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才考了八十九分呢?
這不科學。
清遠這孩子, 沒叫跳級, 但整天被清甯帶的, 最基本的加減法還是不會出問題的。
兩人把大衣脫了坐過去,林雨桐先把卷子拿過來,摸摸兒子的頭,“沒關系的,沒考好也沒事。”
誰還沒有個粗心大意的時候,是不是?
不能要求個個孩子都跟清甯那腦袋似的,那才真是強求了。
接過卷子,卷子上不勾對号,隻在錯的上面打着大大的紅叉叉。
這種老師其實也有點那啥,滿卷子隻看見叉叉,小小的填空題都給打着老大的一個叉叉。看孩子這用橡皮擦的痕迹, 肯定最開始不知道他是哪道題錯了的。
後來挨個又算了一遍,才把錯題自己找出來了。
再看做錯的題。
填空錯了的這道, 不能怪孩子。
如今的卷子都是老師手刻出來的, 這道題裏的數字原本大概該是0, 結果印卷子的時候上一行的字帶了勾滑下來了, 這0有點看着真像是6,孩子當成6算的, 自然就錯了。
這種問題等以後不用老師手刻卷子了, 自然就能杜絕了。這個空扣了一分, 沒關系。林雨桐問清遠是不是這個原因造成的錯誤, 清遠連連點頭, “就是6嘛,我們班都錯了。老師都給叉叉,說看不清楚咋不問老師呢?可能看清楚是6咋問老師嗎?我們又不知道那原本是0.”
好吧,這話有道理。
然後再錯的就是看圖寫列式的題了。十分的列式計算全錯了。
有一道題是這樣的:畫了兩排的蘋果,上面一排,下面一排。每排都是五個。
看着這個圖列式字。
孩子寫的是兩個五相加等于十。
這沒錯啊。
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老師給的正确答案是五個二相加等于十。
所以錯了!
每題兩分,五道小題全是這種錯誤,一分也沒得到。老師給這道題的前面畫了一個大大的零蛋。
一共扣了十一分。
清甯看明白了,皺眉道:“想叫學生這麽添,那出題就得嚴密嘛。你給這豎着擺放的蘋果中間劃上一條虛線,人家就知道你這是分了五組嘛。啥都沒劃,那這題怎麽答都是對的。”說着還問清遠,“你們現在是哪個老師教的?”
很看不上的樣子。
“雲老師……”清遠喪氣的很,“改錯得改一百遍,我得瘋了。”
一百遍?
得把那種五毛錢買來的那種一百頁一本的白紙暗格子本子寫完一本吧。
瘋了吧。
清甯跑書房拿零散的白紙出來,“走,姐幫你寫。我畫圖,你填數字,一會子就完了。”
這回林雨桐和四爺都沒攔着。
老師有時候也不是完全都正确的。
說是一會子其實弄完也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很晚了,林雨桐叫姐弟倆梳洗了就去睡。
她自己把頁數數了一遍,發現隻有九十七章,還默默的模仿着孩子幫着補了三頁給分開夾在裏面,然後用訂書機子給裝訂起來了。
四爺下來瞟了一眼幫孩子作弊的桐桐:“……”算了,權當沒看見吧。
有啥辦法呢?
林雨桐總不能又炮轟一次老師去。這種現象不是個别現象,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
按照陽曆算,如今都是十一月抵了,一進入十二月,各個單位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當然了,四爺這招商的,今年的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不管是大筆投資還是小筆投資,總得劃拉來。一開年四爺準備用‘外資’建果汁果醬廠。這個資金一到位,明年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而林雨桐呢,被建築公司催賬了。
人家說:“林局啊,隻要把後續的賬給咱結了。車還給你還不行?”
幾千塊錢的車,都舊了,林雨桐不知道那麽沒出息啊。
“錢肯定給你們,月底吧。我得把這邊的賬目清理完是不是?”林雨桐沒打算跟人家耍無賴。
“這可說死了啊,不興再該了。我那那邊好幾百口子等着吃飯呢。”這位經理真是把姿态放的低的很。
林雨桐就說:“你哭窮來了是吧?今年是有不少單位日子不好過,但這不包括你們啊。今年咱們縣多少工程,可不都是你們承建的?知足吧!”
