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甯的話, 叫金大嬸的表情瞬間陰轉晴。
拉着兩孫女進去, 把櫃子打開, 把攢着的好吃的都拿出來。
如今的好吃的也不過是一些糖酥果之類的東西,大夏天的還捂着, 糖花了都黏在包裝紙上了。清輝在炕上站着, 伸出手指塞到嘴裏就添。看的出來, 金大嬸連清輝也沒舍得給吃, 就藏着給倆孫女呢。
林雨桐的餘光看了何小婉一眼, 果然見她的表情僵了僵。她就笑着對金大嬸道:“您也是,清輝還不到換牙的時候, 你叫他隔三差五的吃點,也沒事。倒是這倆丫頭, 正是換牙的時候,不能給吃太多甜的……”
清甯就把抓了一把塞給清輝:“……說不定都咬不動……”
果然是咬不動了。不知道是誰給金大嬸送的,隻怕送來的時候就有點發硬了,再放了這麽長時間,肯定有點咯牙。
清輝抓着, 隻放在嘴裏一下一下舔着,舔那個甜味。
清甯肯定不吃那東西,清平掉了兩顆大門牙,根本就吃不了。
金大嬸皺眉從清輝手裏把這玩意拿了, 試着掰了掰, 沒掰動, 嘴裏輕罵了一句什麽, 然後掏出一塊錢來給清平,“帶着妹妹去買餅幹去……”
一塊二能買一斤那種兔子形狀的餅幹,算是比較奢侈的零食了。
清平挺高興,拉着清甯去了。
清甯不在家一年,好些東西都變了。清平倒是熟悉的很,哪裏賣什麽門清。
出門的時候,清輝喊着要去,“我去……”不叫去就咧嘴。
會跑的孩子了,大孩子帶小孩子是正常的。
清平娴熟的把清輝抱下來,兩個大的牽着一個小的就出門了。
金大嬸把拿點心包重新包好,包的跟沒解開一樣。一看就知道,這是打算以後走親戚還用的。反正不會浪費。
一邊包一邊還跟林雨桐和何小婉道:“……上回你大嫂子的媽過來,送清豐,說是兩口子不在,沒趕回來,她急着回家,把清豐在這邊放一放,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包點心……我心說……自家孫子還叫人家送點心,心裏過意不去,剛好你小姨那邊拿了一包油糕一斤甑糕來,我順手就叫她拿回去了……要知道這樣,當初把那吃的喂狗也不給她……敗德行的玩意……”
林雨桐把那又包的整整齊齊的點心包看了看,心說,下一個打開着玩意吃的人,肯定也會罵‘敗德行的玩意的’。
其實也就是剛好是李家送來的,所以覺得過期了吃不成了,叫人覺得鬧心的很。要是換了别的誰送的,金大嬸真未必會說啥。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送禮嘛,面上過得去就行了。你送我我送她,這點心都不知道是倒了幾道手了。有幾家舍得吃的?這也算是見慣不怪的事了。
何小婉的面色已經恢複正常了。剛開始肯定有些生氣的,可反過來一想,也就沒那麽氣了。清平也常來,婆婆不是沒拿出來叫吃嗎?還不是看着清甯半年都不回來,稀罕一下把好吃的拿出來給孩子。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要不然平白無故的,拆一包點心,這不是敗家嗎?
放着,等走親戚的時候不用另買,這不是就是省下的?
想通了心情就好了,又跟婆婆沒大沒小起來,“我宋大嬸叫您去乘涼,您就該去!爲啥不去啊?要我我就去……白占便宜爲啥不占呢?”
金大嬸對這個兒媳婦那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側着臉白眼翻一下又一下,“……我有兒子給我買風扇,我爲啥要去?”
