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甯就覺得清平的嘴特别緊。
她自己的事她不說,而且她不說别人的事。除了沒妨礙的小事, 其他的她都不怎麽說。
不光是不跟自己說, 也不跟别人說。
嘴特别緊。
越來越不愛說話, 但是聽的時候又特别認真。就是人跟她相處吧,不知不覺得都願意跟她說話。好像知道告訴她沒事,她從不亂說。
等人走了, 清甯就這麽跟她媽說。
她媽說:“那是一種品質,也是一種本事。”
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的。
林雨桐就跟孩子說各種各樣的人,“比如你大伯跟你大伯母,家裏有啥事敢叫他們知道嗎?不敢!這邊聽了,出了門三分鍾的不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 那都不是他了。他們這是屬于誠心的, 吃誰的飯砸誰的鍋。比如雪梨的事。人家幫忙了嗎?給他們夫妻幫了大忙了。但凡去求, 沒叫他們空着回來過。要麽事辦了,要麽給了錢給了東西了。當然了, 你看不上這樣的,覺得那就是去上門讨飯的。咱們先不說這個,隻說雪梨給了他們臉了, 結果呢?哪次回來不是跟村裏人說雪梨家的事。什麽男人常在原配那裏吃飯, 婆婆來了,老家來人了, 也都隻住原配那邊, 你說, 她去了就短短那一點時間。她這些事情是親眼見得嗎?會是雪梨說的嗎?親眼見一次都是僥幸, 雪梨跟一八竿子剛打着的同族說這些糟心事幹嘛?還嫌棄在老家的名聲不壞?那你說她說的這些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假的。人家幫你,你給人家造謠。了解誰家,跟誰家的關系好,就越愛在外人說人家的是非。本來就是添油加醋不怎麽真的事,愣是因爲他們跟人家‘好,跟人家是‘自己人’,三分真也成了八分真了。所以你看跟他們打交道的,誰能長久?咱這是沒法子,碰上了。要是換做朋友,早就翻臉了。跟鳳蘭的哥好,又說鳳蘭的哥在外面有人……然後兩人翻臉了,你姨媽說人家鳳蘭他哥把他擋在大街上要他還之前欠了人家的債。你看!丢人不丢人。他們還是從穿開裆褲的時候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結果如今鬧翻臉了。所以啊,這交朋友,千萬得瞅準她是啥人。她要是跟你說另一個朋友這個那個的,你看着他們兩人好的一個人似的,轉臉她就跟你說她朋友的秘密和是非,好像覺得跟你更親近。那你就遠着些,以爲她轉臉肯定跟另一個人說你的是非去。這是明知道他自己幹的事不對,還偏偏就幹。心裏不服氣,各種的挑事。”
清甯和清遠坐在邊上聽的有味,清遠還給他媽倒了水過去,叫潤潤喉。
林雨桐喝了,放下杯子就又說:“但還有一種人也特别可怕。哪種人呢?嘴快不兜事,心直口快,偏人還真就不錯。說個人你們就有印象了。就是巷子裏住的韓彩兒,你彩兒姨。知道吧?”
