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其實生子一家吃的都比較拘謹。轉着圓桌, 都得清甯和清平幫着夾菜,才肯吃。随後送到酒店以後, 清甯又悄悄的訂了客房服務。叫服務員去問他們想吃什麽,隻說是免費的。
估計是一家子都沒吃飽。
回家後林雨桐就再想, 這麽一個孩子, 怎麽安排?
在老家, 安排進廠子裏。
其實也是可以的, 不管是飲料廠還是什麽廠,效益都不錯。
可看那意思,還是想叫孩子在大城市裏來, 畢竟叫孩子上學, 目的就是跳出農門。
再給安排回縣城,嘴上不說, 心裏大概也覺得是敷衍。
生子是真憨厚老實,但他這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聽她說話, 嘴裏跟按着鍘草的鍘口似的,隻看她說她婆婆, 說她婆婆的娘家那些親戚,就知道她也不是個善茬子。
當然了, 兩口子嘛,要都跟生子似的一腳踹不出個屁來的性子, 也不行。沒個頂門立戶的!
當年郭爹給兒子娶媳婦, 那就是考慮到了。找了這麽一個長相隻能算是過的去, 但說話辦事卻嘎嘣脆的媳婦。
據英子說,不光是這媳婦厲害,這媳婦姐妹五個,個個都是這性子。
厲害着呢。
反正她婆婆再加上她婆婆的娘家,都沒幹過她一個人,就知道她有多厲害。
當然了,她的厲害用不到自家身上。
就是說吧,這人不好打發。既然親自來了,就想争取個滿意的。
要不然你真未必歪纏的過她。
尤其是這個學曆啊,是個硬指标。
愁人啊!
四爺就說:“不管是哪個學校,進去先上兩年學。出來再說,換個專業。”大不了費用咱自家出。
卻沒想到生子第二天說:“……林家那邊的大哥給我打了電話,昨晚上……”
是說林玉健吧。
生子這媳婦就說:“也是他多嘴,來之前碰見大姑家的表哥,他就說了一聲,要上京城來。結果誰知道那人嘴長,給林家說了……”
林大姑早幾年已經死了,但表兄弟姐妹還是來往的。
生子跟林家不來往,但是跟林大姑家一直有來往,還來往的比較親密。
林大姑的兒子,也就是桐桐的表哥,聽了生子說了,順嘴叫傳給林家了,然後林玉健就知道了。
林玉健出于什麽目的找生子,林雨桐心裏明白,就是爲了跟自家再次親密起來。
林雨桐就問生子:“他怎麽說的?”
“就是說……景區的管理處,其實是不錯的地方。”生子低聲道,“我聽姐的,姐說能去咱就去,不能去,再想辦法也行。”
林玉健自己是旅遊局出身的,他跟下面的一些旅遊景區熟悉的很。
景區的管理處,看是哪裏的景區了。
這些單位有些是副科級的編制單位,沒想象的好進。
但要是安排個不是事業編的,收費或者其他,也都行的。
再要不去培訓培訓,考個導遊的資格證,林玉健這個安排倒也不是不行。
林雨桐就将情況給說了:“……他這麽一說,其實這中間差别還是很大的。就說編制吧,假如啊……咱們現在隻能說假設,假設有編制,可以後呢?如今瞧着還好,看着我跟你姐夫的面子上,人家肯定是高高興興的把人收下的。但那話是怎麽說的,花無千日紅。我跟你姐夫還能長在這個位子上?總有退下來的一天。到那時候又怎麽辦呢?咱先得看看,咱自己的自身條件達标不達标。人家要求至少本科學曆,然後中專的也收了,也叫你在裏面工作幾年。等我跟你姐夫退了……然後呢?遇上個政策,說把人篩下來就篩下來了。以前在國企還覺得是祖祖輩輩的鐵飯碗呢,子女還能接班。多好!可後來呢,該下崗還是得下崗。誰逃出來了?所以我說,就得看你兩口子怎麽想了。大哥那邊想插手,你要是覺得能插上手,能借上力,那借一把力也沒事。但我的意見,打鐵還需自身硬,不管是導遊資格證,還是會計資格證,或者是其他什麽證,咱先考一個再說。想留在京城考的話,就住下來,地方我安排,費用不用你們管,我把孩子安排停當就行了。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生子挺高興的:“聽姐……”
話沒說完呢,他媳婦拽了他一把,接話茬,“聽姐一說,咱們才知道這裏面的道道。我們家這小子是個倔種,等我回去問問他,看他想怎麽着?姐你知道的,現在的孩子,主意大了。咱們未必能當了人家的家。”
這也不過是個托詞,顯然,心裏并不是很願意接受林雨桐這樣的安排。
清甯就覺得有些可惜。
自家老媽到了這個位子上,是很少絕對的給誰保證一定會怎麽怎麽着的。如今都已經保證‘把孩子安排停當’,這潛台詞給的還不深刻?
