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大, 地球小,地球繞着太陽跑。地球大,月亮小, 月亮繞着地球跑。”
清朗帶着稚嫩的聲音,這是清甯在背誦課文。
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作業。作業是啥呢?
太陽、地球、月亮, 外加一個‘繞着’一個詞,寫十遍。第二天要去給老師背課文。在給老師背以前,她非常自覺地去給她爸背了。
“圓圓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裏坐, 隻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
這事把今兒新學的也背完了。
然後眨巴的眼睛看她爸, “……背完了。”也寫完了, 利索的把作業本遞過去。
四爺這邊剛接了作業本,小姑娘扭身舉着課本, 預習功課去了。
林雨桐聽見她嘟嘟囔囔的:“農民把玉米種到地裏,到了秋天, 收獲了很多玉米……”
邊念着, 邊給每一個字上面标注拼音。注音完了,四爺也檢查完了。
然後清甯放下課本就蹦起來,“爸爸, 不是說給我看太陽地球和月亮的模型嗎?”
沒錯, 四爺按照一定的比例, 真給他家孩子做了這麽一個模型, 在書房裏放着呢。
想買沒地方買去,就是學校以集體的名義給孩子買教學儀器,都不一定能找到。爲了孩子,能怎麽辦呢?
坐吧。找木匠不現實,人家能做出大緻的樣子來,但做的肯定不如他要求的精确。
然後沒事了就在雜物房消磨時間,給孩子打磨出一套相當看的過眼的模型來。做出樣子還不算,這還得按照比例,給上面畫上顔色,标上地址。忙了相當長的時間,然後她閨女果然興奮的不得了。天天惦記那東西呢。
林雨桐正說叫寫完作業先把東西給奶喝了,結果一轉身,爺倆手牽手去書房了。
四爺這是給他閨女上天文課去了。
給孩子上這樣的課,是極其需要耐心的。
比如說到太陽,會怎麽說?
說太陽直徑大約是1392000公裏,相當于地球直徑的109倍;然後孩子會問,直徑是什麽?你不能跟她說一句以後你學了就知道了。四爺拿性子,肯定會認真的告訴孩子,啥是直徑。這算是把數學的一部分提前拿出來給孩子學了。等說到體積大約是地球的130萬倍,質量大約是2×10^30千克,是地球的330000倍的時候。這又得說到物理,質量體積密度等等。之後又得從化學的角度,告訴她太陽是由哪些物質構成的。
這麽上課上下去,進度可想而知有多慢。
光是把太陽、地球、月亮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就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然後等林雨桐發現的時候,她家閨女已經能從初中的物理和化學卷子上找題做了。
這種教學方式,反正林雨桐以前也沒怎麽見過。
完全打亂教材的步驟,要說起來,源頭還是一年級的語文課本。
語文課本教孩子們認字,告訴孩子們三者之間的關系。
接着四爺把數理化給孩子直接加進去了。
等金老二過來跟他說,想找新華書店的人,給清平買書的時候,四爺也跟着去了。
清平不知道咋回事,這已經是丢第二次課本了。動不動,書就弄丢了。每頁書都折騰的卷成筒了。
這回又丢了,又得去買。
結果四爺是把小學六年的課本都買回來了。
“你打算叫孩子跳級?”林雨桐瞪眼,“是不是太着急了?”
問題是你閨女現在純粹是精力旺盛。
你不把她的時間占滿,精力用盡,擱在學校就是個調皮搗蛋。
好吧!也挺有道理的。
課本當然得學,但四爺基本不講解。沒啥講解的。記住字就行了,會認,會念。會寫,那就沒問題了。
要不然該怎麽講?