清甯點頭:“以前還在她家拔過鳳仙花。”
對!就是她。
“這個人,特别好。誰家有事,都特别熱心。地裏忙不過來,她肯幫忙。誰家需要搭把手的時候,從來不吝惜力氣。這是好人吧。一條巷子裏的人,沒一個不說她是好人的。可就是這麽一個人,我跟你們學啊。有次回去,我給你姨媽想說點私事,就是在縣城的鋪子的事。我們姐倆說話,我又難得回去一趟,肯定有私房話要說嘛。結果人家坐在哪兒,問你們是不是有話要說?我能說啥,就說其實也沒啥大事。然後人家接一句,那你們說吧。你們說你們,我就坐這兒。不要緊,我不聽,聽了也不跟人家說。那我說還是不說。說了我不願意,自家的收入這事說給别人聽,有毛病吧?不說吧,瞧着吧,就把人給得罪了。她還不覺得是她不對,隻覺得你不拿她當自己人。那我就沒法說正事了,就扯起閑話,爲了不叫她覺得我敷衍她,還專門說的是林家的事。姐們倆說一些娘家的事,很正常嘛。把人敷衍過去了。結果她聽了一半走了,可等我跟你姨媽把要說的事說了,出門要回的時候,碰上你們忍冬麻麻,人家就問了,桐啊,你爸截肢了。我說你咋知道的?我姐說的。人家說不是,是聽彩兒剛才說的,她說你說的。”
清甯目瞪口呆,“這要是有個秘密事,她順嘴把啥都漏了。”
“對哒!”林雨桐就道。“她跟咱們隔壁那丁愛民兩口子好,可人家把她的自行車偷着賣了,說是賊偷了,她就信。一條巷子的人都知道實情,但就是不敢跟她說。怕啊!怕她找丁愛民問去,說那誰誰誰跟我說是你把我的自行車賣了。這告訴她秘密的人,反而很可能因爲好心反而得罪人。久而久之,村裏有個啥事,反倒是她最後一個知道的。沒人敢跟她說。”
“我說的這兩個例子呢,都是比較極端。但世上從來不缺乏類似屬性的人。有的人隻是更隐晦,更難叫人發現而已。所以交朋友一定要慎重。身邊不能有那種随時可能在你背後捅刀子的人。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兩人受教。
清甯還若有所思,“您一說,我還真覺得同學裏就有這種人。愛跟我說秘密,說别人的秘密……”大概自己叫她知道了秘密,她也會說給别人聽吧。
林雨桐就說:“什麽是秘密?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才是秘密。”
四爺抖了抖手裏的報紙,心道:看來她知我不知的秘密還不少啊。這心裏是夠能藏事的。
以爲藏的很嚴實的人,露了尾巴還不自知。爲孩子捧得有點得意忘形了。
什麽是深藏不漏的人?
就是明知道你還有秘密,還能叫你覺得我一點都沒發現。
得意吧!小樣!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得意的人被孩子追捧的,這個說:媽,過年給我買個遊戲機。
行!完全沒有問題。
那個說:媽,今年我也穿牛仔褲吧,我看我三伯穿着可好看了……
行!這都是小意思。
然後真的就抽出時間跟孩子出去購物。有用的沒用的買了一堆回來,過年媽!高興就好!
九三年的年三十,十二點吃過午飯。一家子開車回鎮長,老規矩,請小老太回家過年。
四爺帶着清遠要跟着其他幾個兄弟去金家的祖墳,請先人的神位回家。
清甯這樣的閨女,是不帶的。
所以有時候在農村,那沒有兒子真的挺氣短的,表現在任何時候。這規矩那規矩,不停的在提醒着,沒兒子不行。
沒兒子死了沒頂盆的,沒兒子清明沒人給燒紙,沒兒子逢年過節的沒人搭理。沒兒子……
反正沒兒子是矮人一大截。
金家弟兄五個,老大家倆兒子。老五一個,另外有兩個繼子,所以後面就跟着八個子侄。
碰見的人就笑:“哎呦!老金家了不得,子孫繁茂啊。”
但有些人心裏暗搓搓的嘀咕,一少半都是‘雜種’。
啥時候都不缺乏那種背後裏嘀咕的人。
清甯每次回來,遇上這個,就不舒服,“人心咋這樣呢?”
忍冬進來剛聽見這一句,就笑:“等你爸你媽老了,是你伺候還是清遠跟他媳婦伺候?”
清甯笑笑沒說話,跟這人說不明白。我爸我媽當然我伺候了。别人伺候我還不放心呢。犯不上跟大人頂嘴,就隻笑笑,問一句:“麻麻來了,啥都準備好了?”是說年貨這些東西。
這一打岔就打岔過去了。
忍冬就問林雨桐:“我家燕兒今年炸的麻葉不錯,給你們帶點?”