“快拉倒吧。”這位往前坐了坐,跟林雨桐算賬,“當然了,你跟金局這說話辦事那是沒的說,說了年底給,這話從來就沒變過。可那幫孫子,真他媽是孫子。你就說電機廠吧。資金到位了吧,沒問題!幾個廠子合并一個廠子,這邊要把縣裏的電機廠往大的擴建,還得翻新一遍。人家說了,你們隻管弄,到最後咱們結賬。沒問題啊對不對!咱都是公家對公家,出不了事的。結果呢,開工的時候說是完工了結算,完工了又說試用完了再給,之後又是各種的給我拖。他們沒錢嗎?說實話,那電風扇可都是金局給争取來的項目,賣的好着呢。沒錢嗎?上個月,人家電機廠添了五輛車。領導一人一輛座駕,肥的都流油了。我這邊幾萬塊錢給我結不了。我這手底下要吃飯不說了,這原材料也是從人家供銷社給賒欠來了。人家找我要債呢。你說我不催他們催誰。可催了也沒用。我都想好了,這個年底他們給就罷了,不給我就直接用工程鏟車,直接把車給我拖回來。不拿錢來,對不住,車扣住了。”
說着,又對林雨桐笑:“對不住啊,氣的狠了,在這裏跟你屁叨屁叨的發牢騷呢。”
林雨桐似笑非笑:“你這話就是說給我聽的。什麽發牢騷呢?行了!給你一個定心丸,十二月二十,早上八點半,準點的,把你們的會計都叫上,咱們把賬目審核了,該給你的一份不差你的。”
“哎呦!我的林局大妹子。”這位站起來就鞠躬,“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了。我跟你說,人家供銷社可是說了,我再是不還債,我們家去他們那連一包鹽都買不到了。”
扯犢子!
“沒人去供銷社買這些東西了。不是看他們的臉買東西的年月了。”
說笑着,把人送走了。
衛生局這邊呢,也是入了冬,都差不多搬到去年新蓋的家屬樓去了。
林雨桐一再說,裝修完别急着住,晾上至少半年,不在乎那點時間。這麽一耽擱,可不到了供暖的時間了。爲了今年這集體供暖啊,林雨桐也是沒少花心思。如今家屬院是自己燒鍋爐供暖呢。碳這些東西,都是單位出。各家是不需要繳納供暖費的。
這待遇,在縣裏絕對算是好待遇了。
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像是以前的老單位,住的雖然是單位的房子,可也都不供暖呢。以前是單位給供,現在單位拿不出去錢來,就自己想辦法吧。
有些人家冬天那日子難捱的還不如在農村。在農村至少現在不缺柴火了。隻要人勤快,家裏的炕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是暖的。竈膛裏的火也能二十四小時不滅。
不會覺得暖和吧,但至少不會冷。
清甯回來就說了:“我們班好些同學,手都凍爛了……青青紫紫的,特别可怕。”
冬天孩子帶的都是那種棉袖筒,圓筒的形狀,手塞在裏面。可寫字的時候還是一樣得拿出來。教室裏沒有暖氣,要是老師舍得的話,還能給教室弄個蜂窩爐子。
“我們老師叫我挨着爐子坐。”被老師另眼相看已經習慣了,“每天下課我跟前就圍着一群人,過來烤火。可我們老師太摳門了,爐子封的嚴嚴實實的,就我還能感覺到一點熱乎氣。”
煤球是要錢買的,你們那點班費夠買多少的?
林雨桐抽空給倆孩子織了毛線手套,裏面給縫了一層好皮子,帶上自然暖和。想了想又給嚴格和那個叫徐強的也做了一雙。叫清甯給他們。
清甯挑了一雙好看的給嚴格,另一雙去學校的時候就給徐強了。
徐強跟她再一個班。
一見這手套,徐強把手往背後一藏,“不用!真不用。”
小姑娘的手白白淨淨的,他都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的手來。
清甯把手套一放,“按這你的手織出來的,不要也沒人帶。”
說完轉身就走了。
初一的孩子了,其實好些已經有點朦胧的意識了。有些就吹口哨呢,女孩送男孩東西,這可是很值得說叨的事。
徐強就惱了,一直不愛說話的孩子撲上去就給了對方一拳,“再看胡說八道我揍死你。金清甯才幾歲你們就敢胡說……”
個頭不高,但不知道從哪來的一股子狠勁,把别的孩子吓的不輕。
孩子們之間就是開玩笑的,愛傳個閑話。
清甯朦胧的已經知道這話是啥意思了,回來還跟林雨桐說呢,“我再不替你捎東西了,人家都說呢。”
林雨桐懵了半天才‘嗯’了一聲,“……知道了……”
眼看孩子就要到了青春期了嗎?
