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文件, 在别的地方,這就是一份上級下發的文件。
而在縣城這地方, 消息靈通的人多了去了。老二比較厚道,又覺得不是啥榮耀的事, 是不會往出說的。但老三要是那麽好打發,就不會是如今江湖上還有傳說的金怪了。
他找周文吃飯,就在私家菜管的大堂。進進出出的,多是有點小身份的人。
也都知道這二位是誰,過來敬杯酒, 說句話, 然後再背過身豎着耳朵, 聽幾句閑言碎語。
然後, 大家就知道。那個紅人秦鳳蘭家裏跟上面兩位大佬的家裏, 翻了臉了。
對秦鳳蘭眼紅的人多了去了,還有所占的那些位置。
有位副院長,親侄女是醫學院臨床醫學畢業的,愣是沒安排進自家的醫院, 無奈把孩子安排進了開發區那邊的分區醫院去了。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不知道多少人跟這位副院一樣,知道了這消息, 跟聞見腥味的鲨魚。
沒幾天, 她從一線崗位轉爲主管後勤的領導。安排進去的關系戶都被清退了出來了。
這對秦家來說,可算是天塌了。
兒女的年紀都不算小了。原指望在縣城工作然後在醫院找個對方。最好是護士或是也是家裏有背景的, 如此才算是把穩。
可結果呢?全都回家種地來了。
怎麽說對象?丢人都丢死了。
兩口子又提着東西上金滿城家, 意思是跟桐搭句話, 咱真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雲雲。
李仙兒這回放聰明了,就道:“這咋還有桐的事呢?可不興這麽胡說。說的好像是桐公報私仇一樣!沒有的事!上面要幹啥,是桐能說了算的?怪隻怪鳳蘭,當初安排工作的時候怎麽不把尾巴擦幹淨。沒學曆,當初就該花錢弄個函授。沒經驗,就該在哪個診所開好工作證明的。要是啥都準備完善了,就是再查也不怕的。當然了,她那麽周全的一個人,爲啥沒想到這地方,咱就不知道了。”
事實上是現在的函授一點也不值錢。
審核也不是隻看文憑的。
但你連文憑都沒有,第一個淘汰的肯定是你。
不過這道理顯然李仙兒不知道,作爲秦大哥秦大嫂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心裏還尋思呢?是啊!鳳蘭當初這是咋辦事的。
出了金家的大門,秦大嫂還說秦大哥:“你妹子就是藏奸,想拿這事拿捏我。隻要一天不徹底辦好,她就能拿捏我一天……”
秦大哥呵斥:“别胡說八道,就是老金家使壞……”
秦大嫂才不信:“她林雨桐一個養豬的出身,死了娘爹不要的孤兒,能當大官?在京城就是大官了?”
很多人其實并不知道四爺和林雨桐在京城是啥職位,幹的是啥工作。隻知道是調到京城去了。
老百姓也對這幹部那幹部的,沒有什麽清晰的認識。
金家人就算是知道,但具體職位,包括金滿城在内的人,也都沒說過。就算是金滿城吹噓,也隻說是大幹部。具體的,都算是留了心眼,沒往外秃噜。
秦大哥倒是聽鳳蘭說過,已經調任衛|生部的副部了。說是在衛生系統裏,幾個絕對的領導之一。
但跟家裏這婆娘,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
她在耳邊絮叨,越是絮叨,秦大哥這心裏越是覺得不得勁。也有點怨怪鳳蘭:你說你給你侄子侄女辦事,該是怎麽把穩怎麽來的吧。這如今算是怎麽一回事。當初隻安排在鎮上的衛生院,也不給人看病,管管庫房,管管器械,一樣的拿工資。這不是啥事都沒有了嗎?
你看現在這整的,百忙了一場。
回家就給鳳蘭打了電話,問問能不能退而求其次,安排到太平鎮或是别的小鄉鎮也行啊。
鳳蘭自己正焦頭爛額,氣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消停的種地去。要是種不了地,就出去打工去。在哪混不到一口飯吃。人家行,他們怎麽就不行。别跟我說,我不管也管不了!”
這邊剛挂了娘家的電話,氣還沒喘勻稱呢。家裏的門一響,男人回來了。
她冷了臉:“幹嘛去了?”
男人進門也沒換鞋,手裏拎着的公文包也沒放,進來直接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今兒……我的調令下來了……文化局副局……”
算是冷衙門。
鳳蘭恥笑一聲:“嫌棄啊?沒有我,你還在藥房搬藥箱子呢。”混到副局了還不知足?想怎樣?