林雨桐指了指桌上的袋子:“我姐給我們準備着呢。”
麻葉就是一種油面果子,酥酥的脆脆的,孩子愛吃。
英子就笑:“你們留着,孩子炸不了多少,光是和面就是個累人的活。我這都準備着的。甜的鹹的分開裝了。”
清遠還抱着一盤子,是甜的。油炸出來的面梆梆,和面的時候裏面放了白糖,出來的時候用蜂蜜一裹,再上一層糖漿。等稍微晾一晾,裝起來,孩子都愛吃的不得了。
雖然英子說了自家有,但忍冬還是拿來了。
拿來了就特别熱情的叫清甯和清遠嘗嘗。
英子直接拿了,“都吃不少了,我給裝上吧。另外拿個袋子,怕油了衣服。”
然後等忍冬走了,英子就跟倆孩子說:“吃自家的,那個不給你們帶了。她家給裏面放的是糖精,吃多了不好。”
其實主要還是嫌棄髒。
這東西都是燕兒做的。這孩子是家裏啥活都敢,伺候弟弟吃喝拉撒的,然後再做飯。
想想都覺得吃不下去。
人家好心不能不要,但要了就是不能給孩子吃。
清甯喜歡吃她姨媽做的,“給我多裝點鹹的,姨媽!”
她姨媽說:“裝着呢。吃完了再給你做。不行正月十五我給你再送你一回。放的時間長了就不好吃。”
“你聽她的……”林雨桐跟英子說,“她就是嘴饞肚飽。這啥時節吃啥東西,那才是最香的。這些東西也就是過年吃香甜。平時誰吃這玩意。”
英子就笑:“不費事。飯館每天都過油,順手的事,想吃就打電話,叫你二伯給送去……”
又說起明兒大年初一去老五家吃飯的事。
“趙愛華說了幾遍,就怕咱不去。”英子就歎,“其實這兩年瞧着,人不錯。誰家有事都搭把手。小婉那邊要不是人家幫忙,她根本就照管不過來。”
反正比起馬小婷的‘獨’,大家更喜歡這個合群的。
不一會子李仙兒來了,問兩人說:“去老五家要帶東西不?”
英子就驚訝:“看你這人才真是!老五年紀小,但老五再小也是孩子的長輩。你叫孩子把東西拿着,不拘是啥,算是心思。”
大怎麽了?大的去小的家就不拿東西了?
那你去年去老四家,咋該拿的都拿了,也沒見你來問誰的意見。那時候就明白道理,明白叫孩子給四叔四嬸拜年,等到老五身上這道理就又都不懂了。這是看人下菜碟。
别管貧富,不管親疏遠近,大面上要做的差不多。要不然誰心裏能舒服。也别隻挑老五的理兒,你就沒做的不到的地方?真啥也不拿,老五心裏能自在了?
家事……瑣事……其實是稍微有點小事沒做到位,都可能有矛盾。
清甯歎氣,要是真一輩子生活在這村裏,雞毛蒜皮的,非得瘋了不可。
真不是誰都能修煉到自家姨媽那種境界的。
大年初一倆孩子給她五叔帶了煙酒點心,林雨桐又給了老五家四個孩子一人五十。主要是聽老二說了,果園裏忙不過來的時候,晚上得加班熬夜的把果子往出運。好些人都不願因晚上幹,不太好找人。老五呢,是白天忙完了,晚上就去果園幫忙,一幹就大半宿。
吃苦耐勞上,老五可能是哥幾個裏面最能吃苦的。
肯定也是趙愛華催的,但老五知道給誰幹活呢,一點都不惜力氣。
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晚上澆地,他都去幫忙。反正是幹不過來的重活,他都想辦法倒騰時間出來給搭把手幹了。
那這麽說,咱掏錢咱樂意,這錢花出去人心裏是舒服的。
自打這趙愛華進門,家裏的孩子也都收到他五叔給的壓歲錢了。不多,五塊十塊的,但是個意思。
大年初一,也不光是給了老五家孩子五十,家裏的孩子都一樣,一人五十。
吃了飯要走的時候,又當着老五的面塞給趙愛華二百。
不是聽說要給吳達說親嗎?