“春風吹……春風吹……吹綠了柳樹,吹紅了桃花……”
與其講解這個,四爺更願意講‘二月春風似剪刀。’和‘人面桃花相映紅’。他能從唐史給孩子講到賀知章和崔護的個人履曆。連曆史課也順帶的上了。
一條巷子裏住着,一個班上學的就有三個。
反正三個小姑娘,都挺機靈的。回來也常一起寫作業。最愛呆的還是這邊,這邊屋裏暖和,再加上從不缺乏好吃的。一邊吃一邊寫作業。
然後清甯寫完了,燕兒就拿去對照去了。
也不知道是再照抄還是真的對照,反正這個說得數該是三,那個說是二,然後看清甯,她寫的是四。兩人果斷的改成四。誰去管它爲啥是四的?
林雨桐剛端了烤好的紅薯進來,叫三個人分着吃呢。就聽見忍冬的叫罵聲:“……燕兒……燕兒……你個死丫頭上哪去了?回來做飯!”
燕兒匆匆的抄了清甯的作業,應了一聲,還不忘從盤子裏拿一個熱紅薯走,邊走邊往嘴裏塞,還含混的應外面的忍冬:“媽!我來了!剛寫完……”
炒菜得站在闆凳上,但該做飯還得做飯。
大部分這麽大的姑娘,如果上面沒有姐姐,家裏沒有還沒出嫁的小姑姑,那基本這麽大都會做飯了。
清平也會呢。星期天跟在她媽的身後,剝蔥剝蒜,要麽幫着廚下加炭。要是作業完的早,回去幫着擦洗碗筷。
清甯是真心沒下過廚的。
四爺肯定是舍不得的!爺的閨女生來就該是公主,沒公主的身份那也該過的跟公主似的。
而小老太呢,在城裏住過一年,小老太敏銳的發現,别人家是有保姆的。這種保姆雖然都說是鄉下的親戚來幫忙的,但其實就是保姆。
這不屬于剝削了?!
那幹嘛叫孩子學着幹這些家務活?
我給孩子留下的錢請多少個保姆請不來?隻要出的價錢,那雇上十個八個廚子都行啊。
所以,清甯這樣的,在農村屬于異類。
這是農閑,家裏有大人做飯。要是農忙的時候,孩子放學,家裏的大人還未必能從地裏回來。可不就是孩子自己弄飯吃。會做的做一點,不會做的用開水泡饅頭,放點鹽,點上一點油,這就是一頓飯。有些女孩手巧,順手炒個饅頭碎,或是趁着家裏沒大人,趕緊倒點油,油炸個饅頭片什麽的,解解饞。家裏沒有能做飯的女孩子,那當媽的就得精心了,頭一頓飯做做點,溫在鍋裏留着孩子回來吃。女孩的話,大人很少會那樣。不是都重男輕女,是大家都知道,姑娘家将來都不得不學會這個。就是考學考出去的,就不用伺候一家老小吃吃喝喝了?疼閨女歸疼閨女,但不能慣孩子。啥都不叫幹,那才是害孩子呢。在家裏學的時候把飯燒糊了沒事,爹媽不過一笑就過去了。但你說将來倒了夫家,再叫婆婆手把手教?那估計擀面杖就得往身上掄了。
雖然農忙的時候順帶的練了孩子,但要真在家閑着的,也很少真的就靠着孩子做飯的。畢竟年紀小,飯能做成啥樣?頂多算是把生的變成熟的。忍冬家這樣的,是個例!畢竟家裏确實是有個病孩子要照看,騰不開手給孩子做飯的,那是沒辦法,隻能叫家裏的大孩子幫着做。
倆閨女嘛,大的做飯小的燒火,糊弄着就把飯吃到嘴裏了。男人在外面給人扛包,一個包給一分錢。她呢,啥也幹不成,就在家裏顧着小的呢。
女人們在冬天,是沒啥營生的。沒營生但不意味着就閑着呢。
幹啥呢?
得把一家老小一年穿的鞋,在冬天給趕出來。
有太陽了,就在門口曬太陽。每人搬個小闆凳,手裏拿着針線活就出來了。要是沒太陽,天又不好,那肯定是關系比較好的,選一家。大家去那邊,幾個女人都坐在炕上,一邊幹活,一邊說話。
能說啥話?
