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甯跟同學打了一招呼, 叫他們繼續吃喝, 自己從座位上起來,從滿滿當當的夾縫裏鑽出去,那邊江水帶着疑似他女朋友的已經坐在另一邊角落裏的小桌子上了。
她過去跟那姑娘點點頭, 就熟稔的道:“小水哥,我還真有事找你呢?”
江水奇怪:你找我給我電話不就完了。
清甯看他的衣服兜:打你電話你也得接啊。
江水随着清甯的視線也落在自己的衣服兜上了,他一拍腦袋,明白了,最近手機都關機呢。有手機的可不像是窮困潦倒的。
他表示明白,“那……回頭我給你電話……”
這就是不叫自己礙眼了呗。
談戀愛談的……可真是夠投入的。
起身順便就去結賬了, 帶上江水和他女朋友的, 也不到三百六。
一等獎兩千,花這點請大家也不算是多的。
晚上宿舍都熄燈了,然後江水的電話才過來,這該是從了女朋友回宿舍之後, 才給她來的電話。
她貓在被窩裏把事情說了,江山覺得有點意思,“股份我就不要了。我帶朋友去玩, 别收費就行。”
人家未必看的上那三瓜倆棗的。
清甯就說:“兩成不錯,但你也拿着。就你那窮酸裝的,也太累了。趕明弄起來了, 就說咱們請你做技術指導的, 然後那點錢, 帶着女朋友出去轉轉……這不是名正言順嗎?”
好姑娘不一定在乎你有錢沒錢, 但要是你憑自己的能力掙錢舍得給她花,那性質是不是又不一樣了。
江水一拍大腿:“妹子,成啊!經驗之談吧。”
說着就不正經了不是?
不跟你說了。
三言兩語敲定了,然後挂了電話。
宿舍裏幾個有聽了幾耳朵的,都是還點燈熬油連夜奮戰的。
這方面清甯是真不會,她的作息一直規律。晚上熄燈,就準點上床。床圍子一拉,外面的光線又透不過來,耳機一帶,更是啥都不影響了。
周亞男就問:“你在外面跟人創業嗎?”
創業對青華的學生不算是新鮮的名詞,這麽幹的人不少。還有上到大二大三,爲了創業的事申請休學的呢。有些人覺得,如今的機遇可遇不可求,但上學的話,什麽時候都不晚。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
大家對這事都看的比較開明。
清甯就說‘是’,“小打小鬧,都是瞎撲騰。”
周亞男就說:“你這成績,其實應該考慮出國的事。”
出國嗎?
這事她還真沒想過。
回家就問他爸去了,她覺得這是他爸能給她一些建議。
他爸就更幹脆了,“出國這個……看你爲什麽了……要是爲了出去漲見識,那就出去一趟也行。要是隻爲了學業……在國外尖端的肯定不會給你們接觸……而其他能授公開課的,這些資料……好說……”
對别人來說,資料不好弄。
但對于四爺和桐桐來,都是小事。
桐桐存着的資料,那個更領先。要是不行,花錢從國外買,真不難。
關鍵是隻要孩子願意。
清甯就覺得,叫自家爸爸這麽一說,這出國不出國的,真沒啥啊?
想出去見識,啥時候都行。寒暑兩假,滿世界溜達溜達,真非得在國外呆上三五年十年八年的嗎?
甯肯步子放的慢一點,也不願意離家太遠。
沒錯!孩子戀家。
父母來京城,何嘗不是舍不得自己?
人都得有個取舍吧!
任何東西都沒家重要。
清甯從背後抱住她爸的脖子,“那爸你給我弄資料呗……我不想出去……”你和我媽也不可能長時間的待在國外。現在出門哪怕是旅行都不方面,除非公務出差。
四爺就笑,“行,先好好上學去吧。”
從建國初期那個時期走來的人,都知道依靠國外的技術,那擎等着餓死呢。
當年跟老大哥合作,人家何曾真的想給過技術支援?還不是自己的技術人員,在人家給的皮毛上摸索呢。
周末的時候,徐強找來了。
主要是還錢,他問:“嚴格的給你一塊受着還是給他寄過去。”
“寄過去吧。”清甯有一瞬的不自在,“我收着不像話。”說着又問起韓超的事,“怎麽樣了?”