林雨桐就說家裏有事不一定能趕回來,吳達如今已經在開發區上班了,但他回家很方便,小夥子下班騎自行車回去,早上騎着來都趕的上。農忙的時候就是晚上回去幹活的。聽說半夜腦袋上頂着礦燈在地裏除草,就怕他媽累着。
所以林雨桐願意多給幾分面子。當着老五的面是給了老五的面子,沒有老五我也犯不上給你錢。直接遞給趙愛華,也是知道趙愛華在處理老五和兄弟們之間的關系上,她是出了力了。
要麽說是親人呢,就是當時再怎麽生氣,恨不能當時就把他給煮了吃了,但是事過了,他知道錯了,這就忍不住心軟了。尤其是看他一可憐,心就更軟了。
前幾年特别僵硬的關系,因爲這麽一個女人的出現,破冰了!
回去的路上倆孩子在車上數壓歲錢,今兒一天,兩人每人都收了五百多。
咋這麽多呢?
兩人出門給村裏的人拜年,不帶孩子的。
就是村裏的人見了給孩子硬塞,那也是一塊五毛的,咋就這麽多呢?肯定是誰給大錢呢。
四爺就說:“肯定是那些村幹部。”然後問孩子,“給錢的人是誰認識不?”
清遠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但是清甯認識。每一個都認識。
她掰着手指頭說這個給了多少那個多少,然後當時說了什麽話,“給五十的又幾個,有的給二十十塊的,我一想,這也肯定不是找您要辦事的……”要不然不會隻給這點,“怕就是爲了維持人情關系……想了想我就收了……”
“我是跟着姐姐收的。”清遠在外面,很給他姐面子。
知道輕重,那就沒事。
林雨桐就說:“等人家家裏有事的時候,咱給的禮金重上一些,就還回去了。”
再說,大事小事的,該麻煩自家的總還會找來的。
不走親戚了,但今年林雨桐迎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兩孩子的同學有上門拜年的。
尤其是清甯這邊,嘩啦啦的來了七八個。
看得出來,這些孩子的家境都很好。來家裏不知道是受了家長的指使,還是平時跟清甯的關系就真的那麽好。
反正孩子來了,就得高興的招待。待客的東西,林雨桐直接給做了一個大蛋糕,分着吃吧。家裏如今有烤箱了,并不複雜。孩子們喜歡這個。
至于麻葉面果子這類東西,也就嚴格和徐強喜歡。嚴格是家裏不是本地的,他們家過年不炸這個。徐強呢,是家裏沒媽,他爸不會做。他自己家常飯會做,但這種東西真不會。
清甯知道徐強會做飯的時候都驚呆了:“你會做飯啊。那太好了!我跟你說這面果子怎麽做,你回去試試去。”然後把從她姨媽那聽來的食譜,說給徐強聽。邊上的嚴格恨不能拿個筆記下。
對于會做飯的人,一聽就知道大概的流程,不過就是多試幾次而已。但是對于從來沒接觸過的人,直接就蒙圈。什麽是小蘇打,肉湯和面是咋和面的?
完全沒有概念。
這邊說麻葉果子,那邊就有女同學找清甯,問這蛋糕咋做?
我不知道呢?
真不知道。
然後清甯就說:“得有烤箱吧。關鍵是工具得齊全……”
這一套東西是那個叫周蓮的阿姨送的。放廚房裏不怎麽用。但這東西有錢也不是太好買的。
這女同學就說:“那以後常到你家做着吃吧。”
不好的!