男人低頭沉默了一瞬:“……你看……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那個搬藥箱子的小夥計……鳳蘭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你對誰都熱情,對誰都好心……看見我搬藥箱子還搭把手……我或許是變了……人都會變……但你不覺得你變的面目全非了嗎?”
鳳蘭愣愣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離婚吧。”男人沉默了半晌才道:“孩子今年高三,照樣跟着我爸我媽住,不影響孩子。咱們先辦證,離婚不離家。等孩子上了大學了,咱再跟孩子慢慢說……”
“這個時候……你跟我提離婚……”鳳蘭苦笑一聲,然後起身,眼神冷了冷,“你跟那誰的事,真當我不知道?我提醒你一次,收回你剛才的話。否則,後果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男人的面色一變:“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給我放老實。”鳳蘭冷着臉,“婚姻關系還得保持。你跟她是怎麽回事,我不問。我以後又是怎麽回事,你也别過問。别覺得這樣我好欺負我跟你說。看我倒台了,就覺得你能翻身了?笑話。桐整頓醫療系統,是公事。不是針對誰的。”她拿出電話,“不信嗎?”她找出電話号碼,然後撥出去,按了免提,手心裏卻出汗了。
終于,在男人戲谑的眼神裏,電話被接起來了,應該是已經睡了被吵氣了,聲音帶着幾分慵懶,少了些威嚴,她說:“喂……”
看着男人的臉瞬間變色,她的眼淚差點下來,“是我,你睡了?”
林雨桐看了看電話,聽出是誰了,她‘嗯’了一聲:“沒事,你說……”
鳳蘭的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那王八蛋要跟我離婚……”
林雨桐皺眉:“你踹了她再找好的!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慫了?哭啥啊?”
鳳蘭吸了吸鼻子,“桐啊……你說我不在醫院幹了……出去單幹怎麽樣?藥店……醫療器械……”
手裏攥着醫療系統的人脈,又深知這一行的深淺。
她要是幹這個,肯定是能成的。
林雨桐沉默了一瞬:“合法經營,别賺昧心錢。”
鳳蘭笑了:“好!每一分錢肯定都是幹淨的。”
很晚了,說了這幾句就挂了。
鳳蘭拿着電話看着面前的男人:“要離婚也是我跟你離。你想跟我離,再跟那個狐狸精?别覺得有孩子在我就會手下留情。想要你身敗名裂,隻不過分分鍾的事。也别動歪心思,想着把我怎麽着之後你就能如何如何。我出事了,會有人過問的。想要繼續當你的副局,就老老實實的過吧,以前怎麽過以後還怎麽過。等吧,等孩子考上大學之後,咱再說。”
然後進了卧室,扔了一床被褥出去。
分居,但是暫時不離婚。
而另一邊的林雨桐,靠在床頭,心道:還是心軟了。
鳳蘭也算是有決斷的人。辭職了,剩下的不管什麽事,就牽扯不到她身上了。
算是利索的從一個泥潭裏脫身了。
她得罪的人不少,這會子都恨不能把她撕成碎片。她離開了,就把一群鲨魚給擺脫了。要不然,在一個單位,不說時不時的得當心那群人找茬翻舊賬,還怕真有什麽疏忽的地方再折進去了。
她來了個幹脆的,不幹了!
跟以前做了一個切割,算是斷尾求生了。
看來,這些年,也是曆練出來了。
老家的人在秦家倒黴之後,也有說:“老四和桐太狠了。這以後是不是老金家得得罪不得了。誰得罪他們家,她就從根上把人家給撅了。太霸道了些。”
就有人反駁:“那照你這麽說,醫院都讓給這些四六不懂的,你就滿意了?叫我說,早該這樣了……一個個的都是二把刀的,在醫院枉死了,就都滿意了。”
邊上馬上有人贊同:“是這個話。再說國家這政策,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沒道理的事,上面能同意?秦家的孩子回來了,你咋不叫他們給瞧病去呢。”
有人就解釋說:“在醫院工作不一定得回看病……”
“那不會看病上醫院在醫院吃白飯呐?更不能要了。”又說,“不會看病,最起碼得大概懂一點吧,他們知道啥藥是幹啥的不?”