好像有點快啊。叫孩子跳級的弊端顯露出來了。
正想着跟四爺說說,那邊四爺就進門了,提溜着清遠回來了。
一看這小子身上,髒兮兮的,就知道在外面沒幹好事。
清甯嫌棄的撇嘴,“準是在外面溜冰去了。”
林雨桐就知道了,這些淘小子把水澆在地面上,凍上一晚上就成冰層了,一個個的在上面溜着玩呢。
四爺就說:“弄的一身土,以後有時間了帶你們去劃旱冰去。路邊上弄的滑溜溜的,誰出門不小心摔一跤不是玩的。”
縣城裏沒有專門劃旱冰的場子,倒是礦泉水廠那邊有個廣場,那裏鋪的地面應該勉強能滑。
才說擔心把人滑倒了了,結果人都長眼着呢避着走,車在上面卻打滑了,動不了了。
車子還是某領導的車,下來氣的跳腳,可這裏面也有他自己的孫子一份功勞。
還是司機弄了蜂窩煤的廢棄煤球,仍在車轱辘底下這才動了。
清甯在車上還教育清遠:“知道這是什麽原理吧,這叫增大接觸面的粗糙程度,來增大摩擦力。”
林雨桐和四爺不由的對視一眼,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到了單位門口下車,還保持着好心情。
等四爺的車走了,林雨桐轉身往單位走,結果被老三吆喝了一嗓子,“桐,趕緊來一下。”
朝一邊走五十來米就是老三的店,是何小婉給取的名字,叫小婉服裝店。
見老三抱着孩子,林雨桐快步跑過去,“這是怎麽了?”
老三顯得很慌亂:“我也不懂,你看這丫頭是不是發燒了?”
林雨桐搓了搓手,一手摸孩子的頭,一手拉着孩子的手腕,“是有點發燒了。我三嫂呢……你們先帶孩子去我們那邊,給孩子泡個熱水澡,家裏有常備藥,我奶知道放哪,給孩子喝了半個小時就退燒。現在才八點。去醫院的話那邊醫生有時候九點多才到,還是沒用……”
“成!”老三抱着孩子就跑,“桐啊,今兒不開門了,把門鎖上吧。”
林雨桐把門鎖上了,裏外都不見何小婉。
晚上見到何小婉的時候吓了林雨桐這一跳,平時從單位進進出出的還真沒碰見過,“這是啥造型啊?”
燙了個爆炸頭,然後上身是夾克,下身是一條大紅的健美褲,腳上是一雙高跟靴子,“我早上去銀行排隊存錢去了,咋就一轉眼孩子就發燒了?”
“存錢存錢!”老三能氣死,“我去城外接貨,你就不能等我回來再走。非得早早的去銀行在外面排隊……把孩子一個人鎖屋裏。孩子從床上下來,光着凍了那麽長時間,能不起燒嗎?”
“嚷嚷啥啊?”何小婉把閨女往懷裏一抱,“這不是沒事嗎?誰家孩子不發燒感冒的?”
老三不叫她抱孩子,“下雪天,滑的跟啥似的,穿個高跟鞋,你再把我閨女給摔了!”
說着,抱着孩子起身就準備走。
走到門口了想起什麽似的問林雨桐:“桐!你說現在在靠着縣城的地方便宜的買個院子,這事能成不能成?”
“成啊!”縣城将來肯定要擴建的,“要是地段好,前面做門面後面住人,那再好沒有了。”
老三肯定是覺得擠在一個小鋪子裏一家人騰不開地方。裏面封閉的又嚴實,冬天在裏面升爐子都不敢。
等這兩口子帶着孩子走了,清甯從樓上下來,“那咱家咋不多買點院子呢?一個院子多少錢?”
一千來塊算是貴的。
“我的零花錢夠的。”清甯睜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那要是我在省城的周邊買個院子,這應該沒問題吧。我知道,你們在哪裏任職,我在哪裏就得夾着尾巴對吧。”
那要真想買,也屬于孩子的投資行爲,“可以的。”
這話叫清甯瞬間就高興了,“年前給師公送年貨的時候去買。”
那也得有人賣啊。
才提到老師,結果老師打電話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建立分校,弄個實驗基地,這個事情可以,你們可以打發人來談……”
這可是今年年底最好的一個消息了。
林雨桐滿口子應着,“我這邊過了元旦就過去……”
衛生局今年的工作上了一個台階了,年底總結會之前,把人家建築公司所有的欠款給清理幹淨了。然後局裏的上上下下,沒人有三百塊錢的分紅。其餘的都扣在取暖費、電費等等的費用上了。林雨桐叫财務把報表貼在公示欄裏,“……歡迎大家監督……”
三百可不是小數目,這是白得的。再加上省出來的那些費用,第一年一人就五百。
每個人的工資一年才一千多塊錢的。
這比錢可算是大錢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副局在下面做的工作,大家都說呢,說林局啊,咱也買車吧。您看人家紡織廠年年靠财政撥款發工資,可人家廠裏又換車了,可牛氣了。
林雨桐叫了兩個副局,“這車現在還不能買。年底了,上面難,咱們今兒買車,明兒上面就得給咱們硬指标,要錢啊!”