多少人要自家老媽一句保證都不能得呢。
結果人家好似不滿意。
等人走了,清甯就笑:“我這妗子,真是個人物。”
可不是個人物嗎?回到酒店就把生子一頓呲:“你嘴怎麽那麽快,都不商量一聲就想應下來。”
“應下來……”生子坐在床沿上,“應下來咱就回去了,家裏還忙着呢……我姐說了……把孩子安排停當……”
“我說怎麽跟了你這麽個人,半輩子家裏的事屁心都不操。”她輕哼一聲,“叫我說,就去那什麽管理處,是最好的安排。沒聽說嘛,還有編制呢。如今上哪弄這編制去。有了編制就是正式的公務員,找對象那就不一樣了。說的那什麽導遊,不就是到處溜達,天南海北的跑。一點也不顧家。到時候能找個什麽對象?現在的姑娘,有幾個跟我似的,家裏家外一把抓的?你姐說的也對,誰知道他們退了之後會怎麽樣?但你姐才多大?四十冒頭年紀,退居二線的話,得二十多年的時間。二十多年,咱們孩子早在城裏紮根了。還給自己找不到第二條出路?就是實在找不見,總不能不清不楚的把咱就辭退了吧。最少都得給一筆錢。再說了,你姐你姐夫退了,那清甯和清遠總不能啥也不給安排的吧。那倆孩子指定出息了,到時候随便伸把手,咱們孩子的日子就過下來了。二十多年後了,咱家的孫子也都大了。他半輩子也就混過去了……”
郭雲不是很樂意:“……導遊挺好的,全國到處跑跑……”
“跑啥跑?”當媽的當即就不樂意了,“當導遊,那你得跟人家說話吧,你看你那慫樣子,熟人都張不開嘴,還别說天天見的都是生人。自己得知道自己的斤兩,你是啥脾性你自己沒數嗎?”
“我咋啦?”這話郭雲可不樂意聽,“那是工作,又不是閑唠嗑。工作就隻說工作上的話,學着試着就慢慢行了,誰天生就會啊。我覺得我二姑這安排挺好的……”
“好啥好?”當媽的氣的眼淚就下來了,“你就是想的簡單。也不想想,沒正式的工作,就算是在城裏了,也沒個好對象。沒好對象,你這後半輩子就都是拖累。真要找個好的老丈人,啥都不用操心,啥都有了。”
“那啥都有的人家,人家憑啥看上咱?”生子這麽怼了一句。
當着孩子的面怼了當媽的,當媽的立馬反擊,拿着床上的枕頭就扔過去,“我教育孩子,你少插嘴。人家憑啥就看不上咱了?你看村頭老李家,人家那兒子,也是中專畢業,找的對象家裏是開藥廠的。房子别墅好些套,結婚送了好車還不算,還給姑爺錢叫給老家蓋房子,你看人家那屋子修的,跟城裏的小别墅似的……”
郭雲就笑:“那你咋不說那姑娘長的呢,一米四都不到,體重一百六七都不止。自己個走路都費勁。娶回這麽一個,錢是有了,就不怕将來孩子有毛病……”
“有啥毛病……有毛病?”當媽的徹底怒了,“你們爺倆就有毛病。我是說一定得找一個那樣的嗎?我就是說,咱不挑揀人樣,五官端正就行了呗,對不對?兒子啊,你得知道。你要是自己沒點本事,就得付出點代價的。好日子不會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知道不?”說着說着,眼淚也就下來了,“你爸窩窩囊囊的,一輩子也沒啥出息。跟你二姑在一個娘肚子呆了八個月,那點靈性勁,全叫你二姑給占了。他也就是有個有本事的姐,有本事的姐還嫁了個有本事的姐夫。要不然,咱家的日子更難過。我早說了,跟你大姑二姑走的親近些,他就死倔着,就是不來,說是打攪你二姑。親姐弟,打攪啥啊?你看清平……也是,清平是自己考出來的。但你看清平那女婿,聽說畢業了就在京城。我就不信你二姑沒給安排。咱這回就算是不聽你二姑的,回頭媽跟你二姑說去,她也不會惱了咱。媽跟你說的道理就是,這家裏要是有上一門親近的親戚當官,那真是能雞犬升天。”亂七八糟的,她都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意思,但是最後還是總結到:“……就是想告訴你,這過日子,天長日久的,多個能幫的上忙的幫手,比多個拉後腿的強。”
總之,她就是堅持她的道理。
然後過來跟林雨桐說這事的時候,又是另一套說辭,“……都說有本事憑本事,有關系憑關系。他真是本事不濟,不憑關系還能怎麽辦?再加上他那性子,找工作,就得找個一勞永逸的,啥心都不操,人家說幹啥就幹啥。按月拿點工資,家裏也不指着他什麽,自己把自己管了就行了。”
意思是比較認同林玉健給的安排。
但是估摸着林玉健那個安排順利不了。組|織|部下了幾次文件了,對公務員考核标準相對來說一次比一次更嚴。一旦查出有違規的事情,啥都不說了,從上到下,都得負起連帶的責任。
因此,林玉健過來見生子兩口子的時候,是這麽說的:“景區的收費處,冬暖夏涼,工作環境挺好的。”
隻說是收費處收費的,别的卻沒說。
也就是真送進去了,就是合同工。
林雨桐上班去了,沒在當場。林玉健那麽說了,生子兩口子對這些是真不熟悉,一說收費的,就想起路政收費,就想起銀行櫃台前坐着的手裏過錢的。壓根就沒想到,還有一種收錢的就是商場和超市那些收銀員。
性質有啥太大的區别嗎?
等林雨桐下班回來,生子那邊來電話了,很高興,說是大哥那邊給孩子安排好了,在西山景區,吃食堂,住宿舍,條件好的不得了。
你看他這事給辦的,這也就是親弟弟,計較都沒法計較。
完了林玉健又打電話過來,“我也就是随口問了生子一句,說這邊有個活能暫時幹一幹,問他那邊有啥想法沒有。結果兩口子還真有這個意向。有些話我不好說……說了,還當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有意推脫……其實孩子還小,現在學點什麽還來得及……”
你看!
人家的話風是這樣的。
那是自己的親弟弟,自己給人家說話的時候,那就是斬釘截鐵,孩子送來了,你就别管了,我給你安排妥當。到了林玉健這裏呢,他是想當好人的,但是話卻留的是活扣。安排不了編制又怎麽樣,人家答應你了?是你覺得人家那麽安排肯定就是有編制的。
放在以前,林玉健給他那些侄子侄女安排工作的時候,是這麽辦事的嗎?