呵!
東家長西家短,那要不然能幹啥?
電視不算是普及的玩意。黑白的不說,也不是啥時候開都有電視節目的。
金大嬸已經住到後面的果園後頭去了,帶着清輝,祖孫兩人,一鋪暖炕,一台電視。肯定是不寂寞的。白天再來上一夥子老太太,聊一聊,日子馬上就逍遙起來。
有時候連飯都不用做,英子在小館子裏,給客人做的時候加一碗水,她們祖孫就夠吃了。
人家都說這是一等一人過的日子。
可金大嬸也知道,這逍遙日子過不了幾天了。
英子在臘月的初八,生了個兒子。金大嬸又添了一個孫子。
這孩子起名清安。健康白胖,住的這麽近,這看孩子的事誰來?
這是到了臘月了,飯館也正好要關了,家家都準備過年,家裏都有好吃的,想出來解解饞的人少了。再加上對面廠裏的職工今年開始輪休了,人少了,人家廠裏的食堂開始年節免費供應飯食了。吃飯的人就更少了。開着也是耗費時間,剛好又生孩子,這不就是提前了十天把門關了。
孩子生了,正月初八就出了月子了。過了正月十五,飯館肯定照常開門。英子一忙,才一個來月的孩子,你說怎麽辦?
婆婆能不幫着看着。
老五兩口子在外面就說,老二家是内裏藏奸。
什麽把老娘接過去,全是假的。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給他們家看孩子的事。
以前沒人要的婆婆,過了八七年的春節,就更搶手了。
爲啥?
因爲八七年的正月十五,老大家又添了一個兒子,取名清收。
老五家的才半歲,老二家的滿月,老大家的又來了一個。
三個孩子,給誰家看?
老五來接了:“媽,你跟我回去。家裏的房子都沒動,您還是住前面……”
老大也來了:“媽,我那邊實在是騰不開手,我這一走,那娘倆在家裏都得餓着。”沒人伺候月子啊。
丈母娘家也添孫子了。那自然不會過來照看外孫。
除了找自己媽,還能找誰?
倆兒子說的是一個比一個可憐。事實上也确實可憐。
沒人幫襯,日子艱難,孩子又小,可不出去幹活又不行,想幹活又不能扔下孩子不管。
能有什麽辦法呢?
金大嬸也難呢,你說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我顧着誰不顧着誰?
真看着孩子走投無路嗎?
不成啊!
“那你們把孩子送來。”她是這麽說的。既然哪個都割舍不下,那就都送來吧。
老五家那邊是容不下清輝,老大家那邊就一間屋子,住哪?
把孩子抱來吧。自己能養大五個兒子,一樣能一次養四個孫子。
這倆沒覺得這有問題,反正孩子有人看了。餓了有人給飯吃,尿了有人給還尿布。親奶奶,又不會虐待孩子。怕啥啊?
送去吧。
老五那邊簡單,半歲的孩子喝米湯加點輔食就能養,可老大家不行啊,這不是才生下來,主要是想叫這婆婆給伺候月子去。
李仙兒就說了:“憑啥隻給老二家看孩子。給老二家已經看了清平了,給老三家看了清輝了,怎麽着也得給咱們看顧一個。咱家清豐他奶沒管,輪到清收了,不管怎麽着也得叫他奶給照看。以後老五家的老二再叫你媽看着也是一樣,誰也沒吃虧。老四也沒虧,清甯媽也沒少管。”
這話好像是挺公道的。
五個兒子嘛,一家給看一個孩子。不過分吧。
這回老大家兩口子機靈了,不親自去鬧騰了,去找了舅舅來,給他媽說這事。
他大舅一想,大外甥這話也對啊。對孩子嘛,就是得一碗水端平。省的将來叫落埋怨。
别人說啥金大嬸是不管的,但是自家弟弟來了,說了這麽一番話,那這真不能一根筋走到底了。
可金大嬸爲難啊。
你說這話咋跟老二兩口子說。
于是大舅去了,對兩口子說了這個道理那個道理的,就說你媽難,真爲難,你們該多體諒體諒。
這叫兩口子說啥?
