣吧。
林曉星和蘇瑾兩個人都屬于坐辦公室的,加起來的工資才七十出頭。
開完會,範雲清怕曉星想不開,就等着她,安撫道:“等發工資了,媽拿出一半給你,行不?”
哪裏至于呢?
“夠花。”林曉星對錢沒那麽執迷,家裏還藏着金條呢,找黑市出手一根,頂的上多少年的工資了。對錢這東西,她自來沒怎麽缺過,也沒那麽深的執念。
生活并沒有因爲工資的不同帶來多大的波瀾,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不過是林雨桐正兒八經了拿了婦聯主任的工資了,就得把這個差事當個差事幹。
如今,她又把工作的重點,放在勸服一些家庭,讓他們盡快送适齡女童就學的問題上。
像是比丹陽大幾歲的女孩子,樓裏有好幾個呢。但丹陽都上學了,這些孩子還是沒能上學。爲啥?大的帶小的,大的要是上學了,小的這個誰給帶?有些家裏,都是弟弟已經上學了,可當姐姐的還在家裏照看更小的弟弟。帶大一個又一個,當長姐的就把最好的時光給耽擱了。
還有些職工是不在廠裏住的,但從了解的情況看,普遍也是存在這種問題的。
因此開會的時候林雨桐就說了:“……男女的平等,是體現在方方面面的。她們應該享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權利……”
範雲清坐在下面,把手拍的啪啪響,眼神還帶着幾分欣慰。半點也感覺不到因爲代替了她的工作而不悅。
正開會呢,禮堂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進來幾個人,站在後面。隻一個年輕姑娘跑過來,湊到林雨桐跟前:“您是林主任吧,我們是五人工作組的。來帶範雲清離開。”
林雨桐愣了一下,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幾天報紙廣播,都在說要肅F。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些人找到了範雲清的身上。
這可不等同與其他的事情,這是要找暗藏的F革|命分子的。
範雲清的個人政|治履曆确實是存在一個有待商榷的地方的。
比如說那個叛|徒初戀闫冠海。
林雨桐朝範雲清看了一眼,然後對上來這姑娘緩緩的點頭。
範雲清跟林雨桐短暫的對視之後,就明白了。她對着林雨桐做了一個口型,說:找你父親。
這事林百川不找人家,人家也會找林百川的。
到底會查多深,根本就說不清楚。
範雲清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帶走了。林曉星蹭一下站起來,就往出追。
林雨桐呵斥道:“停下,正開會呢。”
林曉星停了腳步,衆人停下了說話。
沒一個人的心思在開會上,林雨桐簡單的總結了兩句,就叫散會了。
一個個出去的時候,都是繞開曉星的。沒一個人肯跟她打一聲招呼。
最後,小禮堂除了剩下姐妹倆,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範舒拉。
範舒拉急切的問林雨桐:“我姑姑是怎麽回事?”
林雨桐看了範舒拉一眼,話卻是對着林曉星說的:“……五人工作小組,爲的什麽,你也猜的出來……這事……你别撲騰,越是撲騰越是壞事……回去好好呆着……”
林曉星嘴角抿了起來,“姐……你告訴我實話,結果……會怎麽樣?”
不知道啊!
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
林雨桐一時無言。
範舒拉卻急了:“會不會牽扯到我爸我媽,會不會也來查我?還有我們家老年……”
把林曉星煩的不行:“不會!不會!跟你有啥關系!”
自從範雲清被帶走,就再沒有消息。誰都沒有打探出來。
就是趙平也不知道。
曉星回去問林百川,林百川搖頭:“一直在托人打聽,好像是去了秦城監獄了,其他的消息,再沒有了。”
聽的出來,這消息并不确切。
林曉星覺得跟做夢似的:“怎麽會呢?好端端的一個人,說帶走了就帶走了。然後一句交代都沒有。”
不過很快的,她就收到範雲清的消息了。不過這個消息來的更叫人意想不到。
洪剛跟範雲清離婚了。
離婚了?
林曉星跑過去找洪剛,問道:“你見過我媽了?”
洪剛一臉歉意:“沒有!所有的離婚材料,都是有專人轉送的。你媽簽字之後,去辦理就可以了。”他看向曉星:“這也是你媽的意思。她希望我不被牽連,希望我能再這個位子上照顧你還有抗美……”
林曉星冷笑:“她讓你離婚你就離婚?”還男人呢?!孬種!
她俯身抱起還懵懂的抗美:“她是我媽的閨女,不需要你照顧。她跟着我吧,省的跟着你,等你再婚的時候,她成了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蘇瑾怎麽也沒想到,曉星出去了一圈,帶了個孩子回來。
曉星的眼淚就下來了:“洪剛那個人……靠不住,我不放心孩子跟着他……反正隻比援華大一歲,一個是養,兩個也是養,咱把這孩子留家裏養着吧……”
蘇瑾心道:這是啥事!還得養着小姨子!
但看那孩子可憐巴巴的,到底是點頭:“……行……願意養着就養着吧……”
總想着,洪剛總不會看着親閨女在這邊不管吧。
結果人家還真就不管了,隻把孩子的口糧單獨送過來了,另外送來三十塊錢的撫養費。隻說工作忙,他一個大男人确實不會照顧孩子,曉星願意照看妹妹,就叫照看吧。有什麽難處,隻管找他。
他|媽|的這說話的語氣,把蘇瑾氣的想罵娘。
孩子在這邊沒養一個月呢,洪剛又結婚了。
這次的結婚對象,是李翠翠。
不過,婚禮沒一個客人去,喜酒沒一個客人喝,連扔出來的喜糖,也沒有孩子去撿。
李翠翠一下子揚眉吐氣了,雖然還幹着清潔工的活,但路上若是遇上林雨桐,就揚起下巴,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樣子。
林雨桐連多看一眼都懶的看。
林曉星幾次帶着抗美去托兒所,半路上遇上這女人,她也總拉住抗美:“……我是你媽,跟媽回家好不好……”
把抗美吓的縮在曉星懷裏直哭。
孩子這麽大了,記得住誰是媽。
本來曉星就氣的恨不能掐死李翠翠,結果就看見自家表姐和表姐夫,對着這女人一臉巴結的樣子,年有爲甚至還主動搶了李翠翠手裏的掃帚替她清掃馬路。
範舒拉有些躲閃曉星的眼神,但她也委屈。對表妹她是有感情的,但是對那個姑姑,她實在是沒多少感情。她走的時候自己不記事,回來的時候都成年了。突然叫自己對她挂心起來,這不是難爲人嗎?
曉星氣的夠嗆,連懷了身孕都不知道。還是林雨桐看出來趕緊說了:“你要再這麽下去,這個孩子可保不住……”
“姐……”曉星白着一張臉,“這種日子啥時候熬到頭……”
誰知道呢?
不過老太沒有叫曉星多熬多少日子。
九月底的時候,範雲清又回來了。
好端端的,被吉普給送回來的。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肚子鼓起來了。看起來得有五個月的身孕。
也就是說,她走的時候,是懷着身孕的。那時候都兩三個月了吧。
那麽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一定是洪剛的!
可這才幾個月的工夫,洪剛他……卻已經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