也嘚瑟開了。
正說話着呢,就聽到外面‘哇’的一聲哭聲。
何小婉蹭一下就出去了,林雨桐這才反應過來,是清輝的哭聲。
“咋的了?”林雨桐也趕緊出去了,别是被大孩子欺負了。清甯還跟着呢。
結果去門口一看,好家夥,清輝的肩膀上一個清晰的大手印。清甯正把清輝擋在身後給吹呢。
老五站在一邊臉有點紅,再一看手裏,拿着的正是那包剛買的餅幹。
何小婉心疼壞了,“咋的了?啊?”
清平和清甯倆孩子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對門門口坐着的宋大嬸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孩子可憐見的買點吃的,你們家老五也是,非要一半,說是孩子他五嬸懷着嬸子,想吃呢。你們家輝子不給,他一巴掌拍在孩子的肩膀上了……你瞅瞅……他那手跟熊掌似的,孩子哪裏受的住……到底不是親生的……孩子爸進去了……可着勁的糟踐孩子啊……”
這話戳心的很。
何小婉一手抱着清涓,一手攬着清輝,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宋大嬸還在攪和:“你們家老五倒是好打算了……這是她媳婦要添一個了,想叫給他們家看孩子,嫌棄老三家這個崽兒呢。”
馬小婷也有身孕了,去年葬了金老頭之後發現的,那時候都三個月了。如今是陰曆的六月初,最多也就半個月孩子就該臨産了。這孩子要生下來,比清涓小四個月的樣子。
這是連自家在心裏猜測的東西不管對不對的,都一股腦的往出倒呢。
也不管說出來會引起多大的事。
叫林雨桐說,老五真沒想的那麽深。他就是占便宜占慣了的。上面四個哥哥,大部分時候都是讓着他的。他小嘛。本來就有點依仗年紀小耍賴的勁,哥哥嫂子都不好計較。再加上娶了個馬小婷,摳唆的很。隻許進不許出的。兩人配一塊,說實話,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那占便宜的德行上來了,想從孩子們手裏哄點吃的。倆姑娘呢,肯定是把吃的讓給弟弟,叫他拿着好叫他安心,這吃的肯定會給他。然後老五就從清輝要了,孩子正是護食的年紀,肯定是誰都不樂意給的。
老五拍打了一下孩子,估計也不是真想打,隻不過大小夥子身上都是蠻勁,再是沒用勁,可打在孩子的嫩皮膚上,那都有不會太輕。
金大嬸一看老三媳婦抱着倆孩子哭,再想想老三,要是老三在,能叫媳婦娃受這罪?别人還沒欺負你三嫂孤兒寡母呢,你倒是好,先媳婦上了。
二話不說大耳刮子就扇上去了,“你三哥最護你,你這良心是叫狗吃了……”
當着小輩的面被打了,老五原本還有些後悔,有些氣虛的,這會子就算是心裏後悔,嘴上也不認:“我是當老子的……當老子的打一下怎麽了?要是不叫管,以後我還真就不管了……小子打小不教訓,将來長大了跟我三哥一樣,你們可别後悔……”
你三哥怎麽了?叫你覺得跟你三哥一樣,你得後悔死我們。
老三就是再不成器,有别人說的,沒有你說的。
“金老五啊,你這是喪良心。”金大嬸氣的,點着老五一句都不說了,趕緊過去把清輝從地上給抱起來,她這會子怕啊,怕老三媳婦氣勁上來了,直接把孩子給帶回去了。這真要帶出了這個門,大概說吧,這隔閡這輩子大概都消不了了。
這将來老三出來,兄弟們之間,是要結仇的。
她先把孩子抱了,呵斥老五:“以後你再敢對孩子動一根手指頭,金老五,我就隻當沒你這兒子……”
馬小婷這才從屋裏出來,“咋了嗎?又咋了嗎?哎呦,男娃子打一打長的塊,他五叔又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那慫人,下手沒請輕重,那天拍了我一下,還把我拍的身上青紫了一塊……”說着,又嘻嘻笑,伸手逗清輝,拿了一毛錢出來給孩子塞過去,“一個屋檐底下住着呢嘛……半年了誰打過孩子一下?街坊鄰居都在呢,打沒打大家都聽的見。”