不是!
那是不用人家爹媽說,他就得想的妥妥當當了。
你說如今這安排,不上不下的,還是兩口同意了的,這叫林雨桐怎麽處理?他真是爲了孩子好的,結果人家當媽的不認同。這生子要是一起出生,一起長大關系特别深厚的弟弟,林雨桐就能叫來罵他一狗血淋頭。但那話是怎麽說的?到底不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彼此都覺得差了一層。生子不來找,是不想麻煩,但何嘗又不是覺得情分沒到那份上。要不是孩子的事,也還真就不會來。
但送這兩口子走的時候,林雨桐還是說了:“……既然你們願意,就叫孩子先這麽幹着。等以後,要是有啥新想法了,就給我打個電話……”
意思是,該管我還是會管。
生子就覺得特别不好意思。
這邊沒聽姐姐的安排,可回家之後呢,又因爲這事跟林家有了瓜葛。
他媳婦是無所謂的态度嘛,對林家沒那麽深的厭惡。但是生子對林家是有心結的。而如今又偏偏受了林家的恩惠了,這心裏就不得勁。
果不其然,沒幾天英子就來電話了,跟林雨桐說林家成叫人找生子了,要認生子。
這回,生子咋拒絕?
用人家的時候,就知道認本家的大哥了。不用人家的時候,這親爹都不認了。
原本占理的事,馬上就成了不占理了。
家裏的媽是養母,結果林家打發人說了要認的意思,這老太太當即就病了。說生子是忘恩負義,養了一場也沒養熟,還是要認親爹。
林家呢,等不到人來,連林玉康兩口子都說:“生子這人不行,用大哥的時候知道大哥是大哥,咋就不想想家裏還有二哥,還有爸爸兄弟呢……”
都找英子訴苦呢,叫英子說說生子,事不是這麽辦的。
英子該咋說?能咋說?用了人家也确實是用了,她氣的在電話裏罵生子,“……你是不是傻,你親姐姐還能害了孩子?你就是啥也不言語,把孩子給你姐往那一扔,你看你姐會不會給你辦的利利索索的?她到了如今那個份上了,能圖你啥?你又能給她啥好處?這不就是一個爹媽生的,從同一個肚子裏蹦跶出來的?咱再有啥親人?就一個我一個你。你都信不過你姐,你還能信的過誰?林玉健?他跟咱隔得遠着呢。跟咱來往,那是你二姐出息了。不是看在你我的面子上。他那人情是好用的?看!找來了吧。林家那是多大一個坑!現在認了,林家成那裏你是管還是不管?到時候林玉奇忙不過來了,把林家成往你家一扔,你的日子還過不過了?你媳婦那脾氣能伺候?你家裏還有個媽呢。人家把你養那麽大,你能那麽戳人家的心嗎?你說你這都幹的是啥事。”
生子本來就言語笨拙,這會子被說了,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媳婦在邊上聽着,臉上也有些讪讪的。
英子在電話裏跟林雨桐學這事,完了就說:“……我知道他媳婦肯定在邊上聽着呢,我就說了。就是說給她聽的。她是聰明,就是聰明的有些過頭了。會算計,但也不看看算計到誰身上去。心裏計較的明明白白的,這次咋不能耐了?”說完這兩口子,又說林玉健,“……鹽裏沒他醋裏沒他,他出來攪和啥呢?你要是伸手了,那就給安排好得了。這還算是承你的情,就算是跟林家拉扯上,那這咱爲了自己的孩子,受這點麻煩就受這點麻煩吧。原也是應該的。我怎麽聽清平那意思,安排的并不妥當。還是個合同工?一個月八百塊錢。你說一大小夥子,在哪裏掙不來這八百塊?生子兩口子不知道外面的事,大哥敢說一句不知道?結果這安排,還叫家裏知道了,然後理直氣壯的找生子去了。他現在是咋想的?”
林玉健也惱着呢,這事辦的不順利是他沒想到的。再加上家裏老婆孩子都不叫摻和,他當時給生子打了電話其實就已經後悔了。結果跟爸爸打電話的時候說了那麽幾句,就叫他把心放寬,外面還有個親孫子呢,雖然姓郭,但一看就是林家的種。高高大大的,長的特别好。
真就是安慰老人的話,結果被安慰的這個老人不按照常理出牌,找了林玉康來,叫他找人幫着說合,要認回生子。
然後事情就脫離掌控了。
他又趕緊給林雨桐打電話:“我說爸爸了,他現在是老了,真糊塗了。”又一再說,認回生子,絕對不是他的意思。
林大嫂在一邊冷笑,跟熙熙說,“你爸被你奶給教的,心理病态。好像不管兄弟姐妹的事,他就活的沒價值。”
熙熙一向是不怎麽愛搭理她爸,如今正辦出國的手續呢。元月份就去美國,念了大學看情況,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不回來。至于自家爸爸,想跟着去就去,不想跟着去,就呆着吧。
這件事本不是一件大事,卻攪和的幾家不得安甯。
生子到底是扛不住輿論的壓力,瞞着家裏的養母,帶着東西登了一次林家的門,見了林家成一面。
至于說父子兩人說啥了,這個就沒人知道了。
今年的雪在進入十一月份之後,如期而至。
林雨桐給四爺收拾行李,他得下各省,檢查公務員審核那套程序的執行情況。年前估計都會忙活這事。
如今出行,比以前就方便很多了。又是這樣的身份,基本是不會受委屈的。
林雨桐收拾衣服收拾了好幾套,這南北地域跨度大,去北邊得零下幾十度,去南邊又溫暖如春。
清遠就特别羨慕他爸:“能出去轉轉,還是公費。太美了!”