自家不是那種孩子進進出出的玩兒都沒關系的人家。有時候父母會跟别人談工作,洩露出去一句半句可了不得。比如說那邊說一句要征哪裏的地,完了荒地上都敢種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等着補貼錢。
所以,除了嚴格這種,知道啥話該說啥話不該說的,她都不帶同學回來。
就是徐強,也是在外面玩的多。來了他也不呆,一般情況她也不會留。
而且家裏的書房,一旦有來玩的客人,清甯就自動把門鎖了,然後把鑰匙拔了。
因此同學一問,她就笑:“你會做我媽都不敢叫你做。我到現在我媽都不叫我進廚房的,就怕刀割了手。更何況烤箱,燙到了怎麽辦?你可你是你爸你媽的寶貝,咋給他們交代?你要是想吃跟我說,我回來跟我媽說,叫她給做了,我第二天給你們帶去。”
十分委婉的拒絕了。
還叫人覺得特别親昵。
這姑娘點頭,舌頭一吐:“我爸我媽可讨厭了,啥都不叫我幹。本來以爲出來就自由了,沒想到你也一樣……”
這話說的。
清甯覺得得離這姑娘遠點,不知道分寸又特别不會說話。
其實她跟着同學關系沒那麽好,隻是跟她好朋友的同桌關系還可以。然後大家就是那種A和B是好朋友,B和C是好朋友,理所當然的,A和C也應該是好朋友的理念。人家就這麽來了,還以好朋友自居,這叫人能說啥。
林雨桐給做了一桌子菜,主菜是一道可樂雞翅。
可了不得了,都開始在桌上搶了。
等到清遠的小夥伴來了,林雨桐給做了炸雞翅炸雞腿,現在小縣城沒有洋快餐,大部分孩子都沒吃過這東西。
結果剛出來第一鍋,清甯鑽到廚房偷吃了一個。
一吃之下,眼睛就亮了。然後把盆都端走了,往肚子上一貼,衣服往開一成,遮住客廳那群小屁孩的視線,跑出門找嚴格去了。
嚴厲在家呢,一開門,哎呦!小姑娘跟做賊似的賊溜溜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搞地下工作的,過來找他接頭呢。
他就笑:“小同志,你這不像是做特殊工作的,倒像是偷地雷的。”
清甯小臉一崩,“老同志,我這偷的地雷的跟别的地雷不一樣,我這裏有新式手雷。”
史可在裏面笑的肚子疼:“趕緊叫孩子進來,你們爺倆能上台唱戲了。”
清甯就把盆兒露出來,“剛出鍋的,背着清遠拿出來的。看像不像手雷……”
拿起炸雞腿舉着。
“你這哪裏是新式手雷。”嚴厲拿了一個就說清甯,“看你那姿勢,像是舉着微型炸藥包。”
“當不了黃繼光那也得是董存潤。”清甯笑嘻嘻的朝樓上喊,“嚴格,下來,有好吃的。”
史可拿了一個嘗了,“要麽說你媽能幹呢,前幾年美國那個洋快餐叫什麽肯德基的,就是這個味兒。嚴格喜歡吃,從京城去省城,最怕的就是省城沒有這東西。”
嚴格可饞死了,“早知道林姨會做,早找去了。我都快饞死了。”年前奶奶還用這個誘惑他回家呢。
嚴厲都有點懷疑,自家兒子是看上人家的閨女了,還是看上人家的夥食了。他跟清甯說:“你媽的手藝沒話說。”想說不當廚子可惜了。但想想林雨桐的嘴,算了,這孩子要是好跟她媽說了,趕明再被擠兌回來。
他沒有貶低廚子的意思。
清甯卻渾不在意:“我也覺得我媽是被當官耽擱了的廚子。”
史可笑的不行,自家老嚴每回跟這孩子說話,人家都能對上,爺倆說話,真跟說相聲似的。
對這東西,大人就是嘗嘗,可孩子是對它是沒有抵抗力的。
清遠就說他媽:“以後常做行不行?”