但清輝年紀不算小了,有些瑣事記不住,但有些事刺激到小小的腦瓜子裏,肯定是記得住的。
至少孩子就偷着跟他媽說過,五嬸子瞪眼看他,他自己一個人都不敢在院子裏玩。
這事她是不信她婆婆一點也不知道的。
誰心裏都不舒服,但真的,就不能馬上把孩子給帶走,要不然,這就真成了大事了。
事暫時算是揭過去了。
等四爺回來,林雨桐還把這事跟四爺說了。
還不等四爺說話,金老二就過來了。
林雨桐切了瓜,放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叫他們在那裏說話。
來龍去脈金老二聽他家的閨女說了,孩子口齒伶俐,人前不愛說話,但不是說不會說話。誰說啥了,她回來說的清清楚楚的。
金老二就說了:“媽不願意跟過來,除非叫她出來單獨住。我說實在不行就叫住店裏,給一樓隔出一個小隔間來也不費事,也不太影響啥。”
盤個小炕,能放下一桌一椅就行呗。
老娘的顧慮有道理,孩子不能給叔伯養。不管實質是咋回事,名義上是不能這樣的。
四爺道:“實在不行,給果園邊上蓋兩間房……”
這也行啊!
住在店裏,這算是在自家宅子的前面。住在果園邊上,其實就是在自家屋後,靠着自家的後牆都行。反正沒占别人的地方。
有果園的人家,其實都有給院子裏蓋間小屋子的習慣,如今這倒是剛好。
又不突兀。蓋好了再說叫人搬過來的話。
說蓋就蓋,金老二這邊就籌備起來了,四爺先去了縣城,買電風扇去了。
一買就買了好幾個。
金大嬸那邊一個,老二那邊兩個,店裏一個,屋裏用一個。自家也買了兩個,又給老三家送了一個。
許是風扇的功勞吧,涼風帶走了心裏的焦躁,那點不愉快就好像真是這麽雲淡風輕的過去了。
給果園該房子,簡單的很,就是一間屋子,邊上搭建一個小小的廚房。廚房冬天也是不做飯的,屋子裏挨着壁爐的地方潘樂爐子,足夠用了。
裏面粉刷好,電都給安裝上,緊靠着金老二的後門外。跟一個院子的差别真不大。
沒什麽不方便的。
隻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就修好了,放上三五個月,等到深秋入冬之前,也都能住了。
這邊忙他們的,老五那邊也要生了。
老五把馬小婷送到醫院,又打發熟人叫英子,叫林雨桐,叫何小婉。
英子說店裏忙着呢,忙完了就過去。
林雨桐更不管了,說這邊忙着安排過來實習的實習大學生的住宿問題,也顧不上。也是真顧不上。廠裏她看了,騰出來的地方得重新粉刷粉刷,也不要床,全都修成炕。又給牆上頭,做煙囪的時候,沿着牆上頭走了一圈,這冬天屋裏不算多暖和吧,但肯定不會冷的受不了。不一定就比學校的宿舍差了。
因此給的回話也是,忙完就去。
也是因爲話是别人捎來的,要是老五親自叫,她就直接說不去。
去了幹啥?
真說起來,跟李仙兒鬧的不愉快是不愉快,但掄起熟悉,還是跟李仙兒熟悉。至于馬小婷,真心接觸的不多。
先不說人好壞,就隻不熟這一條,就不必去。
生孩子那脫衣服整理的,都得熟悉的人才叫人覺得不尴尬不别扭,要不然誰都不好意思。
再說了,我幹啥伺候你去?
你是我的誰?
這兩人都不去,何小婉就更不會去了。她說清涓有點拉肚子,離不開人。
金大嬸帶着清輝,上她娘家一個堂弟家吃滿月酒了,不在家。
不管有人去沒人去,有人重視沒人重視的,反正人家孩子還是生出來了。胎養的不錯,生下來的是個七斤重的黑胖丫頭。
生下來就拉回家了,衛生所就是那種生了就馬上出院,把人拉回去的那種規矩。
正是暑熱的時候,說是生完了不能見一點風,聽說頭上戴着棉帽子,身上蓋的棉被子,把人給弄回來了。
金大嬸回來氣的就罵:“缺心眼啊!不知道熱啊!”