這非要這麽擡杠,就沒治了。
不過大部分人還是覺得,桐是真了不得了。
以前再怎麽說,也都覺得沒什麽距離感。等真随便一出手,下面那些在這些小老百姓心裏是挺大的領導的領導,跟個陀螺似的轉開了,人家說咋就得咋。這才知道人家的能量。
一句了不得了,就不能表達這種心情。
老城巷子的人就說馬小婷:“……你看你……桐那麽能幹,提攜子侄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你弄的跟人家那麽生分……你家的孩子将來靠誰去……你看你二哥家……人家清平你說跟着沾光不?”
計較那三瓜兩棗的,丢了一座金山,是不是蠢?
馬小婷白眼一翻:“我怕啥啊?倆孩子姓金,是他金家的孩子。安排不安排的,他們看着辦。”
這人就搖搖頭,跟這種邏輯的人,就沒法說話。
憑啥姓金就一定得照看了?
沒看清豐在家呢,清輝據說已經跑京城去了。
清輝一口一個大姐夫的叫着,哄的徐強樂呵呵的帶着他把保潔公司給注冊下來了。
周末,四爺把孩子叫回來吃飯,就問他:“打算什麽時候開張?”
清輝搖頭:“先不急,我周一找一家保潔公司應聘去。打算再人家的公司先幹一年。之前我就去那些公司轉過,看着簡單的很,就是打掃衛生,其實也不是那麽簡單的。比如地闆不同,打掃的方式就不同。還有衛生間廚房這些地方的清理,也都是有訣竅的。更關鍵的是,我不知道行情。比如新裝修的房子,開荒打掃該怎麽收費,如常的清理又是怎麽收費。出去包活又該怎麽跟人家談,合同跟人家怎麽拟定?這什麽面積什麽标準……還有那些高空作業,比如擦戶外的玻璃那些……需要什麽裝備……這些活咱能不能接……我得先弄清楚。要是半年不行,我就幹一年。得把這一行摸透了,才好上手……”
四爺詫異的挑眉,還别說,是個幹正事的。
關鍵是肯吃苦。
林雨桐就問:“那你是住過來還是?”
清輝吓的搖頭:“自己住吧,我家那邊房子是現成的。我平時在外面幹活,也不用開火。有空我回來改善夥食就好……”
主要是怕住在一起被管束的太嚴。
那……也行吧。
清遠羨慕的不得了,低聲道:“有空到你那邊玩……”
小樣,屁大點就也想撲騰着翅膀翺翔了,還嫩了點。
三月三,是個好日子。
江漢要給自家兒子結婚了。
江水和于文文,到了不得不結婚的時候了。
肚子大了,眼看就到預産期了。江水媽這才松了口。
沒一隻眼睛能看上于文文,但卻真舍不得孫子。
于文文在這個圈子裏沒幾個熟人。就跟清甯的關系熟悉,後來通過清甯又認識了清平,反倒跟清平更談的來一些。
兩人一塊出去吃飯,找個小館子吃個麻辣香鍋,就能吃的心滿意足,順便還感歎一句,看咱兩多能吃,一頓飯就花了五六十。
背景各方面相差不大,做起朋友來沒有壓力。
因此結婚的時候,找這姐妹倆做伴娘。
江水媽私下跟老公說:“就這還說這姑娘簡單,沒心眼。如今看看,心眼比誰少了?我原本安排了我娘家的倆姑娘充場面的,她倒是機靈,找個金家的人給她張目。這不是跟我叫闆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
這要是願意,怎麽看都是順眼的。這要是不願意,怎麽看都能挑揀出毛病。
自己找了金家的姑娘來,不說明人家孩子還是有一些交際能力的嗎?
怎麽到了你這裏,就又成了居心叵測了呢?
他就說;“不管是哪個姑娘,你兒子總會屬于另一個女人的。你這麽軸着,好像誰就把你兒子搶走了一樣。他不還是您兒子嗎?連帶了多了一個閨女進門還要添一孫子,你到底是哪裏吃虧了?”
江水媽眼圈都紅了:“水水以前多乖啊,現在呢?我說什麽都不聽,我不願意他也要娶……”
你快拉倒吧。你兒子跟乖從來就不沾邊。
之前說兒子打從認識這姑娘都不怎麽着家了。拜托好嗎?你兒子打從十五歲之後就咋着家了。倒是最近,爲這婚事,回家倒是勤快了起來。叫結婚後住到家裏來,也一百個願意。
“快擦擦眼淚,叫人看見了人家還不定說什麽呢。”本來婚禮到現在就已經被人背後念叨了。
這邊當婆婆的眼淚掉個不停,那邊于文文拉着清平的手,眼淚也下來了,“……我是不是錯了……”尤其是看到自家爸媽在這環境裏,緊張的坐立不安的時候,更覺得如此。
清平能說啥呢?