“脫離生命危險了……”徐強歎氣,“就是這腿吧,大概會留下點後遺症……”
當時肋骨摔斷了,斷的肋骨穿透了内髒器官,真是險些救不回來。
清甯就納悶了:“他虎的的跟啥似的,咋就五樓都能摔下來……”
徐強‘嗤’了一聲:“高潔媽推了一下……”
啊?!
“說是當時他一敲窗戶,高潔媽就把窗戶打開了,兩人都愣了一下,高潔媽氣壞了,說你還敢來……然後一動手,他這邊沒抓穩,就摔下來了……”
這是徐強自己說的。
清甯心都快停止跳動了:“當着高潔的面?”
那就不知道了,“韓超沒說。”
這事鬧的,咋追究呢?
别說不能追究,就是真追究起來,怎麽說?高潔媽一口咬定,說以爲那是小偷呢,屬于條件反射的舉動,不是成心的。你能怎麽辦?雙方的責任,要真是追究,最多就是意思一點錢,就啥也沒了。
所以啊,這事就隻能這麽算了。
徐強臨走的時候想起什麽似的道:“我在來的時候,在車站好像看見你大伯家的那個叫什麽的……堂弟了……”
清豐嗎?
對!
他說他有可能來京城打工,看來是偷摸着來了。
沒找來也沒打電話,那就是還有辦法。
她表示知道了,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送徐強出門坐公交去。
晚上四爺和林雨桐打算去嚴家拜訪,嚴厲兩口子昨兒就到家了。
林雨桐就問倆孩子:“你們去不去?”
不去!
姐弟倆異口同聲。
清遠對嚴奶奶沒什麽印象,但是他正迷戀包青天呢,一集都不耽擱的那種,所以不去。
清甯就說:“我怕我去了加重老太太的病情……”
說啥呢?熊孩子!
嚴家住的其實不遠,老爺子在師大任教,本就挨着師大的,能有多遠的路?
提前打了電話去,史可在門口等着呢,見了兩人拿的東西,就說:“太破費了。”
嚴厲出來跟四爺說話,史可拉着林雨桐走在後面,“要是老太太說啥糊塗話,可别笑話。”
笑話啥?
病人嘛。
誰能不老,是不是?
史可點頭,這才說:“……以前給我氣的,現在又覺得可憐……剛才還跟我鬧呢,說她的首飾匣子不見了,非說是我偷了。還說着兒媳婦都是家賊。你聽聽……後來還是老爺爺給找出來了。老太太在我們回來之前,把重要的東西都收了藏了,說是怕叫我偷了。結果轉臉忘了這事,藏哪了就更不知道。找不見就鬧呢,非吵着說是我偷的。叫我搬出去,隻她兒子留家裏,你說這叫啥事。”
這是怕老太太當着客人的面吵嚷吧。
林雨桐就說:“咱們誰不知道誰,我心裏有數。”
老爺子是個很和氣的人,起身叫兩口子坐了,又叫史可:“去櫃子頂上,把那個青花的小瓶子拿出來……”
“我爸珍藏的茶葉,等閑不給人喝。”嚴厲就笑。
四爺就說:“那可偏了您的好東西了。”
史可拿了茶葉罐子出來,老太太瞧見了,就從屋裏出來,“說你是賊你還不認。這不是我陪嫁的古董?”
嚴厲趕緊起身:“媽,這是啥古董?您的古董當年不是都被HONGWEIBING砸了嗎?”
老太太疑惑:“有嗎?”