産婦不能着涼是真的,不能吹風也是真的,但你不能把冬天的那一套全拿出來伺候吧。知道你媳婦你娃都金貴,可也不是這麽一套金貴法。
看不上她給準備的粗布的那一套,都是新家夥事,把結婚陪嫁的十斤重的被子都用上了。
然後才半天時間,孩子是渾身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痱子,滿身的通紅。
金大嬸後怕死了,要是晚回來一兩個小時,這孩子非出事不可。
再是見不得這兩口子,可這也不能看着兩人不會弄孩子就不管。
還得費心費力的幫着照看。
林雨桐去看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下三天了。
自家婆婆用紗布沾了桃葉熬出來的水,一點一點給孩子擦身上。她是熬的雙眼通紅。剛生下來的孩子本來就特别費人,一會子要吃,一會子尿了一會子拉了,兩個小時的踏實覺都睡不成的。更何況這孩子肯定是不舒服的,換做大人試試,渾身長了痱子,那是啥滋味。
這三天隻怕是就沒怎麽合眼吧。
這麽想着,正想接手叫老太太歇歇呢,一瞧,好家夥,馬小婷睡的呼噜打着,别提多舒服了。老五鋪着個席子在地上也睡的正香。
林雨桐就說婆婆:“您這就是自找的!不會怕什麽?你教就行了。誰不是這麽學會的?可這您一個人熬,熬得住嗎?”
說着,也不上手了,擡腳就踹老五:“起來!就看着媽熬了是吧。起來換媽去歇着。”
老五迷迷糊糊起來,他倒是不敢跟林雨桐紮翅。炕上的馬小婷被吵醒了,不高興,“媽能給你們看孩子,咋就不能給我們看了……”
放你娘的屁!
林雨桐差點爆粗口!
婆婆看清甯和清平的時候,那是什麽狀況?
第一,婆婆那時候虛歲才五十,年紀不大,精力不小。第二,那時候公公在事呢,說是婆婆看孩子,其實呢?是兩人在替換呢。不會可着一個人累。第三,那時候看孩子就隻看孩子,啥事都不用管。洗衣服做飯這些所有的瑣事英子都給包圓了。自己呢,是錢上大方,從來都不叫老兩口爲錢的事煩惱。
而現在呢?兩丫頭都要上小學了。婆婆的年紀不小了,公公也不在了,何況還有個清輝要照看。另外這家裏的瑣事,哪一件離了她行?
這三天,不用問,飯還是婆婆做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就是當老人難爲的地方了。給這個兒子家看了孩子,沒給那個兒子家看,這就是原罪。
多少不平,就是從這裏來的。
林雨桐就說了:“媽當時看清平,我姐那邊是啥活都給幹了,衣裳鞋襪不用媽動手。媽給我看清甯了,我一個月給媽十塊錢,這還不算是吃的用的買這買那的,一個月沒有二十也差不多。既然給你看,你也按照這個章程來就行了。”
至今那廚房的門都鎖着呢,良心叫狗吃了。
馬小婷不說話了,不管是哪一條她也做不到。
林雨桐把孩子給馬小婷一塞,直接拉了婆婆就出來了,“你去歇着吧,再熬下去,這不成。”
金大嬸這麽剛強的人,打從老頭子死了,這半年算是掉冰井裏了。哪哪都不順心。
躺在炕上連落眼淚的勁都沒了,挨着枕頭就睡了。
何小婉和英子來了,先到這邊,看婆婆睡了就問林雨桐,就指了指老五那邊,“你給了那邊多少?”
是說頭一回看孩子,得給孩子點壓腰錢。
本來打算給五塊的,現在……林雨桐搖頭,“還沒給!”
何小婉伸出一根手指,“一塊?行不行?”
行!