“放寬心吧。”她說,“等婚禮結束了,我送叔叔阿姨去機場。”
林雨桐和四爺在娘家這一桌,陪新親嘛。
江漢不時的把眼神透過來,帶着感激。這在他看來,這兩人算是屈尊降貴了。新親戚丢人,就是江家丢人。
清甯沒清平的緊張,跟着新娘子算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尤其是看到江水媽那張淡淡的臉,她都替于文文的婚後生活捏了一把汗。
據說還要住在一起。
唉!也是一言難盡了。
江水倒是很高興,别人打趣他要當爸爸了,他樂呵呵的,說下個月請大家吃滿月酒。
然後回家後清遠就問她媽:“要是我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朋友,你會跟江家伯母似的嗎?”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當婆婆當多了的人,按說該平常心了吧。
但這一牽扯到兒女的婚事,還是緊張到不行。幹不出來棒打鴛鴦的事,但真是婚後又不少操心。
她就說:“還得以你喜歡爲前提。您覺得合适,我跟你爸的意見你可以參考,但不一定好聽……”
說着就看四爺:“是吧?”
四爺就說:“你媳婦跟你媽要是合得來,那都好說。要是合不來,你自己出去單過。我們有你姐呢。”
這話就有幾分逗孩子的意思了。
清遠嘴裏啧啧有聲的:“還我姐呢?我姐将來嫁出去,還能帶着您嫁啊?完了陪嫁的時候,不給金不給銀,就帶倆大活寶貝?”
林雨桐就拍這小子,“那對方偷着樂吧。”
但孩子的話還是提醒兩人,半輩子好像又過去了,孩子們很快就又到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尤其是到了孩子大學畢業的時候,家裏的大人除了關心孩子将來的工作,也就剩下婚事了。
找個好工作,找個好對象,然後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可現實是,有幾個孩子能按照父母給安排的路往前走呢。
畢業季來了,分手季也就到了。
清甯出去跟毛麗和楊東一塊吃飯。毛麗應聘到一個民辦小學,當老師。父母的意思說,回秦市,在秦市的話,直接去紡織城自己的附屬中學,還是公辦的學校,而且有編制。一輩子穩穩當當的,還離父母比較近。
但是毛麗不樂意,“如今回去,一個月一千出頭的工資,也不知道掙到哪年是個頭?”說着,就有意無意的看了楊東一眼,“他也不回去了。”
清甯詫異的很:“你爸樂意?”
楊主任肯定不樂意的。
楊東回去,最不行也是政府機關裏。體育局這地方就挺好的。楊主任也不回避,今年過年回去給楊東家順道拜年的時候,楊主任也是這麽說的。不算是走後門,隻不過有他的面子,機會比多人多些。考上了也沒人敢頂他。
輕松的鐵飯碗,真要是發展的好了,那也是前途無限的。
但如今呢?
下海經商的一大把,想去政府機構的,卻并不多。
楊東苦笑:“其實我這人,最随遇而安,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但是白荷那邊吧,我要是敢回去,她就得分手。你說我……咋辦?”
清甯覺得這無所謂啊,“京城裏也有機會的,要不要考慮開一家健身房。我可以給你投資。”
楊東擺手:“熟人我不坑你,你敢把錢給我,我卻不敢接着。啥也不會,再給你賠光了。再找找其他工作吧。試試看。”
可體育專業,除了去學校做體育老師,再就是健身教練,真想不到還有什麽專業需要他們。
當然了,如今這銷售,是不怎麽看你學曆的。隻要你能把東西賣出去,找的到客戶,銷售人員是不計多少的。反正都沒有底薪嘛。
清甯那邊公司常招聘,所以也聽到一些剛應聘進來的一些員工們私下裏談的這些。
好些都是甯肯幹一個月給八百的文員,也不願意幹那個半點都沒有保障的銷售。
她對楊東的這個選擇持保留意見,問他:“你女朋友找了什麽工作?”
“在影視城跑活呢。群演的話,一天還是能掙幾十塊錢的。”楊東苦笑,“其實我最開始想的是,我倆弄一少兒的培訓班。女孩子學舞蹈,男孩子學學跆拳道之類的。找個地方,不用太大,慢慢的好好經營,我覺得雖然不能說掙大錢吧,但暫時在京城站穩腳跟,是可以的。可她瞧不上這一行,覺得我沒出息。能咋辦呢?”