說的跟他爸就是出去玩似的。
他現在高三了,作爲一隻高三狗,别說出去玩了,就是花幾分鍾想想,都是一種罪過。
小時候還能請假跟着爸爸出去轉轉的,現在是真不行了。
清甯幫着收拾領帶這些東西,還涼涼說她媽:“您可得看緊我爸我跟你說,你看我爸現在……看起來多年輕,還身居高位,這長相,這氣質,這魅力……不是我說,現在的小姑娘就喜歡這樣的……不當正室也都上趕着呢……”
這都是啥熊孩子。
去去去,邊去!
林雨桐覺得自身就很有威懾力,一般真沒哪個女人有膽子敢觊觎自己的男人。
但是呢,這世上總有幾個例外的。
比如四爺一上飛機,落座之後,邊上就坐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小聲問金部|長好。
四爺淺淡的點點頭,就扭臉嚴厲的看了秘書一眼,秘書忙道:“是宣傳部門安排的。”
領導下去視察,除了帶幾個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再帶的就是宣傳部門給安排的,電視電台報紙的記者。拍照片、錄像等等,這些都是要跟上的。
這也是有一定的章程的。
但安排在邊上,這絕對是下面的人給安排的。有些人就是這麽拍馬屁的嘛。男領導身邊安排個年輕的女同志,叫領導保持身心愉悅。
四爺開始也是這麽認爲的,然後在飛機起飛之前,就起身,跑到辦公廳主任和幹部監管局的一位副局中間坐了,“咱三個開個小會……”
秘書心說:這誰啊?拍到馬腿上去了。把金部|長逼的換座位了。
他看了那位面色自若的姑娘一眼,有些眼熟,然後想起來了,這位好像還是電視台的主持人,叫什麽來着?
新聞類節目的主持人沒幾個是記得住名字的。
林雨桐還真不知道這事,送走四爺的第二天,她也準備出差了。
這一趟是往蒙省去,爲的是奶制品的衛生和安全。
然後清遠就比較懵圈,家裏就剩下他了。他還是一個高三生呢。
咋弄呢?
清甯還在實驗室,她那實驗,有時候一兩天就回來了,有時候進去十天半月的你都找不到人。
最後還是清平說:“沒事,晚上我回家去。”
徐強就得天天去接,然後把她送回這邊。清遠得上晚自習嘛,清平回來就做晚飯,等清遠回來吃了飯,然後看他的作業有什麽能幫上忙的沒有。等清遠睡了,她才睡覺。
林雨桐肯定也不放心,天天晚上給家裏打電話,清遠一再保證,挺好的,真挺好的,她才挂了電話。
她那邊忙着視察牧場,然後跟牧民開座談會。
得閑了,又單獨見了嚴厲。這個就比較私人性質,嚴厲過來的時候帶着史可。
史可不免問起清甯,“還說叫她國慶的時候過來玩,到現在都沒見人。”
“她比我跟她爸都忙,守在實驗室,一守就是好些天。”她無奈的笑,“有什麽辦法呢?眨眼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正事了。”
史可也就提幾句,然後就不言語了,隻給兩人倒茶。
知道這兩人是有話要說。
林雨桐就說:“……把好食品安全這一關,你就是大功一件……什麽事都有改過的機會,隻這事一旦錯了,出了人命了,别說你的官帽子,就是我也隻有引咎辭職這一條道走了……所以,隻管大刀闊斧的幹……出了事我頂着……”
從林雨桐這裏出來,史可就苦笑:“以前就覺得她能幹,沒想到她現在能幹到這份上。”
嚴厲就說:“有幾個男人比她能幹?你見過哪個領導給下面布置任務,會說這種‘出了事我頂着’的話。”
所以,她就敢說‘大刀闊斧的幹’,一般人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但咱知道啊。下面真整頓起來,從上到下不知道要牽扯進去多少人。
真成了官場絞肉機了。
“絞肉機?”清平看了看箱子,“你買這個幹什麽?”
徐強看她:“你不是說給清遠包餃子嗎?你又嫌棄外面賣的肉餡不好,那幹脆回來自己絞。剁起來太費勁。”
但自己剁的肉餡更香。
不過這話還是沒說,買了就買了吧,絞出來的肉是小顆粒,不是那種很黏的肉沫兒。
徐強任命的撸袖子,幫着再加工。剁了小半個小時,清平這才滿意了,“在哪買的,回去給店裏也買一個。”
是說老家的平安飯莊,開飯館的,啥都自己切,特别累人。
徐強就說:“我去訂,不用你管。”然後才小聲湊到她耳邊說,“下回跟我回去吧,我也想吃餃子了。”
打主意不是打了一天了,上次說的好好的,說‘下個星期就回來’,結果呢?叫她給躲了個徹底。不上套了,出來見面行,看電影下館子壓馬路都行。可一說回去,可警醒了。想在車裏多呆會,她都不幹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清平瞪他,正要說話呢,門鎖響了。
見清甯跟霜打了似的回來,進門甩了鞋,朝兩人擺擺手,“别搭理我,實在太累了,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别叫清遠吵我,你們随意……”
清平就說:“洗洗再睡,舒服。”
清甯‘嗯’了一聲,哪裏管舒服不舒服,隻要能躺着,就是舒服。
包了餃子,一半留着晚上煮了吃,一半凍冰箱裏,清遠熬夜到十二點,又是正長身體的時候,半夜加一頓飯很正常。
正忙着呢,清平的電話響了,是個陌生的号碼。
接起來,那邊就傳來笑聲:“大姐,是我。”
清平愣了一下:“是甜甜啊。有事嗎?”