啥也别說了,老娘願意上哪就上哪去吧。
緊跟着,老二兩口子雇了一個老太太,這老太太的兒子是給對面的飼養場裏拉原料的,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家裏有媳婦,但老太太跟兒媳婦有些合不來。兒子常年在路上飄着呢。她在家裏,兒媳婦不跟她說話就罷了,還教的兩個孫子也不跟她說話。那家裏呆着有啥意思。來找兒子來了,走了三天的路,幹糧也吃完了。但兒子拉貨還沒回來呢,這不就沒處落腳了嗎?英子給老太太飯,老太太幫英子在飯館搭把手。
就這麽地,三兩天下來,誰把誰都摸的差不多清楚了。
老太太平時把清安報到飯館,孩子吃奶方便,當媽的轉臉就能看見也安心的很。
要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金大嬸反正是怎麽選擇,都有人說不對。
家裏的是是非非的,四爺和林雨桐沒時間管了,兩人開學得去上學了。
上學之前,清甯得先辦轉學。
轉學去,算是一年級的第二學期吧。
結果四爺給報了二年級。人家要考試,那就考,考完了,成績沒有問題。然後就直接成了二年級的學生了。
清甯是真不願意轉學,在原來的學校混的如魚得水,幹嘛又要轉學?
第一天去回來就不太開心,“竟然有個小胖子揪我的頭發……”
“然後呢?”林雨桐手裏忙着謄抄修改後的論文,也沒扭頭氣去看她。
“當然被我揍了!”清甯氣哼哼的,探頭看了一眼她媽手裏忙着的事,然後拿着桌子上的橘子剝了一個逗了逗趴在沙發上自己玩的正好的清遠,那弟弟逗的追着她伸手要她手裏的橘子,嘴裏不停嚷着:“吃——吃——給吃——”等不到吃的,哇一嗓子就哭出來了。
怪不得都說七八歲是狗都嫌的年紀呢,真的!招貓逗狗的一點也不消停。氣死個人。
“你洗手吃飯去,逗他幹什麽啊?”林雨桐放下筆,真是覺得沒有電腦真是能把人給 逼瘋了。電腦文檔上修改多方便是不是?如今這手寫的,錯了一點,這一章都得廢了。
起身過去把清遠抱起來,打發清甯,“去去去!一邊去。”
清甯癟嘴:“媽你就是重男輕女。我說了同學欺負我,你都不管。”
你不是把同學都打了嗎?
“打壞了沒?”她扭臉這麽問。
清甯小胸脯氣的鼓起來了,有這樣的親媽嗎?
娘倆正顯得磨牙呢,門被敲響了。
清甯還以爲是她爸回來了,蹭蹭蹭的就跑過去了,門還沒開呢,就訴上委屈了,“爸,你看我媽!”
林雨桐趕緊跟過去,四爺出門帶着鑰匙,從來不會敲門的。這肯定是客人上門了。
門咔嚓一聲打開了,然後清甯愣住了。林雨桐也愣住了。
門口站着的人林雨桐并不認識。一個六十來歲的嚴肅的老太太,帶着一個八九歲的胖墩墩的可愛小男孩,正站在門外呢。
緊跟着林雨桐就明白了,得了!這是那個被打的孩子,人家家長找來了。
“快請進。”林雨桐趕緊道:“正準備帶着我家丫頭上門給您道歉去呢,您看……真對不住了。”
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起來,沒進門就聽見小姑娘的抱怨聲了,想來也沒說假話。她牽着小男孩的手進來,“我們家孩子也有不對……但小朋友在一起玩,動手總是不好的。”
她也實在是說不出自家孩子被欺負的話。
孩子小的時候,别說差一歲明顯能看出來,就是差上半歲,也都能分辨的出來的。這小姑娘别看個子大,但那臉上稚嫩的很呢。
年紀小,還細胳膊細腿的,然後還是個小姑娘。被自家年紀大點,胳膊腿兒粗點的,大胖小子給揍了?