老爺子歎氣:“是!有呢。家裏有客人呢,你先歇着去。”
老太太就朝這邊看,見是四爺和林雨桐,馬上就笑,又認出來了,“你們倆今兒沒課?你奶奶人呢?老嬸子可是個好人,那麽大年紀了腿腳可利索了。你家那小子叫什麽來着……我這記性記不住了……會走了嗎?”
當年在省城的時候,兩人都上研究生呢,小老太是在的,清遠也小,這都沒記錯。
可時間線卻混亂的很。
這不是一點征兆,這是特别厲害。
林雨桐一聲一聲回答,說您的記性可好了,今兒沒課,我奶挺好的,孩子能滿地跑了。
老太太一拍大腿,“喲!孩子快放學了吧。得給孩子做飯了。”
也不知道說的孩子是哪個孩子。
老爺子就說:“之前應該也有點征兆,沒當回事。現在想想,應該是從去年就非常明顯了,可誰能想到這是病呢。健忘,有時候說過的話轉臉就忘了……還有點抑郁,啥事都往壞了想……被害妄想症,尤其是嚴格在家的時候,誰想接近孩子都不行。那時候我也以爲是孩子高考,本來就是跳級折騰的基礎不紮實,他奶奶管的嚴一些也是應該的。可如今返回去想,壓根就不是。那就是病了,錯眼不見孩子,心髒病就犯了。孩子往電話機跟前一坐,她就趴在電話上聽……還有我之前不知道的,孩子上學去,她偷偷跟着,搬個小馬紮坐到教室門口。附中的校長是我的老夥計了,人家也不說她,就着她坐……現在想想,孩子都跟着受苦了。可都沒把這往病上想。”
關鍵是老太太就是這麽一個性子的人。
然後那天跟兒媳婦打電話,說了高潔那孩子的事。當時哭了一場,可半夜不行了,不睡覺,老想着高潔是要害自家孫子,然後心髒病又犯了,住了醫院,醫生一聽這情況,就說叫查查,鬧不好是老年癡呆的前兆。
這一查,還真是。
大兒子大媳婦不叫進家門,說是大兒媳婦盼着她死了,要害她。
小閨女小姑爺不能來,反正看見她閨女端杯水都得罵女婿,說女婿對她閨女不好。
這麽個人自己也弄不聊,不把二兒子叫回來都不行。
這不,兩口子剛回來,兒媳婦到家沒半天功夫,就說媳婦是家賊,偷她的首飾往娘家搬。盯兒媳婦盯的可緊了。這不,取一罐子茶葉都不行,說人家偷她的嫁妝。
這邊就是這麽一個情況,也不适合說話。上門拜訪,把禮數做到了就行了。
出了門,跟嚴厲兩口子說‘留步’。
史可就不好意思的跟林雨桐說:“叫你看笑話了……”
林雨桐擺手:“……你也不容易……這樣的老人,比養三個孩子還費心勞神……”
誰叫咱遇上了呢。
清甯也很詫異:“這麽重了?”也對!這種病還有猝發型的。說不準的多了。
她就說:“像是我老太那種老法,真是一輩子的福氣了……”
到死腦子都清清楚楚的。
又問說:“這病沒治嗎?”
有吧,隻是不明顯罷了。
反正以現在這醫療條件,一旦檢查出來,就算是治療,再加上精心照看,也就是五到十年的生存期了。再過些年,醫療條件好了,許是十年二十年都能撐下來。
但是以現在來看,十年都是個奢望。
更何況到了後期,會慢慢的喪失語言能力,記憶力基本算是喪失殆盡,也差不多就隻能依靠輪椅,自己都不能動了,也沒那個意識。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那才是受罪。
史可原來還想着自己去上班,如今也不說那話了。罵她是家賊她也得伺候。不看僧面看佛面,伺候了婆婆,男人得跟待娘娘似的對待她。
何況她是醫生,犯個心髒病啥的,也有人在身邊嘛。
嚴格打來電話之後,清甯就跟嚴格把這事說了,又說:“你還是抽空多給你家打電話吧……”
有一瞬間,嚴格覺得這姑娘真是又傻又善。
“我知道了。”嚴格笑的人能抖三斤雞皮疙瘩下來,又問她收到信了沒有,“我看信上說在忙着那什麽網吧的事,我這裏還有些閑錢,要是用的話,你都拿去吧。”
“不用!”她直接這麽說,說完又覺得太着急了,就道:“你那個職業吧……在外面還是幹淨點好,反正家裏也不缺你的錢,你在外面折騰……”
“幹幹淨淨的掙錢怎麽了?”嚴格覺得這不是事,就說:“男人怎麽能沒錢呢?我想給你買件衣服,是不是還得伸手從我媽要?”