甜甜哈哈就笑:“沒啥子事,就是跟你說一聲,這是我的号碼。我買了個小靈通。我第一個就打給你了大姐,等會我給二姐打……”
“别給她打。”清平趕緊說,“回頭我把你的号碼給清甯,她睡下了。三天三夜沒合眼了,别吵她。”
甜甜‘哦哦哦’,“她那實驗是幹啥子,咋幾天都不合眼呢?”
我一個文科生哪裏懂什麽實驗?
她就說:“我也不懂。你也别打聽……”
甜甜又‘哦’了一聲:“要保密是不是?”
呃…………
“算是吧。”她這麽說,然後就想挂電話,“不忙嗎?做飯了嗎?”
“做啥子飯?”甜甜呵呵笑,“清輝有事不回來吃飯,我懶的做飯,一會子去外面吃。”
“那你自己玩吧。”清平就說,“我這兒正忙着呢。”
“等等大姐……别挂……我問你個事……”甜甜急忙道,“就兩分鍾……”
“你說。”清平示意徐強去煮餃子,隻得坐在沙發上跟甜甜往下聊。
那邊就說:“大姐,你能不能教我,怎麽把照片傳到電腦上……”
這個,還真是有點麻煩。
她就問:“你想傳什麽照片?”
甜甜就說:“就是拍我自己的照片……”
“這樣啊。”那倒是簡單了,“玩QQ嗎?”
“嗯呢。”甜甜應了一聲。
“在QQ上跟人視頻嗎?”她又問。
甜甜猶豫了一下,還是‘嗯’了一聲。
清平就說:“在視頻的時候,抓圖……”然後把電腦打開,一點一點給說操作的過程。
甜甜邊聽邊操作,然後就樂了:“就這麽簡單……會了會了……”又問清平:“大姐忙啥子呢?”
“做飯呢。”清平起身,“包了餃子,清遠想吃了。”
“我也想吃了。”甜甜直接道,“我叫清輝一會去拿,還有多餘的沒有?”
清平看着徐強正準備往冰箱裏放的餃子,“………………有!”
然後都十點了,清輝才過來:“甜甜說大姐叫我拿餃子……拿啥餃子,外面就有賣的。我在外面買是一樣的。你包給清遠吃就行了……”高三生,可别在外面吃的拉肚子。
清平:“………………”我真沒叫你來。你媳婦她說她想吃叫你來取的。但這話咋說呢?誠心挑事不是?她看看放在餐桌上的保溫桶,直接遞過去,“已經煮好了,回去叫甜甜倒點醋醬油蘸着就能吃了。也别總在外面吃……”
清輝應了一聲:“那我回了,大姐。最近忙小靈通代理的事呢,這玩意還是有賺頭的……”
清平對這些又不懂,他說她就聽着,然後送他出門叮囑他開車小心,回來心裏卻嘀咕,這甜甜忒不靠譜。
怎麽能兩頭扯謊呢?
她心裏不舒服,但到底是沒有戳破。
但甜甜見拿回來的餃子,卻有些得意,跟清輝道:“看!要不是騙你去一趟,咱能省出一頓飯錢來?快快快!快給我,餓死我了!爲等着一頓餃子,我餓到現在。”
然後從沙發上跳下來,擰開保溫桶吃了一個,“嗯!大姐的手藝還可以。就是沒帶料碗……”嘟囔了一聲,就奔着廚房去了。
清輝本來是往衛生間去的,洗個澡該睡覺了,結果聽到她說話就愣住了,“你說啥?騙我幹啥去的?”
甜甜嬉笑着從廚房出來,“我今兒買了個小靈通!給大姐打電話,順便問大家怎麽在網上放照片。大姐正做飯呢,我一聽是餃子,就說我也想吃了,問大姐還有沒有?大姐說有,我說叫你過去拿。”她得意的挑眉,“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我這麽說你肯定不樂意去的。然後我就說大姐叫你過去的……哈哈哈……上當了吧。”
清輝閉了閉眼睛:“你隻上六個小時的班,回來大半天都有空閑。你就自己包一頓餃子能有多費事。再說了,你缺一頓餃子嗎?老子一天忙到晚,累的跟孫子似的,路上一來回一個小時,就爲了一碗餃子?”
“你這人,老子老子的,你是誰老子?”甜甜吃她的,“我叫你去你就說累的,要一個小時咋的咋的的!說你大姐叫你去,你咋不說累了呢?還不是一樣去了!我是你媳婦,我跟你親還是你大姐跟你親?”
清輝嘴唇都顫抖了:“少拉扯我大姐!打小我大姐就心疼我……”幫着我搬貨卸貨,不就是怕我累着,“那就是我親大姐。你呢?你心疼我了嗎?我這累一天回來,一口熱水沒顧得上喝,就爲了給你拿一份餃子?薛甜甜,你長心了沒有?”
甜甜看着清輝,見他面色都青了,也吓了一跳,把餃子塞到嘴裏,趕緊道:“别氣了,别氣了,下回不了還不行嗎?我錯了……真錯了……”
清輝卻一句也不想聽,轉身扭頭直接出去了,把門甩上了。
甜甜這回真怕了,看了一眼餃子,一跺腳,到底是追出去了。
跑出去見停在樓下的車燈亮着,車已經發動了。她急忙跑過去,二話不說就拉開車門子上車。
“下去!”清輝覺得他得冷靜冷靜。
甜甜嘟囔了一句:“别這麽兇嘛!你看我出來都沒來的及穿大衣,吓死我了。外面多冷的!”說着抱了抱胳膊,扭身看見半拉子圍巾,拉過來就披在身上,“這樣好多了。改天買點線,把這個織完。”
說着,拉着圍巾就端詳,不等清輝說話,她的面色就先變了:“這是啥子?”