一個月吃一次就可以了,還想常吃,容易發胖。
在家裏招待了小客人,兩孩子也得帶着東西去别人家拜年嘛。孩子小,但這禮尚往來卻是刻在骨頭裏的。道理都懂。
于是,他們比爹媽都忙。相互約時間,初幾到誰家,初幾到誰家,在誰家不停,在誰家吃飯,誰誰誰都跟他媽說好了。等等等等。
家裏的那些禮品蹭蹭蹭的見底。
等開學了,林雨桐終于松一口氣,這磨人的小妖精們終于送走了。孩子就是該待在學校,一回家,就是一場災難。
累人的很。
開學了,周揚也忙了。
大學進入了粉刷階段,今年九月份就能迎來新生了。
他對新蓋的學校滿意的不得了,林雨桐陪着他在裏面轉,他是興緻高昂,“等過段時間,天暖和了,把老師接來看看。怕是來了,就不想走了。”
以老師那夜貓子脾氣,估計半夜敢一個人遊湖。
還不夠人操心的呢。
周揚家的房子裝修好了,孩子也轉學過來了。如今跟清甯一個班,是插班生。
“妮兒還習慣嗎?”林雨桐問周揚。
“有啥不習慣的。”周揚就笑,“以前上的學校,兩棟樓,沒别的,如今呢,出了教室就跟逛公園似的。今兒還把家裏的傻瓜相機帶去了,給同學拍照去了。随着她高興,折騰去吧。”
可孩子放學回來,清甯就歎氣:“我妮兒姐的相機被人給偷了。”
“嗯?”林雨桐皺眉:“怎麽丢的?”
“她也是心大,東西随手就借人了。”清甯就搖頭,“然後我們班的拍完,别的班借,倒了好幾趟手,到放學的時候,再想找,找不見了。最後一個借的同學一翻桌兜,沒了!吓哭了,還不知道啥時候丢的,咋丢的。”
“啥樣子的相機……”林雨桐問,“貴嗎?”
“不貴吧……”清甯找她自己的下來,“我這個是我爸出差回來給我買的,是索尼的。她那個是富士的還是三星的,用了也有幾年了……”
你是覺得不貴,丢了相機的孩子呢。
要麽說是熊孩子呢。
“老師說影響特别壞,報警了。”清甯搖頭,“估計找不回來。好多男生都在外面打遊戲。去遊戲廳嘛。”說着就說林雨桐,“在學校門口弄個遊戲廳,是想幹什麽啊?”
林雨桐不知道這事。
但知道你能怎麽辦?
人家合理合法的辦了營業許可證,最多就是說,叫人下去多查兩次,一旦發現有未成年人,那就罰。從重處罰,罰的他覺得沒利潤了,或是利潤不豐厚了,就開不下去了。
可這裏面的利潤估計是驚人的,那麽罰款,人家照樣開。
清甯說她統計了一下那遊戲廳的進出量估算了一下日營業額,大緻應該是兩千左右。
一天兩千左右?
這利潤太可怕了?
在京城一平米的地價才多錢?
開發區這邊一平米現房均價才一百多,不到兩百快錢。當初預售的時候更低。
而且這些高中生,到了高二高三的,很多都滿十八歲了,你想找幾口罰都不行。
最後還是學校出招了,三個老師一組,就站在遊戲廳對面,一個年級一個老師,看着,看誰進去。抓住一次叫家長,抓住兩次記大過,抓住三次,直接開除。
這才把這股子妖風才壓下去。
開這些遊戲廳的多是外地人,學校又有校警虎視眈眈的,知道開不下去了,準備走了。
走之前呢,人家這東西沒法再弄回去。這些遊戲機肯定是要賣出去的。
賣去哪呢?
找那些在學校門口開小賣部的。這家一台那家兩台,反正是推銷出去了。
不在林雨桐的管轄範圍之内的事,她管不了。
再說了,誰都知道危害,可誰拿他有辦法呢?