怎麽不行?
英子也笑:“那就都給一塊……”
何小婉招手叫在炕角玩的清輝:“跟媽回去好不好?”
不打算叫孩子在這邊呆了,都忙着老五家的孩子了,自家這孩子就成了沒人要的了。本來上次就想帶走的,不過是不想把事做的那麽絕。如今剛好有借口了,正好把孩子接回去。
清輝當然是巴不得回家呢。
“走!”利索的就從炕上下來,拉着他媽,怕他媽反悔似的。
比起跟奶奶生活,孩子還是更喜歡跟着親媽的。
林雨桐就見炕上的婆婆頭微微偏了偏,在枕頭上蹭了一下,應該是哭了吧。在枕頭上把眼淚給擦了。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這事沒法說對錯。
三人過去,一人給老五家的孩子塞了一塊錢就都沒停留,何小婉把清輝帶出去,跟老五說了一聲,“你跟媽說,這邊孩子小,我先把清輝接回去住段時間……”
馬小婷巴不得呢,連聲說好,“我們家這個哭起來不分啥時候,吵的清輝沒法睡覺。”
妯娌三個出來,一塊往回走。
何小婉就說準備上班的事了,“……我都跟人家說好了,我上夜班。晚上喂豬嘛,也就半夜十二點一次,早上四點一次。輕松的很。晚上多跑兩回,白天的時間就空下了,地裏的活扔不了……”
苦是苦了點,但确實算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孩子有她媽管着。清輝都懂事了,隻要給吃給喝,不用太怎麽費心的。主要是小的。
說着話,眼看就到了,都能看見市場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了。
猛地,何小婉說話的聲音低下來了,“咱們走慢點,等會子再過去……”
咋的了?
順着何小婉的視線看過去,就見老大兩口子拉着一架子車的蘆葦編的席子,在市場門口呢。
“這?”林雨桐挑挑眉,“這是啥營生啊?”
“啥營生?”英子搖頭,“編席子賣呢。”
如今這人嘛,能自己動手的,絕不花錢買。隻要勤快,随便找個水溝都能割來葦子,晚上抽空就編出來了。誰買這玩意?
反正是生意不怎麽好,這一車已經連着拉回來三次了,一共就賣了倆。賣了不到兩毛錢。
那麽一大攤子蘆葦地,咋就隻能照到這點營生了?
過了幾天,跟四爺下黃河灘看那片千裏靶場地的時候,路過了那好似看不到邊的蘆葦地。她就笑:“這地方養鴨子,簡直得天獨厚。”
四爺搖頭,“太懶了!”他指了指裏面,“那深處,他是不敢去。你是不知道人家一樣被分到這裏的是怎麽賺錢的?人家結成夥,夜裏去深處打野鴨子……撈野魚……”
野鴨子是野味,在城裏十分吃香。野魚沒什麽大魚,都是野生的鲫魚,巴掌大小,但城裏人也愛用着玩意炖湯喝。隻要新鮮,拉到縣城都能賣好價錢。
所以,不管啥地方,隻要肯吃苦,隻要動腦子,他就能找到一碗飯吃。
這都半年了,人家爲啥不帶着他們兩口子呢。
說到底,還是不會做人。
到了地方,林雨桐都吓了一跳,一千畝的地,地裏全都是半人高的玉米,“還長的不錯!”
“一水肥三年。”四爺蹲下來把土抓在手裏細細的搓的塵裝,“還是有些沙化了……”
林雨桐也看,“這地方要是種花生,種黃花菜,都不錯。”
隻這兩種,經濟效益還是太低。而且,需要的人工太大。尤其是黃花菜。
黃花菜這東西得早上太陽出來之前采摘,摘那種沒開的,稍微晚了,就完蛋了,開了的就沒法賣了。不等長成摘也行,那就是産量肯定會降低。所以又要叫長的飽滿又要剛好沒開的,這個度可得把握好。一個一個摘回去,然後放在鍋上蒸,蒸的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蒸好之後要太陽暴曬。要是趕上天不好,又完蛋,肯定會有點發黴的,将來曬出來的就會發黑。不及那種琥珀色的又亮又黃的顔色價錢高。
所以地頭種一點留着自家吃的,有!