清輝看不清楚,隻道:“你下去。”
甜甜不樂意了,“我問你這是啥子?”
她捏着一根長頭發遞到清輝的面前:“我問你,這是啥子?好你個龜兒子,敢在外面找野女人……”說着,就伸出手,長長的指甲一下子就撓在清輝的臉上。
清輝擋開她,然後下車,繞過去将她從副駕駛上拉下去鎖緊車門子,回身繞過去上了車,一句都懶得解釋,一踩油門,直接就走了。
甜甜追着車跑了一頓,哭嚎着罵,然後實在太冷了。這才轉身回家。
到家裏越想越生氣,給清平打電話,清平在宿舍呆慣了,晚上手機設置的是靜音,就怕有電話來打攪其他同學的睡眠。因此打了十多個,那邊就是不接。
甜甜就委屈的不行,“咋不接電話?你弟弟這樣你們家有人管沒有?”
又打了兩個還是沒人接,直接給清甯打過去。
清甯開着機給手機充電,等實驗室那邊的電話呢。電話一響,她蹭一下就坐起來了,摸了電話就接通:“數據出來了?”
“二姐!”甜甜哭喊了一聲,“二姐,你管不管?你弟弟那龜兒子在外面找野女人,你管不管?”
清甯額頭一抽一抽的疼,她撫額,回了兩個字:“不管!”
然後直接挂了電話,蒙上被子再睡,可卻沒那麽容易睡着,整個人都暴躁了。
甜甜頓時覺得金家沒好人,兩個姐姐,一個不接電話,一個接起來還不管。不就是叔叔嬸嬸是當官的嗎?當官的就有理了!
她給花花打電話。
花花從六點上班到夜裏十二點,她的睡眠時間每天固定五個小時。清豐跟她差不多。兩人壓力大啊,孩子後續的費用還不定得多少。然後城裏的開銷就是再省,也比在老家大。還想給孩子多攢點。怎麽拼命都好像時間不夠一樣。
然後這邊花花是剛睡着,電話就響了。
兩人晚上都不敢關機的,孩子不是在甘省嘛。就怕家裏有個啥事,他們這邊不能及時知道。
也因爲這個,兩人都可害怕半夜電話響了。
電話一響,兩人的心肝都打顫,不等清豐開燈,花花就接起電話了,“媽,孩子又咋了?還是不好喂奶?”
“大嫂子,你說撒子嘛?”甜甜盤腿坐在沙發上,用紙巾擦眼睛,“大哥在嗎?叫他管管他兄弟呗,他兄弟在外面找野女人……”
花花當即就變了臉:“你神經病啊!你們愛咋咋去?半夜三更你想吓唬誰啊?叫誰大嫂子呢?誰是你大嫂子!你進了金家的大門了嗎你就大嫂大嫂的叫!”
說完扔了電話,說清豐:“關燈!睡覺!”
媽的!被吓的心肝跳了半晚上!
那邊甜甜‘哇’一聲就哭開了:“一家子都是王八蛋!都瞞着我一個人……”
繼續給清遠打電話,清遠迷迷糊糊的,然後那邊就一個勁的哭訴:“……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哥哥在外面有野女人的事……你們都不喜歡我……但是不喜歡我也不能這麽欺負人……你們把我當傻子呢……”
然後清遠迷迷糊糊的就把電話直接塞到櫃子裏的被子裏,也沒挂。
甜甜拿着電話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晚上,哭累了說累了,睡了手機都開着呢。
還是清遠早上起來找自己的手機才想起半晚上發生了啥事,找出來見電話還在通話中,電話那邊沒人說話,是呼噜聲。
他這才把電話挂斷。想了想還是給清輝打了個電話。
清輝昨晚在徐強這邊呢,兩人喝了半晚上的酒,這會子還宿醉着呢。
聽見電話響了,還以爲是甜甜。本來想摁了的,瞄了一眼,見是清遠,吓了一跳,還以爲家裏出事了,“咋的了?”接起來他就趕緊問。
清遠就問他:“是不是跟甜甜姐吵架了……”然後就把昨晚的事說了,“我太困了,糊裏糊塗的也不知道她說的是啥意思,見她哭的可憐,我也沒好意思挂電話直接塞被子裏了。電話是剛才挂的。要不你回家看看,别出啥事了?”
清輝揉額頭:“知道了。你趕緊忙的吧,利索點,要不該遲到了。”
正挂電話呢,清平敲門:“起了沒,吃飯了。趕緊的。”
清遠開了門:“來了。”做到飯桌上,有烙餅,有煎雞蛋,有稀飯牛奶,很豐盛,他就說:“不用起那麽早給我做,我在外面買也一樣。”
清平一邊給他遞筷子,一邊道:“今兒我的時間充足,上午前兩節沒課。忙的時候就顧不上了。趕緊吃。”
然後又找手機:“你先吃着,我給甜甜回個電話。我有十多個未接電話都是她打的,剛起來給她回過去的時候,還占線着呢。”
主要是怕清輝出事。剛才又給清輝打了,還是占線。
清遠忙攔了,把半夜的事說了一邊,“……你給我二哥打電話的時候,大概是我們倆正通話呢。”
清平就收起電話,很不高興:“給你打什麽?”高三生,本來就是睡的晚起的早,她湊什麽熱鬧。
本來還想跟清輝打個電話問一聲的,現在一點也不想問,說清遠,“以後要不是有啥要緊事,你的手機晚上關機吧。”真有急事,家裏有固話呢。
兩人正說着呢,清甯從樓上踢踏踢踏下來了。面色不好,眼睛都腫着。
“怎麽起了?”清平起來給她倒牛奶,“我們吵醒你了?”