他這麽說,清甯就‘呸’他,“我三伯給我的衣服三年我都穿不完。”我自己都不買,還要你買?
臉上發紅就急道:“挂了挂了,給你家打吧。”
電話雖然挂斷了,但他還是握着電話笑了半天。
聽清甯的話給家裏打了電話,想給奶奶說會子話呢,結果奶奶那邊跟審賊似的。你說你是我孫子,我孫子叫什麽啊,多大了,幾歲不尿床了,屁股上長啥胎記了?
反正說了一串,也沒能自證,自己就是她的孫子。
心裏挺不好受的。
去食堂,去跟老班長說說話。
老班長就說:“誰家沒老人?我一戰友,當年跟我一塊參加過Y戰,當時人在戰場呢,接到家裏的信,老爹出門被車給撞死了,結果人拉回來,家裏的奶奶受不了,當即就過去了。一天埋了母子兩個。當時是個啥心情啊?仗還得打是不是?誰叫咱身上穿着一身軍裝呢?就是再記挂,有啥用呢?”
嚴格切菜的手一頓,腦子裏什麽東西一滑而過,等這邊幫廚完了要走的時候,他一拍腦門,想起來了,“班長啊,當年跟您一樣的這些人,複員之後都幹啥了?”
複員之後啊!
老班長就歎氣:“回家種地去了呗。還能咋?”
嚴格撒丫子往出跑,繼續排隊,該給徐強去個電話。
徐強在宿舍呢,其他的幾頭牲口都發春了,出去找機會去了。他呢?剛剛給清平打了電話。正想着該幹點啥呢,徐強的電話來了,他就說:“你要是再遲打一分鍾,我就出門了。怎麽想起給我打了?要我給清甯捎點啥?”
不是這個事。
嚴格就說:“我記得金叔那個果園就用的是複員兵?”
嗯呢。
“怎麽了?”徐強問了一句,“你想推薦人過去?”
“不是!”嚴格就說,“這個思路不錯。我的意思是,你說咱弄一家運輸公司怎麽樣?實再不行,保安公司?還是不行的話,老兵飯莊怎麽樣?”
這些玩意吧,不是不行,是都行。
問題是:木有錢!
徐強撓頭,“你這一上來就是這麽一串,你得容我想想怎麽操作。别着急,這不是着急的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爲老兵做點什麽,又不想再手朝上要錢了呗。是這個意思吧?”
對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就知道了。”徐強就說,“你先安心上你的課,我尋思尋思,這事具體的該怎麽幹。”
挂了電話,徐強琢磨,關鍵是錢的事呢。現在手裏的這點錢,撒進去一點水花都冒不起來。去銀行貸款?拿剛入手的房子做抵押?
這倒是行。
隻是這樣一來,最多能弄個不大的飯館出來。
估計飯館賺的還沒房價漲的多。
這是個笨辦法。
他先給清甯打電話,問說:“你在哪呢?”
“創業大廈這邊,電腦弄來了,你要不要來看看。”清甯這麽問。
徐強就放心了,“不去了。就是順嘴問問。”
既然她不在家,那就給金叔打個電話。自家老爸其實就是替這位四叔管下面的産業的,咱家就是靠人家吃飯的。這沒啥可丢人的。
去找長輩拿個主意,在他看來,也是表示親近的一個方式。
于是給林雨桐打電話:“林姨,我叔在嗎?”