但大面積種,真沒有。
等以後有了烘幹機之類的工具,這個作物倒是可以發展的。
其他大部分都種的是花生。而四爺這邊的地,頭一年種,種好侍弄的,都種了玉米。
也好!飼料廠的原材料,啥時候的都缺的。
林雨桐在學校也聽其他專業的課,“這種土質,首選還得是梨樹。梨樹根系發達,耐旱,也耐澇,浸泡一兩個月不死樹、不落葉,能正常生長。其次是桃樹。桃樹根系淺且發達,需要通氣性好的土壤,沙地正适合。第三是葡萄。葡萄耐澇,土壤持水量達百分之百的時候也能正常生長。如果能稍微将土壤改良一下,水利設施能跟上的話,柿、李、杏、棗、蘋果、櫻桃、山楂、核桃、闆栗……這些都能種。”
四爺點頭,“面積大了,得抽空進去看看,細細分哪裏能種什麽……”
兩人粗略的帶了點土質的樣本出來,想等開學接實習生的時候,拿去學校,叫哪個實驗室幫着驗驗看。
等兩人回程的時候,林雨桐又看着那麽一大片濕地歎氣:“這地方就該保護下來的。别等着現在開始慢慢的糟踐了,三十年之後再來想辦法重造濕地……”
四爺回去後,拿出紙筆,提筆就寫下一行字:水土流失與環境保護我之淺見。
這是當做課題來做的。
林雨桐進去給他送瓜的時候,瞄了一眼就悄悄的退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清甯推着家裏的自行車往出走。
“幹嘛去?”林雨桐急忙問了一聲。
“學車啊!”清甯頭都不回的應了一聲。
學什麽車啊?推車都費勁。
這自行車跟人家的自行車還不一樣,是那種郵局用的老車子,比買來的車子還重一些。她推的看着特别費勁。
林雨桐吓的趕緊跟出去,結果發現巷子裏,不光自家姑娘推着車子要學,清平也正推着呢,比清甯看着還吃力。她沒清甯高,感覺跟墊着腳尖推車一樣。
這邊還正擔心自家這倆孩子呢。卻不想那邊劉成家的抱養來的閨女劉燕兒人家瘦瘦小小的卻一腳踩着車的腳蹬,助蹬了記下,另一條腿就從車梁下掏過去了。就這樣半圈半圈的蹬,但确實是會騎了。
不過看那胳膊肘上還有膝蓋上已經幹了的血痂,就知道,這肯定是沒少摔啊。
林雨桐哄自家的孩子,“都别學,等回頭給你們買了輕便的車子,咱再騎行不行。”輕便自行車,也就是女士自行車,前面沒有橫梁,車輕便不說了,也低的多,好騎的多。城裏騎這車的不少,但農村卻少。農村這自行車走親戚的時候要帶一家好幾口的。平時也當運輸的車輛,去地裏采棉花,幾百斤的馱上就騎回來了。所以,不會買那種又貴又不實用的車型。
林雨桐本身就會騎自行車,再加上個子高,腿長,騎大車子不會有障礙。還真沒想過弄一輛輕便的自行車去。
如今看自家閨女這樣,是不弄真不行了。就那小身闆,那麽大又棱角分明的自行車砸到孩子身上怎麽辦?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孩子哄好了。
那邊忍冬就出來,“你也太小心了,叫孩子學呗。小孩子摔不壞。”
你咋不叫你家劉敏兒去碰自行車呢。
說的好不輕巧。
林雨桐隻道:“我家這倆,沒你家燕兒利索。”
那燕兒高興的笑:“一點都不難學……一塊學吧……”
最後誰都沒學,幾個小姑娘跑自己院子裏來玩了。
然後第二天,林雨桐發現,自家閨女那涼鞋不對勁。本來好好的涼鞋,不好好穿,把後面的鞋帶全都翻下去,綁在鞋底下面。于是涼鞋就成拖鞋了。