對的!
年底上面的日子不好過。
教師催工資,效益不好的企業找政府要撥款,年底還都要福利,這都是錢。
這種時候誰出頭誰得放血。
人家來一句拆借,你是借還是不借,借了就不用想着人家給還,沒這事的。肯定會說明年的稅收裏扣。可明年還得借後年的。這就成了債趕債了。錢放在自家腰包裏,不管是想幹點啥,咱支配起來不是方便嘛。
反正把買車的事又往後推了推。
這兩位肯定是不咋高興的,都有車了,就自家這邊沒有,有時候人就是講個排場。
林雨桐又說了:“咱是在車這個事情上吃過虧的,所以,誰都能急,就咱們不能急……”
這話叫兩人心裏還真就犯嘀咕了。是啊!再栽在車這事上,就不好看了。
過元旦,大會小會的開不完,林雨桐和四爺的日程差不多是一樣的。
連兩個孩子的文藝彙演都錯過了。。
惹的清甯老大的不痛快,“人家家長都去了……”
“那我說我去你不答應?”小老太就說。
“您這不是擡杠嗎?”清甯噘嘴,“您那小腳出門再滑一跤?”
林雨桐就說這丫頭:“我給你們校長打過電話了,叫他跟你們老師說一聲,沒事!”
“可我還跳舞了的!”清甯站在客廳中間,叫她爸看她身上的衣裳,“您瞧瞧,就穿着一身……”
黑色的健美褲,紅色的毛衣,頭上紮着馬尾,綁着紅色的蝴蝶結。
清遠在一邊啃蘋果,掉牙的小朋友,吃果子跟松鼠啃堅果似的,“才回來的時候還有紅臉蛋和紅嘴唇……”
林雨桐卻盯着她腳上的白色的球鞋,“不會跳舞穿着單運動鞋吧?”凍死人了。
“嗯呢?”清遠把腳伸出來,“我穿了兩雙毛襪子。”
哎呦!真能折騰。
幸虧那鞋子穿松了,要不然這兩雙襪子是咋塞進鞋裏的去的。
作爲補償,林雨桐問清甯:“我去省城一趟,你去不去?”
“去!”馬上忘了剛才的事,蹭蹭蹭的上樓數她的攢的零用錢去了,還惦記着買院子的事呢。
這次去是縣裏組織的,林雨桐隻是作爲一個雙方溝通的媒介。
到了省城,有空跟孩子四處轉轉的。
轉了一圈,這孩子選了一個離家不是很遠的村子,那村子二三裏的範圍内,正在蓋學校,市區的大學像是要朝外搬遷。她選了一個中間點。
其實周圍還是農村嘛。
但誰也不是傻子,房價也不便宜,找到個賣的,可開價就八千。
她沒這麽多錢。
院子的房子蓋的再好,她也不住。
最後找了一個房子早就破敗的,草房土牆的人家,這家的房子也賣,要價三千。是老兩口的房子,兩人沒兒沒女,自己都七十多了。平時養着幾隻羊,在自家地裏蓋的一間小磚瓦房裏住。這院子以後也沒人繼承,房子肯定也都不會再蓋了。賣一把錢,夠他們養老,就拉到了。
要是講價錢肯定是講下來的,但清甯看老兩口那樣,最後啥也沒說,隻跟林雨桐說:“媽,借你一千塊錢。”
她隻有兩千多一點。
手續的事情,擺脫給林玉健看着慢慢辦。
她帶着孩子看了在這邊的爹娘,那邊談的差不多了,林雨桐才現身。
其實,縣裏的條件就是沒有條件。隻要人家肯設立一個分校在那邊,啥條件都能答應。
而周揚呢,這次也沾了便宜了,分校建起來,他就是校長了。
在高校内算是走上管理層了。
林雨桐把想辦法買來的野兔都給老師留下了,“知道您好這一口,剝洗幹淨的,您凍在冰箱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冬天的時候農村的青年愛逮兔子。有的還養了細狗的,這也是托老三找人弄來的。
如今能有啥野味啊,就是野兔子還能逮到。