“在呢。”她點了點兒子的作業,對着電話道,“找你叔啊,那你過來吧。晌午給你做好吃的,我記得恍惚聽你爸說你愛吃醬肉啊,今兒我給你醬骨頭吃……”
看!就是叫人覺得舒服自在。
心裏唯一一點不确定也沒了,起身身上的衣裳換了就往出走。
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傳來香味,醬香的味道順着窗戶飄出來,饞蟲都勾出來了。
清遠給開門:“強子哥來了,快進來。”
林雨桐從廚房探出頭來,“你叔在書房,上去找去吧。飯快好了,一會子下來吃飯……”
不是回家,也跟走親近的親戚家是一樣的。
他自己換了鞋,“林姨,你忙吧,我自己上去……”
下面的動靜四爺早聽見了,他這會子把電腦關上,等門敲響了就叫人進來。
“四叔。”他叫了一聲,規規矩矩的站着。不叫坐不敢坐。
四爺說:“坐吧。别杵着。”
徐強才又規規矩矩的坐了,然後也不啰嗦,就把事情給說了,“……我覺得這事,許是對嚴格,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機會。我也聽嚴格說過一些他家的事,他有夠得着的親戚能拉他一把……而這事雖然不大,但有時候,他就是需要一些口碑給自己造勢,得叫人看見他的品質……而我……”他說的毫不忌諱,直言道:“我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在我看來,這是一條捷徑。”
沒有藏着掖着,想着借勢的話也說的坦坦蕩蕩。
四爺點頭:“你是怎麽打算的?”
“用房子做抵押,先開頭了再說……”說着又搖頭,“今兒剛提這事,其實我想的還不怎麽成熟。”
四爺卻直接道:“錢的事情如果不用你考慮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徐強眼睛一亮:“如果有錢,我第一步做的先是買地皮。”公司不賺,靠着地皮都能賺瘋了,“不管是運輸公司還是别的,咱都需要足夠大的地方。”
拿第一筆錢買地皮,再用地皮貸款運作,啥問題都解決了。
想法雖然還不成熟,但幹想就幹去試,四爺就點頭:“你回去想好之後,把計劃書給我,錢的事你不用管。”
徐強再是沒想到這麽順利,要不是林姨做好飯了,直接走了不好,他恨不能馬上回去開始幹活。
飯都上桌了,清甯才回來,一見徐強來了,正端飯着呢,就過去拍了他的肩膀打招呼,然後探頭問裏面盛飯的老媽,“今兒的飯有多的嗎?”
“有啊!”本來就是要給徐強往學校帶的,一個宿舍那麽多人,帶的少了也不好看。還有清甯的同學呢。所以,買了那種中号的鐵鍋,醬了一鍋呢。
這玩意,一人一兩塊也就飽了。肯定是夠的,她問道:“是想請同學吃嗎?”
“給我撈十塊吧。”清甯想起去季川家吃飯的方興和石山,這倆光是聽見肉眼睛都綠了。
十塊大骨?這拿啥裝呢。才說吃了飯好找找裝飯的東西,給徐強帶的。這會子又得洗,麻煩的很,“要是不遠,就叫家來吃吧。米飯啥的都是現成的。”
也是!
他們三個剛才買了不少饅頭,肯定是不做米飯的。
她直接給季川家打了電話,“……來吧。真的,做了可多……”
然後家裏就來了三個彬彬有禮的大小夥子。
林雨桐就笑,這些孩子一水的格子襯衫,外面套一件線馬甲,“快過來,自己坐。”
三個人多少都有點不自在。季川是因爲清甯的父母在,感覺有些小緊張。方興和石山沒進過家門,進來一看這裝修吓了一跳。那時候是怎麽想的,怎麽會想着租人家這房子呢。這房子多少錢财能租到啊?