毛麗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就道:“你說說,你那女朋友哪裏好了?”
她真是最煩這樣的姑娘,自己沒啥本事吧,還偏好高骛遠。可偏偏的,就有人前仆後繼的爲她奔忙,恨不能把好東西都捧到她手心裏。
想起來就覺得喪氣的很。
這話隻能當是醉話聽,楊東歎氣:“我就是覺得吧,沒有我她該咋辦?”
毛麗心說,你個二錘子!沒有你她轉臉能找一個比你更傻更沒底線的爲她當牛做馬。
清甯掐了她一把:“喝多了吧?”
就是關系再親近,也沒有以疏間親的道理。
那女朋友再不好,在人家那也是心尖尖。咱看不上歸于看不上,不能大喇喇的往出說。要不然這朋友就沒得做了。
三個喝了一場,楊東先走了。
清甯就說毛麗:“怎麽回事?我看你倆的情況不對。”
毛麗擺擺手:“他那二錘子,每次跟女朋友吵架了,就找我訴苦。半夜三更的也給我打電話,在外面喝醉了他那些哥們也找我……然後,她女朋友醋了,過來找我談了……就這麽點事……”
清甯眨巴着眼睛:“你确定不是你喜歡他,他也不是對你沒感覺。”
要不然見鬼了,他幹啥一不順心就來找你。而你也就真去。
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毛麗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清甯:“過兩天抽空,跟我去看房子吧。不用大的,我隻有二十萬多一點。拿這錢交首付吧。我媽見我不會去,就把城中村當初分給我家那一套房給賣了。拿這錢,在京城也就夠交個首付的。剩下的貸款慢慢還吧。”
這個沒問題的。
把毛麗送回去之後她就給成海打了電話,問自家企業旗下有沒有那種折扣房。
成海就給說了幾套,清甯幫着選了一下,還是選在位置比較繁華的地方,靠近地鐵站。這房在臨街,一二三樓是商場,這房子在四樓。窗戶下面就是商場的廁所,如果開窗的話,味道是不怎麽好聞。當時商場賣的貴,這套房子,價格上就相當經濟了。而且面積大一些。首付十七八萬就能拿下來。
毛麗對那點瑕疵倒是不以爲意,“我把那邊的窗戶幹脆封了,做成落地的玻璃窗,通風的話,窗戶和大門就能流通。大門弄成外面是那種栅欄似的防盜門就行了。開了門一樣通風。”她笑的賊兮兮的,“而且,我在家裏可以帶學生的。奧數培優輔導,學生上門我小班授課。光是周末和晚上,掙的都要比工資高呢。”
這道也是。
就連清遠的老師,在家裏也帶學生的。一節課一百,好些學生還是會争着去。就這,人家老師還看有空沒空呢。
當然了,不是每一個勵志留在京城的大學生都有毛麗這麽幸運的。家裏給予了支持,叫她踏出大學校門就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就有一個可以稱之爲家的地方。
還有更多的像是楊東一樣,懷揣着簡曆,到處求職的人。
清甯打電話啊給方興和石山,跟他們說:“如果去咱們公司應聘,到了飯點,記得給應聘者一份盒飯一瓶礦泉水。”
遠遠的見了楊東又餓又渴的在人才市場排隊面試的場景,她就覺得特别難受。而現實就是那麽殘酷。
跟清甯想的一樣,楊東求職并不順利。
除了沒有底薪的銷售工作之外,凡是待遇優渥的,都需要專業素質過硬。
這個時候才真有些後悔當年高考的時候沒聽爸爸的話,看人家電力學校畢業的,哪怕是大專的,電廠發電站這些地方都是搶着要的。待遇還相當不錯。
體育,這是非常尴尬的專業。
有的還說:“你去一些夜總會試試,那裏的待遇也不錯……”
需要這種年輕、氣質好、身材魁梧壯碩的小夥子。
楊東折騰了小半年,等到七月份畢業在即了,工作還沒有着落。
白荷說我們一個劇組的誰誰誰買了啥香水了,他隻能說,我以後給你買。
白荷說我們宿舍的誰誰誰的男朋友簽工作了,年薪十萬呢。他隻能說,我以後掙的比他多。
白荷說我媽的意思要是交往的話得在京城買房有車,要不然以後沒保障。他沉默了半晌才道:相信我,以後一定都給會給你的。
“相信你!相信你!”這一天白荷終于爆發了,“你總說相信你,可我拿什麽相信你?你如今好歹一個月還掙三五千塊錢,你呢?一毛錢沒掙回來吧。我想買好衣服,想買名牌包包,想買高檔的香水……你總叫我等,可等來等去,等到什麽時候是個頭。我年輕,我漂亮,我現在不打扮,不對我自己好點,難道等到人老珠黃了……”她說着,就哭了起來,“我也不想分手的,但不分手我們怎麽辦?根本就沒有未來!與其這樣……将來痛苦,還不如現在……長痛不如短痛,分手吧。”
楊東看着白荷,有些愣神:“我對你不好嗎?”