世面上很少見到賣孩子的拖鞋的。可孩子們大概見大人腳上的拖鞋是個很棒的東西,于是自我創造,也不知道都是誰先發起的。反正就是好好的鞋不穿,愣是折成拖鞋了。
如今孩子腳上的涼鞋都是塑料的,穿着并不怎麽舒服。
穿上一夏,那鞋好些地方就斷了。家長比較儉省的,就用燒的通紅的鐵棍把那斷的地方重新給燒上,塑料的嘛,一見高溫就化了,重新塑形就黏住了。能穿是能穿,不過重新焊過的那一片全都變成黑的了。十分影響美觀。
劉燕兒腳上的一雙就是那樣的。這姑娘可能好動,不管是腳面上的帶子還是腳後跟的鞋帶,都是重新焊過的。如今焊過的又斷了,她幹脆把後面腳跟處的剪了,就徹底成了拖鞋的樣子。
然後清平大概覺得那個好看,把好好的涼鞋,後面也給剪了,然後把剪子遞給清甯,“給你……會不會?不會我給你剪……”
清甯擺擺手,蹭蹭蹭的跑回房間。
林雨桐就看她把她自己腳上的鞋給踢掉了,瘦瘦小小的腳丫子擱在自己那三八的大拖鞋裏出去了。
踢踏踢踏的,每走一下都怕她摔了。
孩子大概真覺得找到好玩的事了。林雨桐發現她的鞋是徹底遭殃了。
尤其是高跟鞋啊,可能是帶着鞋往自己的鞋裏塞了,然後不是後腳跟的地方壓的變了形,就是鞋裏面帶進了泥。
林雨桐跟四爺說的時候,把他笑的不行。
這是其他孩子身上沒有發現的現象。也可能是因爲生活環境的影響吧。反正兩人就是發現了不一樣的樂趣。
也不去阻止,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等着丫頭臭美的把她媽媽的短袖拿出來套在身上,還用一根絲帶給纏在腰上當腰帶的時候,林雨桐還沒怎麽着了,四爺就說:“給孩子做裙子吧。有什麽好看的都給做。”
他覺得這是孩子物質匮乏的緣故。有一屋子好看的新衣服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可林雨桐卻覺得,小女孩小時候想穿媽媽的衣服這是很正常的事啊。
好吧!不就是給孩子做衣服嗎?
暑假裏,也沒事,給清甯做了一件又一件的小旗袍,還有繡花鞋。
這天晚上,做好一雙,叫孩子試着穿。淺口的偏帶鞋,鵝黃的鞋面上簡單的修了兩隻柳條,趁的本來就白嫩的腳丫子更好看了。
清甯喜歡的不得了,伸過去放在她爸腿上叫他爸看。
他爸把清遠挪開,不叫遮擋視線,細細的看了,才連連點頭,說好看。
林雨桐正看這父女倆呢,猛地鼻尖有什麽味道劃過。她使勁的吸吸鼻子。
清甯不滿的喊:“媽!我洗腳了,不臭!”
不是臭!
“怎麽像是什麽着了?”林雨桐放下手裏的針線,朝窗戶外看了一眼。
四爺把孩子放在炕上,“我出去看看……”不該是家裏啊。
清甯跳下去穿着新鞋跟她爸出去了,林雨桐抱着孩子也跟着出去。就怕是電線或是哪裏出了問題。
結果出去一看,吓了人一大跳。
正北邊濃煙滾滾的,飄了過去。
“這是啥着了?”林雨桐墊着腳尖看。那個方向該是三村的莊稼地的方向才對。按理說不該就着起來了吧。
四爺面色一變,“怕是原來的麥場着火了……”
麥場後來都分成宅基地了。有些人蓋了住進去了,有些人沒蓋,村上的人就都堆着小麥的稭稈在那裏。
這要是着起來……
老大和老三可都在那一片……