清甯招呼客人,“洗手去吧,馬上要開飯了。”
徐強就說:“洗手間在這邊……”帶着三個人。
做到飯桌上剛開始有些不自在,不過随着四爺的問話,一個個的都神采飛揚,因爲說的都是他們自己最引以爲傲的專業。
計算機這個專業,現在能稱爲大拿的,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沒想到,金清甯家藏着這麽一位呢。
清甯還是頭一次知道她爸這方面這麽厲害。啥時候學的呢?
一頓飯吃的,都快成了專業輔導了。季川說這個程序怎麽怎麽弄,然後四爺隻一聽就找到漏洞在哪,教他怎麽補習。
季川醍醐灌頂,就說清甯怎麽對隔行的東西這麽感興趣呢,原來是家學淵源啊。
這頓飯吃的好,沒酒光聽課人也醉。
吃完飯徐強去幫着刷鍋洗碗了,這三個跟跟屁蟲似的跟着四爺去客廳了。清甯氣的,哄人:“趕緊的,不是還忙着呢嗎?先幹活去……先幹活再說……”
把人給搓走了。
那邊把徐強在廚房笑的不行,一回頭,見大保溫桶裏已經放了滿滿一桶子的排骨。
林雨桐塞給徐強:“行了,眼看要變天了。也不留你了,帶去給同學吃。以後周末有空,就過來吃飯。你林姨我現在不忙了,有時間給你們變着花樣改善夥食。”
徐強沒法拒絕,笑着拿了。
回去一屋子狼直接給瓜分一空。
這個問:“你家有親戚在京城啊?”
徐強含混的道:“關系挺熟的……”
那也不錯了,現在多少人都怕麻煩。就是親戚家的孩子,多數人都不願意接待的。
還能跟對自家孩子似的,往宿舍拿吃的。那這關系一定很熟很熟。
那邊徐強給他爸打電話,叫他爸放心:“……林姨做了可多排骨,給我帶了……我在這邊吃的好穿的好……别操心……”
徐天就說:“你也不能太實在。再去就買點水果啥的。要有眼色,家裏攀高爬低的活,重活累活你就搶着做了。清甯是姑娘家,清遠也還小,咱要知道好歹……”
徐強一聲一聲聽着,一句一句應着。
挂了電話,徐強就琢磨開了,覺得能學到很多東西來。
四叔和林姨人好,待人親。這是本心,但這又何嘗不是禦人之道。隻聽老爸那聲音,就知道他心裏有多感激。在老家就算沒人盯着,他還不得玩命的幹啊。
而金家,碟機裏還在放着西遊記,正是唐僧給孫悟空用虎皮縫衣裳的那一段。
這跟自家老媽的所作所爲其實是一樣的。
心都是好的,要是善意的去想的話,這該是善心早晚都能得到回報。
這要是換個角度去想,這算不算是收攬人心呢。
反正,在他看來,一部西遊記裏,隻要細細琢磨,就能琢磨出許多的道道來。
第一遍是看熱鬧,可再多看幾遍就覺得蠻有意思的。
把這一段看了,關了碟機。
老媽還在打電話,跟姨媽在電話裏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啥呢。肯定又是老家的事吧。
他直接上二樓,找老爸去了。
推開門,探進去個腦袋,“爸?”他小聲叫了一聲。
四爺頭都不擡,“進來吧。”
然後這娃就進去了,坐在他爸邊上,看着他爸的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然後電腦屏幕上是紅紅綠綠的線條。
“幹嘛呢。”看不懂啊。
四爺給了兩個字:“賺錢呢。”
坐在家裏這麽賺錢的?
賺錢這麽時候這麽容易了?
他帶着幾分好奇的瞧,可還是不懂啊。
問他爸說:“怎麽賺錢啊。”
“資本市場上,做空啊。”四爺這麽說。
啥叫資本市場?啥叫做空?
四爺敲下最後一個字符,然後合上電腦:“想學嗎?”
賺錢誰不想啊?
問題是:“您這次大概能賺多少錢啊?”