清甯皺眉:“昨晚被甜甜吵醒,就沒怎麽睡踏實。沒問清輝嗎?到底咋惹到人家了?我的天啊,問我管不管我弟弟,又說我弟弟在外面找野女人……大姐,你問問清輝,他是想幹啥?他要是想跟人家處,就好好處。要是不想處,就說的明白了。腳踩兩隻船……小心三叔我爸他們知道了打斷他的腿……”
清平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又催她:“你趕緊的,吃點回去泡個熱水澡,再睡去。”
睡覺的睡覺去了,上學的上學去了。清平這才收拾了廚房,拿東西準備出門。
徐強的車已經在小區門口等着了。
上了車,清平就說:“先送我去清輝那。”
“去那幹嘛?”徐強開車直接往學校開,“他昨晚在我那。臉上被撓了這麽……”他比劃了一指長短,“三道口子,劃的挺深,估計得留疤。”
清平咬牙:“要真敢腳踩兩隻船,打死都活該。”
徐強抖了抖,“我咋覺得你這咬牙切齒的,是給我捎音兒呢。你放心,我絕對沒二心。”說下了一句,才又說清平:“這事也怪你,聽清輝說,你上次用人家放在車上的半截子圍巾了。結果上面沾上頭發了,甜甜這才誤會了……”
清平的嘴張張合合:“車上……她咋不問清楚呢?清輝那車,有時候還拉客戶呢,有時候也送員工去客戶家呢……有别人的頭發不是很正常嗎?”
是啊!那姑娘那性子要是啥都問清楚的,也就不是她了。
徐強就說:“管他們呢。你上你的課去。”
甜甜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清輝了。她先是迷茫,然後一下子就坐起來了,“你啥時候回來的?昨晚上是不是上哪個狐狸精家去了?”
清輝就道:“我跟你解釋一遍。那圍巾就大姐用了一次,在車上搭在肩膀上……就是去火車站接人那次……昨晚上我在大姐夫那……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跟你說這些,我不是想挽回什麽,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甜甜狐疑的打量他:“你說是就是?誰能證明?”
你大姐大姐夫都是向着你說話的,當我傻啊。
清輝就道:“你愛信不信,解釋了,不是想挽回什麽。而是我現在想跟你說分手,然後叫你知道,分手的理由不是我找了别人,而是咱們倆真不合适。”
分手?
“你憑啥分手?”甜甜蹭一下坐正了,這次徹底慌了。怎麽能分手呢?她想他一定是很生氣很生氣,可是怎麽辦呢?她不想分手,一說分手就心裏特别難受。可嘴張開閉上,怎麽都說不出話來,他在氣頭上呢。怎麽辦?該怎麽辦?她焦慮的左右看看,心裏一着急就說:“你跟我分手了,我住哪去?”她的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你怎麽那麽狠心?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我還欠了你大嫂七百多塊錢的債。還欠了一個同事三百多……你現在跟我分手,就是想掃地出門……那我怎麽辦?我沒住的地方,沒錢花……”說着就看牆上的挂鍾,然後尖叫一聲,“時間到了,再不走就遲到了。丢了工作就更沒錢了……這事以後再說,我得去上班了……”臉也不洗,然後直接拿了大衣穿了鞋就匆匆的出門,剛出去門還沒帶上了,她又風一樣的刮進來,“我沒錢坐車也沒錢吃飯了,給我點零錢……”不等清輝說話,直接從清輝挂在門口的包裏翻出錢包,抽了兩張,這才把門帶上跑走了。
清輝捂着額頭,閉了閉眼睛,這他媽的都叫什麽事。
林雨桐回來的時候,就聽清遠嘚吧這事,她一隻耳朵聽着,随口問幾句:“哦?現在呢?”
“現在?”他偷笑,“現在我二哥住我大姐夫那。别提我大姐夫多鬧心了……”
林雨桐笑了笑,也不問爲什麽他大姐夫會鬧心,就那麽點事,老妖精有啥看不明白的。她問:“你姐呢?又幾天沒回來了?”
“昨兒還回來了。”清遠嘟嘴,“昨兒我嚴格哥從部隊出來公幹,不知道去醫院看誰。他們抽空見了一面。我放學的時候,我嚴格哥正要出門。把咱家的各種吃的存貨都拿走了。”
林雨桐就沒多問:“你姐沒說今兒回來不回來?”
清遠搖頭:“沒說,她向來沒譜。如今更是把家當成歇馬店了。”
林雨桐拍他:“你真是有奸賊相。”動不動給你姐上眼藥。
清遠嘿嘿笑着纏過去:“媽,給你看的好東西呗。”說着,拉着她媽坐,把筆記本打開,放出應該是從新聞上截下來的畫面,畫面上所有出現四爺的畫面,都有一個年輕的女記者的身影。或是一個剪影,或是一個側顔,哪怕是出現的握着話筒的手,都屬于那姑娘的。因爲手腕上的手表和手鏈,很容易叫人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
就這些還不算,這小子還翻出一沓子簡報出來,把報紙上登的圖片都裁下來,報紙上的照片,這女記者還露了正臉出來。年輕漂亮,朝氣蓬勃。
林雨桐似笑非笑看這臭小子,“你挺清閑啊?”還有功夫注意這個。剛給你姐上完眼藥,你又告你爸的刁狀。
能耐了?!
清遠一副你不識好人心的樣子,“我這不是怕我爸不小心犯錯誤嗎?”