消滅他的是網吧,但網瘾少年更多。
但叫林雨桐意外的是,何小婉竟然弄了五台,在鎮上開起了遊戲廳。正兒八經的有營業執照的那種。
今年過了年,她弟弟給她找了個輕松又來錢的活兒。
什麽呢?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家小賣部。
學校門口原本就有一間門房,叫她去看門順帶的做點小生意。賣個本子筆橡皮墨水什麽的。再帶點小零食。然後還有那種百吉餅,兩毛錢一個,進價才一毛五。孩子們早上上的時間長了,就愛買這種的東西,再買個辣片啥的往裏夾着。
這賺不了大錢,但說實話,小錢是天天不斷。比起上班種莊稼,可舒服多了。而且掙的也多,一天賺上十塊,花上五塊錢雇個人去地裏幹活,她還淨賺五塊呢。所以,覺得這差事挺好。就是按時的開門關門嘛,真的很輕松。
然後有人來問她要遊戲機嗎?
她一聽是怎麽玩的,就明白了。這其實還是賭的一種,可它合法。每投币一次,都是扔錢呢。
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
把早些年存的錢用上,一口氣買了五台。
學校大門沒多遠,有個早年建成的觀禮台,跟個戲台似的,據說是WG時期的産物,那時候經常開會嘛,用的就是學校前面的這一片子廣場。
這地方一直沒主兒,就那麽空着,小孩常在上面玩,有些叫花子晚上也在這裏落腳。畢竟是水泥的地面,牆上也用水泥粉刷過的。上面有房頂,蓋的飛檐,還不錯。地方也大,得有幾十個平米大吧。長十幾米,寬七八米的樣子。隻不過是一面沒牆,敞着。
何小婉花了三百塊錢從村上把這地界給買下來了,然後給前面做了牆,留了門窗,這就是現成的營業的地方。
孩子們上學的時候她在學校上班,課間做孩子的生意,賣賣東西。
然後放學了,把小賣鋪一關,學校大門一開,就去對面開鋪子的門。
這種遊戲廳就做孩子放學和放假期間的生意嘛。
相互不耽擱。
這事林雨桐是咋知道的呢?
是因爲老三跟何小婉爲了這事給徹底鬧翻了。
老三在縣城不咋回去,但孩子要見媽的。這不能攔着。清輝大了,自己坐車就回去,然後自己來。以前是一月回去一次,如今是每周都回去,且開始不帶妹妹回了。
這就不對了!再加上期中考試隻剛及格,成績下滑的厲害,老三不知道孩子這是咋了,跟着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何小婉又給孩子說啥了。
回去一看,好家夥,這小子周末整個給她媽幫忙呢,自己玩遊戲不說,還當起了老闆。誰買遊戲币就找他。把自己那舊腰包挂在身上,錢鼓囊囊的裝了一包。
老三氣的臉都變了。
拉了孩子就找她媽:“你啥意思?毀了孩子是不是?”
清輝急着玩遊戲呢:“我掙錢了,咋就毀了我了?我上學還不是爲了将來掙錢的,那我現在能掙錢了,上學幹啥?上學耽擱我現在掙錢!”
老三一腳踹過去,“癟犢子你說的啥話,你這就叫掙錢了……”
“我就掙錢了。”清輝不服管教,“你坐過牢,你還有啥資格說我?至少我沒幹坐牢的事……”
一句話跟一把利劍似的就紮了過來。
老三扭臉就走,走了兩步認真的回頭,跟何小婉說:“咱倆真離了。”
“啥真離了?”何小婉扶着孩子,“你拿孩子撒氣幹啥?我這掙錢爲了誰?再說你說離了就離了,孩子不管了?”
“小的歸我,大的……覺得我不配管他,他就歸你管吧……”老三幾乎是捂着胸口走的。
他走的極慢,心裏就說,這小子隻要叫一聲,隻要鬧出一聲動靜,他就得回頭。
可這癟犢子不啊,還故意大聲說了一句:“媽!他不要你我要你,以後我管你!我掙錢去了,他愛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