四爺豎起一根手指,這孩子就猜了:“一百萬?”這麽多!
就見手指搖了搖,那就說不是!
“一千萬。”他覺得他已經特别敢猜了。
那手指又搖了搖,然後聽他爸吐了兩個字:一億!
一個億!
果然老姐說的對,自己的數學是不好啊。這一億後面是幾個零來着。
他掰着指頭算了半天,因爲太激動,也沒算明白。
腦子就一個勁的響着一個聲音:我家已經這麽有錢了嗎?
那誰誰誰說他爸在外企,一個月能拿三千,特别牛的樣子。那誰誰誰說她媽做貿易,一個月等有一萬,特别瞧不起人。那有那誰學習好,但是家裏窮,父母都下崗了,據說家裏的菜都是撿來的菜葉子。
然後我爸跟我說,賺一個億其實并不是難事。
他搓了搓臉,然後笑了一下,“不是吹牛吧。”
然後看了他爸的臉,對!我爸從來不吹牛!
四爺見兒子盯着筆記本瞧,就笑:“想學嗎?”
把‘嗎’去掉好嗎?
問問其他人去,誰不想學?
但還是道:“咱家都這麽有錢了,還賺啊!”
四爺就說:“萬一将來你姐想自己造飛機呢?萬一你一不高興,想說買一架飛機玩玩呢。這一張嘴,你爸得給你們兜着吧。”
所以,您這麽努力賺錢,是給我和我姐玩的嗎?造飛機是說造就造的嗎?買飛機是說買就買的嗎?
四爺就說了:“哪怕你們都是敗家子,你老子也得給你們賺夠叫你們能敗一輩子的錢回來。但是兒子啊,将來等你有孩子了,你有錢給他敗嗎?你能夠說孩子要什麽你就給什麽嗎?”
那再有錢,也不能說買飛機當玩似的吧。
好吧!
兒子啥的這可沒有代入感。
但是想想自己能給自家老媽一筐子一筐子的買珠寶,能給自家老爸買最好的車,不用借用啥公司的名義名正言順的開着。然後給自家老姐,不就是造飛機嗎?我有錢!
這麽一想,爲啥就覺得這麽美呢。
老師有些話其實是對的:給予比索求更容易叫人獲得幸福感。
“我學!”他這麽說。
然後林雨桐發現,兒子晚上回來不看電視了,作業做完,直接就上樓去了。四爺帶着孩子,一直到晚上十點才放孩子去睡覺。
偷瞄了兩眼,林雨桐就知道這父子倆是幹嘛呢。
她笑:“是這個材料嗎?學的進去嗎?”
學學不就知道了。
不行再說吧。
但隻要不是笨蛋,一旦鑽進去了,愛上了,這就不用人催着了。
兩口子說着話,都要睡了,電話響了,是史可的電話。
林雨桐接的,那邊急急的道:“桐啊,你能不能給清甯打個電話,問問她有沒有見過高潔……”
高潔?
這麽問肯定是這孩子又出事了。
林雨桐沒猶豫:“我這就打電話……”一手舉着話筒,另一手拿手機給閨女撥出去了。
清甯都睡下了,“媽,怎麽了?”
林雨桐就原話問:“有沒有見過高潔,或者說高潔有沒有找過你?”
清甯一下子就醒了,‘嗯’了一聲才道:“今兒上午宿舍管理員在樓下喊我,說是有人找。我當是不在宿舍,宿舍的同學就替我下去了。聽我宿舍的同學說,那姑娘說是我同學,錢包被偷了,過來找我借錢的。我同學就給了一百。回來跟我說了,我還以爲是毛麗呢。我把錢給同學還了,然後還沒來得及問毛麗呢……你現在這麽一說,難道不是毛麗,是高潔……”
大概就是了。
林雨桐就叫她問那姑娘穿的啥衣服之類的,然後回給史可。
隔着電話,林雨桐都能聽到高潔的媽媽說:“還青華大學的學生呢,都不問清楚就給錢,缺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