好像說不過去。
因此,人顯得不高興,進來耷拉着臉也沒坐下,但說出來的話,到底是和緩的。
林雨桐看了清甯一眼,清甯立馬站好,對小胖子鞠躬:“嚴格同學,對不起了。今天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然後又對老太太鞠躬,“對不起奶奶,以後我不會了。我會跟嚴格同學好好相處。”
小胖子的臉一下子就通紅,扯着他奶奶,“我都說不來了,又不疼的。”然後低聲偷眼看清甯,“對不起……我沒告訴奶奶,是高潔那個大嘴巴說的。”
老太太被弄的一愣一愣的,心裏卻想,這孩子可真是個厲害的。瞧着年紀不大,比自家孩子的心眼可多多了。
匆匆說了幾句話,就跟林雨桐告辭,拉着小胖子就走,回去的路上還叮囑:“以後跟高潔一塊玩兒多好。别跟這小姑娘玩,聽說是從鄉下來的?”
小胖子低着頭不言語。
第二天卻偷偷裝了糖放在包裏,到了學校就塞給清甯,“給你的!”
清甯咧嘴一笑,因爲換牙,很長時間沒吃過糖了。
酒心巧克力,不錯不錯!
然後林雨桐發現,清甯上學去的時候,也開始帶吃的了。餅幹、蛋糕,啥玩意都帶。前兒周揚過來取資料,帶了一箱子幹吃面過來,這丫頭去學校的時候給包裏塞了兩包。
然後沒幾天,林同意下班回來就發現,家裏又多了倆孩子。
一個胖墩墩的男孩,一個說話跟朗誦似的搖着腦袋的漂亮小姑娘,三個人又圍坐在餐桌上,寫作業呢。
然後桌子上擺着自家做的肉幹點心。
孩子們的友誼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吧。
自己小的時候不覺得,可如今觀察孩子們的舉動,才覺得特别有意思。
等人走了,清甯就跟媽媽分享八卦:“嚴格爸爸媽媽都在京城,他是跟着爺爺奶奶來的,他爺爺在師大教書,才返聘回來沒多久。高潔的爸爸媽媽都是國外回來的,在外院當老師……”
把人家的家底都摸清楚了。
說起來這周圍的環境是不錯,要麽是高幹,要麽是高知,所以,這些孩子的家世都挺好的。
比起人家教授級别的父母,林雨桐和四爺這樣的還是在校研究生的學生就有些不夠看了。
她摸了摸閨女的頭:“跟小朋友好好相處。”
“知道!”清甯摸了摸鼻子,“媽,這鄉下人跟城裏人,就那麽不一樣啊!”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差别是真的挺大的。”想在城裏安家,農村出身的孩子要比城裏出身的孩子,付出更多的辛苦才行。
出身不夠努力湊,沒别的辦法。
孩子暫時沒法理解這差别到底在哪裏。
至少她沒覺得她比人家差在哪裏了。
跳過這個話題,清甯又日常念叨:“我爸呢?我爸啥時候回來?”
“都說了,你爸跟老師去一個水利工程瞧瞧,過幾天就回來,怎麽沒完沒了還?”林雨桐說着,就催她:“洗澡睡覺去。”
小老太哄着清遠都睡了。
清甯嘟嘴:“我爸不回來,我這課怎麽辦?”