可秦國就是覺得林雨桐用心,學校那麽多基地,都在荒郊野外,野兔多的是,可誰都沒想着給自己弄了送來。就桐桐最用心。除了吃的,這一年四季的衣裳,這些年了,他就沒另外置辦過。去啥場合的都有。
你說這樣的學生,可貴不可貴。
每次出差,跟老夥計們在一塊的時候,他覺得最值得炫耀的就是這件事了。
“聽說你們引資呢……”秦國給了林雨桐一個名單,“這些當年都是我的同學朋友,如今也都是華僑了……說我的名字,他們不會吝啬的……”
這都是人脈。
林雨桐知道這份名單的重量,鄭重的接了,“不會叫老師難做人的。”
從省城回來,事情就多了。
開會,天天開會,就是爲了專門成立的這個開發區的事。開發區如今就有兩個大項目,一個是高校的分校,一個是農業科技園區。林雨桐作爲參與者,就說了,咱們應該将圖書館,留住科技人才的實驗大樓這些基礎設施先建立起來。同時配套設施得有。比如學校,醫院,市場等等。
最後這個一句那個一句,其他的都通過了,市場這東西最後讨論成批發市場。
整個縣城沒有成規模的批發市場。
這個提議很好。
有了批發市場,人氣就上來了。
這消息一散出去,急着要買批發市場門面的人,到處打聽上了。
連老二都親自來了一趟,“要是有合适的門臉,價錢還說得過去的話,我都想買兩間。将來給倆孩子一人一間,守着鋪子就有飯吃啊。”
林雨桐說:“我打了招呼了,給咱們預留了四間。我這邊不要,你跟我三哥看怎麽分吧。”
那哥倆肯定是平分啊。
老三不止想要兩間,這邊林雨桐給留了兩間,他那邊還找關系另外給了三間,如今爲難的就是怎麽把這個門臉給連成一片。
人家說店大欺客。咱不欺客,但這大門臉做生意的好處誰都清楚。
年跟前了,想要鋪子的都交預付款呢。
老二跟英子倆跟做賊似的來的,帶着現金嘛,錢是縫在棉襖裏面的。到家才拆出來取錢呢。
這邊老三急着叫何小婉:“叫你取的錢取了沒有?”
何小婉躲避了一下,“那什麽……我忘了跟你說了,我這不是嫌銀行利息低,把錢存基金會去了嗎?”
存基金會?
“不管是哪,咱存着就得能取出來吧?”金老三催她,“折子給我,我取去,這邊不等人的。”
“跟桐說一聲,先緩兩天行不行?”何小婉撓頭,“那什麽……我存着的是十年的死期……”
“桐還能啥事都管。能給咱們想辦法擠出兩個鋪子就不錯了。你知道我另外弄那三間鋪子,人家要了我多少中介費?”老三伸出巴掌,“整整五百!知足吧你!趕緊的别廢話。”
“是咱村裏基金會那個代理……”何小婉皺眉,“你知道的,咱們拿着憑條,不一定馬上能取出錢的。村裏這些收了錢馬上就會把錢高利息的放出去……你知道咱村的情況……這兩年種果樹,沒啥收入。這到了年跟前了,都借錢過年呢。你說這能剛借出去就把錢往回收嗎?”
老三能氣死:“我跟你說了,存銀行,存銀行!去是得排隊等,但這安全啊。你知道個屁!你去了,人家一點錢,給你開個票,你就回來了,是不是?”
“嗯!”何小婉那點頭。
“那孫子壓根就沒把賬交到基金會去!他借着基金會的名義把錢放出去,從裏面吃這裏利息呢。十年!你是真行!”老三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大冬天的把棉襖脫了渾身都冒氣,急的人啊,“你手裏還剩下多少錢沒存?”
何小婉伸出倆手指頭,“這個數?”
“兩千?”老三咬牙:“都拿來!”
“兩百!”何小婉從褲兜裏把錢摸出來遞過去!
兩百?
這點錢夠幹啥的?!
“你别着急!”何小婉急忙道,“我找我弟弟借點去,得交多少?”