林雨桐無奈,孩子們在這個圈子裏,也是聽到的事情多了,才會這麽草木皆兵。
她歎了一聲,眯着眼睛看這些圖片。
不是不信任四爺,而是從裏面讀出了一些信息。這些新聞都是要審的,不光是電視還是報紙。比如說報紙吧,你抓拍的照片,一定要合适。不能說領導剛低頭,然後你抓拍上了,跟領導在低頭認罪似的,還把這樣的照片登出來?那這真登出來,就是事故了。
宣傳部門怎麽審核的?
對不對?
誰見過這麽大面積在領導出現的畫面裏出現同一個人的,這是想釋放什麽信号?
林雨桐把清遠打發了,拿着他收集出來的東西,登了宣|傳部長家的門。
事先都沒打招呼,進了門客氣的笑,一說話就又帶了茬子,說人家部門安排的好,工作人員兢兢業業等等的話,等這位部|長一頭霧水的翻看了東西,才明白爲啥了。
他也嚴肅下來了,“小林啊,不要激動。這件事我會徹查的,不像話嘛。”
是不像話!
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像話。
林雨桐沒多呆,東西一收又拿回來,臨走又說:“我得去拜訪文書|記,我們家金部|長是不是有什麽作風問題,我看還是要查一查的。”
文書|記是紀委書|記。
好犀利的口辭!
到了這個層次的圈子裏,是不會傳這些閑話的,辦不來這沒水準的事來。所以她拿着這些肆無忌憚的找上門來。還一副要鬧大的樣子。她自然是不怕難堪的,可這背後算計的人卻難堪了。
林雨桐不是說一說的,是真的拜訪了文書|記。
兩人不算是陌生。真的!她家的經濟問題比較複雜,時不時的要來相關部門報備一聲。當年确實是遺産繼承,然後購買的股票一再升值等等的。自家的消費在這裏擺着呢,也不是就沒人告黑狀。
因此,主動的說明情況,就成了必要的事。
她是真要求:“該徹查就徹查,絕不回避問題。”
文書|記就笑:“你這個小林啊,這脾氣。小金我是知道的嘛……”然後就批評道:“你們不光是同|志,還是伴|侶……更要彼此相信。”
然後查金滿囤同志根本就不可能。
但從報社到電視台,還是好些部門被派了工作組,開始查了。
那位女記者,被調回來了,整個人都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麽。
後來是個什麽狀況,林雨桐也沒興趣知道。
因爲四爺回來了。
進了門看見林雨桐就笑,“你如今是名聲在外啊。出去看看,我的三米之内,都沒有異性的身影了。”
都說這位醋性上來,把報社和電視台掀翻了。
林雨桐白他:“那你不早把人打發了?”
“人家幹啥了?”工作而已。
他還有理了。
這人最壞了,就是等事大了才鬧呢。
四爺一歎,拍了拍林雨桐,在家裏兩人打住了話頭。這裏面的事情有些複雜,牽扯到站隊的事。
年底了,各種會也多了起來。總結報告會,然後是來年的工作計劃會。
大會小會,有時候開到晚上十一二點。
清平一直堅持晚上回來陪清遠,都耗了半年了,徐強也沒把人哄回他那邊去。
清遠覺得其實很沒有必要家裏非得有人陪他,就說清平:“大姐,你想幹嘛就幹嘛去吧。你天天晚上回來,隻怕同學聚會都沒時間去。不合群不好。”
“你高考要緊還是聚會要緊?”清平不叫他看電視,“趕緊回房間,想做題就做題,想睡就早點睡。”
反正就是高考就是一切!
要是自家爹媽忙的都是國家大事,他們也得回來這麽陪着的。當然了,自家老姐忙的也是很要緊的事,他擡頭仰望星空,人家是在爲全人類做貢獻的吧。
說實話,這叫他很有壓力。
然後不由的就想,等将來自己該幹什麽呢?
經商?
自家爹媽到這位子上,不管是在國内經商還是在國外經商,都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做學問?
自問沒那份耐心的。
那能幹什麽呢?
再有半年就高考了,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個沒理想的人。
這可不好吧。
将來考個公務員去?
帶着各種糾結睡下了,臨睡着前還在想,沒事,還有好幾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想的。
等得閑了,又問清平:“清安明年下半年就高三了?他是什麽打算?”
提起清安,清平就愁:“他的成績吧……中等偏上,我覺得考二本都有點懸。反正就是線上線下的挂着呢。運氣好,挂個二本線,運氣不好,估計就不行。要麽就是上個好專業的大專,要麽就是複讀一年。不過我看他就是複讀一年,也夠懸的。提上二十分算是不錯了。可一年一個情況……不好說……”
說了清遠,清平又說清涓:“三嬸打電話來說了,上了高一之後很明顯跟不上。上學不是很有天分。這丫頭也不想上了,想到京城來。三嬸不答應,正在家裏鬧着呢。”
至于五叔家的清雪,跟清涓是一年的,也一樣讀高一了,但兩人都沒問。
是不是在縣上上學的,都不知道。
剛說了幾個在老家的小的,結果人就是這麽不經念叨。
清遠正上課呢,兜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一看是陌生号碼,就直接挂了手機。卻沒想到電話一直不停的想,他隻得舉手跟老師說要去廁所,才從教室跑出來。
結果接起電話,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誰呢?
清收!
這家夥該上初三了,明年就中考了。這個時候怎麽跑到京城來了?跟誰來的?
他這麽問,然後那邊就說了:“三哥,你來接我吧。我在火車站呢。大哥的手機打不通,大嫂的電話她根本就不接。大姐二姐的手機都關機着呢。隻能找到你了。”
不是誰接不接的問題,而是,“你怎麽來的?家裏知道嗎?”
“不知道啊!”他回的特别坦然!
清遠:“……”偷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