林雨桐摸頭,現在真是越來越不濟事了。四爺把孩子的教育接手了,她還真就把這一茬徹底扔過去了,這可不行。
“學哪了?”她問着,就往書房走。
清甯跟過去,嘟囔道:“學哪有區别嗎?您有不懂。”
林雨桐扭臉愕然的看清甯,你個死丫頭!真當你媽是吃素的。
然後林雨桐發現問題好像真沒那麽簡單,爲啥呢?因爲一道簡單的數學題,被四爺改了。
相遇問題的數學題,本來就是問兩車相遇的時間距離等等的問題。但現在偏不,他說了如果兩車不僅相遇了,還相撞了。司機在什麽時候反應過來踩的刹車,這車在路上滑行了多遠以後以多大的力撞上了對方。另外還給了很多條件,比如這車的發動機是哪個國家産的,什麽型号。用了多長的時間,什麽程度的磨損等等。
那這牽扯到的不僅僅是一道簡單的數學問題了。
包括力學、材料學等等,更要緊的事,這裏面的擺出來的各種發動機,其性能,其特制都給的清清楚楚。
這玩意,咋算?
四爺的目的估計真不是叫孩子馬上就能算出來。他就是再磨她,在練她,在叫她熟悉這裏面的很多知識點。越是想做出來,需要知道的東西就越多。
可林雨桐不知道啊,這不!一腳給踩到四爺給她閨女挖的坑裏了。
但到底是名校數學專業畢業的。有這麽多數據在,還是可以往下操作的。
然後清甯就見她媽邊說邊寫,草稿紙一張一張往過用,計算的時候比自己算的快的多了。前面兩步還能明白是啥意思,然後後面的就跟聽天書似的。她一動不動,全神貫注的聽着,記着。
兩小時呢,寫了厚厚的一摞子的草稿紙。
林雨桐放下筆,“聽了多少?”
清甯摸摸鼻子,好像自家媽懂的也不少,“都聽了,沒懂,都記下了……”
沒懂就對了。
真懂了,你就成精了。
林雨桐把草稿紙往前一推,“記住了就行,沒事就拿着反推。等你什麽時候不用看着這草稿紙,能把原題自己做一遍了,那就差不多……”
她其實不是很明白,爲啥四爺要教給清甯這些。
清甯倒是自己說了,抱着草稿紙苦大仇深的,“想去月亮上這麽難啊?”
去月亮上啊?!
怪不得呢。
想想這孩子的性别,去月亮上有點難了。但也不是不能通過其他的途徑去月球是不是?
她笑了一下,“好好學吧……”
學好了,你就是個造飛船的。學不好了,那也是個能造飛機的。
然後等清甯開始真拿着草稿紙推演的時候,這才發現,這好像是個終極難題。
去問媽媽這一步怎麽得來的,然後那邊頭也不擡,直接塞過來一本書。
自己看書找答案去。
四爺回來就發現他閨女有點書呆子樣子了,一邊放着字典詞典,一邊放着桐桐手書的計算過程,正中間擺着一本跟字典一樣厚的書。英漢對照詞典就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因爲裏面牽扯到的很多名詞都是音譯過來的。她還得再查證。
他就說林雨桐:“你怎麽那麽逗孩子呢?”瞧那樣,被欺負的不輕。
就該叫她知道點厲害。
對自己這親媽都是一種你啥也不懂的樣子,那對着外人呢?是不是也傲慢?
她這麽跟四爺說:“……得叫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别整天一副你們都是一幫愚民的樣子。
然後清甯發現,她的日子從老爸回來之後更難過了。
爲啥呢?因爲描紅作業更多了。
每天就練一句話: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大,坎井不知江海之遼闊。
第一遍沒反應過來是啥意思,第二遍還有點愣神,等第三遍的時候,清甯悟了!
肯定是媽媽告狀了。
媽媽怎麽這樣呢?告狀精!
“我不跟你好了。”她嘟着嘴,找機會偷偷的跟林雨桐說。
林雨桐憋着笑:“要拉鈎嗎?”她盡量做出嚴肅的樣子,“一百年都不許變,說到就得做到……”
清甯愣了一下,爸爸可是說過,君子一諾千金重。
一百年呢……要好久好久。老太才八十啊!