多少都不跟你相幹!我就不該想不開把錢給你管。
“你老實看着店,别的事你少管。”老三拿起棉襖,風風火火的又出去了。
何小婉着急啊,誰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呢。
給他弟弟打了一個電話,那邊說想辦法給湊借一千來。
也是!兩口子都是老師,工資拖欠的日子也不好過。要不是有家裏幾畝地,更艱難。
沒轍了。她去找林雨桐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你把錢存基金會了?”林雨桐皺眉,要是沒記錯,這基金會在九九年的時候倒閉了。當時可是放飛了不少賬。根本就要不回來。
存了十年死期!完蛋了!要不了十年就倒閉了的機構,這錢是别想了,“一年取一回利息,這事可别忘了。再不把利息弄出來……”這錢真是扔的響都不響了。
“不能給打個招呼叫咱把錢取了?”何小婉低聲問道。
還真是啥也不懂。
“問題是你這錢是存在代理人那裏去了。你手裏的憑條隻能從他那裏取錢,對不對?但是他收了錢,沒有第一時間把錢存到賬戶上,而是拿去挪作他用了。就是借貸出去。如果那些錢一個月能有五十塊錢的利息,他給你二十算高的,但你不知道他自己是落了三十的。這事不是你跟基金會的事,是你跟代理人的事。要不這麽的,你找那代理人去,看他能把錢給你變出來不能?”林雨桐盡量通俗的給她解釋完,“我要是你,你最好别沖動,隔三差五的,三五百的把錢往回要。真一把把人逼急了,徹底跑了,我看你到哪找去?”
法院受理了一件案子,跟何小婉碰上的類似。
各村都有基金會的信貸員。都是本村的人。大家都熟悉,存錢把錢往那一放,拿個條子就走了。借錢也是一樣,寫個借條錢一拿也走了。
結果這信貸員放出去的錢收不回來,存錢的又急着要錢救命。
結果救命錢沒等到,人沒了。這肯定不能饒了這信貸員啊。人家要告狀去!
沒辦法了,啥話也沒留下,晚上收拾了幾件衣服,直接跑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把錢借給誰了,借了多少出去,除了這人沒人說的清楚。
然後人不回來,這都是個無頭公案。
錢?
等人回來再說吧。
何小婉的心都涼了,“這可咋辦啊?完了!你三哥那慫脾氣,這會跟我沒完了。”說着,抓着林雨桐的手,“要不,你先借我點,後頭我一點一點還你。”
我就是借錢借給老三也不能大筆錢的借給你啊。
不知道輕重,這事嚷出去自家随手就拿這麽多錢出來,傳的滿世界都是到底是不妥,總不能見人就解釋說我家不缺那點錢。
林雨桐就說:“先看我三哥咋打算的。要是還用錢,叫我三哥晚上過去,我們不管是借還是怎麽的,總能給湊出來。”
何小婉松了一口子,這倒也是。
不能買那麽多鋪面就買少點就是了,以後再買吧。
她這麽跟林雨桐說,林雨桐點頭說是。心裏卻道:這麽便宜的旺鋪,以後隻怕再也遇不到了。
結果等了兩天,都沒見老三上門。
那邊的交款也結束了,難道老三放棄了?
四爺說:“買了。不知道從哪弄的錢?”
這不知道來曆才叫人覺得可怕呢。
中午吃飯從店鋪門前過,林雨桐進去了,老三在店裏,她就問了:“我三嫂說不行從我們那邊拿錢,錢取出來放家裏,也不見你過去……”
老三擺手:“以後别聽她胡咧咧,錢暫時不用了。我想了想,一直跟我合作的那邊發貨商,人還不錯。我給他們在這邊當代理算了。錢他們先墊付的,我在這邊繼續滿世界跑的給他們出貨去,出一批貨,算一次提成。拿這提成,還人家墊付的資金。如今這生意好做,在省裏跑一跑,哪一趟都不會空跑的,有個小半年,這錢也就掙回來了。她那邊現行給我發貨,這邊你三嫂盯着鋪子生意慢慢做着,兩邊都不耽擱。”
這辦法倒是不錯。
“你們這個合作商還是不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魄力的。”林雨桐就說,“咱們縣有紡織廠,其實整合起來,做服裝産業也是可以的。過了年,估計這事就得提上日程了。紡紗、織布、印染、成品服裝,對方要是有幸福可以來看看。哪怕是在這邊給他們做服裝代加工呢。這中間少了很多運費的。”
老三算了一筆賬,還别說,這個賬是能這麽算,“也好!到了咱們這邊,看了我的家在哪,她也不怕我騙她的錢了。等明兒我打個電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