“你對我好……可不是隻對我好就行的……再說了,你拿什麽對我好……”她哭的雙眼通紅。
楊東深吸一口氣,才有幾分恍然。
他爸曾說過:你要是遇到一個好姑娘,就是你流落到要飯的地步,她都會不離不棄的跟着你。但要是你遇到一個不好的姑娘,兒子,我跟你說,錢和權你總得有一樣,要不然她就得飛。
而如今,分手的理由,不是自己對她不好,而是自己沒能力對她好。
說到底,還是嫌棄自己沒錢沒權吧。
“那就分手吧。”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裏有些複雜。
有些難過,也有些解脫。
原來這份感情已經叫他感覺到疲憊了嗎?
毛麗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就問他:“要回老家嗎?”
楊東搖頭:“都說了不回去了。要不然,我爸得笑死我。爲了人家留下來,卻被人家一腳給踹了。”
“工作的事咋辦?”毛麗坐在地闆上,問道。
“再找找吧。跑銷售就跑銷售,有啥了不起的。我就不信掙不來一口飯吃。”楊東說的咬牙切齒。
“那你房子找到了?”畢業了,宿舍沒法住。
楊東喪氣:“沒呢。”
毛麗順嘴就說:“我這邊剛裝修好,要不要過來住?”說完就恨不能打自己的嘴。
楊東愣了一下,然後說:“好!”
挂了電話,毛麗又跟清甯打:“我一定是瘋了。”
清甯輕笑:“你這有點趁虛而入的意思吧?”
“滾蛋!”毛麗惱羞成怒,“我就是覺得他可憐。”然後把電話給掐斷了。
清甯拿着電話愣神,覺得對方可憐就忍不住想去關照一下。
她也覺得嚴格下部隊到現在都回不來,也很可憐,要不然去關照一下呢。
她爸她媽最近顧不上她,因爲清遠要中考了。
兩人跟普通的爸媽一樣,早早的帶着孩子看考場,然後陪孩子考試。
正叮囑着呢,就見自家兒子朝另一邊盯着看。她的視線投過去,就瞧見一對父母帶着一個小姑娘,這姑娘低着頭,穿着超短裙可能有些不自在,不時的伸手往下拉裙子。
清遠不看臉都知道,這個人才是韋一一。
之前天天見的那個‘韋一一’,穿着短裙子,腿都被曬成了小麥子。可現在的她卻特别白。胳膊和腿都白生生的,想來是不長穿短袖的衣服,更不要說裙子了。
林雨桐收回視線,拍了清遠一下,“能認真考試嗎?”
臭小子,盯着人家大姑娘的胳膊腿看,從哪學的這流氓本事。
清遠耳朵尖都紅了,當着父母的面挺羞的。跟爸媽揮手,然後就進考場去了。
林雨桐正笑着要跟四爺說啥呢,四爺的手機響了,他往人群外走了兩步接電話,然後沒說兩句又挂了,過來皺眉道:“徐天要來京城。”
那一定是出事了。
可徐天家幾乎沒什麽親近的親人了。
等人到了京城,才跟兩人說:“是強子的媽,檢查出了乳腺癌。都已經三個多月了……我說該跟強子說一聲的,結果她不讓。如今這情況,看着不好了……我說不行弄到京城醫院,叫強子盡盡心。”
他的表情很複雜:“晚期了,他那男人兩月前把她撇到醫院跑了,跑之前打了個電話給我……合該報應,跑出去沒幾天,在工地上從鋼架子上掉下來……當場摔死了……”
說着,就又一歎:“兩人還留下個孩子,今年也十三了。未成年人,血緣最近的就是強子這個當哥的了,強子又成年了。派出所的意思是,強子是名正言順的監護人。我原本是不想要的,後來想想,算了!隻當是行善積德了。”
主要是,他現在特别相信因果報應。當年他恨死這兩人了,可結果呢,一個橫死,另一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中,最後還要如此結局。
怎能不叫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