那得自己比老太還老……想起沒老太老的已經去世的爺爺,她終于反應過來了,然後慢慢的過去,伸胳膊抱着媽媽的腰:“……媽……你跟我爸一定要活很久很久……你看爺爺……多可惜……都不能陪着我長大……你們得活的很久很久永遠都不死……陪着我,好不好?”
這個變故叫林雨桐頓時心酸的不行。
哪個做父母的不想長長久久的陪着孩子呢?
可誰真能千年萬年的長在世上?
殘酷的話在嘴裏轉了一圈之後,出口卻成了:“好!我跟你爸爸都陪着你……你也要好好的,危險的事情不做,危險的地方不去……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小老太不習慣這種矯情,撇撇嘴,母女倆真是閑的。把清遠放在地上,去廚房看酵面起了沒有。
清遠屁颠屁颠的過來,擠在媽媽跟姐姐中間,“也陪我……也陪我……”
陪你啥呀!傻小子!
“陪我……電視……猴子……”他斷斷續續這麽說。
這是說電視劇西遊記呢。
春節的時候都已經在央視播出了,但可惜,在太平鎮是接收不到央視的信号的。
黑白電視嘛,有時候都沒有天線,直接把家裏不用的鋁制的籠屜挂上去就行。院子裏樹一根竹竿,綁在上面固定上。或是在房頂,弄個杆子固定上就行。
房頂上這種不怎麽好,比起竹竿這種的,一點都不方便。
有時候就能收一個省台吧,但要是把竹竿轉一轉,說不定就有驚喜了,收到别的電視台也不一定。
省台一套,新聞多,廣告多不說,晚上還隻播放兩集電視劇。再加上周末,放一些戲曲一類的節目,電視劇的時間就更少了。
孩子們除了晚上六點準點看個動畫片,也看不了别的。
如今就不一樣了,城裏這台是彩電,收的節目也多了。有電視台放西遊記。
這可美了!上到小老太,下到清遠,就沒有不愛看的。
小老太以前上戲園子看戲,那戲台上的孫悟空能跟電視上這種效果比嗎?那是晚上看,白天重播還看。清遠呢,純屬看熱鬧。每集一開始,那個音樂一響起,猴子從石頭裏一蹦出來,他就莫名的興奮。
最高興的事,就是跟小老太倆坐沙發上,一老一小,對着電視看了。有這每事,還邀請媽媽和姐姐,叫賠他一起看。
一起看就一起看吧。
雖然她已經不知道把這電視劇看了多少遍了。如今看的時候,是那種的感覺。哎呦這塊的特技是這樣的,那石頭該不是拿塑料泡沫做的吧。然後出來一個小妖,就會感覺,咋這麽面熟呢,是不是還演過其他妖精啊。
竟然每次看的時候,都有新發現。
四爺回來換了鞋洗了澡,抱着他家傻兒子問呢:“看懂啥了?”瞧的挺熱鬧的。
清遠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他爸問的是啥意思。
四爺就又問了:“這裏面誰最厲害啊?”
清遠就說了:“光頭!”
光頭最厲害?
哪個光頭?這裏面的光頭可多了。
說不清楚。
四爺就笑,“那你說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僧,誰厲害啊?”
清遠這下明白了,特别嘹亮的說:“八戒……八戒……”
真成傻兒子了!
四爺摸了摸這二小子的腦袋:“那你說八戒怎麽厲害了?”
“八戒……吃……八戒……不挨打……”說着,還捂了捂屁股。
這下四爺和林雨桐都愣住了。幹得少吃的多,這算不算是厲害呢?
某種意義上,絕對算的。
清甯怪笑,故意逗弟弟,“……你跟爸媽說,你是打哪來的?”
“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這句話說的特别清楚連貫。
但是這内容吧……果然是傻小子。
你爸你媽的功勞全叫你給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